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儿八经说家史1-12

来源: 大理杨二 2005-05-13 11:46:5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8728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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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

我爷爷是酒鬼。这我从小就知道。从睁眼看人而且记忆能够清楚地回想的时候,他就享受它的老酒。又叫黄酒, 可是陆游 钗头凤里的红酥手,黄藤酒的那种酒。与文人墨客是浪漫情怀,与美人闺秀是情意绵绵,与我爷爷是天大的嗜好。一大早起来就温酒,可也并没有斩华雄。几杯黄酒了开怀,轻飘飘地出工去了。傍晚回来也是老酒第一,一个人独享。美好的生活,幸福的体验, 全在酒杯,酒坛,和酒桌上了。后来我三姑姑回忆, 又一次,家里杀了一头猪,他背走了。 几天后醉醺醺地回来了,身上除了酒葫芦,头顶还有几顶斗笠。一头猪就没了。 爷爷好酒, 直到去世。好像60多的时候中了一次风,还高血压,医生让他少喝, 或者只喝一点啤酒。开始还自制, 后来全抛一边。经常让我在供销社的姨夫给村里的小店送货时帮他捎一坛老酒。后来还说,现在的酒全是勾兑的, 没什么劲, 和以前的差远了。 虽然说的是酒,也适合于其他。颤巍巍的爷爷又喝了20年,83 或者84去世了。家里能和爷爷相比拟的是我的大姑父。也是好酒,年轻时是有名的浪子。

我大姑父

我大姑父的故事肯定比我爷爷精彩。他年轻的时候生活比较放浪吧。 他年级挺大的 ,和我外婆差不多, 论年纪应该长我两辈。 外婆有时提到他,模糊 地说他年轻时和一个女的同居。 以后我又从别人那里得知,解放的时候他的机会很好。参加了工作队, 很有前途。可惜好像犯了生活错误,解甲归田,又回到了村里。 这件事是他当时的同事告诉我的,他也是我的远房亲戚,后来参军了,后来转业回来了,在县里的农药厂当领导至书记。 他因为一直在外地,所以不知道我姑父后来的事,偶尔提到了,被我记在了心上。姑父好酒是远近闻名的。他能说会道,属于乡里见多识广的,一件小事,能被他说的引人入胜。他自己回忆,又是路过农田,人家都要拉他讲个故事再走,所以酒桌上他是一个风云人物,既合不到,又能逗人乐。 前年回家时, 他还讲了年轻的时候一件事。 一次喝酒,主人奉献了几坛埋在地下很多年的老酒,也就是女儿红之类的。年岁太久,水气全跑光了, 酒气也没有了,一坛酒只剩一个底,粘稠的, 甜滋滋的,根本没什么酒味。他当时年轻,就当糖吃了两三坛。众人大为吃惊。因为太甜,他呼啦啦地喝水。 一泡尿回来,腿脚软绵绵的抬不起来,眼皮也沉重了, 慢腾腾地倒下了。这一睡就是三天。 醒来以为才一觉而已。说明白了才知道自己年轻气盛。 老旧的后劲大啊。关于他和我大姑姑的事,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我姑姑年轻时应该挺漂亮的。六六还是六七年在外乡修水库,姑姑年轻被他花言巧语片上了,肚子大了。 大姑父就托爷爷的酒友来提亲。爷爷的了酒就同意了。我爸爸是长子, 大姑姑是第二个。 我爸爸什么生气,媒人进来的时候跳到桌子上骂,坚决不同意。可是也没有办法。大姑父结婚以后就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姑姑比他小十几岁, 两人感情挺好的。大姑父也算识文断字的,和一般农民比有不同。比如,我上小学的时候,他总是自费订参考消息,这是很难的事情。那时,谁关心世界大事呀。报纸也是现实他的不同的身份吧。他也许后悔当年的不自制,要不,肯定也是一个干部了。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和我姑姑在一起了。 可是酒也害了他。 姑姑第一胎是个女儿, 第二胎是男孩。姑父一大把年纪的了孩子非常高兴,从小在酒桌上用筷子蘸酒味我表哥。我表哥从小也好杯中物。前年回家发现,他喝了酒以后和以往不同了,就像呆头鹅一样。以前的时候,他喝了酒海和大家一起玩,这一次明显的不行了。酒精中毒的症状。 表哥大我二三岁, 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特别是春天拔笋。我还记得一次我们三四人拔笋, 结果没什么收获。大家决定, 打牌。谁输了睡去偷大队的毛笋。结果我哥和另外一个人输了。 我和表哥就坐着等他们。 那时常常谈论隋唐演义的排行,封神榜的道行,他是头头有道。 前年见到古稀依然精明的姑父,和酒后呆若木鸡的表哥,感慨而无语。

