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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yanlan 2010-06-10 04:56:25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0 次 (16906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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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甚至怀疑这骨杖里面有一种特殊的药粉,当一个人被骨杖指到的时候,会吸入少量的这种药粉,最终导致中毒死亡。因为这个首领曾经将骨杖指向一只火鸡,这只火鸡很快就死掉了,不久吃了这只火鸡尸体的几只野狗的也死亡了。但是我们的这种怀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部落里的一个人因为犯了偷窃罪要接受首领魔杖的处罚,这首领拿着魔杖在很远的距离对着那个人的双手点了一下,当天晚上,那个可怜的土著人就不能动了,成了残废人。第二天早上,那个人的收甚至出现了浮肿现象。即使在美国人对他进行了悉心的治疗之后,仍然没有消除的迹象。
  任,这件事情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很想拿到那把骨杖认真研究一下,但是那个首领天天拿着它根本不离身,我们基本上没有任何机会。你知道,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所以我决定趁着晚上将那把骨杖偷走,这样一来,我们也许就有机会把它的秘密彻底揭开了。
  机会终于来了。在他们又一次打败强大部落的进攻之后,亚罗部落在晚间进行了疯狂的派对,他们以椰子酒作为饮料喝得酩酊大醉,即使连部落首领也不例外。当然,在这样绝好的机会来临之前,我们是不能喝酒的。我们三个人在众人都喝醉躺下之后,悄悄地摸到了首领的窝棚里面。这里面躺着四个女人,最高处就是这个部落首领下榻的地方。岛上的风很大,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掩护,我们留下两个人在外面望风,我独自进入首领的窝棚将骨杖偷回来,事情似乎进行的很顺利。但是当我拿到那个骨杖的时候,所有人都醒了,这样,我们就都被抓住了。等待着我们的将是来自这个原始部落的审判。
  在我们被葛藤绑在粗壮的椰子树上的时候,我旁边的那个美国人提出抗议,他说这种神判根本不适用于我们这些外来的文明人,要求他们立即停止这种行为,否则将会受到上帝的诅咒。这个抗议是很可笑的,就连一同被押的那个翻译也懒得将这个义正严辞的抗议表达给部落的人。那个跟我们一起的部落成员,开始频繁地活跃在首领和年长者之间,我知道,他在努力地替我们说情,希望部落的人可以放过我们。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部落首领已经打算把我们杀死了。当然,我们不会像他们的成员那样享受骨杖下死亡这样的崇高礼遇,他处理我们当然是越快越好,迎接我们的竟是残酷的火刑。
  我们当然害怕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尽管我们同船的那个小伙子仍然在不断地努力,但是我们的脚下已经堆满了那些易燃的灌木。火把被点燃了,紧接着就是我们了。那个翻译已经吓得面如土灰,而美国人则开始祷告,祈求上帝宽恕这些无知的人类。我没有信仰,只能希望毛主席他老人家能泉下有知,保佑我这个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摆脱这个灾难。
  就在土著人手里的火把即将点燃我们面前的灌木的时候,周围突然亮起了众多的火把,紧接着,一群一群的土著人站出来了,他们看见亚罗部落的人就直接杀死!原来是其他部落的人来偷袭亚罗部落,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总算摆脱了目前的可怕境况。但是仍然有危险,一个部落成员因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不知所措,竟然失手将火把扔到了美国人面前的灌木里面,一时间火势窜上来了,眼看就要烧到美国人了,我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我并不相信上帝,因为上帝确实不如毛主席靠得住!
  美国人火烧眉毛的时候,一个人从混乱中窜出来,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我们同船的部落成员。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很快脱离了险境。于是我们一人一把工兵铲开始投入战斗。在投入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斗之前我们确实考虑过应该帮哪边,后来在权衡之下还是帮亚罗部落吧,因为一个新的部落还要重新去熟悉,是敌是友很难预测,亚罗部落毕竟比较熟悉了,我们在打退其他部落的进攻之后,也许会柳暗花明。
  也许我们太乐观了,这场偷袭实在是太厉害了,部落里的人口几乎损失一半,部落首领都被打得失踪了,其余的人都被打散了。但是好在我们四个人还在,我们拿着工兵铲这种在流岛上所向披靡的武器,打退了敌人数次的进攻,最后,在我们的坚持追击下,将敌人的首领抓获了。
  可是,亚罗部落的首领已经失踪了,我们的勇猛似乎没有了观众,这样也好,至少昨晚那个盗窃案的受害人回来之前,我们是安全的。即使他回来之后,以我们的勇猛,也应该是安全的,当然我们不会像他对待我们一样对待这个部落的首领。我们释放了他,美国人帮他包扎了伤口,那个部落首领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们的族人看到我们手中的工兵铲,一个个吓得不敢正视我们。
  我们正准备休息的时候,那个被我们释放的部落首领又回来了,通过翻译我们知道,这个部落首领的骨杖在战斗中被打坏了,他想要一把工兵铲作为他的权杖。我们很吃惊地望着他,他以为我们不允许,唯唯诺诺地表示:如果不行就算了,请原谅他的莽撞。我们告诉他,并没有不允许,只是我们这些普通的工具能否在他们部落成为权杖的法官,我们表示怀疑。这个首领说:“没有关系的,阁下。权杖并不一定非要有个东西拿在手里才可以。我现在用手指也可以审判,重要的是谁在使用咒语。”
  我们顿时明白了,原来我们一直以为最神奇的东西是那个骨杖,其实是那个咒语!咒语才能真正令魔法起效。按照那个首领的说法,这个权杖其实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而已,有没有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死亡的命令或者咒语必须有首领或者酋长发出,只要达到这个条件,这个咒语就能起效!
 第廿八周 酒隐
  这个故事是一个小故事,但是确实很有趣,发上来跟大家分享。
  五叔从一堆五爷的遗物中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从笔迹上看,确实是五爷的手笔。这个笔记本里面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民国廿六年的一天晚上,我们村在乡公所任职的赵玉成在路上睡着了。正好五爷从跟前过,就顺便把他送回家了。到了家里,赵玉成的老婆在万分感激之下,数落着赵玉成的不是:“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唉!什么时候喝死了就不喝了。”五爷道:“话可不能乱说,赵二(赵玉成的小名)和我是发小,看他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样,明天他酒醒之后,你让他来找我,我自有计较。”说完五爷便回去了。
  翌日,这赵玉成果然如约来拜访五爷。五爷问他:“你整日喝酒,是酒瘾所致还是被逼无奈。”这赵玉成跟五爷关系非常好,从小一起长大,对别人可能不说实话,对五爷绝对是推心置腹的:“谁没事儿喝那破玩意儿干嘛?整天的酒席不断,我腿都推不掉。乡公所里大大小小的人每天都是这样。唉!到现在我还头晕呢。一会儿去了还得喝!”五爷说:“我给你一个喝酒不醉的法儿,行不行呢?”这赵玉成知道五爷有些手段,想着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物件,道:“任老五,你行啊。聊斋里面有酒虫,莫非你也养着?”五爷笑道:“不是酒虫,但差不太多。你要不要吧?”赵玉成当场应承,五爷便从一个小匣子里面拿出一个钢笔,这支钢笔从表面看与普通钢笔没什么区别,赵玉成把钢笔打开:“这就是普通的钢笔嘛!你诓我!”五爷道:“有没有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就算我诓你,你不是也得去喝吗?”赵玉成考虑了一会儿道:“那倒也是!”
  临走前五爷吩咐他:“用时,将钢笔插在口袋上就行,但是三天之后必须拿回来给我,我收拾之后才能再用,否则就没有效果了。”赵玉成把钢笔插在中山装口袋上,这个打扮也就是他平时的打扮,别人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当天晚上,这赵玉成就来找五爷来了:“老五,别说你这破钢笔还真有效果,我戴上这个喝酒,根本就没有喝出一点儿酒的味道,而且喝得再多一点事情都没有!”五爷笑道:“这下我没诓你吧。别忘了三天之后将钢笔还给我。”赵玉成答应着,欢喜地去了。
  这之后两天,赵玉成无论怎么喝酒也不见醉,村里人觉得奇怪:这赵玉成最近怎么不喝酒了?不仅如此,一直跟了他好几年、等着舔食他吐出秽物的那群野狗,现在都呜呜哀鸣呢!赵玉成的老婆更是高兴。
  到了第三天,赵玉成按照事先约定,把钢笔交给五爷,五爷接过钢笔之后,对他说:“晚上来取,你回去吧。”然后就进屋了。这赵玉成早就感到好奇,苦于没有机会,见五爷没有关门,便悄悄地绕回屋里,看五爷究竟怎么处置这钢笔。
  五爷在桌子上面放一个大空坛子,然后将钢笔拧开,拿着钢笔吸墨水的皮管使劲一捏,哗哗哗的酒就源源不断的流到坛子里面了。一时间,整个屋子酒香淳淳,令人陶醉。而在门外偷看的赵玉成更是眉开眼笑:“我说我喝的酒哪儿去了,原来都在这儿呢。这下发财了!”
  当天晚上,赵玉成从五爷手中拿走钢笔之后,连续六天一直不露面。第七天晚上的时候,这赵玉成哭丧着脸来找五爷:“钢笔给你。”五爷笑笑,问他:“怎么样,赵二?钱没少赚?”赵玉成哭丧着脸,脸上还有明显的伤痕,五爷这么一问,赵玉成连同满脸的伤痕都一起发红,羞愧难当。
  原来,这钢笔能吸酒气,三天足量,再往后就逐渐装不下了,所以必须放掉积蓄的酒量才能重新使用。这赵玉成见五爷平白无故就从钢笔里面挤出那么多酒,私欲膨胀,每每喝酒都要多喝,然后三天挤出,并打发他的老婆上街去卖。前六天一直没出事,酒还是好酒,可是第七天卖出的酒就出了问题了,客人都表示这酒有一股尿骚味!赵玉成不信,自己尝了一口,天!果然是尿!众酒客气愤不过,把他痛打一顿,就成了这般模样。五爷听后哈哈大笑:“赵二呀赵二,你说你打小那点儿小聪明怎么就改不了呢?这酒除了泡药酒悬壶救人之外,根本不能喝的。你还敢卖?前两次你卖了好价,第三次就犯了忌了,这是佛爷惩罚你呢。你要还敢再犯,这钢笔里面挤出的就全是尿了!”赵玉成羞愧难当,后悔不已!
   第廿九周 发咒
  自古以来,身体发肤,受诸父母,每个人对头发和肌肤的完整程度非常看重,一旦受到损害,便要诚心祷告,要不然轻易自残,就是不孝。东汉末年,曹魏名将夏侯惇,被人用箭射掉眼球,夏侯惇竟“出而啖之”,以为“父精母血,岂能丢弃?”。更有曹操割发代首,可见身体发肤对古人的重要。
  其实,这种重要性是建立在古代的巫术的基础上的。古人对头发的重视,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当时只有巫医可用,所以一旦有人生病,就割掉此人一部分头发,请巫医对头发做法,希望能“巫到病除”。当然也有治好的,但是据传说,用这种巫术治好病,“必妨父母”,也就是说对父母不好,所以每次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治病的。
  我和五叔经历的这次关于头发的故事跟郑雨有关。郑雨来电话说,她的一个同学遇到了一个大麻烦,让我们立即去西安一趟。我们风尘仆仆地赶到西安的时候,她的这个同学已经昏迷不醒了。好在郑雨长时间陪同,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下是郑雨的回忆:
  由于星期六要召开迎新生晚会,一些彩排用的东西在星期五晚上就必须准备好了。于是郑雨和同学苗萌一起去饰品店买一些东西作为道具。她们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店铺,却没能买到一个急需的假发套。两个姑娘无助地在街上溜达,表演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个可就麻烦了。
  快天黑的时候,两个人蹩进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里。这店虽然小,货物倒很全,两个人在里面挑了很多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苗萌发现了在一个小角落里挂着的一串长长的假发。郑雨一看那假发,立即感到头晕,而印堂上的封印也频频泛红。她告诉苗萌:“这串假发有古怪,千万不要买。”苗萌笑道:“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咱们用一天,又不是天天戴,怕什么?”说完就喊来店主,提出要买这个假发。这店主老态龙钟,步履迟缓,他缓缓地走到假发跟前,然后喃喃地说:“终于有人看中你了,哎,这么多年了。”说完就递给了苗萌,并且嘱咐她:“这东西是租给你们的,不能卖的。你要交一百块钱押金才行。”郑雨看着这串假发:黑得发亮,简直跟真人的头发一模一样!就问这店主:“这头发是真头发做的吗?”老店主回答说:“当然是真头发做的,好多年了,你看看这光泽多好,发质多柔和。”
  郑雨却越发觉得这头发有古怪,因为她的印堂上的封印已经变得殷红!可是一旦苗萌把这假发拿到手里,就怎么也不想放下,她摸着假发,就好像摸着自己的头发一样,眼镜甚至都呆滞了。二人离开后,郑雨仍然劝苗萌把这头发留下,但是苗萌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最后甚至差点跟郑雨吵起来。回到宿舍,苗萌把假发精心清洗之后,就戴在自己头上了。因为苗萌头发稀少,留不住长发,她很羡慕那些辫子又粗又长的同学,甚至连清朝那些大男人们她也羡慕。这下,这个假发终于满足了她梦寐以求的理想。
  苗萌戴着这个假发,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这头发好像就长在她的头皮上了一样。乌黑发亮又柔顺,苗萌一下子从假小子变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大美女,宿舍的女生们无不羡慕。
  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当天晚上,苗萌频繁地说着梦话,甚至大喊大叫,“快救救我,爸爸!快救救我!”声音非常大,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过了后半夜这才安静下来。
  自从有了这个假发,苗萌整天就在宿舍里欣赏着自己。在表演结束之后,她仍然舍不得将这假发送回去,有一次她甚至跟郑雨说:“我不打算把这假发送回去了。让他拿走一百块钱好了。”郑雨仍然冷冷地盯着这个诡异的假发,一边对苗萌的安全担心。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一天早上,郑雨发现苗萌的枕头和床单上沾满了血渍,以为苗萌碰破头了,赶紧把她叫醒,谁承想,这一旦叫醒,苗萌立即痛苦地捂着头,缩在墙角,不停地喊疼!郑雨发现,苗萌的假发被人剪掉了很多,相当一部分散落在地上,立即干枯了,用脚一踩,就变成黑色的粉末了。而参差不齐的发梢,却明显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
    原来,宿舍里有一个女生,头发非常好,经常引来苗萌的羡慕,可是,自从苗萌有了这个假发之后,不仅对她的长发没有了热情,甚至有些不屑一顾。更重要的是,这个女生暗恋的一个阳光男孩,最近频频向苗萌献殷勤,让这个女生非常不爽,才导致了昨夜偷偷剪掉她假发的一幕。发现苗萌痛苦的表情和不断流淌到地上的鲜血,这名女生后悔不迭,这才说出她在幕后下了黑手。
  苗萌面色惨白,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卧床休息,对外宣称苗萌生了病,希望能把这件事情捂住。一天晚上,苗萌在睡梦中突然坐起来,郑雨被惊醒了,她惊奇地发现,苗萌的假发竟然长起来了,和原来一样长,甚至比原来还要黑,还要亮!可是,郑雨通过额头上的灵隐印隐隐看见苗萌的头上竟然趴着一个袖珍型的小姑娘,她一边摸着那假发,一边对着郑雨露出阴森的笑。郑雨大吃一惊,好在并没有背着惊吓弄得手足无措,她赶紧下床开灯。这时候,其他人也都醒了,看见苗萌的假发又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的还要黑还要亮,都觉得很诧异:假发还能生长?这太匪夷所思了!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虽然苗萌饭量大增,而身体却愈发地瘦了,对于一个曾经胖乎乎的短头发姑娘来说,这似乎都是好事儿,可是郑雨却隐隐觉得一场大的灾难就要降临。
  郑雨及时安抚了宿舍的人心,让大家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然后趁苗萌熟睡之际,连根揪下她一根头发。孰料,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苗萌突然惊醒,大汗淋漓,头发间的血顺势而下,而苗萌更是面色惨白。郑雨吓了一跳,一根头发没想到会导致这么大的反应。苗萌疼痛过后,渐渐恢复平静,而她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血色。
  郑雨揪下来的那根头发,在她手中如同一条小蛇一样扭来扭去,想要摆脱郑雨的手,郑雨牢牢抓住它,随后拿到生物实验室,在电子显微镜下观看。因为不是透明标本,显微镜底下观看的光线非常不好,但是借助显微镜的作用仍然能看见头发断面上一张小女孩稚嫩的面部轮廓。其表情与郑雨在灵隐印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随着苗萌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与之相反的是她头上的假发却越来越黑,越来越亮,一度有广告公司的人聘请苗萌做洗发水的代言。这下苗萌更加得意,每天不断变换着发型,显示自己头上假发的惊人魅力!事实上,这个假发已经不能称之为假发了,因为它已经牢牢长在苗萌的头上,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郑雨估计再这样下去,苗萌就会没命,这才打电话给五叔,通知我们尽快赶到西安。我和五叔见到郑雨之后,却没有见到苗萌,有同学说苗萌去外地拍广告了,三天之后才能回来呢。郑雨跟苗萌通了电话,苗萌说正在香港,三天后就回来。可是郑雨明明听出苗萌说话声音的苍白无力。
    “苗萌有危险,我有预感!”郑雨说,“咱们立即去香港!”我和五叔面面相觑,也只能尽快赶到苗萌身边,这件事情才能解决。我们立即订了机票,当天夜里十一点钟到了香港,再经过长时间的奔波,才到达香港的轩尼诗道,也就是苗萌拍广告的地方。苗萌看到郑雨大吃一惊:“你,你们怎么过来了?这太让我惊讶了!”郑雨道:“没什么,我们过来玩玩。顺便来看看你。”“怪不得你给我打电话呢。”
  “这个姑娘如果不把假发尽快退下来,就只剩一天的性命了。”五叔盯着不远处的苗萌说道。这时候郑雨也来了,她告诉我和五叔:“苗萌已经拍完广告了,她只不过是想在香港玩两天。咱们怎么办?”五叔道:“有的是办法。走!”我和郑雨紧紧跟上。到了苗萌面前,郑雨互相介绍之后,我们便越好在湾仔一个大排档吃湾仔翅。趁着苗萌不注意,五叔将一包闪闪发亮的晶体放在苗萌的碗里,谁料这个小心翼翼的举动却被多管闲事的老板娘抓了个正着:“你搞咩?”五叔一愣,只好搭讪:“味道有点淡,放点盐。”没想到那老板娘却极为鄙视:“大圈仔口味呢异!”
  五叔却有口难言,好在苗萌并未发现,要不然就麻烦了。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五叔将那晶体放在苗萌的饮料中,苗萌顿时昏厥。五叔却也惨了,那药本是用于女性的,女性用过,立即停止一切生命活动,处于假死状态,两天之内再度施药,能保无虞,但是男性服用之后,就会像五叔一样,说话尖声尖气,活像一个妙龄女子。五叔自然知道这药的后果,我自然也能洞悉,所以五叔不说话之后,我故意招逗他:“叔,这丫头没事吧?”五叔点点头,我又问:“您点头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啊?”五叔对我怒目而视,而我则暗暗发笑。这时候,郑雨把苗萌放在宾馆的床上,也走过来了。看见五叔对我怒目而视,不知道什么状况,这下就更热闹了。郑雨问五叔:“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五叔还是不说话,表情痛苦,突然发现宾馆留下的纸笔,灵机一动,在纸上写下:“摘掉假发,给我准备一盆水。”郑雨不解:“你怎么不说话?”五叔有口难言,百口莫辩,我却大笑。这一笑可不得了,五叔突然忍不住,大骂道:“兔崽子,回去我弄不死你!”哎呀,郑雨大眼圆睁,她当然不相信这是五叔的声音,大惊:“刚才谁在说话?”我已经笑道岔气,拼命道:“刚才是我五婶说话呢。”郑雨更加迷惑:“怎么又出了一个五婶?”五叔恨恨地盯着我,然后伸出右手,我知道他要干嘛,立即求饶,可是已经晚了,五叔默念三遍咒语,我立即一边大笑,一边跳舞,而且不受控制,直到筋疲力尽,方才罢了。
  郑雨仍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虚脱了,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她这才笑道:“既然这样,那你活该。”五叔见已经公开,便也不好隐藏,只好就这女人的腔调打发我们做好准备工作。我们当然感到别扭,一边干活一边笑,五叔也不以为意。水已经准备好了,五叔在水中放入一些红粉,然后像洗头一样,把苗萌的长发慢慢放进水盆中,谁料这头发竟然怕水一样,不敢进去,我们三人于是一起努力,使了很大的力气将头发放入水中。
  这时候,那些头发立即萎靡不振,没有了刚才的强硬,五叔立即动手,将那假发揭了下来,全部扔进水中。然后,又拿出一个大布袋,将那头发全部塞进去,这才完工。可是我们将目光转向苗萌的头上时,被她光溜溜的头皮吓坏了,不仅头皮是光的,而且头皮上还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就好像收获了庄稼之后留下的凹凸不平的土地一般。
    五叔以女性特有的阴柔的腔调道:“这下毁了。这姑娘以后只能戴着假发过日子了。这头被吸干了养分,因此才变成这个样子。要是再晚一点,这姑娘整个人都会被这头发吸收。这就是发咒。”五叔说完,将那假发拿出来,对我说:“老五,你戴上它,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大吃一惊:“你不想要我活了?我可是人民警察,当心我告你袭警!”五叔道:“少废话,还有脸说你是人民警察,这点能耐都没有?完蛋玩意儿。”我只好戴上这假发。这时候,我看见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面,一个小女孩顶着浓密黝黑的头发正在清洗餐具。一个女人抽着烟,冷冷地盯着她。这姑娘一旦动作慢了,就会被拽下一根头发,姑娘抱着头,缩在墙角,头发上流出的血又被吸收回去。这姑娘骨瘦如柴,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那抽烟的女人就拿来一个大瓮,把这姑娘放进瓮里,用黄土掩埋了整个身子,只露出头部。不一会儿,这小姑娘就死了,随后,那头发却疯长起来,直到那姑娘变成一堆粉末,只剩下头发。女人将头发拿出来,戴在头上,洋洋得意地在一个破了口的镜子前走来走去,然后对在炕上吸鸦片的男人道:“我出去几天,你好好看家。要是出了岔子,仔细你的皮!”说完就离开了。这女人在霓虹酒肆间转悠,每个人都被她的头发吸引了。这女人径自走到一间店铺,一个眼睛上有疤的男人拿出一大把银洋,这女人便摘掉头上的假发,换取了银洋,盯着光秃秃的脑袋离开了。
  我以为她要回家,没想到她径自走到一堆乞丐一般的人群中间,这些乞丐的头上都插着草标,表示公开出售。一个大胡子是这些人的主家,见有人来,大胡子殷勤地照顾着。这女人挑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扔下一个大洋,便迅速离开了。带着那个女孩儿回到那个家徒四壁的破旧房子里面。这小姑娘刚到、进门就被人死死摁住剃了头发,剃完之后,再在脑袋上贴上一张薄如蝉翼的灵符。很快,那头皮上就长出毛茸茸的头发来。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那姑娘也越来越瘦,而头发却越来越浓密和黝黑。两个大人整天躺在炕上抽大烟,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一个月后,小姑娘极端虚弱之后,便会向前一个姑娘一样,被埋进瓮里,把所有的能量都贡献给那团乌黑的长发。如此周而复始。可是,正当这个姑娘快要被黄土填埋的时候,屋子突然着火,火势凶猛,这一男一女竟然丢下那个奄奄一息的姑娘,准备逃走。他们刚刚跑到门口,却被那姑娘的长发缠住了脖子,三人全部丧身火海。在大火中,我看见十几个姑娘放声大笑,而那串又粗又长又黑的大辫子,却没有被火烧到,保存下来了。
  大火过后,一个男子来到这里,他捡走了这串头发,当他转身时,我分明看见,那人德眼睛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疤痕……
   当我告诉五叔和郑雨两位“女士”我看到的情景之后,郑雨道:“那个小店的店主右眼就有一个疤!”“你确定?”五叔欣喜道。“确定!可是没有理由啊。任桀看到的那个人谁知道是什年代的人了。”我使劲回忆刚才看到的情景,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刚才的记忆渐渐模糊。五叔道:“有办法让他出来就好办了。”
  我们将苗萌就醒之后,这姑娘竟然两眼茫然,不知道身处何处:“我怎么在这里?迎新晚会快开始了!”郑雨看着瘦小的苗萌,积蓄长时间的泪水决堤而出。“不知道这姑娘看到自己的头会是什么感觉。”我心想。五叔看来和我一样的情绪,因为他也看着那个光秃秃而且坑坑洼洼的脑袋发呆,良久才说:“有办法了!”我们大家吓了一跳,苗萌问郑雨:“这个长胡子的女人是谁呀?”五叔大窘,我和郑雨则大笑。
  尽管我们非常小心,不让苗萌接触镜子一类的东西,然而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一个不锈钢的茶杯上,让她看出了一些端倪,她表情恐怖,整个眼睛都红了,发疯似的跑到卫生间。我和郑雨立即把她拉住,不料她的力气太大了,我们也非常怀疑这么瘦小的身体是怎么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的。苗萌在卫生间待了很久,刚刚出来就晕倒了,她醒来之后情绪很低落,不吃不喝不说话,谁也劝不住。我们只好轮番守着她,担心她一时间想不开。在香港一星期的旅游签证就要过期,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可是苗萌这个样子,根本无法坐飞机。于是我们只好选择先坐过罗湖口岸到深圳,然后乘坐长途火车赶回西安。
  这样决定之后,为了防止意外,五叔还是用点燃熏香的方法,让苗萌沉沉地睡了。这样,一直到了西安。可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我们不可能瞒着苗萌太长时间,很多事情还是要跟她说的。到西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们都很累了,在出租车上,苗萌躺在郑雨的肩膀上,车从火车站一直向南,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郑雨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声。我们立刻从混沌中清醒,急忙问郑雨出了什么事情。郑雨说:“我在苗萌的肩膀上又看见那个小女孩儿了。”我们仔细一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苗萌光秃秃的脑袋上,又开始长起了黑漆漆的头发,虽然现在还很短,可是保不齐以后会不会变成原来那样。
  五叔道:“看来只有找到那个店主,才能解决所有问题了。”我们立即掉转车头,向着郑雨和苗萌遇到的那个小店驶去。
    可是我们在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之后,却没有找到郑雨所说的那家店,即使郑雨用她的灵隐印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我们失望而归。五叔说:“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等着苗萌死掉之后,才能找到那个人。因为只有苗萌死了,那个人才会回来收获头发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养发人。”我和郑雨第一次听说这个什么养发人,于是问五叔:“什么是养发人?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五叔道:“我这样的声音应该尽量避免说话,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我的声音才会恢复正常。等着吧!”我和郑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尽管本人平生最讨厌等待,但是没办法,这个娘娘腔的五叔我还真不习惯他这样说话。
  十二点之后,五叔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了,我们明显听到五叔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也是听我五叔说过有养发这么一群人,他们把一些小姑娘买回去,然后贴上肉符,一个月之后,这头发就能吸收小姑娘的生命,并将这些生命储存起来,等着交给供养自己的上级,他们获得金钱,而高级的养发人则获得生命的延续。”“照这么说,任桀看到的那对男女就是低级的养发人,而那个眼睛上有疤痕的店主就是他们的上级了?”郑雨问五叔,五叔点点头,继续说:“养发人没有能力享受这些能延续生命的头发,所以那个女的只能把头发戴在头上耀武扬威一番,最终还得交给上级,自己获得不菲的收入。所以他们拼命享受生活,而他们的上级则拼命延续寿命。而且,这些女孩子比较难找,必须是八字纯阳的人才行。我算过苗萌的八字,她确实是八字纯阳的。那对夫妇死后,这个老头突然之间没有了延续生命的来源,便自己物色人手,自己养发。所以,被肉符贴注的人,除了高级养发人,没有人能解除。”
  大家听完,无不唏嘘嗟叹,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仍然昏迷的苗萌打车先回学校。可是就在半路上,苗萌的头发已经长了近一尺!五叔担心这样下去苗萌迟早会死掉,只好又给她喂了一些假死的药物,尽量减轻她的生命体征,希望能让那头发不再成长,可是没有用,那头发越长越快。我们甚至能看见苗萌的血液直接被传送到她的头发上,五叔满头大汗,情急之下心生一计:“郑雨,你把从苗萌头上摘下来的假发戴上,敢不敢?”我第一个表示反对:“这已经害了一个姑娘了,怎么还要搭进去一个,绝对不行!”谁料郑雨二话没说,把假发拿出来就套在了头上。
  我的心彻底凉了:这下完了,郑雨也要变成秃头了,不仅如此,她的脑袋还会像《西游记》里面的那个阎王爷一样,疙疙瘩瘩的。谁知,郑雨戴上那发套之后,额头上的灵隐印异常红得透亮,就跟一团火一样,连郑雨都满脸通红。“怎么样?没事吧?”五叔问。郑雨说:“没事,我感觉两拨孩子在打架。头晕!”这时候,苗萌头上的头发已经停止了疯狂的生长,她的脸色也微微恢复了。我连忙问五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叔说:“郑雨的八字是全部属阴,加上灵隐印的功效,她不会有事,我们还有可能把那幕后的黑手引出来!”
