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怀孕前珠准备了很久,如果追溯她的心理,大约从高二开始她就想要小宝宝,当然那时候更多的是:娃娃很可爱,娃娃好好玩儿。。。
算命的说,珠,你不可能早有宝宝,要不了的。算命的不过是她的女朋友,和她一样天蝎座的神秘主义者。当时珠所处的留学生圈子全都流行玩笔仙,珠却不愿意用,算命的女友就说,那就塔罗牌吧!结果就是这样,珠必须熬到不大不小后才能生孩子。在刚结婚第一次怀孕失败后,她痛苦地相信也许这真的是命。那时,没有准备好的是身体。
好不容易到了三张多,珠按耐不住地催促当家牛,快点儿吧,咱都这岁数了,再不要,我可就高龄了!牛原本不想要孩子,觉得两人世界恩恩爱爱,小甜蜜的滋味挺好,何苦来多一个夹在中间?!也是奇怪,过了30后,牛看别人家的孩子眼神有点不一样了,小手小脚怪让人心疼的,他琢磨就他这么不错的人品,要没个继承人也是浪费,便听话的一起努力。
一开始两人漫不经心,甚至牛断断续续地还在做要不要孩子的挣扎,而珠也为了毕业论文的最后冲刺好几次都忘了算时间。这一拖就是半年,某天珠突然发现好些天“老朋友”也不来造访,猜疑下便自己定义一定是怀孕了,给老娘老爹打了电话报喜。可惜了得,第12天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哎,原本不在意的她因为这次的假喜却受了刺激,开始问所有已经有孩子的女朋友,为何自己快半年了也没见肚子有动静。大部分朋友都说只是太紧张,放松了自然会怀孕,可过了两月肚子依旧没消息的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本来就不太信任德国那些“蒙古大夫”的她,决定回国检查。
红房子是上海特别有名的妇科医院,排了一整个上午的队,闷热的下午刚刚开始,珠总算有幸得见“专家”。专家不知是不是还不够专得有名,诊间里挤满了人,显得他的办公室小得可怜,更加上对门就是WC,那味儿,妈呀,一阵一阵往珠难得才肯放松一下的鼻孔里钻,让她老想吐。
看到时有手足无措之举,时有焦躁不安询问,间或还来一两个窃窃谄媚讨药方的女人们,珠感叹现在的女人不容易,妇女病还真不少。躺在硬板床上还在感叹的她,下一秒被“专家”的动作之粗鲁而忘记忧国忧民,赶紧转而感叹:还是德国蒙古大夫温油得多!
专家说,你这是卵巢积水,所以排的卵子不够成熟,不好怀孕。有没有更大的毛病在子宫还不一定呢,必须下个月来做一个子宫镜才行。
这一确定给珠浇了盆冷水,也更坚定了她对自己的怀疑,收拾好一幅垂头丧气的残局回到家中给老娘报告。没报告完,珠发觉专家实在太狠,把自己弄出血来了。这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可不知何故,她傻愣愣的问她娘,娘啊,要是这回真是个蒙古大夫咋办,要是俺这回已经怀上了,他还给俺弄出血来了咋办?
可惜她娘和她自己都没把这问题当真。
不到两星期,珠就后悔地想给自己两巴掌,为啥?嘿,她还真怀上了。
《喜忧参半》
可不,不但怀上了,还都快40天了。这一次珠直接自己买测孕棒,也不知是不是上回假喜事件的阴影太深刻还是这次“专家”意见太有权威性,明明测出是个positiv,珠还是不敢确定,可她不敢再回“专家”那儿了,老姑这时候便建议说:要不咱回归中国国粹——咱搭脉吧?
又是个专家,60来岁,穿着特时髦。珠一眼就看出她带着假发,心里有些发怵,别这位“专”得也够狠吧?
因为是专家,来门诊的人也是特别多,珠和陪她的老娘一旁又等了两钟头。等的期间,她发现这位专家的确也够狠,但不是动作,而是言语上。狠是狠了点儿,可听着的都明白,还都是为了病人好的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珠又发感叹了,看来咱这中医真有讲究,要不你说,人家都六、七十的人了,说话这中气足的!!保养得真不错嗨!还没等珠从这位专家身上进一步探究出咱中医的好处呢,她也看完了。确诊:有了。她一听,老高兴了。可立马又郁闷了,问中医专家:您说,我那个上回检查让人给弄出血了,要紧吗?
专家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医生,怎么那么不小心,现在好多西医就是粗糙!你为什么事情去检查的?
珠一听,立马附和:9494!我那不是怕自己怀不上嘛,才去的检查,谁知道那时候已经怀上了呢。
专家更不高兴了:我说你们这些人啊,都是没事找事。明明都蛮好的身体,疑神疑鬼,年纪轻轻的,没病没痛,试都没试,就怀疑自己不好生养,每一个过来都要我解释那么多不知所谓的问题。
珠幽怨地表示委屈:我不是试了大半年没成这才。。。
专家鼻子哼气说:半年算什么,试上三、四年的不也大有人在?!