这回还是回到我爷爷身上。 我爷爷姓杨, 可他本姓王。 他是被抱养的, 所以姓了杨。可是他多大被抱养的,不知道。不会是在襁褓期,因为我觉得他对自己的父母很熟悉。 其实她出生的地方离我们村很近。 我们村叫高家地,顾名思义,因为靠着山,比门前的稻田明显高出一截。 王家所在的村不过十里地吧,直线距离肯定更短,只是因为要翻山,所以觉得累。先走三里路,爬过一个岭,叫做尧岭(也许是纪念尧),到了陈家(注意这个地方,因为是我奶奶的 村),然后再翻一个坡,就到了东湾,也就是爷爷的老家。 东湾四面是山, 就像一个脸盆。 地方挺狭小的。 我没见过太公太婆。爷爷有六兄弟,他排行是老三,所以被送走了。孩子多,养不了啊。 所以牵牵扯扯,整个东湾的都是亲戚 (陈家也一样,全是亲戚),分不清楚谁是谁。 当然,爷爷爸爸他们心里有数的。先说大爷爷。 印象完全是上学前的,也就是八岁以前。 高个,红脸膛,身材胖。 我记得他是因为每天一大早他就跳着两畚箕蔬菜到公社去卖,要从我家门口经过。 所以记得的印象是他挑着两个空畚箕匆匆地回家。我就叫一声,大爷爷。 他乐呵呵地答应了。另外记得两个爷爷。 一个不知排行,一个最小。 不知排行的曾在国军中干过,所以被批斗了。我妈说,那个奶奶很贤惠。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远远的在街上,2002年春节,一个女孩扶着他,估计应该和我同背的吧。 不久也就去世了。最小的爷爷因为病,老来时被拖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十几年前了。 那是92年春节后,爷爷领着我去给太公太婆上坟, 他在附近的地里除草,问起了爸爸的病情。 那也是我最近的一次去东湾。



东湾

多谈一点东湾吧,虽然去过的次数实在有限, 也没有什么深的印象。
我生长的年代正好八十年代,农村承包责任制,相对富裕了点。我上学了,所以多少也懂事点。 所以见到了当时走亲戚的事。爷爷虽然被抱养出去了,按理说和东湾脱离了关系, 但其实关系挺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杨家没有了长辈,所以爷爷没有任何约束。他就是老大,是长辈。
平时和东湾也没什么来往,主要是婚礼和葬礼。葬礼我没有见过,婚礼我参加了好几次。具体谁结婚不清楚,那是大人的事。 有一次是一个大姑姑家女儿。大姑姑可能是第二代的老大,嫁给了同村的,所以是在东湾。她的女儿自然是本分小年纪大。那一次应该在初秋, 因为毛栗快熟了。 我和堂弟砸下几个毛栗。毛栗全身带刺,扎手。就用石块砸开,再用鞋底搓,然后用手小心地拨开,拨出毛栗。 两个人都装满了一衣兜。然后兴致勃勃地回到村里。然后献宝似的给人看, 大人笑笑。 一旁的小孩则说,他们把xx家的毛栗摘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顿时很沮丧。 绕了一圈,决定自己回家。 就告诉大人说,我回家了。然后一个人走了,爬坡到一半, 听到爸爸叫我。 原来他在厨房帮忙,听到消息后就来赶我。 我还以为他知道我摘帽里的事情,心里七上八下。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就把兜里的毛栗拿出来放在一棵树后。他问我怎么突然想回去了,是没有人陪着玩么?我说不是。 爸爸就说,路上小心。我就一个人走回了家。
另外一次真的不记得谁的婚礼。 妈妈和别人聊天。 几个不知该叫什么的就问我,成绩怎么样, 语文几分,数学几分。 我就说了,大家就夸奖几句。
还有一次,是和爷爷一块去, 也是上小学的时候。 爷爷到了大姑姑家,大姑姑温了老酒, 弄了几个菜。 爷爷就喝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坐上旁边,吃鸡蛋。 其他都不记得了。
还有一次倒不是在东湾,而是在我家。一个戴眼镜的叔叔还是伯伯来我家。 很着急。 他是会计,可是账上短了钱,怎么都不明白。我爸爸也是大队的会计,所以来问我爸爸。最后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其实到我这一辈分,和东湾已经不亲了。人也不认识,同辈的小孩也不在一起。 真不知谁是谁。爷爷他自然有感情,爸爸和堂兄妹也有感情。爸爸小时候是在陈家呆的, 陈家和东湾只隔一个坡, 很近,所以和堂兄妹一起玩的。 我是不知道。 爸爸死后,我妈妈告诉我,有一天爸爸病中的时候,一个姑姑走进来痛苦一场, 然后带着眼泪走了。其实她是谁我根本不知道。妈妈说她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玩的,有感情。
除了婚礼,春节我们也不去东湾拜年。所以记忆就这些了。 现在的东湾, 据说状况不好。首先是交通不便,包在山里。 而且光靠种田,根本没有收入。90年代种田的农民和80年代差远了。 80年代还能挣点钱,现在连糊口都困难。 而且更不好的是,农民闲来无事,打牌赌钱。 十赌九输。结果有的家庭穷得要命,老婆跑,孩子哭。后来我去县城上了初中,吃酒席的事情就赶不上了。 所以初中以后从来也没去过那里。所有的印象还在80年代初。 也是20多年了。