   说话时,我们已经到了郑雨的学校门口。我们没有回他们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学校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这时候,郑雨的脸越来越红,好像充血越来越多,看样子她已经支持不住了。只见五叔咬破中指,在郑雨的灵隐印上点了一下,几个小孩的影子从里面出来了,他们立在墙里,不敢出来。五叔明白,拉上窗帘关上灯,几个小孩才从墙里面走出来了。他们还押着一个小姑娘,是我戴着假发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吗?我不能确定,虽然我对那个过程记忆清晰,可是每个人的面孔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郑雨恢复正常了,她拿下发套,那发套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而被小孩子们押着的那个小女孩儿脏兮兮的,非常难看,但是头发油光发亮。她看着我们,很胆怯的样子。五叔道:“他们已经害死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小女孩儿不说话。这时候,一个人影从窗口经过,紧接着,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五叔打个手势,那群小孩立即隐没在墙壁里面。
  五叔很快开了门,却发下是一个管房间的大妈,她一进门就嚷嚷:“怎么回事?两个大男人跟两个小姑娘在一个房间里面干什么呢?还拉上窗帘?你们怎么回事?要不立即搬走!”我和五叔只好拼命解释,我们是亲戚,来看看两个姑娘的,两个姑娘生病了,刚打完针,我们在这儿照顾着,担心出意外。大妈死活不相信,我只好拿出警官证,大妈看着那两个姑娘的脸色确实不对,这才勉强过关,临走前大声说:“生病了送医院嘛。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那女人走后,五叔道:“刚才窗户外面的黑影根本就不是楼管的!另有其人!”我们大惊,随时做好了准备。这时候,郑雨已经完全恢复,那个假发套被我们放在水里,苗萌的脸色也明显改善了很多,所以说目前的状况对我们很有力。五叔想了想,拿出那个受伤的手指,使劲挤出几滴血,滴在那堆头发上,这时候,那些头发显得异常活跃,就像一条条细细的小蛇,开始在水里蠕动,那几滴血很快就被它们吸收了,这些头发吸收了五叔的血液之后,立即恢复了原本黝黑的颜色。虽然在水中它们有些顾忌,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来,这些东西的活力绝对不止这些。
  五叔说:“要是能到我的车里就好了,里面有一罐东西,应该有用!”我立即自告奋勇,打开房门,溜进学校。从车子后备箱众多的盆盆罐罐中找到那罐黑狗血,回到房间。
  果然,五叔把黑狗血刚刚淋上去,这些细细的狗东西就立即活跃起来,很快将这些血吸收干净了。而墙壁里面传来小孩的惊叫声。五叔道:“糟了!快把灵隐印里面的童子收回来!”郑雨这才醒悟,赶紧集中精力,几道光影敛缩回她的封印中,连那个小姑娘都一起收了。郑雨正担心会不会有事,五叔道:“没什么大事,也好,至少给她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突然,我们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我们四个人面前,确切地说是三个人,有一个是昏迷的。那人趁我们一愣的空当,拿了放在盆里的头发就跑!五叔大喊一声:“追!要是让他拿走,苗萌就完了!”我们立即甩开膀子追出去,可是外面漆黑一片,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又在附近找了找,依然一无所获!五叔道:“我有办法!”拿出一个荧光棒一样的东西,点亮之后放开手,那东西直接向着一个方向飘去,我们立即跟上,终于在一间破屋子里面找到了拿着假发的家伙。屋里亮着灯,“就是他,那个杂货店老板!”郑雨大喊!那人狞笑着:“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真是佩服。”我们发现,仍然把假发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作法。五叔道:“收了你那些法术吧,这头发已经喷了黑狗血,你完蛋了!”那人大吃一惊,看那假发时,那些细细的头发已经开始钻进他的手里,一刻工夫就让他动弹不得。“这些假发被破了法术,现在没有主心骨,非常危险,退后!”而这个眼睛上有疤痕的家伙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五叔用袋子将那头发装了,在屋里找了一个地方,把它深埋了。对于这东西来说,最好不要让人再看见。
  我们回到宾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可是我们没有看见在房间里昏迷的苗萌!苗萌失踪了!我们赶紧联系宾馆的人,一个服务员打着哈欠告诉我们:“她被一个女孩子带走了!”我们问那女孩子的长相和身材,那服务员描述之后,郑雨道:“不妨事,是我们宿舍的秦璐。就是曾经剪掉苗萌头发的那个女孩儿!”“不对!她怎么知道苗萌在这里?快去找她!”无数觉得事情有蹊跷。
  我们立即行动,赶到郑雨宿舍,宿舍的人说没有见她们回来。这下完了!“去埋头发的屋子!”五叔一声令下,我们立即驱车前往。“咣”的一声推开门,我们看到惊人的一幕!秦璐正抱着昏迷的苗萌,替她梳头,而且一边梳头一遍啃咬着苗萌再次长长的头发!
  见我们进来,秦璐根本没有当回事,她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头发,满嘴血污,一会儿工夫,她才感觉不对:“狗血?!”这时候,她的七窍开始长出长长地头发,直到把她吞没,我们赶紧将苗萌就出来,冲出屋子。站在屋外,我们听见里面头发生长的声音,异常阴森恐怖。五叔道:“一切都结束了!”我和郑雨看着变回光头的苗萌,不知所措。等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屋子突然崩开,里面生长的头发实在太多了,已经装不下了,五叔拿出一张黄色的灵符,在手指上晃一下,立即点燃,然后扔了过去,一时间火光冲天。
  那眼睛有伤痕的店主其实也是一个低级养发人,而秦璐才是利用养发而保持年轻的高级养发师,秦璐给刀疤眼一些维持生命的头发,让他为自己服务,二人配合多年,今日终于烟消云散。而郑雨按照五叔的吩咐,也把额头上封印的那个小女孩召出来,让她呆在苗萌的印堂中,没几天,苗萌的光头上就长出了浓密的头发来,然而这头发,却并不太黑,但是比起以前的假小子造型,苗萌还是很满意了。
  我和五叔完成了这项工作,准备回家。这时候,在一个角落,一个女孩子拿着一面镜子,喃喃地说:“这个假发好美啊!太黑了,呵呵”……(发咒完)
 
  第卅周 渡魂
  渡魂者,舟楫人之别差也,此职名曰“渡”,而不与常者类。渡魂人旦以渡人,夜则覆生魂。反夜渡者,为人而不渡,魂则善焉。有蒋氏,专其利六世,至蒋圭(字玉文)仍袭祖制。余曾与玉文携游,询其司此职有何利害?乃曰:“昼渡人以糊口,夜渡魂以增寿。”确矣!其四世祖皆九旬而亡,其父今已七旬,皆作长寿,故断言玉文之言必不我欺。——任氏家言
  这是五爷留下的关于渡魂人的文字。全部都是文言文,大家应该能看懂,但是为了大家能够更为深刻地理解,还是对渡魂人进行一下详细的说明:
  渡魂人是一种脚踏阴阳两界的特殊人群,有河就有渡魂人。他们白天渡人赚取生活,夜间则渡魂增加寿命。在西方,也有渡魂人这样的职业。每每有人死亡,死者家属无论家里多么贫困都要往死者手心里攥一枚银币,这是渡河用的川资。要不然没钱渡河,只能变成游魂野鬼,无法转世。交过银币之后,有渡船将灵魂渡到对岸,然后接受审判,紧接着便是上天、入地、投胎三种去路。据说,渡到河对岸,欣赏彼岸花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只是活人从来没有兴趣去感受。
  有一户姓蒋的人,祖孙六代从事渡魂这样的行业,其先祖都是在九十多岁高龄的时候无疾而终。可见增寿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
  往往事情就是这样,我和五叔刚刚聊完这个渡魂的事情,就见一个人进了院门。那人年纪很老了,有些驼背,头发花白,胡子却剃得很干净。他穿着一件很破旧的夹袄,脚下是一双灰色的布鞋,布鞋上有水印的痕迹。他没有穿袜子,鞋后帮也没有提起来,而是踩在脚下。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有神,看一样东西只是一扫,就能发现其中的重点。“他一定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我想。可是这个人开口说话了:“你们可是任家老五的后人?”五叔点点头,并立即让出座位,请他坐下。这人也不客气,直接就把两只脚踩在凳子上,蹲下了。
  “我是蒋家的人,是你们家任五爷让我找你们的。”那人说着,从腰间抽出旱烟来,那旱烟杆的颜色,跟那夹袄差不多一些黑亮。“我五叔已经去世好长时间了,您是?”五叔感到很纳闷。那人满不在乎,道:“他生前留下一封书信给我父亲,信上说的很明白,你看看吧。”说完从内里口袋找出一封信,递给我们。
  五叔将信将疑地将书信打开,喃喃地说:“确实是五叔的手笔。”信中很短:“云儒并任桀:我百年之后,将有蒋姓船家投奔尔等,尔等切勿怠慢,内中缘由蒋氏自会告知。”
  我和五叔看了看封印,确是五爷的无疑,这才彻底相信。而且我们推断这个老者应该就是一个渡魂人。五叔询问之下,果然不差。那人道:“因为河里面早就没有水了,渡船人没有饭吃了,这才想到这封书信,前来讨个温饱!”五叔道:“前辈远行至此,未能恭迎,晚辈无礼,还望前辈见谅!”寒暄过后,便是吃饭时间,五叔少有的弄了几样好菜,还有几瓶窖藏好酒,也拿了出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渡魂人才讲起他遭遇的奇闻怪事了。
    渡魂人说的这个女人就嫁在我们村里。这女人姓郭,叫什么忘记了。只记得嫁的这个男人叫二憨,年前刚死了老婆,还留着一个丫头在家继续浪费粮食。这女人的来路很成问题,有人说:“我和她娘家是一个庄子的。这女人可不是好东西,十几岁就跟梁庄子的后生好上了,让那个后生给喂大了肚子,还真把孩子生下来了。要不然能嫁给二憨?”有知根知底的说:“这女人牙(关中话,狠的意思)着呢。二憨那妞可是要受罪了,摊上个这样的一个后娘。”
  这一点真没说错,这女人嫁给二憨之后,二憨的姑娘没少受罪。村里人的传说,当然不可能捕风捉影,但是并非空穴来风。我从小时候就听说过二憨家妞被虐待的事情。我想,既然这事情能被传得如此久远,当然不会是完全相反的观点吧。
  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太阳还没有落尽最后的余辉,地里已经见不着几个人影了。我们村的二水因为闹肚子的缘故,在玉米地里长时间蹲着。他着急地想赶紧拉完这一泡回家,因为天黑之后,这地里的狼可是很厉害的。他不断地挥舞着双手,驱赶眼前的蚊子和苍蝇。而在不远处的一口机井旁边,一大群蚊子正密密麻麻地集结着,他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那口井,甚至包括井边飞舞的蚊群。这时候,田间的路上渐渐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留在那口井边,二水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两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女人拿着锄头,而小姑娘则拿着一个竹篮子。两个人在井边站定,那女人说:“你跳下去吧!快点儿!别磨蹭!”小姑娘拿着篮子,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女人,迟迟不动。孩子太小,但也知道利害,跳下去会没命,孩子不敢。这女人急了:“你自己跳还是等我动手?”小孩下意识地往后缩着。二水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他甚至不敢大声喘气,更不敢挥舞着手臂驱赶眼前的苍蝇和文字了。二水认得这两个人,大的是二憨家新过门的添头,小的是二憨家的妞。
  “这女人也忒毒!”二水心里骂着,“狗入的二憨也不管不问!真牲口!”可是,他这只能排遣心中的怒火,却不能为那濒临死亡的小姑娘做任何事情。这女人拿着锄头,狠狠地击打在小姑娘的身上,小姑娘很倔强,并没有因为挨打而听从她继母的“投井建议”。确切地说,是小姑娘还想活下去。可是这女人大概已经等不及了,她立即抱住那姑娘,就往井里送。这狠毒的女人,可怜的孩子!
  那女人看着水中溅出的水花,笑笑,扛着锄头离开了,连同那个竹篮子,也被一起扔到井里。二水等那女人走远,连裤子都顾不得提,奔到井口,拿着自己的锄头把小姑娘捞了上来。小姑娘已经强忍住泪水,自始至终都没有叫出一声。“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怕了。”孩子说:“俺不哭。俺娘不让哭,也不让出生。”小姑娘也许还天真的认为,不让哭就不哭,听话就没事,只要不是牵涉到大原则的过分要求,小姑娘一律执行,而投井,小姑娘拒绝了,她不想死,大部分人都不想死。二水搂着可怜的小姑娘,眼泪夺眶而出。他赶紧拿出自己带着的干粮,给了这姑娘:“吃!吃完再回去。别说遇到我的事儿,就说是两个妖怪救的你,一个牛头,一个马脸,记着了吧?”小姑娘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一边翻着白眼艰难地吞咽,一边点着头。二水走了,小姑娘吃完干粮,月亮已经很高了,她这才回家。当然,她牢牢记住了二水的话。
  回到家里,那女人表情僵硬,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看见这个丫头自己又回来了,感到有些害怕和心虚。颤颤地问:“你咋回来的?”丫头说:“两个妖怪送我回来的。”“妖怪?什么……妖怪?”女人有些害怕了。二憨也惊奇:“啥?妖怪?长什么样儿?”“一个牛头,一个长着马脸!”丫头照着二水的描述。这对夫妇打了一个寒噤!“你怎了?死哪儿了?”二憨问。这时候,那女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凶狠,眼睛瞪着丫头,丫头怯怯地看着女人,低声道:“我,我掉井里了!”那女人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满意地撇撇嘴,道:“案板上有吃的,你先吃点。别都给吃了,多吃一个宰了你!”二憨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也渐渐恢复了常态:“以后留神点儿。小命不小!”说完又躺在炕上抽旱烟去了。
  “竹篮子呢?你个枪崩的!”那女人突然大喊起来,这个屋里又一场暴力开始了,却始终听不见孩子的哭叫声……
   第二次事件是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坝上。趁着天黑,这女人把孩子领到土坝上面,在一个已经挖好的土坑旁边,没有了上次的矜持,直截了当地把孩子推了下去,然后填坑,直到坑平了。那女人在上面踩了很久,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可是第二天一早,这丫头还是原封不动地回去了!这女人在吃惊之余,也没有了上次的惊恐,而是充满愤恨和厌烦。这次是村里与这丫头唯一要好的黄狗,扒开土把小姑娘挖了出来,小姑娘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她已经免掉了除了干活之外的这姑娘的一切待遇。明明有父母的小姑娘,不得不每天在村里吃百家饭。可是这样的日子也依然不能快乐。她在被“活埋”之后不过十天,就又遭不幸。这次她的继母终于发了狠,尽管她前两次都在发狠,但是这次却是最狠的一次,她趁着小姑娘熟睡之际,用被子将她捂死,扔到了河里。二憨好几天不见女儿,就问女人:“这两天咋不见妞儿?”那女人道:“这妞儿野惯了,谁知道死到哪儿去了!赶明开春给她报名上个学吧。也该让管管了!”二憨说:“女娃娃家的,上什么学?能给养着不让饿死就不错了!”再没说话。一个月以后,二憨又问:“这丫头怕是丢了吧?”女人不说话。又过了一个月,二憨道:“妞长久不见了。”女人说:“谁知道,许是死了。”男人也没再说话。再后来,男人不说了,只是偶尔说一句:“好像家里总觉得少了个啥。”之后连这个也懒得说了。
  然而不正常的事情这才刚刚开始。这女人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稳婆闹的满头大汗,就是生不出来。一旦降生,这孩子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只是已经没有气了。第二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全身的土,倒是活了几天。但是,在一次夫妻二人下地干活的时候,孩子爬出门外,被一只大黄狗活活咬死。二憨回家,痛不欲生,拿一把斧子把那条狗追出二十里地,最终追上的时候,那狗已经累死了。可是二憨还不解气,硬是举着斧子把那狗砸了个稀烂。
  这女人怀着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说什么也不敢在二憨家住了,她回了娘家,想在娘家安安稳稳的把这孩子生下来。然而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根本就是个死胎,孩子满脸憋得青紫,脖子上满是淤青,留着被人为掐过的痕迹。
  从此之后,这女人再也没有怀孕,整日郁郁寡欢,天天被二憨打,也没有怨言。直到她悬梁自尽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命不好。
  那天晚上,渡魂人早早备好了行头,准备迎接当天晚上第一个上船的灵魂。他坐在小码头上,如往常一样吸着旱烟,为那些迷途之人引导着方向。这时候,一阵阴风吹来,一个女人,吐着血红的舌头,轻飘飘地向着这个明灭闪烁的烟火之地走来。渡船人一看来者,问也不问就载到船里,撑起篙子,往对岸驶去。在经过江心的时候,一群水鬼露出头来,纷纷要拽这女人下水,幸亏这渡船人手艺很好,他保护着这个没有到达对岸的女人的灵魂,避免被他们拽下水去,要知道,一旦下去之后,就会永世不得超生。
  女人很害怕,渐渐向着船家靠近。为了减轻她的心里压力,渡魂人开始跟她聊天,这在之前是不被允许的。女人说:我是吊死的。我三个孩子都死了。我家男人也有一个妞,最先死的,这样说来,我死了四个孩子,你说我该不该死?我年轻的时候跟梁庄子的一个后生相好,生了一个丫头,那丫头长得可好看了,只可惜我那时候还没成亲,孩子生在娘家,没有满月就被抱走了,送给谁也不知道。你说多命薄?那丫头就送给我的男人了。我怎么能知道?!我还那么对她。等我的孩子都死了我才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看见窗户上有一个影子,像是妞的,我打开窗子一看,什么都没有,关了窗子回头睡,发现那妞儿就在炕上站着。我害怕极了,叫二憨,二憨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害怕了,就求她,我不对,我只想要自己的孩子,要一个娃子(男孩子)对我好的,将来能娶媳妇成家。我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那妞儿不说话。我问她来干啥,要报仇已经报了,我的三个娃子都死了,你还不够?妞儿笑了,这才说:“官家让我找亲娘,就把我送来了。我不知道亲娘是谁。他们送来这儿,说你是我亲娘。”说完就走了。天明了我四处打听,我给我娘跪下了,问孩子当初送哪儿了?娘说送山里刘家垴老刘家了,老刘家说送华阴陈家了,陈家说送到我们村了。我信了,是我的孩儿。因为那天晚上,孩儿的大腿肚子上有一块胎记,我记得是铜钱形状的。是我的孩儿,我把她弄死了。那女人咬着长舌头哭了一路,引得河里的冤魂们纷纷探出脑袋。
  终于送到河对岸了。渡魂人的任务完成了,他回去的时候,看了看那女人。这是最后一次看见那女人,岸边的一个女孩子,把她推了下去,河里的冤魂们立即围了上来,吞噬了她。那女孩儿冷冷地盯着河里,在她的背后,彼岸花开得异常鲜艳。(渡魂完)
    第卅一周 湿人
  根据《任氏家言》的记载,蒋氏做这“白天渡人,晚上渡魂”的营生已经六代了。坐在我们面前闷着头抽旱烟的这个人就是蒋氏第六代渡魂人。这渡魂的营生到这一代就算结束了,因为蒋氏的第六代子孙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嗣。五叔问起这普通的河为什么就能在夜间渡魂?蒋氏解释道,这种阴阳河并不多见,必须是天极所正指的地方,而且恰好有河水流过,这才符合。六代以前,咱们这里都没有阴阳河,然而一场大地震,将北边的一条河往咱们这边移动了六里地,这才有了这条阴阳河。我的祖先也就是在那时候被选中成为渡魂人的。我们这里能有一条阴阳河算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了,其位置正在我们县玉河上。
  可是,我们平时看到的玉河,与其他河流并没有分别。即使是在晚上,也没有看出异样来。我将这个疑惑讲出来的时候,蒋氏笑了笑,道:“今天晚上带你去见识一下,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零星的灵魂渡河。”我听了这话却是极兴奋的。“不过河水已经要干涸了,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了。前几天的连阴雨下来,水位又涨起来一些,今晚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渡魂了。前些年,任五爷就给我父亲算过,这营生到了今年的十月初八就该歇下了。我当时不信,现在看来,分毫不差。”
  到了夜间,我们一行三人开始出发了。玉河并不远,离我们所在的村子大概有五公里的样子。那蒋氏不习惯坐车,便让我们开车走,他自己步行赶回。当我们到了河边一间破败的小屋时,蒋氏却从里面走出来了。高人自然有高超之处,我和五叔虽然吃惊,却不好打问。三人在小屋内坐定,喝着茶打发时间。蒋氏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好了。少安毋躁,一会儿见了什么都不要出声。”我和五叔点头,五叔却摸摸怀里,我知道他在看铁八卦是否安在。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这里很静,除了缓缓的流水声透过窗户传进来一部分,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的。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人们往往容易紧张。我们正说话间,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来,我吓了一跳,蒋氏却说:“不妨事,我去看门。”说完起身开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讨好地问:“今天能渡我吗?”蒋氏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个,谁晓得呢。许是可以的……”那人好像刚从水中捞上来一样,浑身湿透,滴水不断从他身上滴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水潭。
  那人却还不甘心,道:“可以的话,走之前喊我一声。不胜感激。”蒋氏早已不耐烦,道:“可以的话,自然喊你,你且去吧。”那人笑笑,很高兴地离开了。蒋氏关上门,我明显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正欲起身,却被蒋氏一把按下:“不要动,没事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问蒋氏:“阿公,那是个什么人呢?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蒋氏道:“那也是个可怜人呢。不是我不渡他,是不能渡,不敢渡呢!说起来还与这河水干涸有关系呢。”
    蒋氏这才说起这个有些凄凉的故事:
  这后生叫华晨,至于姓什么却没人知道。他原本是一个货郎,解放前就挑个扁担批些针线之类的零碎走街串巷混生活。他来到我们玉河村的时候,寡妇陈梅子的男人就正好咽气。
  在咽气的前一天晚上,梅子的男人从外面回来,家里养着的六条狗无一例外地对着他狂吠,要不是铁链拴着,这男人怕是要被狗给撕成碎片。梅子男人感到奇怪,这些狗从小喂到大,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不敬,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梅子出来制止了狗的狂躁,梅子男人这才进了家门。吃完饭在炕上躺着抽烟的时候,梅子男人就觉得头晕,很快嘴眼也歪斜了,浑身抽搐,吓得梅子没穿鞋就跑出去把村里的郎中请来。
  那郎中迈着往常的步伐,进了梅子的卧室。那男人躺在炕上已经不省人事。这郎中从包里拿出一根发丝一般粗细的银针,在油灯上烧着,这才吩咐梅子把男人的嘴强行掰开。随后,这大夫往那男人的上腭就是一针,插入寸许。那男人吐出一口黑血,然后连打七个喷嚏,这才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么。有您在,我这命阎王爷还舍不得收呢!”梅子欢喜道:“多谢先生了。”从那箱底拿出一个银坨子,交给那郎中,郎中却一脸阴森,道:“留给他攥手里吧。赶紧打发人告一下蒋老爹,准备渡魂吧。”梅子放声大哭,这时候,门外的狗全部挣脱了绳索,守在卧室门外朝里面狂吠。
  郎中走后不久,那男人却越发精神。能跑能跳,还吃了两大碗捞面。梅子欢喜道:“许是郎中看错了。你当没事的。”男人也高兴,二人说了一夜的话。清早起来男人洗脸的时候,一脑袋扎进脸盆里,再也没有起来。女人从外面进了卧室,手里尚拿着热好的馒头,却从镜子里面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后生骑在丈夫脖子上。而她丈夫却早已经断了气。
  正在这时候,那货郎的声音和拨浪鼓有节奏的甩击声在整个村子里欢乐地响地起来了:“针线、顶针、梳子来喽!”与此同时,梅子扔了馒头站在原地仔细地听着这犹如天籁一般的叫卖声。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不管还在脸盆里长时间洗脸的丈夫,径自走出大门去,对着那个年轻的背影喊道:“等一下!”那货郎转过身,却看见一张满是欢喜的女人的俊粉脸,那女人也惊异于这后生的秀气,两人站在原地眼光直直地发呆。
  良久,那女人才回到家中,拿了一大撮塞在墙缝里的头发出来,跟这后生换了一些针线。在关中农村,留长头的女人每天梳头免不了要断掉或者掉落,这每天都是一把,细心的便将这些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塞在墙缝里,遇到这些货郎,就换些针线一类的补贴家用。这梅子头发又长又粗,攒了一个月,便有很大一把了。货郎拿了那头发,不仅多给了梅子一些针线,还给了她一把可以插在头发里的梳子。两个人这就算是认识了。  梅子埋葬男人那天晚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梅子的男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一张木板上,享受着这最后在自己家里停留的时光。前来吊唁的客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后半夜只剩下梅子一个人守在灵柩前面,呜呜地哀鸣。这时候,这个清净安详的夜里,一个未亡人守着丈夫的灵柩的静谧时刻,灵堂上却起了风,风很阴冷,将灵柩前的两盏白烛本来就微弱的灯火吹得更加细小,整个灵堂黯淡下来了。这女人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她感觉到后面有无数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止住了哭声,这时候,灵堂上更加寂静,连那六条平常闹腾的狗,此时也异常安静……
  风止住了,灯火闪了一闪,又重新亮起来,梅子再看那丈夫的尸体时,吓得咬破了舌头。男人尸体上的被子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不断地往地面上滴水。梅子小心地揭开被子,男人的身上同样是湿淋淋的。梅子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对于突然之间产生的变故,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这样跪着,愣愣的,冷冷的。直到鸡叫了三遍,一切终于恢复正常了。梅子却如同雕像一般,跪在灵柩前面。众人将她抬起来的时候,她的姿势都不曾改变。直到把她放在炕上,有几个牙婆不断地帮她按摩和疏通筋骨,才稍稍缓了过来。
  梅子埋葬丈夫之后,一个人过起了日子。这样的孤单凄苦,只能在跟货郎一个月一次的兑换过程中得到稍微的排遣。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死掉的丈夫,这货郎是与她接触最多的人了。时间一长,这二人便有了私。最先发现这件事情的是刘二家的傻子,一天中午,货郎挑着担子进了村,那傻子就跟在货郎后面也学着他的样子担着担子走,众人在一旁看得开心。这时候,傻子突然趴在地上,并不断上下晃动身体,众人笑得更厉害。那货郎红着脸,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担着担子逃也似的离开了,丝毫不顾梅子的呼唤。
  族长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觉得傻子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稍稍一问,便知道这货郎和梅子不干净了。于是派人暗中监视起这两个人。终于有一次,两人在一孔破窑洞里被抓了个正着。按照规矩,这类寡妇门前的是非事,要看谁勾引的谁,如果寡妇主动勾人,则要在房梁上挂三天,男子则可免除惩罚;男方主动,则要背起寡妇男人的尸体在村里爬三天。
  这男人也端的是条汉子,主动承认自己有错,勾引了寡妇。于是,他要背着梅子丈夫的尸体在村里爬行三日。等到开棺的那天晚上,这货郎被押着进了坟地,挖出棺木的时候,已经看见棺木里面渗出的大量水渍。等打开棺材,那梅子男人的尸体就悬浮在慢慢一棺材的水里,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而且如同刚刚落水一般。众人感到奇怪,没有人敢下去捞尸体。于是众人给那货郎松了绑,并将其踢将下去。
    那货郎下了坟地,感觉如同落水一般,浑身轻飘飘的,身体甚至感觉到入水的感觉。他将那尸体从水中拖出来,负载在自己背上,然后爬出坟地。奇怪的是,货郎的身体也如同落水一般湿淋淋的,不断地滴着水。货郎鼓着腮帮子在村巷里爬行,却做出游泳一样的姿势,三天之后,货郎不见了,而梅子的男人却活过来了!他像往常一样抽烟、喝酒、打梅子。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村民们在惊恐一段时间之后,也没见梅子的丈夫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一个男人在死后半年多时间里,又复活过来,他还像往常一样,跟村里的人们打着招呼,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打情骂俏……没有人知道货郎的下落,除了我。