珠的老娘比珠有见识,跟专家说理是不讨好的,赶紧把珠的话头都掐断,连忙跟专家话题转:是啊,现在的年轻人没耐心,哪里像我们那时候。不过也不能怪他们,现如今工作压力比我们那晨光可是大多了。今朝看看,来侬这里的大部分也是年轻人。年纪轻就是急脾气的多,这一上半天光我就听了不少要侬反复讲的问题,刚刚听侬讲话都哑了。
专家摇摇头,无奈叹气:么办法啊。刚刚讲过的,她们也会重复问,喉咙讲干了,脾气也上来了。不用担心,现在医学发达得很,要是胚胎不好,验血就能知道的。现在还没到晨光,你不要瞎操心是真的,对胎儿不好。
后面那句话是转而对珠说的。珠眼睛瞪得老大,猛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在老娘的兜转下,专家和蔼地又叮嘱了几句,最后还开了十幅安胎药。从医院出来,拎了一大摞药,珠好像吃了定心丸,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这份心情没保持很长时间,也许珠天生就是个怀疑论者,首先她在老爹的支持下没有服从老娘和专家的吩咐,一帖安胎药都没吃,并且在老爹提出对满世界都是专家的质疑下,她又开始担心上次的检查是否破坏了胚胎,甚至具体担心到孩子以后的智力和身体发育是否会受影响的地步。这在她给牛打越洋“报喜”电话中表露无疑。
话说牛一人在德国上班吃Pizza过日子过得好好的,某日突然觉得眼皮跳,过后就接到珠给他的电话:嗳,我。
哦。你今天怎么打电话来?啥事体?
没什么。。。
闷了一会儿后,珠幽幽地说:我怀孕了。
只不过一秒,电话那头便传来哈哈笑声,珠不忍心,还是打断了这欢乐:你先别笑,我之前不是去检查吗?被弄出血来了,那时候已经有宝宝了,我担心。。。
牛果然也被吓得没主意了,不知如何回答好: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珠没好气地说,感觉欲哭无泪:总不能不要吧?
。。。。。。两人都无语了。
《地狱》
要还是不要,这是个问题。
事后想,这真是两人毫无经验导致的,生养孩子是上天赋予的最天经地义的事情,并不那么脆弱。可当时真把珠愁坏了,连带她的老爹老娘也被她烦得不轻,天天在那里自己跟自己较劲:要,不要,要,不要。。。不过这种日子并不长,因为很快珠就哭爹喊娘求着医生把孩子做了。
嗳,先别急着骂珠,那“地狱”只有她自个儿去过——上海瑞金医院的医生说她这情况只有十万分之一。
“这情况”指的是珠的妊娠反应情况。虽然珠一向比较能吃痛,也有青年时期几乎每个月都痛到入院的经验,可在被疼痛呕吐折磨了4天4夜,除了短暂的昏厥基本没有合眼后,她求她的父母和白衣天使打招呼,给她上杜冷丁等强性的止痛针吧。
可惜,哦,不对,应该是还好。还好医生们都够专制,还好珠的主治大夫是珠在德国的旧识,还好这位美丽且硬朗的女大夫对珠非常了解,包括身体和心理,她断然拒绝了珠的爹娘——这时候上强性止痛针就等于不顾肚里孩子了!
大夫来找珠谈话:这次要是不要了,你以后还想不想要孩子?
珠看看老娘,老娘说:总是要的。
大夫口气更硬了:那你还想什么,忍下来。我告诉你,你这种身体,怀孕就会是这种反应,你这次不生,不熬过来,下次怀更疼更痛,那你怎么办?除非你以后都不要孩子!一般情况到3个月后就没有那么严重的反应了,最多4个月,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晓得伐。
珠闭上眼,煎熬着,希望自己的心能够抵抗住身体里痛苦的摧残。实在是睁不开眼,珠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紧接着继续咬牙,因为身体里火又开始烧,针又开始刺。
那段日子时间犹如停止了一般,对珠来说,到怀孕第4个月简直就像远在天边似的难以接触,每天早晨她心里盘算着今天几号,中午时分她算计已经几点了,到了傍晚她便默数还有几个小时就可过了这一天。就是这样的一天熬着一天,最可怜珠的老爹老娘,也跟着熬之外还要每天来回与浦东和卢湾区,光是路上就要个把小时。特别是老娘,晚上还要陪夜,早上虽然由大姑、小姑、舅妈轮番替换,可她回家还会继续给珠熬些她不会吃多少的米粥,给她清洁前一日换下的衣物,就算躺下,因为担心珠,也根本无法熟睡。就在全家都跟着煎熬的日子,珠反应更加得严重起来,就好比雪上加霜一样让亲人们心更累了。
她开始大口吐血,而右手右脚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