招亲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的事情大家都不清楚。 连我外婆都说不上一二。 我外婆在我们家是一个关键人物,因为她和我爷爷是兄妹(哈哈,卖个包袱), 但没有血缘关系。 我外婆知道的事情很多,可是关于爷爷年轻的时候,她也说不上子丑寅卯。因为我爷爷比外婆大十几岁。
既然无征,只好凭我的感觉说了。 爷爷小的时候被杨家的寡妇抱养了, 延续杨家的香火。 后来养母去世了, 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爷爷结婚了,据外婆说, 爷爷的老婆也姓陈, 可惜不久就死了。爷爷就成了光棍。 杨家也没有人了。房子也典给别人了。 这时爷爷好象当兵去了。
有时据他酒桌上的话,好像先被抓了壮丁。总之在外面混了一阵。爷爷酒桌上有时也说一阵话。可惜远没有大姑父那样流畅从容,有吸引力。 几杯酒下肚,爷爷就开始用浙江官话开始说,那个难听呢。官话说的不土不白,让人起鸡皮疙瘩。 故事也讲得乏味。 偶尔记得, 他当挑夫,给国军跳了好长路。然后哀求长官放他走。 长官很和蔼,说再挑两天吧。挑了两天后,长官给了钱,就回来了。 总而言之,爷爷话里充满了对国军长官平易近人体贴百姓的感激与敬佩。
爷爷回来后, 应该快三十的人了。 孑然一身,房屋又典了出去, 这时候有人介绍入赘。 入赘到我奶奶家。 转到我奶奶了。奶奶姓陈, 住在陈家。 顾名思义,全村人基本姓陈。奶奶是长女,下面一个妹妹, 一个弟弟, 我叫他小舅公。 弟弟和她年龄相差很大,15岁吧。 此外,家里还与一个放牛娃,后来被家里收养了,也改姓陈, 我叫他 大舅公。 奶奶的父母也去世得早, 所以她当了家。 但是要照顾弟弟,所以只能找人倒插门。

我奶奶
我奶奶个挺高, 年轻时应该是个引人注目的姑娘。那时也不缠脚了。 顺便说一句, 我见到缠脚的老太太非常之少了。 基本没什么印象。
奶奶不到20的时候就当家了,因为父母不在了。 唯一的男性继承人,我小舅公才不到5岁。所以就不得不找人经来帮助持家。 这就运气了我爷爷。 招亲可能也是我奶奶父母最后的安排。 按照双方的约定,我爷爷要在陈家呆多少年才能离开。 具体怎么相亲, 怎么说和, 完全不知道。
这就有了我爸爸。 我爸爸比我小舅公才小五岁, 所以虽然是两辈人,却一起玩泥巴。所以感情很好。 这些我都不知道, 直到我爸爸病中的日子。 小舅公来看过,坐过, 也没什么话。 后来给爸爸砌坟,小舅公领了一批子弟过来,问我砌什么的, 我说石头的。 旁边的一个表舅说,其实还是砖头的牢靠。 小舅公发话了,就砌石头的。 带头去挑石头了。
奶奶还有一个妹妹,我叫小奶奶。 小奶奶后来说,她带我爸爸辛苦。年纪小,抱孩子, 累得要命,我奶奶在桌上打麻将。 我爸爸在陈家第二代是头一个,名字有个华字,所以后来的表弟都有这个字。 光小华就有好几个,我怎么分得清。知道是叔叔舅舅就不错了。