  梅子男人死的那天晚上,是我给他渡魂的,这其实是铁定的事情,因为我接手之后,我爹已经早就不干这事儿了。战战兢兢的梅子男人上了船,他对我说着话,我全然不理会,当然,我能听见,也能听懂,但是根据规矩,我是不能听见的,更是不能说话的。他絮絮叨叨地告诉我:“我知道,梅子在我死后肯定会偷人。是我叫他偷人的!我叫他偷的。”他笑着嚷嚷,“这样我就能活下来了!真的能活。”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一定是那个郎中的主意:人死之后,渡魂过程中落入水中,就能免于接受幽冥界的审判,从而将灵魂暂时封闭于阴阳河上。这自然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是为了活命,这却不啻为一个好办法。然后找一个男人(这男人必须和自己的老婆做过露水夫妻才行)背尸三天,则可重生,而背尸者的灵魂却再也不能越过阴阳河,只能在河岸上望水兴叹。那郎中临走前告诉梅子,让她通知我家人准备渡魂,其实早已经将这个计划说好了,当然,那块银坨子他最终还是笑纳了。虽然他嘴上说要攥在梅子男人的手里到时候交给我,但是中国渡魂人从来没有收取金银的规矩,一切说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其实这个计划是一定能实现的。因为在梅子男人死之前,已经有了征兆:梅子看见男人临死之前头上趴着一个人,而且梅子男人的死确实在水中死掉的。而货郎刚刚进村,那男人就死掉了,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这是一个计划而已。只要他男人在渡河过程中跳入水中,就很大程度上能够活下来。
  于是,在船驶入阴阳河中心之后,这男人已经准备好坠入河中了。当然,我不能干预,因为我“听不见”,即使我确实听见了,也要装着听不见,我只是一个撑船渡魂人而已。我当时的心情是如此矛盾,我当然想阻止他跳下去(当然被水中的冤魂拉下去另当别论)。可是,一旦我阻止他,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听见了。这样的后果是:以后不用干这种事情了。于是我没有阻止,他跃入阴阳河之后,立即在自己的灵柩上作出了反应,梅子当时在想,要不要勾引那个货郎,她知道这是一种耻辱,但是为了丈夫,这也完全由不得她:族里的男子所娶的老婆都给族里添上男丁,只有她刚过门,还没有怀上孩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勾引货郎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要不然整个族人的希望都将毁灭。
    梅子的男人落水之后,那尸体上立即显示出来,这就是那阵阴风之后的异象,棺材中的水也正是他的灵魂置身水中的征兆。一切就从货郎开始。货郎果然上当,傻子的表现天衣无缝,派人盯梢也是虚晃一枪而已,根本用不着盯梢,梅子就是最好的情报员,她要想让那货郎被抓,其实是很简单的。于是,货郎只能在岸边做自己的湿人了,一直到现在。
  “那您要强行渡他过河,会怎样呢?”我好奇地问。蒋氏笑着说:“那我也回不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吧。”说完,我们三个人出了房门,走向那拴在河岸上的渡船。渡船旁边有一个湿乎乎的人影,不用说,定是那货郎华晨了。他仍然在等待,希望能够过河,蒋氏说:“今天仍然没有你的机会,等下次吧。”货郎失望地看着蒋氏,却也毫无办法,只好拖着湿漉漉的身子,默默地离开了。
  “那我们要等的人是谁呢?”我问蒋氏,五叔说:“老蒋你先别说,我猜猜看!”蒋氏笑笑,等待五叔的答案。五叔说:“我有九成的把我能猜中,咱们等的是那个梅子的后代!”蒋氏还是那副笑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这是最后的客人了!你们看,他到了!”我们顺着渡魂人所指的方向,看见一个灵魂一瘸一拐地向着这个方向走来。到了岸边的渡船旁,我们才看清这男人的面孔,他长得很奇怪,如果一鼻子的最高点为中轴线,这条中轴线上下延伸至他的全身,可以看到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左半部分高大强壮,右半部分娇小灵活,像两个不同的人凑在一起似的。而他的身体却是完整的,并没有像真正拼凑起来那样突兀,只不过这样一来,他脑袋的形状就很奇怪了,就如同一个被挤瘪了的茶壶,又好像一个奇形怪状的倭瓜,左边比右边高出将尽十厘米,早已经花白的头发如同种在山坡上的庄稼,起伏跌宕,错落有致。而他的眼睛自然一边高一边低,且大小、形状完全不一样,鼻子更成了重灾区,就好像两个一大一小的梨子,被各自从中间切开,又重新一高一低地贴在一起,嘴巴则像被一长一短两根铁丝吊起来的一条瘦肉……这样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我心想,但凡长成这样,就必须要非常谨慎,一旦犯法,很难逃走,抓捕很容易的。
  这样的人竟然能说话:“今晚渡么?”明显是两个人的声音混合起来的。“渡,就等你了!”蒋氏说完,解掉了缆绳,先把我们让进船舱里,等着那个怪人上船。然而,正当那怪人准备迈出那短小的一条腿准备上船的时候,那个湿淋淋的货郎出现在怪人面前了,他满是愤怒地盯着这怪人的另一半脸,然后和这个怪人狠命地撕扯着,那怪人行动不便,加上右半边的身体消极抵抗,有时候甚至打自己的左半边,专门捣乱。正在无法割舍的时候,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了!“今天真是热闹,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在船舱里想。那老人不说话,却拿出一把大刀来,这锈迹斑斑的大刀在这漆黑的夜里,在这阴阳河畔,仍然能泛出清冷的阴森的光来。他二话没说,颤巍巍地举起大刀,对着那怪人的脑袋就是一刀!这一刀下去,怪人的魂灵立即分为两半!老者对着货郎道:“你的骨肉我还给你了!咱们两不相欠!”货郎道:“两不相欠,你说得倒轻巧。我泡在这阴阳河里,你敢背着我的尸体么?你敢把我的命换回来吗?”老者道:“我何尝不想!要早知道是这样,我根本就不答应那郎中了!闹得现在我死不了,你也活不成!我难道不想终老吗?难道不想吗?我越来越老,却死不了,我不艰难?”
    那老者越说越有精神,完全不顾及已经分成两半的二子的灵魂:“我生了儿子,给祖宗续了香火,谁知道却是一个怪胎!那孩子有一半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们宗族的事情拉着我干什么?这一切关我什么事?我是一个货郎,平白无故地被卷进这个大阴谋里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老者说:“你若不贪美色,何以至此?”货郎却笑道:“我贪美色不假,你们的族长呢?他不贪色?郎中呢?他不贪色?你那婆姨就是个浪货,偷了这么多男人,却偏偏于我过不去!死了竟连阴阳河都过不了!”
  那老者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他迷惑了。几十年的恩怨,竟然是这样的收场,他的妻子和那郎中还有郎中做族长的哥哥,究竟隐瞒了他多少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货郎和梅子的男人这一对阴阳冤家第一次碰面,就经历了这样的荒唐,不得不让人唏嘘。然而他们却有同样的目的,就是迅速渡过阴阳河,一切重新开始。“那该死的梅子,这个*****!”想起那个女人,他就非常激动。
  可是,和货郎一样,这个已经记不清自己实际年龄的老者每每求死而不能。在梅子死了以后,他和怪物一般的儿子生活的非常艰难。为了过河,在他发现自己老而不死之后,就开始频频采用各种办法自杀,希望能重新开始,他实在不愿意无限期拖着这个衰老的身躯。他从高山上跳崖,总是被树枝挂住,被悬在空中好几天,快饿死的时候,那树枝无论什么树,都能在落叶之后开出美丽的花来,这没有叶子的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他的身体的一切不适,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用菜刀割掉喉管,却不见得流血,而是从血管里喷出水来!而且这伤口很快愈合。
  “你们过不过?鸡叫头遍了!这次我做好事,把你们全都送过去吧!华晨你先上来,带上你那半个儿子!老叔你喝几口河水再想办法求死吧。我等你!”蒋氏已经等不下去了,这最后一次的渡魂不能就此误了。只见那老者立即喝下几口阴阳河的水,那把大刀在脖子上狠狠地抹了一下,一股鲜血喷出,他很快就倒在地上,一缕游魂出窍,他带了那半个儿子,上得船来。蒋氏说:“你们都是被冥界销了谱籍的人,按规定是过不了阴阳河的,所以你们抱紧了手中的半个儿子,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二人点头。船缓缓驶离码头,前往对岸那个开满美丽花朵的地方……
  这条阴阳河并不宽,很快就能渡到对岸。但是这水路却并不安生,河里那些孤魂野鬼纷纷游到船的跟前,拼命往上爬,我很担心他们突然爬上来。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些幽魂永远也上不了船的。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很努力地向上攀爬,但是看到别的家伙快要上去的时候,就纷纷停下来,将那个就要成功的人拉将下来,一直这样,周而复始。怪不得那蒋氏对这些游魂根本不屑一顾。
  这河里漆黑一片,只有蒋氏的船上燃着几根香火,泛出比星星还要微弱的光芒。阴风阵阵,传来缕缕花香,那一定是彼岸花的香味了。到了对岸,应该就能看见了。我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快到了。这时候,船突然停下,我们到了!
    这三个人能不能上岸呢?我很担心,因为两个人明显是不具备过河资格的,可是蒋氏似乎胸有成竹,满不在乎。那三个人上了岸,两个影子过来接洽,他们先将两部分半个人被人重新组合起来,其余两个人也不多问,锁了就走。临走前似乎回头看了一眼蒋氏的船,我和五叔立即缩回船舱,不敢再看。但是,我仍然看到那张一团漆黑而没有任何面目的脸了,心惊不已。
  “我们得尽快回去,要不然河里就没水了。一切等回去再说,不要说话。”这已经成为老者的蒋氏,在送走那三个灵魂之后,显示出年轻人的体力来,他拼命地划着小船,眼见得那河岸不断逼近小船,河水正在从这边消失。蒋氏拼命地划着船,可是在离阳面河岸还有几百米的时候,阴阳河的河水,彻底干涸了。蒋氏大叫一声:“快跑!会没命的!”我们在这满是骷髅和死尸的河道里拼命往前跑,刚刚上岸,鸡就叫了。三个人气喘吁吁,那蒋氏更是像风箱一样喘气。
  三个人筋疲力尽地回到小屋,那屋里的火炉仍然烧得通红,活着真好!能说话真好!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蒋氏这才说话了:“这个村子的大姓是白姓,梅子的男人就姓白。族长、郎中和梅子的男人都是同宗。可是我蒋氏自从六代前干了这个营生之后,白姓宗族的人丁就开始衰落。不仅如此,白家人的寿命也不断缩短。那族长四十岁上就死了。而我蒋氏虽说人丁不旺,却寿命都长。白家人请人算过卦,说是我蒋氏渡魂,坏了他家的风水,减寿减丁都是阴阳河的缘故。要想重新把风水反过来,只能让这阴阳河干枯,继而移位,并且白姓人必须担当渡魂人,方能扭转。只要让那蒋氏渡一回恶鬼违背天命就能达到目的,但是必须牺牲一个同族的人,也就是必须有白家血统的男人做诱饵,才能达到成为渡魂人的目的!只要一切成功,蒋氏断子绝孙,白家子孙兴旺,福寿绵长!
  于是那郎中便用巫蛊让梅子的男人灵魂移位。当年梅子男人暴毙之前,为什么自家的狗会咬他呢?原因就在这里。这巫蛊已经让梅子的男人成为半个人,另外一半是恶鬼上身。随后,这货郎在巫蛊之下也成就了这桩美事,白家人办事儿很谨慎,所以绝对不会出错,一切顺利。我渡梅子男人的魂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因为只是巫蛊导致的假死,那魂儿并不完全是梅子男人的,有一半恶鬼的魂儿在,他跳下去了,恶鬼的魂儿还在我的船上!我渡了恶鬼的魂儿过河,就是违背了天命,我当时也知道,这营生干不长了。对岸那边一发现,这营生就会连同这条原先指定的阴阳河一样,干不成了!魂梅子和货郎通奸,背尸体成为替死鬼,这一切都是白郎中安排好了的。今天晚上,我就想豁出去了吧,反正我们蒋氏已经断子绝孙受到惩罚了,干脆好事做到底把他们都送走吧。尽管我明知道这些冤魂不具备渡河的资格,但是他们一旦灵魂渡过河,就送不回来,也就能重新进入轮回了。也算是超度他们了。”
  “您的意思是说,现在另一条阴阳河已已经出现了?”我问蒋氏。他回答:“这条河已经干涸了,另一条河肯定会出现。这六十条河水,是不会少的。”“为什么会选中梅子的男人做这个诱饵呢?”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那梅子的男人到最终都没有名字,还不如他婆姨呢。终生都是以‘梅子男人’称呼他,为什么?因为这男人是白家老太爷私生的,老太爷临死前才认下了这孩子。但是因为牵扯到财产的分配,郎中和那族长一直不承认这个事实。但是血统上却是没有问题的。于是选中了他。”“那渡魂人一定是那白郎中的后人了?”我彻底明白了。“确切的说,是白郎中和梅子的后人。”蒋氏地说。
    然而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蒋氏又找到我们,惊喜道:“我的营生又来了。”我和五叔自然高兴,可是不太明白。经过蒋氏一解释,这才知道,原来白郎中精心策划的阴谋败露了,原因是白郎中的后人按照先人遗留下的规矩:每渡一个魂,自行规定收取费用。所以当地的人死后都有规矩,活人必须在死者手中必须攥上一个银器,否则不得超生。这事情终于被对岸知道,调查下来,这才查到那算卦人身上,他与白郎中一起被召到审判堂,交待了一切。对岸感念蒋氏敬业,这才重新开通阴阳魂渡,仍由蒋氏掌舵。
  “可是蒋氏只剩你一脉,终难再续,这如何是好?”五叔有些伤感地说。那蒋氏却羞道:“不碍事的,那郎中的后人,其父另有其人。”我和五叔相视一笑,顿时明白,那白郎中算计一世,却没算到那个叫做梅子的女人和蒋氏的暧昧,计划最是周全,掌舵的仍然是蒋氏的血脉。这究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能留给读者去遐想了。(湿人完)
    第卅二周 腹纹
  我和五叔在厅堂里喝茶聊天,五叔突然说起:“每一个孕妇身边都有一个等待投胎的小鬼在等候。这小鬼在孕妇越接近临盆的时候,影像就越明显,很多不能通灵的人甚至都能看见。”我问五叔这是为什么?五叔说:“说好投胎的人其实并不是在临产那一刻才被地狱释放,而是一个个排好队走出鬼门关,然后寻找各自的宿主,也就是产妇,这样一来,早些找到的小鬼就会守着孕妇,一方面负责保护这个孩子,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不让别人占了位子,就和你们大学里面占位子是一个道理。”
  正说着,一个孕妇来到五叔家里,说起了自己遇到的麻烦。五叔似乎早就盘算好了这个孕妇会来,所以在临来之前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孕妇的事情。那女人全身上下时髦的打扮,但是身体瘦弱,出了大幅度隆起的腹部之外,她的浑身都不能和肉这个字联系起来。这女人面色憔悴,一脸愁容,在她坐定之后,我适时地递上了一杯白水,她接了,微微点点头算是感谢。“看来是一个很腼腆的人。”我心想。这时候,她终于说话了:“任先生,我最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说完她作出了一个人让我们俩大男人很吃惊的动作:撩起上衣衣襟,露出了隆起的腹部。
  我们吃了一惊,因为这孕妇的腹部有一个很明显的文身。“我原本没有文身的。可是自从我怀上孩子之后,我的腹部就开始出现一条淡淡的红色印记,刚开始根本看不清楚,可是越往后来,就越明显,终于变成现在这个很明显的文身。”这个文身通身是红色的,样子很恐怖,一个骷髅头蛇身的怪物张大了嘴,嘴里叼着一个婴儿的轮廓。
  这个女人说:“这个文身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任先生,请您无论如何帮帮我。”五叔点点,拿出相机对着她的腹部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这个文身的图案更加清晰,五叔问那女子:“你什么时候生产?”“还有两个月!”五叔道:“你先回去,七天之后的晚上十二点你再来,让你的丈夫陪着你。现在还不能帮你,七天之后一定过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好的,我一定来!”那女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身离去了。五叔开始着手研究这个腹纹的图案以及来历。
   七天以后,这个女人果然又来了。她看起来比上一次更憔悴,但是最大的不同却是她穿的衣服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她的装扮像一个贵妇,而这次简直就是一个保姆。“你一个人来的吗?”五叔问。“是的,一个人。”“那你的丈夫呢?这么晚了他难道不担心你母子的安危吗?”这女人听五叔这么一问,突然哭了:“我没有丈夫……”五叔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这已经开始牵扯到隐私问题了。
  那女人哭哭啼啼地说出她的一些经历:
  我姓王,因为专业冷门,大学毕业之后根本找不下工作。可是,我家里早就债台高筑,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家家政公司培训了三个月就去做了保姆。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他早某机关上班,对我倒也不错。可他老婆是一个母老虎,因为不能生育,导致脾气分外古怪,她见不得我吃饭、见不得我上厕所,见不得我梳头发……总之,一切与女人有关的活动她都看不惯。但是男主人对我很好,我又很需要钱。加上这是我的第一份工,如果辞职的话公司要扣钱的。所以我只有忍气吞声,忍耐着这个女人的一系列打骂和折磨。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正当我准备辞职不干的时候,这女主人却突然对我非常好。我当时受宠若惊,以为前一段时间的折磨只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她笑盈盈地对我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大学生呢。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警觉起来了,因为我也不笨,她是因为我的学历才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的,这就有了问题了,网上经常有大学生做代孕妈妈的事情,这女人没有生育能力,难道……我不敢去想,只想着干完这个月早点离开,即使她对我的态度已经相当和善。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并没有提出代孕妈妈的事情,我自己还觉得挺不好意思,也许是我多心了,这女人只不过是对农村人有成见,对于我这样有点知识的人,她还是比较尊重的。月底很快就到了,那天,我正式向主任提出辞职的事情。我借口同学帮我找了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但是这举动仍然让这对夫妻很是吃惊。他们很失望地看着我,男主人对我说:“我知道我们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但是你也没有必要现在就走啊。”我无话可说,感觉真的很别扭,当时也很矛盾,但是最终我还是留下来了。
  这之后,女主人对我越发客气,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有时候她竟然帮我干活儿!但是他们越这样做,我越觉得欠了他们什么,你知道这种感情上的欠债是很难还的。
  终于有一天,男主人对我说:“小王,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吧。我们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你也知道你大嫂的身体不行,所以我想……”“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很快拒绝了他。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男主人却叹口气,道:“小王,就要你一个卵子,我听医生说了,取一个两个卵子对身体影响不大。这样,我们给你三万块钱作为补偿你看怎么样?”我惊呆了,这与我原来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我以为他要提出跟我生个孩子的。既然这样,我也只好答应了。可就在那女人怀孕之后,怪事就接连发生。
   她怀孕之后,我便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而先生则在另一间卧室居住。自从我住进那个屋子的第一个晚上开始,夜里就经常听到隐隐约约的争吵声,而且越到后来,争吵的声音越大。有一天晚上,我起身上厕所,出门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女人床上,我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等我迷迷糊糊上完厕所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里面有很明显的吵架声,虽然我听不清楚他们吵些什么,但是能听出来双方都很激动,声音比较高,但是却不大。
  我轻轻地推门进去,两个模糊地人形影子躺在那孕妇的旁边,正在激烈地讨论什么一般。我很害怕,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是“闹鬼了”,虽然我并不大相信鬼神之类,但是这次却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见那两个家伙,我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真切切的两个有些模糊的影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只好去小卧室里把先生喊起来。先生醒来之后,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跟先生简明地说了一下。先生立即起身,和我一起悄悄靠近了孕妇所在的卧室。
  他们已经不在了,先生觉得我有些大惊小怪,但是我绝对不敢再在这个卧室里面睡了。孕妇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我很无聊,她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跟我睡就睡沙发吧。我不勉强你。但是你的工资得减掉一半。”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个屋子实在太恐怖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每次睡着之后,总觉得黑暗中有人盯着我看,这种感觉非常真切,等我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天晚上,我睡着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一次出现了。我猛地睁开眼睛,这次我终于看见了!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它正盯着我看,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吞掉。
  是先生!他想干什么?我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可是,先生如同疯了一样,两眼发红,他力气很大,而我却鬼使神差地全力配合,竟然一点都不晓得反抗,很快,我被他彻底控制……他气喘如牛地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逃也似地跑到自己的屋里去了。我们的动静很大,而那个孕妇的卧室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尽管我暗示了很多次,但是先生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我感到羞辱,但是既然已经出现这种事情了,我想先生不可能就这样不闻不问。可是,我想错了,在我发觉自己怀孕之后,我辗转告诉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他吃惊地说:“小王你没事儿吧?会有这种事情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又气愤又感到屈辱,为了证明给他看,我准备把孩子生下来,证明我所言不虚。当时这种想法是如此地坚定,可是在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彻底后悔了,我每天不仅要面对这对夫妻异样的目光,连出去买菜还要受到街坊的奚落,说我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男人播下了种。我百口莫辩。晚上,我仍然感到那诡异的目光盯着我,可是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
    她怀孕之后,我便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里,而先生则在另一间卧室居住。自从我住进那个屋子的第一个晚上开始,夜里就经常听到隐隐约约的争吵声,而且越到后来,争吵的声音越大。有一天晚上,我起身上厕所,出门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女人床上,我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等我迷迷糊糊上完厕所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里面有很明显的吵架声,虽然我听不清楚他们吵些什么,但是能听出来双方都很激动,声音比较高,但是却不大。
  我轻轻地推门进去,两个模糊地人形影子躺在那孕妇的旁边,正在激烈地讨论什么一般。我很害怕,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是“闹鬼了”,虽然我并不大相信鬼神之类,但是这次却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见那两个家伙,我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真切切的两个有些模糊的影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只好去小卧室里把先生喊起来。先生醒来之后,我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跟先生简明地说了一下。先生立即起身,和我一起悄悄靠近了孕妇所在的卧室。
  他们已经不在了,先生觉得我有些大惊小怪,但是我绝对不敢再在这个卧室里面睡了。孕妇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我很无聊,她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跟我睡就睡沙发吧。我不勉强你。但是你的工资得减掉一半。”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个屋子实在太恐怖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每次睡着之后,总觉得黑暗中有人盯着我看,这种感觉非常真切,等我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天晚上,我睡着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一次出现了。我猛地睁开眼睛,这次我终于看见了!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它正盯着我看,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吞掉。
  是先生!他想干什么?我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可是,先生如同疯了一样,两眼发红,他力气很大,而我却鬼使神差地全力配合,竟然一点都不晓得反抗,很快,我被他彻底控制……他气喘如牛地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逃也似地跑到自己的屋里去了。我们的动静很大,而那个孕妇的卧室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尽管我暗示了很多次,但是先生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我感到羞辱,但是既然已经出现这种事情了,我想先生不可能就这样不闻不问。可是,我想错了,在我发觉自己怀孕之后,我辗转告诉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他吃惊地说:“小王你没事儿吧?会有这种事情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又气愤又感到屈辱,为了证明给他看,我准备把孩子生下来,证明我所言不虚。当时这种想法是如此地坚定,可是在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彻底后悔了,我每天不仅要面对这对夫妻异样的目光,连出去买菜还要受到街坊的奚落,说我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男人播下了种。我百口莫辩。晚上,我仍然感到那诡异的目光盯着我,可是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
    但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实,我不得不忍辱负重,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我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阶段,孩子流产了,没有任何征兆。在我的坚持下,先生答应做亲子鉴定,鉴定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孩子跟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实在太诡异了,难道我那天晚上真的看错了吗?是这样吗?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连这个也分不清楚!
