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中国石头变成人】续
『玖』
〖什么是悲哀？〗
悲哀是人与很多动物都具有的情感。难过、伤心、婉惜、同情、悲痛、悲伤、心碎、
伤感、伤怀、忧伤、怜悯、沮丧等等都不是悲哀。
失去亲人、朋友、伴侣[人或动物]，我们会悲哀。这种悲哀大多是突如其来的。
我曾在北京王府景大街上看到一个失去了四肢的乞丐，他只能对穿梭来往的中外游
客和其他行人频频点头。我承认，我当时的心情并不是悲哀。
人是会伪装情感的动物；所以，我们会用“虚伪，卑鄙”等词会来形容人，而不是
动物。人在很小的年龄就学会了伪装自己的情感。
上小学时，“伟大领袖毛主席”有一天突然停止了呼吸。“举国上下一片嚎啕！”
当男女老少为一个国家首脑的死而“痛哭流涕”时，它暴露了一个社会在那个特定
历史时期特有的集体意识形态与行为准则。
记得在追悼会上，我在“默哀”时偷偷看班上的几个女孩子哭得泣不成声，比他妈
的死了亲爹还难过！可当时，我却隐约地自责过，想自己是不是一个“不
健全”的孩子，要不然怎么不会那样淋漓尽致地哭呢？！！
在九寸的黑白电视上，还看到各个城市里的大人们在追悼会上哭得死去活来的。
当时，所有这些“鳄鱼泪”都是非常非常“正常”的。有人说，那时的人们都非常
非常的“纯洁”！狗屁！！
那时，我班上那些“敏感”的女孩子们不会为任何一个被迫害的邻居嚎啕大哭；那
些“懂事”的成年人不会为任何一个被冤假错案杀害的老师教授工程师掉一滴眼泪！！
当一个人，甚至一个民族的思维被搅乱时，人的情感不会是正常的。
如果明天中国国家主席“白白”了，我们肯定看不到北京石景山小学一年级的小朋
友站在大操场中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悼”。
卅年间，中国人的“情感”慢慢换位了。
然而，在今天的媒体里我们会看到廿、卅年前看不到的“私人追悼会”，比如某个
名人或名人的爹妈去逝了，活着的人披麻戴孝，装孝子贤孙，装感情丰富，在媒体
面前显示”人味儿”。
可这些名人[有的被称作“大艺术家”]有几个会站出来为在矿难中死去的童工显示
一丝“人味儿”？？可是，他们借“死亡”装一装“孝子贤孙”就似乎更配在儒家
文化的酱缸里安然做“名人”了。不少八卦消费者还就喜欢看这样“有人味儿”的
“名人”；这样一来，在心理上，八卦消费者就会将“名人的人味儿”往自己的身
上扇两下，觉得自己更他妈的什么了。
◇ ◇ ◇ ◇ ◇
每次到亚洲人开的超市买东西，我总会有种“亲切感”。我喜欢看同胞们如饥似渴
地挑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蔬菜，或站在一排排被剔去内脏洗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动物
尸体前极其内行地分析那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肉”！
有一个白塑料箱里摆满了刚刚割下的鱼头。鱼头是放在冰上的，鱼是死不冥目的，
所以它们的眼睛是圆睁的。顾客们在耳语，“这个鲜！”
生长于一个食肉大国，这太司空见惯了！我对自己脑子里闪过的矛盾感到有点儿不
自在。“你他妈的不吃鱼不吃肉能长到今天这样儿吗？”
不自在，是因为我明白我可以很容易将自己的“情感”伪装成一个百分之二百的佛
家弟子，站在肉柜前阿弥陀佛一通。那样的人我见过，他/她们和哭毛主席的小女孩
儿相似。
我从未“祭奠”过从超市买回的动物尸体。可是，我却为一个鱼头“鬼使神差”地
忙活了一番，一口气为它拍了廿、卅张“遗像”！！！！
本能的举动超前了大脑的逻辑思维。
下意识的动作不需要语言的辨护。
我知道我无法在某一“良心发现”的时刻变成素食者，因为我的“修行”差得太远
了。但我清楚，“这一时刻”是千万个“意识形态变化的时刻”之一，而且它与任
何人都没有关系，甚至和那死掉的鱼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时刻”只是在“我”之中突如其来的。“我”便有了选择。
“我”是谁？？？
“我”是同谋！“我”是杀生的！“我”远远不如那条死不冥目的鱼！！！
◇ ◇ ◇ ◇ ◇
有的人把“艺术”看成是件“名牌儿”外衣。好像一沾了艺术自己就他妈的“纯洁”
了、“美丽”了！他/她们将艺术当作伪装，就像喜欢天天穿新衣服的人会将自己的
美寄托于外在的包装。
还有的人稀里糊涂地玩儿艺术就像稀里糊涂地做人一样。
一个超市里出售的、将“你我她”喂养大的动物的尸首提醒了我艺术的危险性。
你“找不到”艺术！
只有当艺术“发现”你时，你才有可能---仅仅有可能---积攒一点儿剥去自己伪装
的勇气。
“你”也才会慢慢开始在“死亡”和“屠杀”中意识到“你”所要做出的抉择的紧
迫！
---作舟，2008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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