  我知道,我已经没办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于是,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我离开了这个我呆了一年多的城市,回到家乡,然而,那双盯着我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没过几天,我那平坦的腹部又一次像充了气一样迅速鼓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孩子已经没有了的!我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在电脑屏幕上我看见了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他紧闭着双眼,我看着他:这就是我的孩子吗?真的是吗?可是他明明离开了我的。正在我胡思乱想,感慨万千的时候,这孩子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我!对!就是这双眼睛!一直以来盯着我的眼睛就是这个眼神,我一直以来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不久之后,就在我的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我就又一次见到这两个夫妻了。那女人应该已经生产了,因为她的腹部已经平坦了。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却是一脸的愁苦。先生开门见山地说:“小王,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吃了一惊,可是,他们大老远过来就为跟我说这个吗?当然不是,他们是要我继续提供卵子给他们的,先生说:“小王,很对不起你,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一定很不开心,也许很恨我们,但是希望你们也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的孩子没了,只有你的卵子第一次成功第地在我老婆体内着床。其他的我们试过了,都不行。所以我们还需要来求你,再帮我们一次吧。”
  我根本不想见这两个人,更别说帮助他们了。我拍拍自己的肚子,不无嘲讽地说:“这个孩子是谁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认为我现在还能给你们提供我的卵子吗?”我故意挺着肚子,在这对夫妻艳羡的目光中进了屋,关上了门。
  就是在我重新拥有这个大肚子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腹部出现这个印记的!一直以来,这个印记越来越明显,一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孩子出生还有多长时间?”五叔问,这孕妇道:“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吧。如果不算那一段流产后的时间,应该今天就是生产日。可是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五叔说:“很危险,如果今天生产,你会有生命危险的。”那女人对于这一年多来的怪事见怪不怪,所以也并没有表现出惊恐的样子,很平静地说:“我这孩子失而复得,我还奢求什么呢?他的使命就是为了证明他的身份,为了证明我的诚实。其余的根本不重要。”五叔冷冷地盯着这个可怕的女人:“你想说明什么?”王女士道:“他没有后代。这孩子以后有权继承遗产。”五叔点点头,我看得出来他和我一样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厌恶。
  五叔说:“那你就不要装神弄鬼了。这孩子怎么回来的你还能不知道?”那女人脸色微微一惊,继而恢复了原来胆怯怕羞的德行:“任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有本事让这孩子死而复生?”五叔道:“也不是不可以。你一定与他们签订了契约,要不人你的腹部不会出现恶鬼特有的灵魂印记。”那女人仍然无辜地盯着五叔,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灵魂印记,您一定要帮我,因为我……”她的额头开始沁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她要生了!
  五叔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任何动作,这女人痛苦地弯下腰,小声地呻吟着。五叔道:“你还不快服用那个偏方?”那女人突然之间疯狂起来,她满地打滚,看得出是痛苦加剧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你的痛苦会更加剧烈。赶紧吧。何必受罪呢?”那女人终于忍不住,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满满一瓶黄酒一样颜色的液体泡着什么东西,我仔细看时,那竟然是一个核桃大的人脑!她迅速拧开盖子,猛喝一口。一会儿,她的汗逐渐褪去,这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还有什么话说?”五叔问她。“求求你帮帮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根本没想过会这样。”五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拿出两个鸭蛋,在那女人腹部比划了一下,梦地往里一推,竟然进了那王女士的肚子。一会儿工夫,王女士的肚子开始发红,她躺在一张简易的床板上。肚子上的印记突然之间变成铁水一般的颜色,整个隆起的腹部变得透明,里面那已经成型的婴儿竟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们,而且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他在这个狭小的母体中追逐着那两个鸭蛋,可是鸭蛋在五叔两根手指的遥控之下非常灵活地穿梭在整个系统内部,那婴儿怎么也抓不到。五叔不断地变化运动方向,大汗淋漓。可是,仍然没有到临盆的时间,眼看快支持不住了。那女人脸上的血色开始褪去,整个人变得狂燥起来,五叔一边艰难地控制着王女士腹腔内部的鸭蛋,躲避追捕,另一方面大喊一声:“任桀,快拿灵符封住她的天庭!”我应声而去,这女人缓缓弹起的身子,再次平躺下去,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可是她的腹部依然有一个孩子跟两个鸭蛋在玩警察小偷的游戏。
   五叔将那鸭蛋封存起来,说是有机会送给那对城里的夫妇吃了,应该对他们的不孕有效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王女士安然无恙地坐在五叔的凳子上休息,说起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才幡然明白:
  自从王女士将卵子捐给那城里的夫妇之后,那女人受孕了。可是等待投胎的灵魂却是以卵子辨别,所以守在王女士身边长达数月,可是最后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发觉站错位了,等这个灵魂再次去找到这家女主人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女主人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等待转生的灵魂,于是他们开始争吵。随后,其中一个见这样争吵下去根本没有希望,耽误了转生不说,搞不好还要成为孤魂野鬼。于是他开始蛊惑这家的男主人,在那天晚上,这个男主人和这个王姓小保姆之间行了周公之礼。王自从怀上孩子之后,这两个准备投胎的灵魂总算安静下来了。可是,事情远远不如他们预料的那么简单。这家的女主人早就知道王小姐怀的孩子是和自己丈夫生的,她嫉恨在心,虽然自己现在也已经怀了孩子,但是这孩子跟自己的关系并不太大,毕竟还是丈夫和这个女人的骨肉,尽管这王小姐所怀的孩子丈夫并不承认,但是不能保证以后不承认。搞不好将来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抢了自己的位子,继承了自己的家产还说不定呢。于是她心生一计,暗中做手脚让王小姐怀的孩子流产。随后在亲子鉴定时候买通大夫和参与检测的人员,终于证明这孩子与丈夫之间并没有关系。
  可是王小姐自从女主人怀孕之后,就开始愤愤不平,为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将来的前途无量,这孩子明明是她的呀!这种不平开始逐渐变成一种严重的心理压抑。这种压抑在那天晚上她和男主人之间的一系列成人游戏之后得到发泄,同时也让她坚定了为这男人生一个孩子,为自己的以后打算的想法。可是孩子的突然失去,对她的打击太大,一天晚上,刚刚失去孩子的王女士辗转反侧,不能睡着。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间就出现了,她搞不清楚是梦还是幻,总之这个人影对她说:“我能帮你把失去的孩子救活,还能让他健康成长,还能让你的孩子成为那个男人唯一的孩子。但是你要答应我在你腹内投胎,我必须在腹部留下我的标记。这样我才能保证你的孩子生下来是有生命的。”王女士也希望孩子能成为制衡男主人的法宝,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只好铤而走险,和这个灵魂签订了协议。当然,这个灵魂其实就是引诱男主人在王女士腹内留下种子、并且整天在黑暗中瞪着王女士的灵魂。因为不满女主人导致投胎母体流产,加上答应了王女士要让她的孩子成为这家唯一的后代,所以对这对夫妇实行报复,终于把他们的孩子也给弄没了。
   五叔将那鸭蛋封存起来,说是有机会送给那对城里的夫妇吃了,应该对他们的不孕有效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王女士安然无恙地坐在五叔的凳子上休息,说起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才幡然明白:
  自从王女士将卵子捐给那城里的夫妇之后,那女人受孕了。可是等待投胎的灵魂却是以卵子辨别,所以守在王女士身边长达数月,可是最后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发觉站错位了,等这个灵魂再次去找到这家女主人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女主人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等待转生的灵魂,于是他们开始争吵。随后,其中一个见这样争吵下去根本没有希望,耽误了转生不说,搞不好还要成为孤魂野鬼。于是他开始蛊惑这家的男主人,在那天晚上,这个男主人和这个王姓小保姆之间行了周公之礼。王自从怀上孩子之后,这两个准备投胎的灵魂总算安静下来了。可是,事情远远不如他们预料的那么简单。这家的女主人早就知道王小姐怀的孩子是和自己丈夫生的,她嫉恨在心,虽然自己现在也已经怀了孩子,但是这孩子跟自己的关系并不太大,毕竟还是丈夫和这个女人的骨肉,尽管这王小姐所怀的孩子丈夫并不承认,但是不能保证以后不承认。搞不好将来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抢了自己的位子,继承了自己的家产还说不定呢。于是她心生一计,暗中做手脚让王小姐怀的孩子流产。随后在亲子鉴定时候买通大夫和参与检测的人员,终于证明这孩子与丈夫之间并没有关系。
  可是王小姐自从女主人怀孕之后,就开始愤愤不平,为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将来的前途无量,这孩子明明是她的呀!这种不平开始逐渐变成一种严重的心理压抑。这种压抑在那天晚上她和男主人之间的一系列成人游戏之后得到发泄,同时也让她坚定了为这男人生一个孩子,为自己的以后打算的想法。可是孩子的突然失去,对她的打击太大,一天晚上,刚刚失去孩子的王女士辗转反侧,不能睡着。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间就出现了,她搞不清楚是梦还是幻,总之这个人影对她说:“我能帮你把失去的孩子救活,还能让他健康成长,还能让你的孩子成为那个男人唯一的孩子。但是你要答应我在你腹内投胎,我必须在腹部留下我的标记。这样我才能保证你的孩子生下来是有生命的。”王女士也希望孩子能成为制衡男主人的法宝,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只好铤而走险,和这个灵魂签订了协议。当然,这个灵魂其实就是引诱男主人在王女士腹内留下种子、并且整天在黑暗中瞪着王女士的灵魂。因为不满女主人导致投胎母体流产,加上答应了王女士要让她的孩子成为这家唯一的后代,所以对这对夫妇实行报复,终于把他们的孩子也给弄没了。
   这王女士再次怀孕,又回了老家,不免受到家人和邻居的取笑,但是为了将来的生活,她别无选择,只想尽快生下孩子,跟男主人做亲子鉴定。最终,男主人又一次到访,得知了这女人仍然怀孕,心有所动,走了之后,还暗中寄来一笔钱,并百般交代要照顾好孩子。因为这次实在是非正常怀孕,王女士经常觉得腹痛不止,这让她很痛苦。一天晚上,王女士痛苦难耐,险些丢掉性命,只见那守在她身边的白色影子突然飘走,回来时候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个小瓶,放下就走。一会儿,那灵魂回来了,很累的样子,对着王女士道:“喝点这东西吧,很管用的。”王女士病急乱投医,根本不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就往嘴里灌,果然有效!没几分钟就不痛了!王女士这才盯着这个瓶子看了起来,等她看见之后,差点恶心的把肠胃吐出来,原来那瓶子里面装着一个核桃般大小的人脑!虽然很抵触这个东西,但是一旦疼起来,王女士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快要临盆的时候,王女士按照那灵魂的要求,想找一个阴阳先生接生。没想到五叔识破了她的面目,这才引发了那天晚上一系列的非正常事件。
  五叔解释道:“在准备生产的时候,原本守护在女主人身边的那个灵魂又一次来到王女士身边,等待抢位投胎,鬼抢位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法师根本控制不了,所以有“二鬼抢位,诸神皆退”的说法。那后来的那个灵魂一方面见到王女士腹部的纹身,知道已经无望,于是开始打起了王女士本人的主意,他首先让那个和王女士签下协约的灵魂稳定了心思,抓住那个鸭蛋,这才开始做法,想趁王女士临产前那最脆弱的一刹那,夺了她的肉身,抢了她的活位。可是这时候鸡叫了,一切都化为乌有,而这两个灵魂,在鸡叫之后没有地方去,只好躲进他们拼命追逐抓捕的鸭蛋里面。至此,所有事件都完成了。”
  王女士恢复之后,来看我和五叔,表示要去城里看看原来的主人夫妇:“说实话,他们对我真不错!现在安排我去男主人所在的机关上班了。”她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五叔叫住了她:“把这两个鸭蛋带上,我保证他们一年之内,能生一对双胞胎!”王女士尴尬地笑笑,收下了。(腹纹完)
    我在天涯杂谈上看帖子,看中篇小说很不方便,因为中间有很多人乱回帖,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灌水,这样有意思吗?这样只会影响我以及很多和我有相同爱好的人顺利的阅读连载的小说。然后无意中我看到了天涯的只看楼主功能,用了这个功能以后就可以把无聊的回帖屏蔽,看连载的中篇小说就很方便了。但是想使用这个功能需要开通天涯的百宝箱。天涯百宝箱的开通有要收费的,我不愿意花钱去开通,因为我的月收入实在有限,于是我决定开通免费的百宝箱,而天涯百宝箱功能的免费开通要300积分,而我的积分很少很少,不够300分,所以我要努力刷够300分,然后才能去免费开通天涯的百宝箱,然后就能很方便的看连载的小说了。于是我就开始去研究怎样才能更快的得到这300分。听很多人说发精品贴可以得到很多很多分,于是我决定去发贴,希望自己发的帖子能成为精品贴,那样我就有很多很多分,然后就可以免费的使用天涯的百宝箱功能了,我发了很多很多帖子,但是我发现我发的帖子除了我之外有人看没人顶,这样的话各位朋友也知道,它什么时候也成不了精品贴,而且有句话要提,每次发帖都要等半天审核才能发上去,很不方便,极不方便,所以我无奈的放弃了发帖,后来又听说顶一个帖子有3分可以赚,我很高兴,于是我选择了去顶贴,虽然顶一个贴3分,但是很简单,不需要审核什么,还可以顺便帮楼主把帖子顶上去,我粗略的算了算,如果假如我顶够了100个帖子的话,我就有…好像就有300分了,那时候就可以去免费开通百宝箱了,那时候就可以用只看楼主的功能了…最后终于实现了,我有了 300分,我很高兴,很高兴地去开通了百宝箱,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免费的百宝箱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一段时间就又没有免费的百宝箱可以用了,所以我得去想办法赚够300分,所以我要不停的顶贴,于是我把这段话复制下来,不停的粘贴,不停的顶贴,顺便帮楼主把帖子顶上去,虽然尽管即使有的时候由于我刷的太快,系统怀疑我在灌水,要我等45s之后再发,但是这完全没有打消我顶贴刷分的积极性,为了这3分,为了这300分,为了天涯的免费百宝箱功能,为了看连载帖方便,我决定了,等45s就顶一次,这样天涯的系统就不会怀疑我在灌水了,而且最后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灌水…
  

作者:jinwangzhehao 回复日期:2010-1-19 10:39:00
788#
  我也来顶一下,故事很精彩!期待楼主有更多的精彩故事。

作者:宠儿嘟嘟 回复日期:2010-1-19 10:43:00
789#
  期待中。。。很好看哈,支持作者

作者:鱼鱼0129 回复日期:2010-1-19 12:11:00
790#
   第卅三周 背叟
  五叔再次收到朋那位航海途中同学的空中来信,信中又一次讲到一个离奇的事件:
  亲爱的任:
  你好!很高兴收到你的回信,虽然晚了些,但是对于一个旅途中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当然,收到你来信的时候我正在直布罗陀海峡的一个港口。而你看到的这封信,却是我在海上听着海鸥的叫声,吹着海风的时候写出来的。吃饭还早,所以,我将把我在土耳其一座小城的经历写信告诉你。
  那天,我在收到你的回信之后,与几个同船的好友约好去这个港口小城的郊区看看,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一行四人,包括一个小个子的当地人在内,其余两个一个是水手,另一个则是那位美国的旅行家。
  与稍显嘈杂的码头相比,这个坐落在小城郊区的小村庄非常安静。这里甚至没有酒吧和商店,几个有限的店铺出售着一些当地的土产,当然,这里还有一间最热闹的店铺,就是一间六合彩投注站。一群闲人守在这里,等待着幸运之神的降临。与这群亢奋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门口乞讨的一个老者,这个老者看起来非常超然,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紧闭双目,如同一尊雕像一般,似乎一切与他无关。只有在有人招呼他时,他才睁开眼睛说一句话,然后再次恢复原有的姿势。
  但是,随着六合彩开奖,涌到这里的人越快来越多,而向这位老人打招呼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每个人都要问候一下他。我们站在老人不远处,能很方便地听到他们的谈话,我于是问向导:“他们在说什么?”
  向导回答说:“是这样的,先生。这个老人是我们镇上有名的背叟或者衰佬(most unluchy man),他的运气一直很古怪,但是有时候他又会变得好运连连,飘忽不定。所以人们来之前都想问问,这个人今天的运气怎么样,然后知道他们投注。”竟然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向导解释说:这个老人伊莫,传说他的出生让整个家庭遭到很大变故。当时天上下着大雨,伊莫出生在一个码头上租来的小屋子里,当时他的父亲在码头上靠苦力养活全家,对于即将出生的孩子,这个稍显强壮但是很沧桑的男子感觉到很头疼,因为家里的粮食只够吃到周一,而在这个星期天的晚上,他的有一个孩子要出生了。
  由于一直遭遇赊欠医疗费,对这个家庭已经愤怒不已的小镇医生出于人道的立场前来接生。当时他刚进门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他非常生气:“这该死的!”孩子很快出生了,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成为预言。他的母亲在生下伊莫的瞬间就离开了人世,甚至没能来的及看一眼这个孩子。而伊莫的父亲也面临厄运,他当时正在劈柴,想烧开一壶水招待一下劳累的医生,没想到火炉突然爆炸,他的整个脸部被烧毁了,他痛苦地抱着头脸,随后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而那个医生,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呆在现场足足十分钟,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轧断了双腿……
    事实上,与他接触过的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有一次,已经瞎了眼睛的伊莫的父亲对他说:“也许你还有一点用处,我的孩子,假如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与你无关的话。那么,你是否可以去酒店帮我赊点酒呢?我想在这个时刻,没有谁比我更需要酒了。”年仅六岁的伊莫先生当然不可能拒绝父亲的请求,他来到小酒铺:“埃德拉先生,我是否可以赊点酒给我可怜的父亲呢?”,他说:“此刻没有谁比他更需要酒了。”善良的埃德拉先生除了给他一些酒之外,甚至还将自己正在享用的晚餐分给了伊莫一份。
  这一次,伊莫简直太高兴了。他想很快跑到父亲身边,然而不巧的是,他摔了一跤,尽管如此,他仍然紧紧地握着那份晚餐和比晚餐更重要的东西——老酒。埃德拉先生见孩子摔倒了,便快速跑过来扶起了他:“孩子,如果这点事情就让你如此高兴的话,那么……”他还没说完,就发现不对了,因为他的身后突然着火,是的,这个经营了几十年的埃德拉小酒馆瞬时间被火焰吞没了。幸运的是,埃德拉先生不在里面。如果换作别人,伊莫肯定是要遭受不公正待遇的,至少是一通痛扁。然而,尽管埃德拉先生对于伊莫超级背运的事迹了如指掌,但是他仍然对伊莫表示感谢:“谢谢你,我亲爱的伊莫先生,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想这时候我应该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年幼的伊莫显然已经知道自己面临的情况,他对自己的运气一向非常气恼,可是善良的埃德拉先生的一番话,竟然让伊莫感到非常温暖,六年来,这个可怜的孩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美和感谢。他非常高兴,于是带着这么一点唯一的晚餐和酒水,回到了瞎眼的老伊莫身边。三个人用这点东西度过了彼此最难忘的一次晚餐。
  当然,成为穷光蛋的埃德拉先生身上只有一个钱了,他拿着这个只能买到一张六合彩的钱币去了这间刚刚落成的投注站。“也许神会搭救我这个可怜的人。”他想。正在这个时候,小伊莫先生出现了:“埃德拉先生,也许我可以帮你。”他说:“如果我帮你选择号码的话,你中奖的几率会很高的。”尽管埃德拉先生并不相信这个孩子的运气能差到那种程度,但是他这一次是背水一战,所以很希望成功,不想让这个倒霉的孩子参与,他认真地说:“是的,伊莫,我会听取你的建议的。因为我并不相信那些针对你的谣传,但是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次,因为我只有这一个钱。”伊莫说:“不是这样的,先生。我完全可以从三十六个数字中选出三十个,剩余的六个数字送给您作为礼物吧。”
  埃德拉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有这样的智慧,甚至他对这个孩子的善良而感动。终于接受了她的建议之后,埃德拉拿着那六个数字进入了这个投注站。埃德拉竟然中了头等大奖,他不仅重新获得了生计,更重要的是,这个神奇的孩子成了这个小镇最重要的人物。可是无论其他人怎么引诱,小伊莫先生都只有一句话:“神直让我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从此,无论小伊莫先生允许不允许,所有投注的人都愿意带着礼物来看望这个曾经的倒霉蛋。大家一直认为,小伊莫是“受到真神安拉庇护的人。”然而当地最大的富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派人将伊莫请来,他对伊莫说:“伊莫先生,是这样的。你父亲欠我很多钱,这是真的,当初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是我接生的。你要知道,从那以后,我就不能走路了。是的,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说出几个数字来,帮助我,也算是一种补偿。”伊莫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富商就是之前的那个医生,于是,伊莫先生写下了三十个数字交给他,这富商给了伊莫一些钱和食物,就打发他走了。然而这个倒霉的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就丢光了所有的钱,只剩下一些食物。
  这个断了腿的医生如今成为富商,但是他追求财富的热忱却并不亚于正常人。他将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下注,可是到了投注站之后,发现六合彩的规矩已经改了:从三十五个数字中间选择六个。这一度让这个富商非常恼火,他手下一个人悄悄提醒他:“先生,道理其实是一样的。他最先选择的数字应该是最不可能出现的,所以我们只要把最后选择的数字加上没选择的数字就行了。”富商想:“即使是中了五个数字,也能赚一大笔。”于是他按照这个手下的建议做了,没想到竟然中了头奖!
  富商依法炮制,再一次将伊莫请来,但是这次无论如何伊莫不答应帮他了。他甚至不惜请来伊莫的父亲前来说情。“他救过你的命,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帮助他,借助真神安拉的力量。”伊莫在父亲的支持下,又帮了富翁一次,而富翁给了伊莫的父亲一些的土耳其里拉,一边他能够买到更多更好的酒。富商又赚了,这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疯狂了。他们觉得伊莫简直就是和真神一样的厉害角色,他们尊敬他,任何人在街上见到伊莫都要真诚地赞美他。甚至连他们的房东也放出话了,让他们随便居住,根本没有什么房租的事情。房东还说了:“我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有听过房租这个词,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指什么。也许有人会告诉我,但是我想我不会去真正了解房租这个词的意思,因为它与我和伊莫一家无关。”他们挣争先恐后地来到伊莫破旧的出租屋,带着大量的礼物。伊莫一一满足了他们的需求,让他们一个个中了奖,当然,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能中大奖,但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是非常具有诱惑力和感召性的。
  一天晚上,伊莫听见门响,打开一看,发现门上钉着一封信,信很简单:如果你再预测六合彩的秘密,我将杀了你的父亲。伊莫回到家里一言不发,躺在床上。他对于所有人的来访都不屑一顾,即使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这个孩子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星期,这才终于起来。
  起身之后的伊莫很善意第地面对任何人,他对所有的人的提问都乐此不疲。可是几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找他了。他所说的所有数字与正常人的没有区别,是的,这些数字不再具有魔力。这些人把钱全部投入进去,不断有人破产,更有人自杀,那个富翁就是自杀者之一。所有人开始仇恨他,见到他就痛打,房东甚至开始频频放出话来,如果房租一旦出现空档,他将把房子推到海里,也不会给这对父子居住。只有埃德拉先生对伊莫父子非常友好,经常照顾他们。这才使他们度过了难关。
   究竟那一星期在这个倒霉的小伊莫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小伊莫为了父亲的生命安全,放弃了一些东西。经过了十年的正常生活之后,伊莫已经长大成人,他和其他正常的年轻人一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的运气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坏了,但是绝对说不上是好运。可是,事情总是在不断地变化当中,对于这样一个有着近十年非常厄运的人来说,这条定律也是同样适用的。
  我们经常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是的,一切真的好起来了。盲眼的老伊莫死后,小伊莫经历了短暂的悲痛,开始一个人生活了。没有父亲的日子,伊莫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仍然和往常一样,每天早起在码头做工,晚上下班之后和埃德拉先生喝点酒,或者聊天。直到有一天,伊莫对埃德拉先生说:“先生,我想告诉你,如果你能将河边的沼泽地买下来,你会有收获的。”埃德拉先生感到很奇怪,这块沼泽几十年来一直以腐烂的臭气和硕大的蚊子而闻名遐迩。从来没有人愿意去这个地方的。但是伊莫为什么让他买这块看起来完全没有用处的土地呢?
  伊莫说:“先生,我希望您信任我,就如同当初您信任我一样。”埃德拉先生想了一会儿,道:“没有事情的,伊莫先生,我会照你说的做。我答应你会买下这块地。因为你让我重生,这些钱是在你的帮助下得来的,尽管这些年我的酒馆经营的不错,但是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所以我不会在意这样做是否有利或者有害。伊莫,我信任你。就照你说的办吧。”
  很快,伊莫和埃德拉先生将这块地的地契就拿到了。当然,这块地非常便宜。可是不得了,一时间小城里的所有人都对这样一个买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在这个地方是世界上最龌龊的地方,如果说它有什么辉煌经历的话,那么作为曾经的海港,这里曾经是是一个土耳其特产的集散地。当年冬天,但这一带盛产的橄榄全部受到海潮的影响颗粒无收,因而造成橄榄的价格成长数倍。一时间没有橄榄作为种子,这让这个小镇的人感到生活在地狱里了。没有橄榄,就如同印第安人没有玉米,中国人没有筷子一样,甚至比这个还要严重。橄榄能酿酒,更是这一带人的生活必需品。
  可是,这个时候,伊莫却建议埃德拉先生将这块沼泽地深翻一下,彻底整理成一块土地,可以想象,这样的工程量是很大的。但是埃德拉先生照着伊莫的话做了。
    当然,这个行动不可避免地传为当地人的笑谈,然而,第二年春天,这一带所有生长橄榄的土地都没有任何苗木成长,然而只有这块曾经的沼泽地到处一片生计,绿油油的厚实的橄榄在疯狂地成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大家议论着。等到收获的时候,埃德拉先生获得了不菲的收入。当埃德拉先生找到伊莫,并打算将这笔收入送给他的时候,伊莫却拒绝了:“先生,并不是我不想要这笔钱,说实话我现在很需要钱,但是,我不能要,因为安拉在看着我。我不能用自己那命运换来的钱,就是这样。”埃德拉先生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也不想要这笔钱,我们把它送给更需要这笔钱的人吧。”于是这笔钱和一些橄榄被送到一些生活在困境中的人手里。
  从此之后,伊莫的运气突然好得不得了,所有的预言都能非常准确。一时间,这个小镇的人又开始频频向伊莫献殷勤,就连曾经的房东也希望将这里的房子送给伊莫,只要他能说出一个重要的商业预言。当然,伊莫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这一段运气好的时期,伊莫依然和往常一样,很平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知道又一次,他失去了好运,当然,这是在埃德拉先生去世之后,由伊莫继承了埃德拉先生的酒馆之后的事情了。
  从此以后,伊莫先生的运气时好时坏,而且时间持续长短并不一致,很难把握。最终,伊莫先生把酒馆的所有收入都送给当地的穷人,最后走背运的时候,连酒馆都要卖掉了。当时,大家对酒馆变了主人感到非常不理解。毕竟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受到了酒馆的帮助。上了年纪的伊莫先生由当地的福利机构负责晚年的生活。一直到现在。
  我关注着这个老人,满脑筋都是疑惑,为什么他的命运会是这样起伏不定?而他竟然能一律视之?我让向导问一下这个老人,为什么会这样。向导告诉我:“老人说了,任何人的好运和歹运都是一样的,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就跟打牌一样,你有可能拿一把好牌,也有可能拿一把烂牌。但是无论好牌烂牌都是自己的牌,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打好每一副牌,无论是好牌还是烂牌。如果拿着好牌就沾沾自喜,那么也有可能全盘皆输,如果拿到烂牌而妄自菲薄,有可能失去最好的机会。好运和歹运有时候是相通的不是吗?当你的运气最差的时候,恰恰是你的运气最好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当我们为自己不公的命运而郁闷的时候,当我们为了自己一时的运气而得意忘形的时候,想想这个老人吧,还有中国那句古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美国人还是很讲实际的,但是又有些迷信,他很想问老人一句话,但是又担心老人的运气让自己在海上不安全,所以在默念了一句“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之后,才鼓起勇气,用结结巴巴的当地话说:“先生,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整理沼泽就一定能获得橄榄呢?”老人说:“那个地方以前是一个码头,很多橄榄就是从那儿被送上船的,所以,一定会有很多橄榄掉在地上,也就会沉在沼泽的底部。但是这沼泽地又不适合橄榄生长,所以耕种之后,橄榄就重新长起来了。就这么简单。”美国人听后大叫佩服,然而老人最后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年轻人,我并不是反动派,毛主席不会打倒我的。”(背叟完)  1945年,一位非藉少女LATUALATUKA,乘坐一艘灰色小船由非洲漂到美国‧一位神秘男人杀死了她,而且在背脊割了"LATUALATUKA"几个字母。一星期后, 这消息传到亚洲.现在你已看完这篇讯息, 她会在一星期后飘到你家中夺取你最重要的家人性命。解咒方法只有完成以下指示: 将此讯息贴在其他三个留言版的回应内
                      第卅四周 义眼
  又称“赌石头”,是一种古老的玉石材料的交易方式。人们可以出售玉石的原石,这时常人很难看出其中的含玉量,购买者在购买之前也不被允许将玉原石切开察看,购买者当购买后也可以以相同的方式继续对所购玉原石进行出售,所以这种独特的玉原石的交易方式被人们形象地称为“赌玉”。
  话说民国年间,五爷的一位云南朋友开有一间玉器店,名曰“视石斋”,店主梁玉,是一位鉴玉高手,经他瞧过的石头,从来不会错。在云南一带,这梁玉连同他的“视石斋”就是玉石界的头一把交椅。那梁玉虽说专于辨玉、识玉,却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从事这个行业。在这个靠眼里混饭的行业,虽说祖传的技艺倒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大的差错,但是总是有很大的风险在里面。因为“赌玉”行当里有一样规矩:买定离手,哪怕钱货易手之后,购买者发现玉石有异,也不能反悔,只能自认倒霉。所以,一旦出了差错,赔了身家不说,搞不好连性命都要搭在里面。
  还有一样原因,这赌石的行业里面固然没有常胜将军,但是像梁玉这种人,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不喜欢。如果一个行业里面没有执行标准的话,大家都似懂非懂,这个行业是有很大的利润可图的。但是一旦有了行家,能够被大家奉为准绳,那么谁也别想捞钱了,所以辨玉是一个得罪人且两头不讨好的行业。
  梁玉的儿子梁石却不以为然,他自恃有几分聪明劲,加上从小耳濡目染,对辨玉这一个行当有很浓厚的兴趣,所以不顾父亲的一再劝诫,乐此不疲。他经常趁父亲的空档在外面参与赌玉,倒也赢多输少,赚了不少钱。而一旦梁玉知道,必少不了一场臭骂。
  这一日,梁石和几个朋友从酒店吃完酒出来,见路上一个山民模样打扮的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筐,框子里面放着一块大石头,这梁石是什么眼力?一看就知道是毛玉石,这石头尚未琢磨,倒已经泛出碧绿的光来,煞是好看。这梁石看了,对众人道:“这石头里必然有宝。”众人起哄。那山民笑道:“果有识宝的人,这块石头里面必然有宝,售价一万个现大洋。”那梁玉冷笑道:“怕不值一万两吧?”山民倒也痛快:“你说个价儿。”梁玉道:“四千块,多一分不要。”山民笑笑:“愿成人之美。”正准备成交,孰料平日里一起玩闹的“圭云庄”的少庄主余庆提出要买,梁石倒也痛快,见他喜欢,便让给了余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下午余庆的父亲余温故就登门拜访梁玉。这梁玉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出迎,二人寒暄几句,那余温故道:“一向忙于琐事,不想倒失了礼数,早该拜访梁公的,谁知竟拖到今日。”这梁玉早就知道余温故来者不善,因为同行是冤家,本来二人只是貌合神离,心里芥蒂不浅,这时候突然高调登门,必然有事。那余温故客气之后,这才说道正题:“今日晌早,我那逆子与贵公子一干人玩耍,路上见得一块奇石,原本是令公子喜爱之物,却不想被我那孽障抢了先手,多少有些不知礼数,特前来道歉。并将那石头奉上,以免令公子计较。”那梁玉一听,不禁怒火中烧,即可吩咐下人道:“将那厮捆将上来!”心道:必是那厮逞能,看走了眼,让余公子折了银两!这是找上门来臊我了!
  余温故却道:“梁兄切勿动气!本是孩子们在路间耍笑的事故,说来逗逗闷子,若然惹得世兄不快,反是不美。”梁玉应道:“余兄有所不知。这猴儿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早就告诫过他勿要逞能,竟然不听。势必该打!”“梁兄不是了。这赌玉行当靠本事吃饭,贵斋是世家,从不走眼,奈何不让令郎入行?”“余兄岂能不知这行当水深水浅?你我从业半生,却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他一个后生,本事不济却硬要逞能,难免不出事。我这视石斋的牌子一旦因他而损,岂不事大?”那余温故嘴角露出微微的奸笑,随后那下人随着梁石上了厅堂,余温故见了梁石这才道:“说起出事,倒也招笑,今晨令郎所赌的石头售价四千,我那逆子购了,回去剖开,竟是顽石,哈哈哈……看来这辨玉的技艺,梁兄还要多多指教令郎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过头了,梁玉早已经气得不知所措,只好将火发在梁石身上。梁石也知道闯了祸,这时候不敢大声喘气,听到父亲呵斥,也不敢抬头,兀自跪着,听候发落,那余温故嘴上阻拦,却不见行动。末了,梁玉拿出四千块大洋交给余温故,余温故却板起面孔道:“梁兄骂我,我虽说手艺眼力不济,倒也不至于不知道规矩,逆子赌玉,愿赌服输,怎能让您赔钱,万万不能。”坚决不受。这时厅堂里面也有几个闲客凑了过来,那余温故命下人拿出那块琢磨了一半的玉石,当着厅堂内外人的面,摔在地上…  众人见那地上石头粉碎,内中并无半点异色,都道梁石看走了眼,砸了“视石斋”的牌子,这梁玉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儿子呢。这下有好戏看了。这众闲人原本都是好事之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那余温故讪笑道:“梁兄见谅,一时失手,一时失手。告辞。”说完拱拱手,出得门去。梁玉却还配的笑脸对着那个得意的背影道:“常来啊。”说完立刻转身,对着地上跪着的儿子就是一个大嘴巴:“让你滋事!”那梁石抬起头来,却早已经满嘴鲜血,应道:“请容儿禀!那石头绝不是这一块!定是那余温故来讹,砸咱们的牌子!”“还敢嘴硬!若不是你多事,岂能如此?!”说完还要打,却被那下人苦苦拦住:“老爷不要动气,莫要伤了身子!”
  梁石哭道:“父亲!那石头绝对是精品翡翠原石,我如果连那个都看走眼,还怎么吃这碗饭呢?”梁玉道:“早就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吃这碗饭,你偏不听!这是得罪人的营生,还能有好?以后若要再赌玉,定将你赶出门去!”梁石没有言声,他心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这余家父子既然已经让“视石斋”名誉扫地,自然高兴。父子二人捧着那块原石,乐不可支。这原石已经被凿开一小半,露出圆润的翡翠石。那余温故说:“没想到那梁石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眼力,这块石头为父都不曾看得通透。如若在路上遇到,固然石头能泛出光来,这也无法立即作出评判。有些石头本身光泽很好,却是顽石,这辨玉之道,深奥啊。”那余庆道:“爹!这石头能值多少钱?”“这就不好说了。俗话说:金银有价玉无价,这石头要是卖给懂行的买主,百倍价钱都不止!”“咱们把它凿开看看吧?”余庆道。“这还有什么可看的?这不是已经开了这么多了吗?这叫欲擒故纵,开这条缝就是为了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这样价钱就抬起来了。”“哦,还是您老老道。”
  第二天,这块石头被悄悄送往外地转手,由余温故的儿子余庆亲自押镖。谁知在半道上,这群人遇到了山贼,不仅镖物被洗劫一空,连那余大公子都一并被抓到了山贼的巢穴。这伙强人从清末一直活跃在滇黔边境,以剪径劫道为生。十几年来,虽然政府多次组织剿灭,却每每无功而返,并不是这伙强人何等凶猛,完全是这些官兵们各怀鬼胎,谁也不愿意真正清剿,都是领了拨款和粮饷,到山上晃一圈,放几响空枪了事,然后回去继续领空饷,顺便发展自己的武装。所以作为当地的小军阀来说,一方面犯不上跟这些土匪较真,另一方面真剿灭了土匪,谁能保证政府不卸磨杀驴?再说剿灭土匪之后谁给发饷呢?所以十几年来,这个地方的山贼草寇根本没有停止过,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这下连有钱有势的余大少爷都成了山贼的手中物。
  这余家大少爷上了山,仍然放不下原来的派头儿:“你们连我都敢抓?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那土匪根本不客气:“抓你?老子还抽你呢。”说完就是两个大嘴*****,那余庆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委屈,一下子给打懵了,他清醒过来之后,大喊一声:“我爹是视石斋东家梁玉!你们敢这样对我,我让我爹杀了你们!”那帮土匪端的天不怕地不怕,又赏过余庆两个大嘴巴之后,道:“你爹就是袁世凯,老子照样打你,打完之后还要砍掉你的手指头,让你爹给送银子上来!”余庆早就知道这群家伙完全是亡命之徒,拿自己父亲的名号出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而且这伙强盗根本杀人不眨眼,很多情况下绑票的人拿了赎银也难免一死,这余庆却也聪明,故意说出“视石斋”的名号,将来即便自己出事了,也连累不到自己的父亲。
   正在这时,余庆看见视石斋真正的少庄主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心想:“这下坏了。撞枪口上了!真够背的。”可是这少庄主说话,却与他相熟的少庄主完全不同,完全是另一幅口吻:“真是踏破铁鞋呀。今天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这余庆正要说话,少庄主手下一个却抢先了一步道:“大哥,这小子正是你要找的兄弟,咱们宰了他。”这一句话让余庆更加糊涂:“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兄弟?”那少庄主道:“不忙!有他的好处在。先押起来再说。我看看那块石头。”余庆被押了下去,关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面,这山洞里到处都是老鼠洞,里面老鼠根本不怕人,满地乱爬。余庆被关在里面,从小过惯了少爷生活的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他迫切地需要出去。
  这时候,那少庄主再次出现在余庆的面前,他拿着那块翡翠原石道:“你真是视石斋的少庄主?”余庆见这人虽然与自己熟识的梁石却有九分相似,但从气质和神态上看,根本不是一个人。这下他彻底放心,这才抖擞精神,虚张声势道:“我就是梁石,你们赶紧放了我,要不然我让我爹杀了你!”这句话说完,那“少庄主”道:“哟呵!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人,到底不一样。都会成这副鸟样,还驴倒架子不倒。告诉你,小子,你就算能从这让出去,也得揭层皮!然后吩咐手下,好好养着,莫要饿着。三天之后必有大用!”这余庆心里不免发凉,看来这伙土匪是跟“视石斋”有仇,自作聪明说自己是梁石看来是棋差一着,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为那梁石顶了雷子。他越想越窝火,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两个人长得贼像,怎么就不是一个人呢?难道这两个人真有什么关系?亲兄弟?也没听说梁石还有一个兄弟呀。管他呢,自己进了这里就等于一只脚进了阎王殿,只要对视石斋的人有害的事情,我做了就行,能得罪他们就得罪他们。反正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给自己出这口气。再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能混条命下山,再找梁家父子算账。
  这余庆打定主意,想看看这伙土匪究竟要干什么。艰难地等得三天,到了午夜,月朗星稀的时候,这伙人把他押着去了山顶。这山顶上一块开阔地,被月光映衬地一片惨白。这不大的一块地方,周围点满了火把。在中间一块高耸的小山包顶上,一块罕见的翡翠石泛出情侣的光来。一看见这块石头,余庆就有些按捺不住。他一边观察这伙强人究竟要干什么,一边偷空瞅上两眼那块石头。
  说话间那冒牌少庄主已经到了。等待众人都到位,一个打扮怪异的人开始领着众人跳舞,祷告。然后抓起余庆,通过一个木梯上了小山包,靠近了这块通绿的石头。余庆在近前看见这石头,心中的兴奋更是难以自持,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快要成为这伙盗贼的鱼肉。
    那余庆只顾着看那石头,却没料到自己已经被绑在石头旁边,在这山包的最高处,余庆被扒光了衣服,牢牢地捆住了。此时山风吹起,把那周围的火把吹得劈啪作响。余庆往山包下望去,那群贼寇都生生跪下一个紧接着一个磕头。余庆傍边的这块石头突然发红,而且是那种血红的颜色,好像立刻要流出血来,看上去吓人。余庆正惊呆间,却突然觉得左眼睛疼得难受,他大叫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等他醒来,早已经躺在山下一块空地上。左眼还隐隐疼痛,用手一摸,一摊血迹,他立刻明白了:一只招子没有了!余庆瞎了一只眼,跌跌撞撞好几天,这才像花子一样赶回到庄上。余温故一看,大吃一惊。听得儿子如此这般一说,牙恨得痒痒的:“梁玉小儿!我与你势不两立!”在余温故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梁石的兄弟,而根本就是梁玉父子为了打击报复,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夺了余庆一只招子!
  而余庆又从身上搜出一封信来,信中说:“梁玉:别来无恙?你可曾记得十八年前那天晚上,我娘,也就是梁石的亲娘分娩之后,你为了用胞衣炼玉,竟然于仍在产的母亲不顾,兀自玩弄那块凝脂玉。我娘身死,于墓中诞下一子,为山贼盗掘乃生。至此已十八年矣。杀母之仇,不能不报,尔项上人头且暂时寄存尔处,待得时日,自然来取。且将我兄长一只招子留下,以作纪念。”念完信,父子二人的观点再次出现分歧,原本认为那山贼抢劫不是梁玉安排的余庆此时觉得这是梁玉报复计划的一部分,而原本坚持这是阴谋的余温故看到这封信觉得这是真实的。
  余温故道:“不着急,你且歇着,我明天打问一番,咱们再作计较。”这父子二人这才分头回去歇息不提。第二日,余温故一早就去打听了。回家时掩饰不住的懊恼。他打听到,梁玉当年确实因为用胞衣炼玉,不顾妻子正在生产,紧急将一块拳头大的玉塞入体内,导致其妻痛极而死,玉虽炼成,而失了人命,因为口风把得严,这才很少人知道。余温故找到原来在视石斋做事的小伙计,这才打听到。看来,这梁玉父子根本不用他们动手,自然有人为他们除去。只是余庆的那只招子,丢得着实可惜。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余庆大概该有一劫,如果他当时报上了“圭云庄”的名号,说不定早就命丧黄泉了,而且还指不定得使多少银子呢。余庆这孩子,也端的仁义、孝顺。想来竟然留下了两行浊泪。
   因此,梁玉应该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就是其妻生出来的这个梁石,另一个便是在死后产下,被盗贼倒斗的时候发掘出来的,后来上山为王,成了这山大王。余温故喃喃道:“这当年的玉痴确实名不虚传。为了玉,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说完,摇摇头,去看了那受伤的儿子。见了余庆,说了这些事情,余庆笑道:“看来我少了一只招子也还真划得来了。”余温故道:“我自有计较。”说完转身出去。
  此时的视石斋梁玉完全占了上风,他说:“我这石头虽不是价值连城,但是绝对不卖。至于内中原因,请恕我不便讲明。”余温故笑道:“既然先生这么固执,那我亦无话可说。不过我手里那对紫玲珑,看来要易手了。”说完拱拱手,准备告辞。梁玉眼睛一亮,这才赶紧挽留,并道:“先生且留步。借一步说话。”二人神神秘秘地来到内堂。梁玉道:“刚才先生所说紫玲珑可是真的?”余温故道:“愿以身家性命做保,如若有假,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这时,余温故竟然哭哭啼啼道:“若不是我儿被盗贼所害,丢了一个招子,我到死也不会打这紫玲珑的主意,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说完从怀中拿出那对“紫玲珑”,晶莹剔透,周身通红,流光溢彩,让人顿生获取欲望。梁玉早已不能自持,眼睛盯着这紫玲珑,吩咐下人道:“把我炼的那块宝玉速速取来!”下人去了,拿出一个锦盒。二人这才交换完成。梁玉两眼发痴,竟然连余温故拱手告辞都不曾有反应。
  而一旁的梁石却道:“父亲,这紫玲珑有什么好?怎么您连传家宝都送人了?”梁玉道:“你懂什么?这紫玲珑乃是玉中珍品,置于舍下,可保身体重伤无碍,尸体千年不腐。还能让伤口以最快速度自愈。”梁石笑道:“那余温故为何不给儿子压在舌下?他儿子可是被摘了一个招子。”梁玉道:“伤口长好了他的眼睛也就完了,还能再生一个眼睛不成?他拿我炼玉自然是要做义眼。我那炼玉用作义眼不仅能如常人一般视物,还能如同正常眼睛一样生长、造血。也算是珍品了,但是比起这个,小巫见大巫。”
  这余温故拿了炼玉回家,立即请来当地最高明的眼科医生进的府宅。这医生是高丽人,原籍乃是波斯,专门从事眼科疾病的治疗,手艺非常好。那人见了这炼玉,吃惊道:“老夫从医多年,算上我祖辈,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珍品炼玉。此物必是从产妇产道里炼成,而且此产妇必是怀得双生,如若不然,亦不会有此珍品留世。”余温故道:“先生好眼力,还望先生妙手回春,我自有重谢。”那医生痴痴地看着这块玉,迟迟不肯下手。余温故有些不快,从怀中拿出另一块黑玉递给那医生,这一生更是连连赞叹,遂开始动手,一时三刻,那余庆的眼睛已然恢复原状。
   话说二人各有所得,原本事情至此二人原先结下的梁子也该告一段落,但是各位看官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山大王正在死死盯着视石斋。那余庆虽说耍了一个小聪明暂时脱身,若然那帮匪众下得山来,见到未必不认识。再说他已经被做了“生人祭”,他当时被缚时,身边那块玉石就是一块炼玉,与他眼睛中所用的那块石头无异。而问题却正出在这里:这块炼玉与余庆如今眼中的玉原本乃是一块,是当时梁玉植入发妻体内的那块,因其妻所产乃是双生子,这样一来,这石头便裂得两块,一人一块,非常公道。可是梁玉根本不知道其妻还有一子,只道是这石头炼得好,竞得了这样的成色。大家想想,这种事情连那波斯医生都曾看得在眼里,梁玉岂能不知?话说这梁玉当时自是兴奋,因为首次锤炼,自然技生,不得其中之道。玉炼成之后,因痛失亡妻,这新鲜劲头一过,自然把这东西看得淡了,也就尘封起来,作为留念,平日里看一眼都觉得愧疚,更不会想其中的玄机了。所以自然无法知道其妻竟然怀得双生子。
  因此,匪众当时所祭的石头,原本是要拿山大王的兄长的眼睛和器官祭奠的,却不想这余庆冒充真人,这就弄错,这石头非但没有炼成,还尽数毁了。俗话说:“试玉要看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三日之后,这块石头突然变成废物一块,那贼寇看见,自然要迁怒于余庆,也一定能看出这人是冒牌货,如若找到,定然被碎尸万段!
  这余庆自然不知其中利害,像平日一样,戴着义眼招摇过市,无论谁见了,都要赞叹一番。这样一来,竟然让这小城里妇孺皆知。其父得知儿子行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教训了一番,道:“招摇过市,专事张扬,大祸不远矣!是竖子,诚不足与谋!”那余庆听得父亲的教训,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这下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然而早就晚了。有几个贼人在一个黄昏化了妆进城,稍一打听,就知道有一个叫做“圭云庄”的铺子,少东家余庆少了一个招子,这答话之人自然买一送一,极尽添油加醋之能事,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告诉了这人,当然包括这余庆戴着义眼的事情。
  然而,当天晚上余庆在睡梦中却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
    余庆自然不知道那匪子进城打听消息的事情,但是父亲的话也对,老老实实在家呆了几日,别的没有长进,倒是养了一身好膘。另外还有一样,活计们收来的石头,这后生用那只义眼竟然能看通透。那天日里,张三尽早刚收来的一块不起眼的流石,余温故正在臭骂张三:“你*****的瞎了眼了?收上来这些扔货?看你是不想干了!所有的花销从工钱里双倍扣。”这倒霉的张三正准备将那堆石头扔掉,余庆上来拦住道:“也不能扔了呀。”随手拿了两块,让匠人敲开,竟然敲出六块鸽子卵打小的翡翠石!成色相当好。众人都惊呆了,这石头的道道外人是不知道,行内人都清楚:但凡大家伙比较好认,内中含量越小的玉,辨别得越困难。那视石斋的梁玉,也顶多看得八分九分大小的石头,再小估计也难了。而这余庆竟然能辨得四五分大小如同鸽卵的玉,自然是工夫不一般了。
  这余温故更像是得了大便宜一样,对儿子超凡的技艺赞不绝口,却只字不提那张三工钱的事。张三在旁边等得心焦,怯生生地瞅了个空当道:“东家,那我的工钱……”“工钱怎了?照扣!不长眼的东西,要不是少爷看得准,你还不把宝贝给扔了?”张三自认倒霉,他知道再怎么说也没用了,这余温故是出了名的糖公鸡,一毛不拔还能沾上便宜。
  晚上,最近食欲大长的余庆吃完饭,躺在堂屋的竹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就到了一块坟地。当时天阴沉沉的,加上又是晚上,三步之内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这余庆独自一人拿着铁锹在这块坟地里找东西,至于找什么,他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找。他见到一个墓碑,上面写着几行字,余庆连看都不看,上去就是一铁锹,不几下就挖开了,里面一口腐烂的棺材,余庆用铁锹打开,想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清,这时候不知哪儿来了一点儿光亮,他就着这点光亮下到底下看得分明:里面什么都没有!余庆吓坏了:难道是空坟?不可能啊!再仔细看,确实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正纳闷间,猛然一想:不对!灯光哪儿来的?!一转身,看那灯光时,吓得立即跌在棺材里面!原来一个老者,尸骨已经高度腐化,打着一盏灯笼,就站在余庆的身后!余庆吓得不敢出声,那老者也不言语,只是用空洞的眼洞对着他。双方僵持了一柱香的工夫,那骷髅竟然说话了!已经腐烂成接近白骨的模样,这骷髅竟然还留着花白的长胡子,从那没有血肉的嘴里吐出类似于锯木头的声音:“这后生真个不懂道理,好端端地拆我房子作甚?连我的床板还都给拆了。这下起雨来可怎么得了?”
  余庆一听,更加害怕,身体缩在棺材里发抖。那老者慢慢向前,他举着灯笼,想看清余庆的脸,脑袋靠近了,余庆几乎能闻到这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甚至能感觉到那硬刷刷的胡子蹭着他的胖脸!这家伙见余庆躺在里面不动,道:“小伙子,想跟我一块儿睡?好呀!我这十几年都是一个人睡的。好久没有跟人一起挤了,咱们今晚就一起睡吧。”说完就扔了灯笼要下到棺材里面。正待落下时,余庆的左眼删除一道红光,将那家伙弹出老远。余庆顾不得想怎么回事,爬出棺材夺路而逃,而身后那鬼东西却紧跟不放,让人起皮的声音不断响起:“后生,说好一起睡的?怎得这样对待我老头子,好心留你住宿,你竟然不领情……”余庆见他追不上,骂道:“去你妈的老骨头,熬膏药去吧!”头也不回地逃了。
   那老鬼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余庆这才开始慢下来。他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刚喘了两口气,就觉得身边还有一个人在喘气,他立即停下来,另外一个喘气声也立即停下来,他开始喘,那个声音也开始喘;他咳嗽一声,那声音也跟着咳嗽一声……余庆顿生疑窦,这八成又是见鬼了!余庆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正准备周围看看,猛一回头,发现自己左边肩膀上还有一颗人头,这人头跟自己的真头一模一样!他满脸痛苦,那人头也满脸痛苦,他吓得大笑,那人头也大笑,他笑过之后大哭,那人头也一样……余庆没有别的办法,这下直接整到自己肩膀上了,逃也没地方逃。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后面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来:“后生仔,莫跑!”完了!那把老骨头也追上来了。怎么办?带着这个人头跑吧!可是正准备迈脚,又有一股意识决定把脚收回来,就在这一走一收之间,那老头已经出现在余庆面前了。他看看老头儿,又看看“自己”,实在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就这样吧,让他们整死吧。反正我爹会给我报仇的。他闭上眼睛正准备豁出去拼命的时候,一个影子从远处飘飘忽忽地过来了。余庆一看,是一个女人,这女人穿着死人穿的衣裳,整个脸惨白,画着浓妆。经过了这一夜的古怪离奇的事,余庆已经习惯被这些东西缠着了,他也不吃惊,反而想看看这女人想干啥。
  女人喝退了那老骨头,一挥手将余庆肩膀上的脑袋也给收拾了。这才跟余庆说话:“公子来此何干?”余庆道:“我也不知道,来找东西。”那女子问:“公子找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一起找。”余庆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明明知道这不是人类,仍然春心荡漾:“我开始也不知道找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是来找你。”那女人于是拉住余庆的手,去了一处地方,二人做了一晚上的露水夫妻。直到鸡叫了,这女子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一连三天,余庆都是做着这样的梦:刚开始被人追,然后身体出现异常,最后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解救,而且每天遇到的情况不一样,女人的模样也不一样。第三天的时候,余庆遇到这些追他的人,已经不怎么着急地逃命了,他知道有女人会救他。只是三天下来,原本大胖子的余庆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每天精神萎靡,但是眼力仍然没变,给庄上买石头,不曾看走眼。
  这一天晚上,余庆睡了个好觉,什么梦都没做。这下精神倒是不紧张了,却总是觉得少了什么。这天中午,余温故出去了,余庆和几个伙计守着庄子上的生意,自从他得了神眼,庄上的生意忙了不少。这会儿中午却不大有人来。正无聊间,一个撑着帐子算卦的中年道人进了“圭云庄”,他不顾伙计的阻拦,径自进来,直奔余庆,开口就道:“公子梦中一切可好?”那余庆正在为自己昨晚没做梦的事情郁郁寡欢呢,一听这先生这么说,就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好梦?”那道人说:“有好梦不难,只要肯话本钱买!”余庆道:“真新鲜!这梦还能买?那是不是我想做什么梦都能做?”那道人说:“这个自然。”余庆笑笑:“那我想当委员长,你行吗?”道人笑笑:“不要开玩笑。前三天的春梦还想不想做?”余庆一听这下确定自己是遇到神仙法术了,他高兴得都忘了自己姓啥了,哪儿还考虑什么委员长不委员长的,就想立刻进入梦境:“你这梦什么价儿?”道士笑笑说:“没价儿,拿石头换!”余庆道:“这简单!”立即从柜上拿了几个中等的冷翡翠石交给道人,道人看看,笑道:“这只够一晚上的。”余庆道:“先做一晚上吧。我得先看看货,要不然我买它干嘛。不过话说清楚啊。前面那些吓人的事儿别再给我整了啊。”道士笑笑说:“那得再加钱。”余庆狠狠地瞪了这道士一眼,从兜里拿出几块大洋,摔倒道士手里:“就这么多了,你瞧着办吧。”道士笑笑,收下了。
    当天夜里,余庆自然做了一个好梦,这梦没有前三次那样的危险经历,一开始就有一个姑娘在等他。他一路追,追到最后,这姑娘在悬崖边上停住了。余庆笑道:“看你还往哪儿跑。”正准备上前,那姑娘竟然纵身一跳,跳到了悬崖下面。余庆大吃一惊,到悬崖边上往下一看,哪儿还有人影?正待转身,却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来。这些人二话不说,抓起他就走。一干人抬着不断挣扎的余庆来到一块墓地中间,那墓地打开一个洞口,几个人押着余庆鱼贯而入。
  一干人进得洞来,将余庆绑在一根石柱上。这时候,余庆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中年道士!那道士一连阴险的笑:“余少庄主,咱们又见面了!”“你们想干什么?”那道士道:“不干什么。只想拿下你身上一样东西。动手!”周围人立即一拥而上,将余庆那神眼抠将出来……
  余庆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摸摸眼睛,还在!果然是一个噩梦。余庆暗自庆幸。这时候,日头正高。余庆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他起身出门一看,院子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大石头。他问了众人:“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东西?”下人回道:“一个外地的石客,说是六万块现大洋买来的,里面有异宝,要价六万八。因没有去处,暂时先放在这里。”余庆睁大了左眼望着这石头,发现里面确实有一大块好玉,这玉别说质地,就是颜色都与平常不同,分层竟然有七种颜色!余庆悄声告诉父亲:“这石头里面的玉乃是彩虹玉,世间极品!”余温故对于自己儿子的眼力自然不怀疑,当即出价六万八,喊了出去。奈何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道:“我出七万!”这父子一看,喊价者不是别人,正是梁石——视石斋的少东家。余温故志在必得,出价七万八,那梁石也不示弱,出到十万。众人惊讶:这块石头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竟然有人出价十万。怎奈那余温故更是卯上了劲儿:“我这全部身家,加上这座宅院和前面的铺子,来换这块石头!”人群里面一阵沉寂之后,突然人生鼎沸。那梁石摇摇头,离开了。这对父子眼见得手,这才释怀。得了石头,送了房契和铺子以及地窖里的金银和玉器等物,总算交割完毕。正待离去,那卖家拦住了:“还有一样东西得留下!”父子二人正纳闷,该留下的都留下了,怎么还要?那卖家道:“奉我家东家指示,特别要将余少爷左眼留下,方能成交。”
  父子二人吃惊不小,反复争取,没有成效,眼见得石头到手,却生了这般枝节。余庆一咬牙,道:“给了!”那余温故却拦住,道:“不可。以后还要以此为生,不能自断后路。”但是不拿眼睛,这石头也不能切,怎么办呢?那卖家说了:“不留下眼睛也行。只能切八分,如果切得,自是拿走,如果切不得,那就是你们的命不好。这剩下的石头,我们就收回,当然,连同这里的所有物件。怎么样?”
  余氏父子反复权衡,终于咬牙答应。他们能答应,说明他们对这义眼的神通很有信心,余温故也相信,只要儿子盯着石头,别说八分,就是五分也切得到。一声锣响,场内清人,这场盛事浩大的赌玉活动正式开始了!
   父子二人吃惊不小,反复争取,没有成效,眼见得石头到手,却生了这般枝节。余庆一咬牙,道:“给了!”那余温故却拦住,道:“不可。以后还要以此为生,不能自断后路。”但是不拿眼睛,这石头也不能切,怎么办呢?那卖家说了:“不留下眼睛也行。只能切八分,如果切得,自是拿走,如果切不得,那就是你们的命不好。这剩下的石头,我们就收回,当然,连同这里的所有物件。怎么样?”
  余氏父子反复权衡,终于咬牙答应。他们能答应,说明他们对这义眼的神通很有信心,余温故也相信,只要儿子盯着石头,别说八分,就是五分也切得到。一声锣响,场内清人,这场盛事浩大的赌玉活动正式开始了!
  那卖家将石头分了十块,给余家父子切割,那余庆盯着石头,指挥着手下人开始切玉,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分晓的余温故这时候心里也没了底,眼见得天黑了,难道是余庆看错了吗?也不太像啊。到天黑,那石头仍然是石头,没有露出一点玉石的痕迹,更别说彩虹玉了。石块已经被切去三分,再有五分,如果切不到,这余家就只能破产了,想到这里,父子二人汗如雨下!
  翌日一早,这父子二人就在这里等候了,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来围观。沉寂好久的小城,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赌玉现场上演了历史性的一幕。切玉继续进行,一片石粉掉下去,那八分就减去一些,余温故的心里就抽一下,好像被人拿鞭子打一样。这样战战兢兢地将剩下的石头切完,竟然连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看到。那余庆不停地揉眼睛,他应该不会看错的!因为确实看到了,即使现在仍然看到了那块石头。这石头的位置在不断偏移,虽说每次都是一点点,但是都很巧妙地避过了切割。余庆每次都觉得马上就要遇到了,可是就差一点点,他只盯着那玉,根本没考虑那石头已经快完了,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总是会产生错觉。余庆正是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他总觉得快切到了,可是每次都是石头,而余温故由于看不见玉,所以他只注意石头,因此当这八分都切完之后,仍然没有看到玉石,他压抑的心情突然爆发了,大喊一声:“天绝我!何以堪?”然后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整个场上很安静,只有几个工匠仍然在敲着剩下不多的一块石头。余庆看了一眼父亲,挥一挥手,道:“且停下来吧。我认输!”这时候,所有人都停下来了,那中年道士出现了,他笑道:“少东家,怎么样?”“道长!我知道你使诈,在我梦中给我下咒是不是?其实我看出这玉就在石头里,你给我眼睛做了手脚,让我把位置看偏离了,是不是?”道士笑道:“少东家还不笨。不过已经晚了,你的八分已经切完了。你没有机会了。”
    “谁说的?”余庆冷笑一声,然后对刚才的卖家说:“你家主子说话还算不算?我挖出一个招子,就让我继续切?”那卖家去了,一会儿又回来,说:“我家主子说了,只要少东家你挖出一个招子,这剩下的两分就是你的了!”余庆大笑一声,道:“天让我独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完抠掉了自己的右眼!他用手拿着血淋淋的眼珠子,朝那道士甩了过去,那道士一惊没有躲过,被眼珠子直直砸中了鼻梁,鼻梁立即歪向一边,可见这一砸,余庆使了多大的劲儿。正待动手时,那道士拦住了:“少东家,你挖的是哪个眼睛?好像你的左眼才有炼玉吧?”余庆已经满脸血汗,父亲尚昏死在地上不知死活,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明白了背后肯定有人在作祟,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考虑背后指使者了,遂大声道:“大家都是站着撒尿的人,别言而无信,各位乡亲,请问刚才他们东家说得可是要我挖出左眼?我明明记得他们东家说,只要挖出一个招子,这剩下的两分就是我的了!”众人应诺,余庆用余下的玉石义眼盯着那道士,道士捂着鼻子后退一步,道:“那你就切吧!”余庆擦了擦脸上的血水,正准备动手切余下的那两分,却迟迟不动,因为他用义眼看见,那七彩玉石早就不在剩下的两分里了。但是他并不死心,定了定神,亲自上阵切那余下的两分石头。哪用得了一柱香的工夫,那剩下的两分也已经切完,根本没有什么七彩石!见了这样的结果,余庆立即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这时,视石斋的少东家梁石出现了,他唤醒余温故父子,得意道:“砸了视石斋的牌子,想这么容易脱身?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这几个月来,我视石斋生意每况愈下,都是拜你们所赐!”二人惨笑,道:“害人终害己。”说完蹒跚地起身,少的搀扶着老的,从人群中渐渐远去了。梁石大笑道:“从此之后,这圭云庄姓了梁了!”
  原来,那天余温故去视石斋拿走炼玉的时候,梁石已经开始谋划这个计划了。当然这些计划是不能让其父梁玉知道的,梁玉古板,认为明人不做暗事,即使是余家父子欺骗在先,他也告诫梁石不可以卑劣对付卑劣,否则家法从事。前几日,梁玉去了陕西,梁石一个人打点店铺。他先让那道士做法,用噩梦和春梦引诱余庆上钩,之所以先噩梦后春梦,乃是为了增加后者对被咒人的美好印象,让其迅速成瘾。果然余庆上当,紧接着,在幻术之下绑架余庆的魂魄,并将那炼玉义眼下了咒,所以余庆从头到尾看到这块石头里面的七彩石都是幻象。在余庆拿眼睛扔了那道士之后,咒术破了,余庆自然就看不到了。
   正在梁石得意的时候,一批人马冲破人群,将梁石这伙人团团围住,拿了下来。梁石大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故。人群见是土匪来袭,立即散乱地跑开。这土匪抓了梁石立即走了,等那军警来时,整个圭云庄早就没了一个人影,只剩下这些被切掉的石块和一片狼藉。
  土匪将梁石抓上山后,梁石才闹明白是被土匪抓了。但是一见到这个山大王不免大惊,因为这个人和自己长得太像了,众土匪也吃惊,看着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调笑。那山大王始终笑着,笑得梁石心里发毛,少顷,山大王才说:“你不用怕,梁家大少爷,我这次请你来,完全是为了把你父亲请来,然后杀了他。”梁石道:“这位先生,我与你昨日无怨今日无仇,为何如此对待我梁家?”那大王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不顺眼,就想把你们抓来杀掉解解闷。”“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梁石骂道。
  “我从来就是强盗,但是我还做得不够,我离你们父子差远了。你父亲为了炼玉可以不顾及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性命,你为了报仇可以精心策划,让那余家父子家破人散,更让余庆自己动手挖了自己的眼睛。我这个强盗都自愧不如,那你说,你们是什么?恶魔?还是禽兽?哦,对了,不能说你们是禽兽,对我不好。”
  “你到底是谁?少在这装神弄鬼!”梁石被戳到痛处,有些恼羞成怒。“发怒了,梁大公子。不要怒嘛!我这十八年的委屈都过来了,你这才多长时间?再说你刚刚报了仇,你还正舒坦呢。不要这么快动气!上次姓余的那小子骗了我,说他是梁家大少爷,害得我们这些人连祭祀都给毁了,这次终于抓到真的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了。只要用你的血祭奠我山上这块奇石,我们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弟兄们!押上去。今晚咱们就动手,省得麻烦!”
  就在那晚祭祀的地方,一切照旧,只是牺牲换作了梁石。梁石被束缚在石头上,动也不能动,他看着这块石头由青变绿,接着变红,最后变成黑色,然后石头的质地变软,紧接着成为黏稠的黑色液体,就像墨一样。山大王拔出刀子,脱手而出,正好仍在那梁石的手臂上,血像流水一样滴进这黑色的液体,液体开始转成红色,最后成型,只是质地仍然发软。
  “血不够!怎么办?老大。”一个土匪道。“不够?看看他死了没有!”山大王一声令下,早有人将那已经昏迷的梁石从山包上放下来。“老大,还在喘气,不如,放光了他的血?”土匪不死心。“狗脑子!杀他还不容易,但是杀了他,他爹还会来吗?我还指着他们父子给我娘背尸迁坟呢。”手下不做声了,这山大王道:“反正马上练成了,这样,用我的吧!”手下不敢动手,山大王一个巴掌打过去:“没用的东西!”说完自己上了山包,割破手臂,血又开始流进这黑色的黏液中……
  这山大王正感到头晕的时候,那石头的质地已经开始硬化,而且底下那位他的哥哥,也已经开始醒了,被手下控制着,而那些匪众却焦急地望着上面,为他的安危担忧。
    正在这时,山下的枪炮声响成一片,是当地驻军。手下一见这阵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谁能料到驻军在这时候杀上山来,按道理平时相安无事呀。众土匪一下慌了神,别看他们平时打家劫舍挺勇猛,但是真正跟官兵斗,可真不是对手,一方面是由于官兵十几年来不跟他们冲突,他们自负不假操练,另一方面这些官兵们装备更新很快,他们只要人手有家伙就局的天不怕地不怕了,不注重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手中的枪炮早已经落伍,这次冲突一起,这帮乌合之众一会儿工夫被官兵风卷残云。打死打伤无数,剩下的也都全部绑了,包括这对双胞胎兄弟在内。山大王头晕不能说话,梁石也刚刚恢复元气,挣扎着说:“我市视石斋的少东家,我是被土匪们抓上山的,求你们放了我!”这时候两个人从队伍里面站出来,道:“我们谁都能放,就是不能放了你!”梁石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式余家父子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刚才听那山大王说话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想起他们离去时候的背影有太多凄凉,没想到转瞬间,双方的身份就换了位置!
  “早知道你这狗东西是这样子,我就该早把你杀了!”山大王也认出那余少爷。余庆彻底翻身:“那你就后悔吧!我告诉你们,老子做事从来心狠手辣,不留后患,你们两个还有你们那死鬼老爹都得死。你爹不是去了陕西了吗?我早就派人在路上接他去了,只要接到了,这整个视石斋还有圭云庄以及小镇里的所有生意都归我们了!”
  “谁说归你们了。这些生意全部都是我们元帅的,今天在这里的人,都得死。包括你们俩!”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见自己的手下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这时候到了前台,开始发号施令,他首先将余家父子捆了,然后把他们捆成一排,士兵站好位置之后,准备射击。余家父子大声呼喊:“饶命!军爷饶命!我们是有功之人,您给的赏钱还没有花掉呢?怎么就把我们杀了?”“赏钱给了就行了,你们花不花是你们的事情,我们互不相欠。放枪!”枪响之后,这军官开始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山大王和梁家大少爷。众人对着山头就是一通搜索,当然一无所获。梁石在枪响之前,被山大王啦住,躲到山包下面的秘道里了。
  这军官见没找到二人,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因为他还着急地要去小镇查抄梁、余两家的财产,也就很快集结部队下了山。这兄弟二人正准备从秘道里面出来,却发现还有两个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透过月光看了一眼,原来是余家父子二人!这两个狡猾的家伙,竟然没有被杀死。原来这二人早就在枪响之前倒下了,因为人多,加上军官着急别的事情,也就对验尸不太严格了。他们因此躲过了一劫。这二人正准备逃走,余庆突然停下来,就往山包上爬,他想把那块炼成的黑玉拿走。
  可是他在上面费了半天劲,那黑玉纹丝不动。余温故在下面不断催促:“庆儿,快走,不要了,咱们什么都不要了!有你那义眼,以后什么都会有的!”可是余庆根本不听,执著地掰着那块黑玉。这时候,几个军人重新上山,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父子二人重现拿下,军官再次出现:“原来你们俩没死?要不是我忘了这块石头,我还真发现不了呢!这次老子不用枪,直接给你们火化了。点火!”手下几个士兵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汽油泼向二人。二人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我们把这块石头拱手相送!还有我家的所有财产!大人饶过我们一命,来时做牛做马……”“行了!我杀了你们,你们的财产和这块石头仍然是我的,不杀你们,也还是我的,那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呢?给你们机会报仇?那不符合我做事的原则。”那军官拿出火柴,点燃一根烟,将剩余的部分扔到二人身上,二人跪着就被烧着,痛苦地奔跑。余庆还想跑到军官跟前,却被一个士兵一枪撂倒,随后厅长了挣扎。等二人烧成灰烬,那军官也没把那块黑玉拿下来。只好作罢,在下山前却看见余庆已经焦黑的尸体上,一颗珠子闪闪发光——是那块炼玉。这军官拿了炼玉和一群士兵下了山去。
  兄弟二人从山包上拿了黑玉,找了另一条路,准备截住父亲,然后远走他乡。不料那山大王却不辞而别,临别前留下两封信,一封给了梁石,另一封不用说是给父亲梁玉的。信的内容是一样的:“我会报仇的。”
  梁玉终于被儿子截住,没有继续往前,而是从原路返回,来了陕西再找到五爷,父子二人在西安重新开店,只是再也不做赌石头的营生,而是经营珠宝,只是梁玉时刻惦记那两封信,一直到死。梁玉临死前对梁石说:“宁赌命,不赌玉。这是祖训,你要一代一代传下去。还有,不能气盛,就是因为我气盛,才害了你娘和你弟弟,正是因为你气盛,让梁、余两家家破人亡。”
  梁玉死的时候,有一个特殊的人来拜祭,那个人就是山大王,梁石的弟弟。那人走后,又有一封书信给梁石留下了,上书:“哥哥,我已经报仇了。后会无期!”(义眼完)
 
第卅五周 平坟
  我们村的王仁义家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大户人家,传说祖上曾经官至道台,其后人也大都精于科考,累世为官。后来到了王仁义父亲那一代就不再做官了。说起他们不做官的缘由,倒也惊人的一致:说是搜刮了太多的民脂民膏,被朝廷抓了现行,原本要处斩的,幸亏清廷有一项规定,叫做“赎罪银”,但凡有了罪责的官员,只要缴纳一定的银子,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赖得王家钱多,王仁义的父亲上下打点,这才免于一死,虽说耗费了不少银子还丢了官,倒也保得家庭平安,荣华富贵。
  然而,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大清时期,这王家做官的年代长了,积累下的银子多了去了,那点钱简直是九牛一毛,王家从道里回乡的时候,也算是衣锦还乡,大水泼街,黄土漫道,很有气派。家里的主权传到王仁义这一代的时候,官运从此也就走到头了。也端的是运气好,王仁义没去做官,没两年就民国了,皇帝不坐龙庭了,连年号都免了,成了民国某年。
  王仁义饱读诗书,对封建社会那一套还是恪守本分,听得外面皇帝不坐龙庭了,竟然气得三天不吃饭,说是天塌了。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虽说有辫子军张勋“再造清室”,却也是十几天的闹剧,消息刚刚传到陕西,实则京城里皇帝已经再次退位了。经过这一番折腾,王仁义知道这皇帝是改不回来了,也就彻底死了心,虽说心里有时候难免有些失落。等到袁世凯当皇帝的时候,这王仁义已经怒骂袁世凯“窃国者诸侯”了。
  王仁义这个人很讲礼数,手下三个儿子,个个接受王仁义的管教,老大、老二恪守家训,不事张扬。只有这个老三却是王仁义的一个心头的大疙瘩。首先,这老三的来路就很成问题,有传言说,王仁义当年在外念书,那年冬天回家的时候遭遇大雪,只好在破庙里过夜,就见到了王老三的亲娘,孤男寡女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难免摩擦出一点火花。也亏得那次“1夜情”,这两个人才没有被冻死。雪晴之后,王仁义起身准备继续回家,却发现身边的玉人早就没了踪影,归乡心切,也没有多想,就踏雪赶路了。这一对“破庙夫妻”,到分别竟然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然而大半年之后的一天早上,王仁义的下人刚刚打开门就听到婴儿的笑声,低头一看,门前竟然有一个小襁褓,襁褓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就俩字“庙生”。王仁义一看,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认了这个儿子,就取名“庙生”,按年龄排行老三,人称王老三。
  王老三的出身丝毫不影响他在家庭里的地位,大概仍然怀念那晚风情的滋味,这王仁义对老三要求非常严格,明显偏心。然而越是重视,往往越事与愿违。这王老三根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十二岁那年,终于闯了平生第一次祸。
  这王老三发育得早,相当早熟,加上身边一群老妈子、大丫环都是离家久远的单身女人,个个堪称“色中饿鬼”,从小就对着小少爷进行性骚扰,造就了一个相当早熟的老三。这小子十二岁的时候就长得人高马大,对于男女之事尚一知半解,终于有一天,这小子把一个贴身的二十多岁的小丫鬟的活儿给做了,这小丫鬟不敢声张,等得肚子胀了,眼看瞒不住了,这才跟王仁义说出实情。王仁义家风甚严,岂能出此家丑?他不是声张,一个人叹着气,默默地盘算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第卅五周 平坟
  我们村的王仁义家是MG时期有名的大户人家,传说祖上曾经官至道台,其后人也大都精于科考,累世为官。后来到了王仁义父亲那一代就不再做官了。说起他们不做官的缘由,倒也惊人的一致:说是搜刮了太多的民脂民膏,被朝廷抓了现行,原本要处斩的,幸亏清廷有一项规定,叫做“赎罪银”,但凡有了罪责的官员,只要缴纳一定的银子,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赖得王家钱多,王仁义的父亲上下打点,这才免于一死,虽说耗费了不少银子还丢了官,倒也保得家庭平安,荣华富贵。
  然而,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大清时期,这王家做官的年代长了,积累下的银子多了去了,那点钱简直是九牛一毛,王家从道里回乡的时候,也算是衣锦还乡,大水泼街,黄土漫道,很有气派。家里的主权传到王仁义这一代的时候,官运从此也就走到头了。也端的是运气好,王仁义没去做官,没两年就MG了,皇帝不坐龙庭了,连年号都免了,成了民国某年。
  王仁义饱读诗书,对封建社会那一套还是恪守本分,听得外面皇帝不坐龙庭了,竟然气得三天不吃饭,说是天塌了。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虽说有辫子军张勋“再造清室”,却也是十几天的闹剧,消息刚刚传到陕西,实则京城里皇帝已经再次退位了。经过这一番折腾,王仁义知道这皇帝是改不回来了,也就彻底死了心,虽说心里有时候难免有些失落。等到袁世凯当皇帝的时候,这王仁义已经怒骂袁世凯“窃国者诸侯”了。
  王仁义这个人很讲礼数,手下三个儿子,个个接受王仁义的管教,老大、老二恪守家训,不事张扬。只有这个老三却是王仁义的一个心头的大疙瘩。首先,这老三的来路就很成问题,有传言说,王仁义当年在外念书,那年冬天回家的时候遭遇大雪,只好在破庙里过夜,就见到了王老三的亲娘,孤男寡女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难免摩擦出一点火花。也亏得那次“1夜情”,这两个人才没有被冻死。雪晴之后,王仁义起身准备继续回家,却发现身边的玉人早就没了踪影,归乡心切,也没有多想,就踏雪赶路了。这一对“破庙夫妻”,到分别竟然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然而大半年之后的一天早上,王仁义的下人刚刚打开门就听到婴儿的笑声,低头一看,门前竟然有一个小襁褓,襁褓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就俩字“庙生”。王仁义一看,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认了这个儿子,就取名“庙生”,按年龄排行老三,人称王老三。
  王老三的出身丝毫不影响他在家庭里的地位,大概仍然怀念那晚风情的滋味,这王仁义对老三要求非常严格,明显偏心。然而越是重视,往往越事与愿违。这王老三根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十二岁那年,终于闯了平生第一次祸。
  这王老三发育得早,相当早熟,加上身边一群老妈子、大丫环都是离家久远的单身女人,个个堪称“色中饿鬼”,从小就对着小少爷进行性骚扰,造就了一个相当早熟的老三。这小子十二岁的时候就长得人高马大,对于男女之事尚一知半解,终于有一天,这小子把一个贴身的二十多岁的小丫鬟的活儿给做了,这小丫鬟不敢声张,等得肚子胀了,眼看瞒不住了,这才跟王仁义说出实情。王仁义家风甚严,岂能出此家丑?他不是声张,一个人叹着气,默默地盘算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虽说理论联系实际,王老三和小丫鬟“实习”加“操练”的事情确实让王仁义头痛不已。眼见着搁辈的孙子就要出世,王仁义心里非常着急。他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将王老三吊在树上,用蘸了水的绳子抽了个半死,十二岁的王老三竟然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声不吭。王仁义打累了,径自回屋睡觉,临走前吩咐手下人:“谁解开绳子剁谁的手,谁给他吃饭砸谁的饭碗。”众人虽然心疼小少爷,但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到了后半夜,家里来了一个梁上君子。也是这贼倒霉,偏偏走进了这深宅大院。王家大院高深莫测,占地百余亩,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即餐饮、住宿、停车(马车)、娱乐为一体,里面建筑林立,门庭众多,这小贼一看就是那没见过这么大世面的贼,在这宅子里竟然迷了路,不仅什么都没偷到,反而把自己给暴露了。
  发现贼人的第一个人自然是被吊在后院受罚的三少爷。这三少爷见有贼人出没后院,也不声张,待那人走近了,这才应声道:“壮士救我。”那贼人听见有人说话,竟吓了一跳,自习看时,方才发现这里吊着一个人,那贼笑道:“莫不是同门?手下落空,被吊起来了?”王老三接话搭话:“正是,我人小手笨,折了买卖不说,还把自己给拴住了。”这一问一答颇有讲究,其中有贼盗们的暗语。这王老三整天跟一群下人混混在一起腻歪,这点暗语自然还是知道的。这贼一听暗语对,也没有怀疑,当时就给王老三松了绑,完事儿之后,小贼问:“后生,你先来一步,可知道这大院的出口在哪儿?我也走了空,不想迷了路,想走连门都找不到。”王老三笑道:“我不知道出口在哪儿,我却知道衙门在哪儿!”说完就把这贼给抓住了,这贼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小孩子这么大力气,竟然将一个成年人牢牢钳住。也到底是一天没吃东西,身子虚,王老三快要坚持不住了,但是这小子更是硬气,就是不喊人,一个人和贼人相持。两个人的搏斗在后院正热闹,这边众人呼噜打得震天响。
  那贼挣脱之后,反将王老三制服了,正准备拿刀子把他灭了,却感觉后背一阵凉风,转头看时,一个满眼是血的女人,打着灯笼从远处飘飘然就过来了。这贼着实吓了一跳,刀子已经掉在地上。那女人阴冷地盯着他笑,瞬时间,那头发突然伸出,将这贼包裹的严严实实。等那王老三恢复过来,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被头发包得跟粽子一样的人倒在自己脚下,王老三用手试了试这人的鼻息,还倒有气。
  这时,天已经大亮,王老三再看那贼人的时候,身上的头发已经变成麻绳。家里人起床之后才发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好在贼人已经被抓住了。但是王仁义却对着贼人不依不饶:“我说过,谁放他下来,剁谁的手!”说完拿出一把锋利的斧头,准备下手。这贼人在夜里的经历,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这会儿又见斧头下来,更是吓得磕头作揖。王仁义道:“要饶了你也可以,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老爷饶命,只要不杀了俺,就是十个条件俺也答应。”王仁义屏退左右,并把那挺了肚子的丫鬟叫来。道:“你带了这女人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她做你的老婆,我这里自然有一笔银子送上,如果不从,咱们衙门见!”这贼人哪儿想到还有这好事儿,自然千恩万谢,带了这丫头和银子从后院出了门去。王仁义一桩心事总算了了,但是仍然狠狠地训斥了十二岁的王老三。
    王仁义不顾情面地将老三打得遍体鳞伤,甚至不顾他为家里抓住了这个贼,从此之后对于王庙生的行径完全不闻不问。这下王老三更是玩得出格,十二三岁的年纪,竟然将别村一个旱码头上的窑子逛了个遍。懵懵懂懂中对男女之事更是欲罢不能。事情仍然传到了王仁义耳朵里,他不动声色,不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愤怒和吃惊的表情都没有,似乎这个人的所有事情根本就是邻居家或者更远的人和事,于自己无关。鉴于此,下人们也就渐渐不再向他报告三少爷的轶事了。
  这王老三虽然玩得出格,但是毕竟是个孩子,玩心兴起,一发不可收拾,惹祸是不可避免的。这一天,王老三和村子里的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们来到后山玩耍,王老三突然想起自己最近好长时间没去窑子了,不禁技痒难耐,可是苦于身上没有钱。他便和几个伙伴商量怎么弄点钱回去。这几个后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等,其中一个唤作“精私猴”的名叫侯四的家伙鬼点子最多,他出了一个主意:“后山上有一个明棺,放在那儿很多年了,风吹日晒竟然跟新的一样,肯定是好木头。咱们把这棺材偷了劈柴卖!”王老三眼珠子一转,打了侯四一个耳刮子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那棺材值多少钱你知道吗?要是卖了劈柴,顶多换几个烧饼,你拿着烧饼去逛窑子,不被乱刀砍死才怪!还说你精?狗脑子!”
  众人遂赶赴后山,到了地方,果然看见一副棺材规规整整地摆放在一个亭子下面,泛出黑亮的光来。众人的眼睛都呆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木棺。老三一声令下,众人就到了跟前把这棺材团团围住了。可是,任凭这五六个十二三岁的后生如何使劲,这棺材就是打不开。这下可给把王老三给惹恼了,这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办成,他不知听谁说得一个办法,在棺材板上撒尿,一时间这几个小子的尿就顺着这棺材木往下流,再稍稍一使劲,这棺材盖子打开了!
  可是里面出了几匹缎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不免让他们有些失望。但是王老三还是有主意:“咱们把这缎子先卖了,估计也够咱们折腾一阵子了,我看着缎子倒也少见,能换很多钱也说不定。”说完一伙子人拿着缎子溜之大吉,敞开的棺材在他们走后突然进入一个人,这人进去之后,棺材盖子自动合上了。当然,这一切王老三他们根本没有看见。
  一伙子后生拿着缎子去了一家绸缎店,这店老板一见这绸缎就两眼放光,将这几个人请进店里,压低了声音问:“后生们,这些缎子是从哪儿弄来的?”侯四正要说,被王老三一把拉住:“你是衙门的还是官府的?问这么多干嘛?到底收不收?爷们还有事儿呢。”后面几个后生也为了显摆自己的能力,纷纷道:“就是,就是,我们还等着银子逛窑子呢!”那绸缎店老板立即将这写绸缎收下,然后给了他们五十个现大洋,赶紧打发了这些家伙兴高采烈地去了,他待那些人走远,赶紧关了店门,在后院认真端详起这批绸布来:“不错,不错。是了!这正经八百的江南织造的绸缎,专门给宫里用的!没想到我老汉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
    这伙后生第二次去后山的那个棺材的时候,原本是打算把那块棺材抬出去卖的。可是当他们再次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发现情形已经与第一次完全不一样了。侯四说:“三爷,这盖子咱们上次走的时候是开着的,怎么现在又合上了?”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老三也觉得有些问题,但是这小子什么都不怕,仍然用原来的程序将棺盖打开,可是打开之后,众人都吃了一惊:棺材里面还是几匹绸缎,跟上次见到的一样!这下已经有人不敢动手了,王老三可不管这些:“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你要舍得给,我就舍得拿!搬!”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搬了这第二次出现的绸缎,仍然来到上次那家绸缎店。
  然而,这次这店主说什么也不收了,任凭这伙人磨破了嘴皮子,这店家就是不答应,甚至连这绸缎看都不看一眼。“这倒奇了,竟然有好买卖不愿意做的。咱们走!”说完带着这绸缎去了另一家店,结果仍然是拒绝收购。这王老三一下子气坏了!直接拿着绸缎就去了窑子,权当嫖资了,这老鸨子一看这伙后生拿着上好的绸缎上来,立即一副习惯性的笑容,笑眯眯地收下了:“哎哟!这王家三大爷就是不一样!出售阔绰,这么好的缎子我老婆娘还不曾见过呢。”说完吩咐几个龟奴收了,喊了几个姑娘下来。
  这次虽然受了些周折,但最终仍然打倒了目的。这让王老三心情不错。可是第三次去的时候,王老三这伙人竟然成了人见人躲的瘟神,没有哪个愿意靠近他,可是一时间又打听不到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因为人都躲着他们,根本没法问。好在侯四有经验,他自己化了妆,扮成一个女孩儿,去了一个绸缎店打听消息。一会儿工夫,这侯四回来了:“三爷!出事了!”众人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侯四的脸色不对劲,知道事情还是闹大了!王老三根本不管这一套:“啥事儿,快说!”那侯四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去了这家绸缎店,问有没有上好的绸缎,这老板说,上好的绸缎可会要人命啊。我问为什么,他告诉我说,天蚕绸缎店的老板前几日不知从哪儿收了几匹上等绸缎,看那针功是江南织造的活儿,谁知道没出三天,这老板竟然连遭几次大罪,先是闺女突然病倒,请全城的大夫都瞧过了,什么病都没诊断出来,现在还在炕上迷瞪呢。没几天,那窑子里的几个还有那老鸨子都得了一样的病,听着命呢,只等阎王点炮,这辈子就算和牌了!”
  “果然有问题!”王老三说。“这下咱们怎么办?惹下这么大的事儿,要出人命的呀!到时候官府追查起来,咱们都得掉脑袋!”侯四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王老三却道:“不怕,到时候出了事儿,我一个人偿命,绝不连累你们!”
   这伙后生第二次去后山的那个棺材的时候,原本是打算把那块棺材抬出去卖的。可是当他们再次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发现情形已经与第一次完全不一样了。侯四说:“三爷,这盖子咱们上次走的时候是开着的,怎么现在又合上了?”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老三也觉得有些问题,但是这小子什么都不怕,仍然用原来的程序将棺盖打开,可是打开之后,众人都吃了一惊:棺材里面还是几匹绸缎,跟上次见到的一样!这下已经有人不敢动手了,王老三可不管这些:“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你要舍得给,我就舍得拿!搬!”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搬了这第二次出现的绸缎,仍然来到上次那家绸缎店。
  然而,这次这店主说什么也不收了,任凭这伙人磨破了嘴皮子,这店家就是不答应,甚至连这绸缎看都不看一眼。“这倒奇了,竟然有好买卖不愿意做的。咱们走!”说完带着这绸缎去了另一家店,结果仍然是拒绝收购。这王老三一下子气坏了!直接拿着绸缎就去了窑子,权当嫖资了,这老鸨子一看这伙后生拿着上好的绸缎上来,立即一副习惯性的笑容,笑眯眯地收下了:“哎哟!这王家三大爷就是不一样!出售阔绰,这么好的缎子我老婆娘还不曾见过呢。”说完吩咐几个龟奴收了,喊了几个姑娘下来。
  这次虽然受了些周折,但最终仍然打倒了目的。这让王老三心情不错。可是第三次去的时候,王老三这伙人竟然成了人见人躲的瘟神,没有哪个愿意靠近他,可是一时间又打听不到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因为人都躲着他们,根本没法问。好在侯四有经验,他自己化了妆,扮成一个女孩儿,去了一个绸缎店打听消息。一会儿工夫,这侯四回来了:“三爷!出事了!”众人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侯四的脸色不对劲,知道事情还是闹大了!王老三根本不管这一套:“啥事儿,快说!”那侯四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去了这家绸缎店,问有没有上好的绸缎,这老板说,上好的绸缎可会要人命啊。我问为什么,他告诉我说,天蚕绸缎店的老板前几日不知从哪儿收了几匹上等绸缎,看那针功是江南织造的活儿,谁知道没出三天,这老板竟然连遭几次大罪,先是闺女突然病倒,请全城的大夫都瞧过了,什么病都没诊断出来,现在还在炕上迷瞪呢。没几天,那窑子里的几个还有那老鸨子都得了一样的病,听着命呢,只等阎王点炮,这辈子就算和牌了!”
  “果然有问题!”王老三说。“这下咱们怎么办?惹下这么大的事儿,要出人命的呀!到时候官府追查起来,咱们都得掉脑袋!”侯四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王老三却道:“不怕,到时候出了事儿,我一个人偿命,绝不连累你们!”话虽如此,可是这几个后生到底害怕了,再也不敢涉足后山半步。然而老三不怕,他仗着一身好肉,加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非要把这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免得日后出了人命,受了冤屈。他一个人蹲守在后山上,从不远处盯着这个棺材,一直到天黑没有挪窝。那棺材静静地躺在那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是搁在平时,王老三早就心急如焚,按捺不住了,但是这是特殊时期,真出了人命,坐牢倒是不怕,王仁义的鞭子可是不会怜惜他这个来路不正的儿子的。
  到了半夜,王老三有些吃不住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棺材那边一声巨响,盖子“腾”的一下飞起来了,里面忽然站起来一个女人,那女人一副干瘦的模样,面部表情虽然看不分明,但是那微弱的寒光让人不免心惊胆战。这王老三一下子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他盯着这个女人,觉得有些面熟,这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王老三越看越觉得熟悉,等他确认的时候,那女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准备去到别处了。王老三心叫:“不好,弱势跑了就麻烦了!什么都抓不着,这一天就白忙了!”他大喊一声:“翠儿——”那女人一惊,四下看时,发现王老三在这里,一时间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
  王老三根本不怕这女人是人是鬼,立刻跑上前去。站在跟前一看,还果然是那个被他弄大肚子的小丫鬟。王老三高兴地抱着这个满脸没有一点血色的女人:“翠儿,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在这儿呢?”这女子不说话,只是看着王老三,默默地流泪。“翠儿!你怪我是吗?”那女人摇摇头。“那你倒是说话呀!”女人还是摇摇头。王老三疑惑地看着翠儿,道:“翠儿,你不是已经死了吧?”那女人盯着老三,黑青的眼眶遮盖下的眼睛竟然流出几滴泪来。这女人突然转身,道:“三少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老爷要骂的!”“我不回去,我不怕老爷。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仍然不肯转过身来,背对着老三道:“我嫁给那贼汉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整天不是打就是骂,这些倒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他还每天虐待我,说是要把我肚子里的小崽子弄得胎死腹中,他每天拿脚踹我们的孩子,那棒子打。但是都没有成功,孩子还是一天天大起来。他后来又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就把这孩子摔死,然后剥了皮炖肉吃。他是个畜生,说到做到。我担心孩子将来有个三长两短,死了也没办法跟孩子交代,更没办法跟你交代,就怀着孩子上吊了。我之前早就打听了,只要棺材好,这人一时半会儿魂儿还走不了,我就能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在死之前就拿着你爹给我的那笔钱把棺材置办了,藏在后山这个地方,一切安顿好了,我就……”还没说完,这翠儿已经泣不成声。王老爷牙齿恨得痒痒的:“我要宰了那个狗贼!”翠儿接着说:“我担心你见了我的样子害怕,所以不敢对着你说话。”“没事儿,你转过来说!”老三说他不怕,这时候,这女人转过身来,铁青的脸,一条一寸长的舌头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嘴上,眼睛里全是血丝,真个头发凌乱不堪,精瘦,一点肉都没有,只剩下一张满是伤痕的苍白的皮。老三这样的大胆看见都不免吃了一惊。“我死之后,托梦给了任五爷,让他帮忙把我放到棺材里,并且找了地方能够避开鬼差,以免我在生下孩子之前被抓去。”  “现在,我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原本今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送到你们王家的。现在你在这儿,就还给你吧!”翠儿说完,将残留在外面的一寸长舌吸了回去。王老三抱着孩子,那孩子竟然对着他笑,丝毫没有对生人的恐惧,王老三怜爱地看着孩子:“这孩子随我,脑袋大!”翠儿笑笑,无意间舌头又伸出来了。王老三逗玩孩子,道:“那你现在怎么办?”一转眼,哪儿还有那女人的影子?王老三赶紧去那棺材旁边看,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这女人,不说一声就走,我还没问那些快死的人的事儿呢。”刚刚嘀咕完,王老三就听见远处传来缥缈的声音:“去找任五爷!”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吓得不轻,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拽着那女人消失在夜幕中,那女人频频回头,看着老三怀里的孩子……
  王老三到了五爷家里,问起那女人的事情,五爷笑笑,道:“前日里我跟我的师傅学了一手移魂术,法术倒是学下了,可是不知道灵不灵验。这女人挺着大肚子来找我,说了些事情,然后求我帮她保住孩子。我这个手艺刚刚学成,还没试验过,于是就答应她试试,但是不保证成功。这女人说,反正已经死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依照那法术的程序,把那口立在郊外的棺材挪了位置,找到一个极阳之地,葬了这个女人。这不算正式下葬,叫做佯葬,等了却了心愿,这才正式下葬。可是这样并不能保证那阴差不来索命呀。所以我就在那棺材底下压了很多这女人最珍视的东西,也就是那些绸缎了。原本这就没事了,绸缎特别是上等绸缎可以给鬼差以错觉,看不到死人的死气。但是只要接触了这绸缎的女人,一定会被勾去一部分魂魄。谁料想你们几个兔崽子却拿了绸缎去换钱,这就害了那些女人。”王老三问:“那女人已经被鬼差拉走了,我亲眼看见的。这些女人应该没事了吧?”五爷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还得我一番功夫才能救这些人的命啊。”王老三唯唯诺诺,在一旁看着五爷架幡招魂儿,折腾了大半夜,总算在鸡叫之前平息了这场事端。随后,王老三把这棺材送到了自家坟地外面,找了个地方,安葬了。当时,翠儿的丈夫周庆发找老三理论,想要回孩子还有翠儿的棺材,王老三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裆下,这孙子吓得把裤子尿了个通透!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那是在土改之后,那贼人周庆发从一个泼皮无赖,变成了村里的农委主席,负责农村的大小事务。然而王老三的家族却开始成为批斗的对象。这周庆发专门找王家的事儿,每次开会都要把这“地主剥削阶级”滴溜出来斗一斗。而且特别能在王老三跟前抖威风,已经很上了些年纪王老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在台子上对着周庆发就是一顿臭骂:“当年要不是我刀下留情,你周庆发裆里早就空了,还能让你现在在这儿晃荡你这软了吧唧的二两肉?”周庆发气得直跺脚,却不敢动手打人,因为现在是干部,干部要求素质高,不能打人,及时有反动分子很强硬,但是仍然要以说服教育为主,不能粗暴蛮横,主要是要“触及灵魂”!在这个思想的指引下,周庆发倒也不敢把老三怎么样,倒是让老三占了不少嘴上的便宜,把周庆发的祖宗十八代骂得翻了几个过儿!
  这周庆发哪儿是省油的等,他撺掇的上面下了文件,对农村的坟地进行重新开发,叫做死人给活人让地方。王家的祖坟面积最大,将尽百亩,这自然成为平坟的重点,王老三听完之后大怒:“谁敢挖老子祖坟,老子当时就要了他的命!”周庆发根本不把这个掉了毛的地主放在眼里,一大早就领着一群后生们去了王家的坟地,按照要求,给谁家平坟谁家还得管饭。这王老三知道有人去了坟地,但是自己被民兵拿着枪看着,根本动弹不得。公社下了文件,阻挠土地改革的一切行为都是违法的,对于一些老顽固可以由民兵执法。老三对这个政策还是很熟悉的,为了减少土改的阻力,提高成效,县里早就对这些大地主们进行了相关教育。但是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祖坟被挖而无动于衷呢?
  正想着,一个女人出现在王老三面前。王老三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老父亲王仁义却直直地盯着这女人看,这个女人就是那个下着大雪的夜里,和王仁义一起1夜情的那个女人,她就是王庙生王老三的亲娘!一家三口在这样的情况下团聚,感慨万千。那女人不说话,竟从墙里面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村子里嘈杂起来,整个村子闹哄哄的。守着他们的民兵也不知所措,拿着枪出去看热闹去了。等他们回来这才知道。那伙子平坟的人大白天见了鬼了,一老一小两个女鬼,老的头发托地,年轻的舌头托地,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明显的手印,是被巴掌打的。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平坟的事儿。只有周庆发,整天拿个铁锹站在村口,对着村里喊:“平坟了!老沙爷们儿,跟我去平王家的坟了。王家的坟里有宝贝啊!”
  据五爷后来说,那个王老三的亲娘,原本是王仁义的父亲回乡的途中救下的一个姑娘。一天晚上,王仁义的父亲从外地回来,在半路上见到这个女孩子,已经冻得不成样子了,王仁义的父亲上前一看,这孩子还有气,赶紧吩咐下人生活造饭,在野地里把这孩子救醒了。这孩子醒了之后,王仁义给了她棉衣,然后又给了她一些钱物,这才打发走了。但是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头却不得而知。遇到王仁义那次,要不是这女人,王仁义真要冻死在破庙里了。这女人是故意等得王仁义,救他一命,这次阻挠平坟,估计也是想报答王家的救命之恩吧。(平坟完)  这一日,梁石和几个朋友从酒店吃完酒出来,见路上一个山民模样打扮的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筐,框子里面放着一块大石头,这梁石是什么眼力?一看就知道是毛玉石,这石头尚未琢磨,倒已经泛出碧绿的光来,煞是好看。这梁石看了,对众人道:“这石头里必然有宝。”众人起哄。那山民笑道:“果有识宝的人,这块石头里面必然有宝,售价一万个现大洋。”那梁玉冷笑道:“怕不值一万两吧?”山民倒也痛快:“你说个价儿。”梁玉道:“四千块,多一分不要。”山民笑笑:“愿成人之美。”正准备成交,孰料平日里一起玩闹的“圭云庄”的少庄主余庆提出要买,梁石倒也痛快,见他喜欢,便让给了余庆。
  这一段中的“梁玉”应该都是“梁石”吧?
  
  第卅六周 悟佛
  在少华山森林公园游览了一圈,觉得还是景山寺对我的印象最深。这大概也是痴迷于玄学的缘故吧。我们到了景山寺的时候,正是午后,山上非常安静,偶尔山风吹动落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感受。
  我和五叔正坐在禅院的庭院里和老主持宁一法师坐着闲聊,这时候他的一个徒弟,大概有五十岁的样子上来香茗一品,见他倒茶水的时候,右手的食指只剩下指根,感到好奇。然而当面不好打问,等着徒弟走后,这才问起宁一法师,这徒弟的指头是怎么回事。法师笑笑说:“这指头断掉还颇有些来历呢。”说完,开始讲起了这个小和尚的故事:
  小和尚俗家姓武,祖籍河南。因灾与父母走散,来到陕西。衣食无着的时候,我收留了他。刚开始在寺院里挑水砍柴,做一些杂活。我并没有让他遁入空门,总觉得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不一定佛救了他,他就跟我一样成为佛门弟子。小和尚来的时候只有五六岁,在寺里呆了几年,也多少懂了一些佛法,加上天资聪明,一些晦涩难懂的佛经,一点就通,甚至比我还要有见底。于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我充分征求了他的意见,成为一名佛门弟子,接受剃度,赐法号“坤元”。
  这坤元从小长在寺里,对佛的领悟要比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强很多,寺里曾经有一次佛法辩论大赛,坤元夺得头筹,便有些沾沾自喜。然而这样骄傲下去,可是要犯戒的。为了让他认识到佛法无边,我尝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奏效,无奈之下,我只好用一种叫做移魂香的干草,偷偷放在他的茶杯里,将他迷倒,送入了另一个世界,当然,我能够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具体的年代已经不可考了。总之,当时佛家相当兴盛,坤元仍然叫做坤元,他所在的一个小寺庙,虽然只有坤元和师傅两个人,但是寺庙香火旺盛,每天前来参禅的人络绎不绝。有一次,一个远道而来的香客问坤元的师傅:“师傅,能否告诉我什么是佛。”师傅伸出右手的食指,告诉他这就是答案。这香客见状,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拜谢之后,离去了。坤元这时候正在旁边观看的清清楚楚:师傅伸了一个手指头,这就是佛了。第二次,又有人问师傅什么是佛,师傅同样伸出一个手指头,那人见状,拜谢之后就离开了。等到了第三次,师傅云游去了,坤元一个人在寺庙里招呼远近的香客,这时候,一个香客问坤元:“小师父,什么是佛?”坤元学着师傅的样子,伸出右手的食指,满脸的得意。那香客看着这个指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拜谢坤元之后,兴冲冲地离开了。如此几次,大家都知道这个寺庙的小和尚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高僧,能够参透佛法,很有见地。
  这话渐渐地传到师傅耳朵里了,有一天,坤元正在砍柴,师傅把坤元叫住道:“徒儿,师傅问你,什么是佛?”坤元习惯性地洋洋得意地伸出右手手指,道:“这就是佛!”师傅拿起砍柴的斧头对着坤元伸出的手指头就直接砍了下去。坤元痛得满院跑,这时候师傅仍然问他:“现在说什么是佛?”坤元仍然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可是看到空空如也的这根指头,惊呆了。师傅告诉他说:“这才是佛!”坤元恍然大悟。
  等到坤元醒来的时候,他摸摸自己的手指,发现手指还在,想了想那个奇怪的梦,自己走到厨房,要砍掉了这根手指。我及时制止,然后对他说:“坤元,你天资聪颖,难道不明白那个道理吗?梦中的师傅是要告诉你,佛即是空!可是现实中,你把一切当成空的就行了,干嘛还非要砍掉自己的手指呢?如果你现在还要用去掉此根的方法来悟佛的话,你就白在这里呆这么多日子了。”坤元想了想,放下了刀。  可是我发现,坤元的刀虽然没有最终砍下去,但是仍然划破了一些皮肉,我给他包扎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他的血液里面,有一些水银一样的东西。
  “难道是金溜虫?”五叔吃惊地问。法师道:“正是金溜虫!这金溜虫寄生于血中,慢慢聚集,会随着意志力的转移而在全身活动,并且碰见金属就会绕开。所以要做手术的话,只能用竹刀,当时医疗并不发达,根本不可能将其尽数取出,所以我很后悔制止他砍掉手指。”五叔道:“其实当时坤元要是很快将指头砍掉应该是能够将金溜虫全部祛除的?对吗?”五叔问。这和尚道:“施主所说极是!当时他的意志力都集中在这根指头上,只要下刀快,将这根聚集了所有金溜虫的指头砍掉,完全可以成功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已经患了此症,所以相当后悔。但是我仍然要想办法,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根指头上,然后快刀斩断手指,才能万无一失。”
  看来我只好想别的办法了。这坤元有一样毛病,就是好赌。但是因为没有钱的缘故,从来不顺赌(就是拿钱赌),而是横赌,横赌是一种非常残忍的赌法,下注的人可以赌钱,也可以赌手,赌脚,甚至赌命。这坤元经常去横赌,但是因为聪明,总是赢多输少,倒也没有损失什么。这一天,我知道他技痒难耐,就破天荒地准了他的半天假,让他下山玩一玩。坤元得知后,立即下山去了,我知道,他一定要去横赌的。
  在山下集镇,有一些小的赌档,就是给这些横赌的人准备的,坤元是这里的常客,自然大家都熟悉他的路数。这些赌场可不管有集会没有,生意异常火爆。整天就能听见里面推牌九的声音:“青龙四两,黄豹一对,小和尚的钱拿来!”坤元总是先把钱输光,然后押上自己的一只手,最后甚至要押上自己的一条命才能挽回输掉的东西。但是每次押命的时候,他总是能够获胜,屡试不爽。
  但是这一次,坤元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好了。他连玩七天,早就输光了钱,又想多玩一会儿,于是押上了那根原本该砍掉的指头。这时候,所有的人都盯着那扣下的牌九。一声开字唱出:“青龙一对!天地通吃。张三的钱拿来,小和尚的指头拿来!”因为要散场子了,没人继续赌了,所以开始收账,小和尚盯着自己的那根指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听一声大喊,坤元的指头与手掌就分离了。
  等着坤元回到寺庙,我才告诉他这一切。他很聪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原本赌场是不会轻易收摊打烊的。为什么要提前结账,就是为了让他那根指头被砍掉。知道了真相之后,坤元很惭愧,发誓再也不赌钱了。可是,心瘾难戒,他偶尔仍然要出去押注,这一点让我很头疼,因为贪欲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这小和尚整天沉溺于这些东西,迟早是要出事的。  话说这小和尚虽然经常外出豪赌,却也没有落下经课,每日的讲习倒也认真完成,到了晚上晚课之后,这才悄悄离开寺庙,到赌场豪赌。有一日,我问他:“坤元,你已经悟到了佛法的精益,为什么还要赌呢?”坤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赌瘾难戒。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控制着我。当我念佛经的时候,我心如止水,可是一旦闲暇,却怎么也不能控制了。只好去赌。师傅,既然佛即是空,那么人更是空,世间万物无不是空,我输掉全身所有的物件,甚至包括身上的部件,这也不是从有到无,从实到空吗?”我竟然被说得哑口无言。这小和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于是我请求佛祖给予帮助,如何教导这个不懂事的小和尚。八月十五做法事,我暗地里下了楔子,之后打开一看,楔子中有两个字“济癫”。我顿时明白了,从此不再管他,放任自流。
  有一日,坤元做完晚课,准备出庙门,我在打坐,装作看不见,没想到坤元出门前跪在我的前面,连磕三个响头,这才离去。等第二天回到寺庙的时候,虽然还是那个坤元,但是说话、办事完全不同,简直是另外一个人,而且他对佛法的解读完全离谱,根本就是不懂佛法的人,我觉得蹊跷,追问这坤元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坤元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今天早上鸡叫之前,坤元师傅已经圆寂了!”我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还给我磕头了,怎么今天说死就死了呢?我抓着这个长着坤元长相的人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坤元吓得面无血色,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前几天,坤元在去赌场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夜游魂,这些夜游魂个个身体强健,却满身是水。坤元知道,这些人怕是落水丧命的可怜人,一定是有求于我,要不然不会这么跟着我。于是坤元放慢脚步,等着这群游魂追上来。游魂围着坤元,道:“先生救命!我等乃是黄河的河工,原本在河岸上修筑堤坝,却不想被桃花洪水卷了身子。如今堤坝没有完工,加上明年汛期也就快到了,如果不立即还阳修复,将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坤元道:“别人就不能修吗?”那领头的道:“图纸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其他人修筑,肯定不坚固,将来少不了留下后患。”坤元问:“那你们找我想干什么?”答:“我等知道师傅乃是真神,希望您能发发慈悲,让我们还阳半年,我们修好河堤立即送命。绝不食言!”
  坤元道:“可是我怎么做呢?”河工说:“在赌场里,那些人整天不务正业,赌钱赌命,这不是白白浪费生命吗?你今晚一定要去赌场的话,希望带着我们,能把他们的命赢上一些,续在我们身上。我们修完河堤,立刻就走。”坤元想想也有道理,道:“那今晚你们帮我赢他们,赢了他们,你们就能在阳间完成你们的使命了!”众人应诺,于是一个和尚带着十几个游魂进了赌场,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原本以为有了游魂们的帮助,这场赌局一点悬念都不会有。然而,事实上正因为有了众多游魂们的帮助,这件事情才出现了一些波折,因为不止一个游魂在卖命地帮着坤元赢,所以最终导致这赌局根本没法开。因为大家并不能同心协力。所以几场下来,坤元还是输了。但是这时候,众游魂已经坐不住了。他们出门商量对策,而只剩下一个半大小子站在坤元旁边指点他。这样一来,坤元才渐渐反败为胜,最终这些职业赌徒的钱全部被赢到了坤元的口袋。正当这些赌徒们准备押手押脚的时候,坤元制止了他们:“只要你们在这张契约上签字,我不会为难你们,你们的手脚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众人一看都是寿命一年,奇怪之余,纷纷哈哈大笑:“和尚,你这不是逗我们开心呢?你怎么知道我能活多久?”坤元笑笑:“我虽然不知道,但是自然有人知道。废话少说,到底签还是不签?”这伙人见和尚并没有开玩笑,却也有些犯怵: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原本简单的契约,现在反而不敢签了。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眼见得鸡叫了,这事情怕是弄不成了,一个小后生大骂一声道:“反正老子整天也是混日子,多活一年少活一年有个球的区别,老子签了!和尚,我先跟你赌!”众人见这后生签了,仔细一想,这后生说得也对,纷纷签了契约,将这契约扔在了赌注的位置。
  正式的赌博开始了,很简单的一个过程,这和尚给那些治水的人总共赢得了十八年的寿命,分配到每个人将近两年!这伙人在输掉赌局之后,也没有什么一场的反应,只是鸡叫之后,这些人突然纷纷倒地毙命!坤元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迷惑间,赌场里平时打扫卫生的那个老者出现了:“小和尚,回去吧!唉,毁了十几条人命啊!”坤元拉住那老者道:“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者告诉他:“你仔细看看那契约!”小和尚连忙打开那个契约,这契约已经被鬼魂拿走精华,纸上的字随着天气逐渐变亮而变得模糊,但是仍然能看清“一年”已经改为“一季”!
  “这下坏了!一季六十年!这可怎么办?”坤元懵了。眼见的刚才还跟自己赌钱的这些人的身影渐渐离开躯体,坤元挡也挡不住!老者劝他道:“和尚,你没办法阻止的。那伙阴魂是一个阴阳人养的,他专门利用赌徒的心理,或者给予银钱,或者施以小恩小惠,或者利用同情心,无所不用其极地欺骗赌徒,偷取寿命,然后将一季用障眼法改成一年,等到赌局开始之后,立即更改,这时候根本没有人去看这个契约,一直到赌完为止!在这里赌钱的人隔三十年就要换一拨,这也怪不得你,时间该到了,天意呀!也许赌徒就不应该长寿……”老头儿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间去了,这话像是给坤元说得,又好像是给自己说得。
   坤元明白了,这伙游魂根本不是什么水坝修筑工人,而是那个阴阳先生养的鬼!这些赌徒的生命通过自己的手送给了那个阴阳先生!他很后悔,可是一切都晚了!如何补救?他没有主意,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具具鲜活的尸体,坤元悔不欲生!猛然间他想到了那个老者,他既然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自然知道破解的办法!他走进老者刚才进入的那个内室,奇怪的是,这内室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个牌位,上面写这一个陌生的人的名字:云长生。坤元觉得奇怪,但是他想到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个老人也许根本不是人,只是这间屋子的一个魂灵而已。
  他的猜测没错,这老者正是一个魂灵。坤元跪在这老者面前,祈祷:“老先生,我皈依我佛久矣!佛曰:戒杀!戒贪!我今已破了多戒,实则万劫不复!望怜弟子,救我于水火!如果能救得这些人性命,我愿将我的阳寿,换取他们平安!”祈祷完,那老者果然出现,手中拿着一张契约:“小和尚,见你可怜,就跟你通融一下,你且签了这协议,我与那阴阳先生倒有几年交情,去求助于他,也许卖你个人情,如果不能,这契约还你,你自受佛祖责罪,也是业果!”那和尚咬破手指,画了押,猛然觉得上当了,正要撕掉契约,却见那老者手下更快,将那契约抢了过来,吞入口中:“小和尚,你很幸运,有三季寿命!可惜的是,你虽然悟道,但终究太过执着,终于便宜了我了!我又能在世间逍遥了!”这时,那些游魂重新出现,并且站于老者两侧,和尚道:“我明白了!我说我咬破手指你竟然不怕,可见你不是什么魂灵,而是一个人!只有人不怕见血!你就是那个养鬼的阴阳生吧?”“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你的一百八十年寿命归我了!你这种长寿奇人,三百年才出一个,我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呢?你虽然没有什么打得缺点,但是好赌是你胎里就带来的。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阴阳生大笑,“记住,在地狱里好好修行!不要再赌了。虽然断指悟道,终于被我取了先手!不白活一百多年!”说完,刚才赌命的那帮小子,一个个又站起来,重新收拾了一下赌场,开始迎接新的赌客。一切都是圈套,那些赌客们根本就是阴阳生的棋子,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就等着和尚往里面钻了!
  小和尚阳寿将尽,隐约间梦中的师傅问他:“什么是佛?”他环顾自身,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看不见,这才笑道:“空就是佛!”师傅道:“心中有佛处处佛!”坤元和尚听完,闭上眼睛,满脸是满足的笑容……
    坤元圆寂之后,尸体被阴阳生扔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然而这个山洞却封闭着一个夭折的孩子的魂灵,这孩子因为尸体已经无法寻找,所以魂灵在这山洞中不停地徘徊。正好这时候,坤元的尸体送到了,这孩子一看这尸体还是温的,就立即附了体!坤元平生念佛吃斋,心中没有太多杂念,因此也能和这小孩的灵魂相符,不很排斥。这小孩子就是现在的坤元。
  五叔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个阴阳生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住持笑道:“他也后悔了!原本他害坤元的时候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了,现在将四百岁,他每天都来找我,愿意以生命布施佛祖,但求一死,可是他怎么也死不了!”“死不了岂不是更好?”我插嘴说,住持道:“非也!你如果在路上旅行,最终的目的也就是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到达目的地呀!”我说。
  和尚道:“这就对了。人的生老病死,转世投胎都是有定数的,若总也不死,就是没有目的地的旅行,刚开始会觉得风景很新鲜很好看,时间长了,就该考虑终点也就是死的问题了,可是阴阳生却没有死的问题可以考虑,因为不断骗寿,他总也不死,考虑死亡对他来说实在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人就是人,如果每天为了骗寿而活着,还要活几百上千年,岂不是很无聊,很寂寞。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同一辈的朋友,所有的人都是晚辈,这样一来他还有交往吗?一个没有交往,没有死亡这样的尽头可以祈盼,岂不是很悲哀吗?虽然他一直活下去的欲望非常强烈,但是越往后越觉得不对,别人都有终点,他却一个人在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他不想到达目的地吗?当然想!可见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是非常悲哀的。阴阳生现在正在盼望着终点的到来,尽管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再骗寿,但是还有几十年的生命等着他继续往下走,对他来说,终点已经不太遥远了!”我和五叔点点头,明白了!(悟佛完)
    第卅七周 浮生
  我和五叔赶到西河村这个颇为气派的小洋楼的院子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一群人。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这群人中间有一对中年夫妇,与其他村民不同的是,这对夫妇衣着光鲜,在这群“泥腿子”中间显得鹤立鸡群。
  我们是今晨六点钟接到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叫刘庆根,也就是那对夫妇中的男子,他是西河村一带最有钱的包工头,他的发家是从修筑拦河大坝开始的。刘庆根在电话中说:“老五,家里出事儿了!”我和五叔就赶紧开着车过来了。
  围观的人见有车进来,纷纷让开一个大的口子,我和五叔趁机把车停在院子里面。刘庆根的车就在墙根处不远的两棵树之间停着,大概是为了防雨吧,这辆黑色的尼桑车被主任蒙上了一层彩条塑料布,显得不伦不类。然而车前面的标志还是很不配合地从彩条布的遮挡中露了出来。当我和五叔乘坐的奥迪车出现在院子的时候,刘庆根走到自己的车跟前,将彩条布拉住了,正好遮挡了车的标志。大概他觉得有些没面子吧!我想。
  院子较大,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一张大床包括上面的床上用品都在院子中央。刘庆根的老婆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很长时间不能说话,看到我们来了,这才恢复了一些气色。之后便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却根本不得要领,我和五叔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滚一边去!来回话都说不了,球事儿都弄不成。”刘庆根生气地骂了妻子一句,然后客气地将我们让进屋里,让儿子刘晓沏了茶,这才和我们坐下慢慢说起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五叔一边听着,一边贪婪地盯着那茶杯,仅仅一分钟,他立即将那茶杯端起来,狠狠地呷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入定一般慢慢地享受起来,丝毫不管那刘庆根在说什么。刘庆根也知道五叔有这个毛病,也就开了个场,等着五叔过完瘾,这才开始正式说起家里这件离奇的事件:
  这两天家里一直不太正常,先是每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能听见院子里面有脚步声,那种拖着鞋蹭地走道的脚步声,还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老太太的咳嗽声。我壮着胆子出门去看,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以出去,声音就没有了,可是我一回屋,那声音又想起来,让人怕的不行。再就是昨天晚上,我和老婆睡下没多久,就觉得冷得不行,醒来一看,吓了一大条!发现床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了位置,竟然在院子里面!而且不是在地上,悬在两米高的半空里,好像周围都是水一样,这床就像漂在水里一样,晃晃悠悠,我和老婆在床上动也不敢动,这样对付了大半晚上,鸡叫了三遍,这才慢慢落下来。为了让你看个清楚,我没有挪动床,回家穿了衣服,就在门口等着你们。一落地这死婆姨就杀猪一样叫起来,把大半村子的人都喊来了。
   五叔不说话,继续喝茶,等那茶喝了差不多一半了,这才缓缓道:“今天晚上先换个地方睡吧。我在你家这儿呆着。”那刘庆根这才微微释怀,不似刚才那般紧张。又闲聊一阵,五叔突然问起刘庆根一件事情:“你家搬到这里大概多久了?”刘庆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发家也就是三四年的事情,原先在这个村子里,刘庆根是出了名的破落户,连这一带的讨饭的花子都绕着他家走。几间破房子漏风漏雨,什么牲口都养不住。养了头猪瘦得赛狗,时常没有硬料,整天的糠草还不能保证正常供应,那猪营养不良饿得两米高的猪圈围墙,一跃就能跳出来!猪满身的红绒,能清楚地看见骨架,没几天,这头倒霉的猪就在刘庆根家饿死了。村里人长时间将这件事情作为笑谈。然而他家当时有一样畜生却养得极好,那就是老鼠!刘庆根的屋子破,到处是洞,这正好给老鼠有了生存的空间,一时间,满地老鼠,上上下下,非常热闹。老鼠吃百家饭,却怎么也饿不死。刘庆根不仅穷,却也懒,地里的活儿不会做,也懒得出力气,于是过得更穷了,即使在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一家人还穿着破了腚的裤子招摇过市,昭示着家里的窘境。
  当时的刘庆根是村里的落后典型,二十年来一直是农村贫困人口的一面旗帜。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虽然不会种庄稼,但是刘庆根脑子好使,自从承包了这个拦洪坝工程之后,他就像吹了气的猪尿泡——发了。村里人开始有人眼红,随着刘庆根财富的不断增加,那些眼红的村人再也不敢拿原来的眼光看待他了。当然仍然有人对此颇有偏颇:“他的庄稼种得最差,咋就能发财呢?”听到的人说:“盘子装水,咋也不如碗,人家是盛大菜的。”
    如今富起来的刘庆根开始在这据说风水最好的地界给自己修了别墅一样的房子,还买了车,总算是出人头地了。这也不过是三五年之内的事情。刘庆根回答五叔:“三年了!整整三年!”五叔皱起眉头道:“那三年间,你没有觉得家里有什么不对吗?”那刘庆根想了想,笑道:“说有还真有一件事儿!我搬过来之后,这家里竟然没有闹过一次老鼠,不管隔壁活着整个村里老鼠有多少,这整个院子周围都见不着一只老鼠!那猫更别说了,根本就不敢踏进我家的范围。所以说这人一有钱呀,连畜生都害怕三分。你想我当年,家里那老鼠,整个成了一个集中营了。”五叔仍然皱着眉:“你不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家的树上连只雀儿都没有?”刘庆根大吃一惊,当时就呆在一边,连话都不会说了,刚刚缓和了的气氛又紧张起来。我也发现,这家里别说没有别的动物,就是我们坐在这里,都感到隐隐的凉风吹起。这还是在室内。
  刘庆根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搬过来之后总共养过六只狗,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月的,都死球了!老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五叔问:“这风水是谁给你看的?”刘庆根道:“是老年,年卫平。”年卫平也是我们这一带颇有几分道行的阴阳先生,平时驱鬼除魔还真有两下子。这年卫平虽然没有开了天眼,看不见鬼神,但是驱鬼除魔的手法也是真的。当年我们村有一个后生,出去玩闹,到了半夜回家,路过村口乱葬岗子的时候急尿,对着一个新坟就是一通水柱,晚上回家之后,家里的狗咬着他死活不让进门。其母拉住狗这才让儿子回了家,但是刚躺下就高烧不退,说胡话。让这年卫平过来一瞧,二话没说烧了符念了咒就好了。那狗也不叫了,后生也清醒了。而且这年卫平还有一样特异功能,据说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在五叔面前还施展过。当时二人去了甘肃的一个村子,这地方五叔可以确认二人绝对没有来过。因为是在火车下错站的情况下才偶尔遇到的。到了一处坟地,年卫平跟五叔说:“老五,这一路也真无聊,这样,我跟你玩个戏法。你去前面随便找一个坟头,抓一把草下来。我看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死者的身份,多大年纪死的,什么原因死的。”五叔半信半疑地去了,抓了草回来,这年卫平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用手量了一下最长的草和最短的草,断言道:“死者女性,四十五岁死亡,死于肺病。”到附近村子找人一打听,果然毫发不爽,五叔这才服了。他甚至跟五叔说:“老五,你五叔开了天眼,能指使小鬼,甚至能使唤鬼差,那手艺确实了得,但是论起这看风水、驱魔、看死,他确实不如我。”五叔信服。
  所以说,年卫平在风水上看差了那绝对不可能!但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风水肯定有问题,要不然怎么连个生灵都没有。”我在一边断定。五叔瞪了我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你懂个啥?”五叔对年卫平还是很尊重的,不容许任何人亵渎他。“只好把年老请来问问,一切都清楚了。”五叔建议。刘庆根眉头紧锁,道:“年老打看完我这个风水之后就回成都老家去了,他老孤身一人,成都的地址没人知道。而且现在生死都不知道,怎么请?”五叔无奈,只好作罢。于是按照前面的安排,今晚刘庆根和老婆换个地方住,我和五叔今晚在这房子里守着。而且都要严格保守秘密,不能走漏风声。
  当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庆根开着五叔的车,载着老婆和儿子刘晓,去了县城的宾馆住去了。我和五叔则在这里住下,等待这天黑的那个时刻到来。当天晚上,月黑风高。我和五叔在刘庆根家的二楼上面找了一个好的位子藏好了,虽然这个屋子没有灯光,但是周围的光亮也能让我们一眼就看清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有凉风吹起来,吹得那尼桑车上的塑料布哗哗响。整个院子由于没有任何动物,更显得寂静。整个村子的狗似乎在一夜之间都死绝了,竟然不发出一点声音,完全不如白天那般喧闹。远处空阔的野外倒是有写浮光掠影的东西飘来飘去,但大都是些孤魂野鬼,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我发现,这些东西在经过这个院子的时候,往往都绕道别的地方,并不十分靠近,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逼迫地它们远离这里。
  指针指向十二点整,新旧一天就在这一刻交替。院子里开始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很有特点,完全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发出的,因为明显这鞋子是蹭着地发出的。随着脚步声的不断增强,一种类似于老人的咳嗽声也渐渐清晰起来。可是楼上的两个人睁大了眼睛看,整个院子里面却什么都看不到,漆黑一片!声音渐渐更加清晰,五叔突然打开灯,整个院子被这灯照得恍如白昼。我俩迅速下楼,循着声音的来源在院子里寻找。果然找到了一只鞋子!不同的是,还有一个蛤蟆在前面蹦着,鞋子被拴在蛤蟆的脚上,这蛤蟆一蹦一跳,拖动着鞋子走,还真像一个老太太走路的声音啊!可是问题出现了,这老太太的咳嗽声是怎么回事呢?这蛤蟆究竟是谁放到院子的呢?谜团还没有完全揭开。
  按照五叔的解释,这蛤蟆的嘴里被放了盐巴,故而会发出类似于老人咳嗽和清理肺部的声音,至于这蛤蟆是谁放的,目前还没有准确的线索,不过这肯定是人为的。最大的问题是,床的漂移之谜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等到天亮,这床纹丝不动,而五叔的电话却在天亮之后响起来了。挂掉电话,五叔神色凝重地说:“宾馆出事了。刘庆根和他老婆的床再次漂浮出来,而且这次是从六楼漂走的,猛然摔下来,他们两个受伤入院了。”我和五叔赶紧开着那尼桑车前往出事地点,警方已经拉起警戒线,我动用了警官证这才进入现场。床已经完全破损,而且能明显看到床上两个人形的压痕,重要的是,这次床上用品全部湿淋淋的,好像从水中刚捞上来一样。
   我和五叔赶紧开车去了医院,由于警方怀疑有人故意伤害,所以对死者进行了相当严密的保护。我和五叔在到了病房门口之后,死活不能进入。即使我拿出了警官证。看着这非常坚持原则的小武警,我和五叔无计可施,在外面干着急。这时候,走廊那头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是刘晓,刘庆根的儿子。他拎着一个包,血红的颜色,半透明状,包里面什么东西看不清楚,但是鼓鼓囊囊的一堆。他径自从我们跟前走过,招呼也不打一个。他似乎刚洗了头,因为他的头发是湿的。眼前的刘海遮住了大部分眼睛,但是仍然能透过头发感觉到那冷冷的眼神。他跟武警说:“让我进去,我是她们的儿子。”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沙哑。武警看了登记薄,准备放行,却被五叔制止,他一下子冲到门前:“不行,他不能进去!”武警感到莫名其妙:“按照规定,这是伤者的亲属,我们不能阻拦。”“在事情没有查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否则出了什么差错,谁都承担不起。”五叔说着。我也感觉到这后生有些不正常,但是哪儿不正常呢?我仔细看了看这后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刘晓在昨天还是小平头,今天竟然长出这么长的头发,简直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孩子的头发还是湿的,整个身子好像也在不停地往外滴水。因为地板上已经有面积不小的一块水渍。五叔指着那水渍对武警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再仔细核对一下照片,那孩子是短头发,这个是长头发。”武警这才恍然大悟,但是明显感到很吃惊,因为从照片上看,这完全是一个人,出了上述不同之外!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五叔立即转身在医院的房门上尽可能多地贴了几道黄符。那后生见到灵符,竟然往后退了好几步。扔下包裹,匆匆地跑掉了,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带着水渍的脚印……
  我和五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武警呆呆地望着我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拿起那个“刘晓”留下的包裹,刚准备打开,五叔一把夺了过去。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灵符夹在指头上燃了,并将那正燃着的灵符吞进嘴里。不懂的人看了,还真以为是江湖上卖狗皮膏药的在卖弄本事呢。那武警就哭笑不得地盯着五叔怪异的动作,不知所措。
  做完这些工作,五叔将那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我正要往前凑,那包里竟然流出大量的水来,源源不断,好像一个泉眼。五叔也觉得那包越来越沉,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将包放下,并用双手紧紧捂着包口,以减少水的流出。我和那武警战士都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这包里能流出来这么多的水。一会儿工夫,整个医院的这一层楼道就出现了积水现象。所有的人都赶过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五叔在这儿捂着一个出水的包,都觉得不可思议。院长说:“怎么会这样?一会儿医院该被水淹没了。这个人你怎么回事儿?在搞什么东西?”五叔一脸痛苦的表情,看样子支持不了多久了。这时候,所有的水都集中流向刘庆根夫妇居住的特护病房!五叔大喊一声:“老五!快进去把门窗打开,要不然他们就该被淹死了!”我也急了,和那武警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一大股水从整个房子里面涌出来。好在水还不深,再晚一会儿,就要殃及躺在病床上的刘庆根夫妇了。
  然而那水仍然没有停止流动的迹象,五叔再次大喊:“老五,咬破右手食指,点在包上!”我迟疑地咬破了手指,钻心地疼,却只有一个小口子。挤了半天,才出现一个绿豆大小的血珠子,这显然是不够的。这时候,五叔已经满头大汗,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又狠狠心,使劲一咬,这一下可真带劲,指头都快咬掉了!那滋味更不用说了。按照五叔的要求,用血把这包的口儿给封住了。水随着我的手指的滑动渐渐小了下来,终于不流了。我和五叔颓然地坐在水里,连裤子湿了都完全不顾。五叔是累和紧张造成的,而我除了紧张,就是手指上的疼痛让我不爽。
    我和五叔来到病床前,刘庆根已经清醒,而且能开口说话,只是他的妻子,却仍旧昏迷。五叔将晚上的事情说了个原委,那刘庆根哼哼两声,道:“原来是这样。可是,这浮起来的床怎么解释呢?”我和五叔面面相觑,不得要领。而且刘晓的反常状况,也成为一个新的谜团。看来一切问题的关键都集中在年卫平身上了。只要找到年卫平,这一切反常的现象就能够解释了。因为任何动物都不曾光顾的刘家大院,只有一只嘴里被放了盐巴的蛤蟆来过。蛤蟆是至阴之物,说明这宅子的风水绝对不是兴旺之选,而是一个楔子,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害死刘庆根一家。而选风水的年卫平成为关键人物,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究竟什么人要害死他们一家呢?五叔问:“刘庆根,你最近几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违反天理的事情?”刘庆根断断续续地说:“这……”可是刚开了头,他仍然在昏迷中的老婆却咳嗽了两声,这咳嗽声一般属于两种,一种是发自肺腑的难受的咳嗽,而另一种就是为了发送某种信号,传递某种信息而发出来的,刘庆根老婆的咳嗽明显属于后者。刘庆根转头看了她一眼,就摇了摇头,但是眼角却流出了泪水。
  五叔将这间屋子的门窗紧闭,然后在所有地方都贴上了用血写就的灵符,我的手指头难免再次被他蹂躏一番。干完所有的事情,我们驱车准备去成都寻找年卫平,尽管没有线索,但是也要搏一搏。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院长一把拉住:“你们可是任老五的后人?”五叔点点头,那院长从一个发黄的信封中拿出一个纸片交给五叔:“你家老五生前交给我的,让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亲手交给你!”五叔点点头,打开纸条,见上面写了一个地址,是成都某个地方的,而且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年卫平!
  我和五叔立即上车,按照纸条上的地址一路狂奔。经过八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子里,我和五叔找到了地址中的这间房子。而且重要的是,我们见到了年卫平,只是,他已经挂在了墙上。我和五叔向他的灵位上了香,然后问了问这家人年卫平什么时候来的这里,这家人说:“年卫平是我家二伯,早年流落陕西,三年前突然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寄到了我们家,信中说我二伯已经死了,让我们侄子们去领骨灰。我们到了陕西之后,找到了二伯住的屋子,这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在炕上放了一个骨灰盒子。我们急忙将骨灰带走了,因为当地没有亲人,也没有逗留。”
  “大概什么时候接到的信?”五叔问。“是三年前的六月初三,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我丈母娘六十大寿,我连寿宴都没来得及去,还因此被老婆骂了许久。”那人说。“不可能啊!七月十五那天我们村的人还都看着他给人看风水盖房子呢。六月初三你们就接到死讯。这怎么回事呢?”那人也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我们两个人去的,根本错不了,而且骨灰现在还摆在后院的佛堂上呢。”五叔急道:“快带我们去!”
   到了后院儿,那骨灰盒穿过院子一眼就能看见,只是走到跟前,却发现这骨灰盒上竟然长出了三根草来,看得出这骨灰盒天天有人擦,因为上面一点浮土都没有,如今却长出草来,实在令人费解。年卫平的侄儿感到奇怪:“怎么回事儿,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长了草了?”五叔笑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儿!”说完吩咐道:“老五,你去拔了那草下来。”我依言去了,将草交给五叔,五叔闻了闻,然后用手量出最长的一根和最短的一根,算了一会儿,皱起眉头道:“六月初三早上六点殁的,死者是年老没问题。”虽然五叔判断得很精确,但是这后面的事情怎么回事呢?五叔对年老的侄子道:“我能不能打开盒子看看,因为他是我的师傅,我想看看老人家。”那侄子同意了。五叔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有一封书信,上面赫然写着:“任儒云收启”,五叔拿起书信道:“是我师傅的手笔。”信中写道:
  老五!我去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因为我要害一个人,尽管你知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害过人,但是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我一定要亲手惩罚这个人,确切地说是两个人——刘庆根夫妇。
  刘庆根偷工减料修大坝的事情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他甚至用草来,整个大坝没有用一点水泥,全部用土垒起来,要不然他能那么富?可是你也看到了,前两年那么大的洪水,大坝安然无恙,第三年却出了大事故,为什么?前两年稳固是因为刘庆根和水鬼们说好的。到时候洪水来了,水鬼们挡着,第三年给他们找替身,如果找不到替生,或者替生不够,就要用自己家人的命顶上!水鬼们顶了两年的洪水,第三年的时候,大坝突然坍塌,死了十四个人。按照约定,刘庆根还差两条人命。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家人搭上,这两条人命从哪儿出了?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十六个水鬼齐刷刷地站在刘庆根家门口,等到每个人领到一个陶罐之后,纷纷离开,最终剩下两个水鬼,依然等在那里,刘庆根自然不敢得罪,只好让他们伏在儿子的身上,按照他老婆的指示,去了村东头东风母子家里,你知道,这对母子是盲人。那被两个水鬼附身的刘晓在这对母子门前的水井跟前大喊救命,然后跳到井里,这母子虽然眼盲,耳朵却好使,听见救命连忙从屋里摸到门外,守在井口处,对着那孩子喊话,并大声喊人。可是一瞬间,这对母子就在井里了,而刘晓已然站在井口……
  我和五叔彻底明白了,那蛤蟆应该也是年卫平放的,模仿的就是盲眼老太太的蹭地的脚步声,而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被那东风附身了。至于他们的床会浮起来,也自然是那对母子冤魂的作用,加上年卫平的推波助澜,于是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年卫平生前不能害人,这是祖训,只有死后才能为这对母子伸冤。所以才有了死后看风水的这一幕。当然,死人自然认为至阴的地方最好,年卫平也没有看走眼,对于死去的人来说,这确实是好地方,也没有失了手艺。
  五叔呆呆地拿着那封信,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刘庆根夫妇已经死了。而且,咱们拿的那个地址,也绝对不是你五爷的手笔。”五叔拿出那个写有年卫平成都地址的纸条,上面果然一片空白。
  我和五叔立即赶回陕西,果然不出所料,刘庆根夫妇已经死了。整个病房变成了海洋馆,即使打开门窗,水也不曾流出来一滴。而医院的院长,也在我们走后不久,命令工作人员摘掉了所有的灵符,之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和五叔回到刘庆根家里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刘晓,但是在村东头,我们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短短的头发,趴在井沿上,对我们笑了笑,就落下去了,只留下那个瞬间的身影,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浮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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