这也难怪,因为我和哥哥和陈家就觉得不熟悉,不亲了。 除了过年拜年, 吃酒席,一般不去。 而且春节拜年,我和哥哥都怕去。 不是因为远,而是因为不熟悉,所以两人经常推托,经常是爸爸去。小的时候还能蒙着我一块去,后来我就不去了。 天大地大,不如舅舅大,所以我爸爸是去的, 而且他对陈家有感情。 病重期间,他只要求喝陈家的水,说那里的水甜。 我就去陈家,找到小舅公,他领着我去山泉灌水。
爸爸不在之后,我就去陈家拜年了,感觉也亲近了许多。 后来难得回家了,也就拜不上年。 出国前的夏天,我和妈妈在附近的一个工地上找到小舅公,送上了四川的五朵金花 (酒)给他,告诉他我去美国了。他很开心。 这也是六年没见了。
前年回去,想找他,结果奶奶说他们全家搬到街上了(镇上), 盖了楼房。 后来三姑姑告诉我,小舅公的一个儿子,善做老千,赌博赢了不少钱,就在镇上买了地盖了房。 我终于没见到小舅公。
陈家的亲戚十个八个爱打牌,我指的是麻将。尤其是大舅公,家里常常牌桌开,我去拜年的时候, 他都不下桌。 小舅公对我们就热切多了,所以我们也是在他那里落脚。 因为是亲外孙, 所以是最好的待遇,也是我最怕的待遇。 白糖鸡蛋。 就是水烧开,打鸡蛋,加白糖。这是人民公社时期附近农村最热情的待客, 比如说刚上门的新女婿。 鸡蛋还有多少之分。 有时三个,有时四个。 我是愁眉苦脸,欲哭无泪。 不爱吃甜的, 一个鸡蛋也吃不下。 所以总是讨饶,说一个就够了。舅婆总以为我们假客气, 没办法。就像受刑一样地吃白糖鸡蛋。
陈家的印象就这样了。 多是因为爸爸的关系。 又是梦里也会到那里,可是景色和真实的大不一样。 也是前年回家,理发按摩,10 块钱。 小姑娘一问是陈家的,还和我同辈,真是表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佛家的百喻经就提到类似的问题。 一棵树上的花,有的飘零泥土,有的随风潜入小姐的闺房, 有的填沟壑,有的结果实。 冥冥之中,谁说得清楚。

太外公

某年某月某日,在我爷爷在陈家多了几年的时候,在我爸爸还是孩子的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来到了陈家。 找到爷爷,说,“根达(爷爷的名字),还是回高家地吧。” 此人是我太外公, 也就是外婆的父亲,妈妈的外公。

头绪太多了,我也为难得很,不知从何说起。 不能不讲太外公, 讲太外公,又不能不讲杨家。就先说说太外公和杨家的关系吧。

话说民国的时候,大约在三十年代吧。 高家地的杨家是两兄弟。 一个嗜爱那一口, 抽得家里的东西卖的精光,最后是抽得晕晕乎乎,死在了田里的稻草堆旁边。 另一个也死得很早 (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也说不清了)。 结果杨家就剩下两个寡妇。就说这另一个, 他有一个朋友,姓郭, 住在附近的西桥村, 也就三五里路。 杨死了之后, 郭常常去高家地看那个寡妇,一来二往,两人就好上了。 结果珠胎暗结,生了个闺女,这闺女就是我外婆。那年应该是1932, 前后也就差一年吧。 郭姓的男子就是我太外公。

我太外公在西桥有老婆,而且有两个闺女了。可是,他对我外婆疼爱得很。 我当然没有亲眼看见,可是从他后来的安排看,确实是令人惊讶,也许是爱情的结晶吧。先看我外婆的名字,爱娇,爱这个小娇女。 不久之后,太外公就把外婆抱回西桥,由他老婆带了。原因可能是我外婆的生母,也就是杨氏寡妇病死了。 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爷爷被抱养了没有。可惜无从打听了。

刚才提过,我太外公在西桥已经有两个女儿了,都比我外婆大。可是没有儿子。按照风俗,也得留一个闺女招女婿上门, 最后他留了我外婆在家招亲,把两个大闺女嫁出去了。 我只见过一个嫁到邻村的, 我也叫外婆。 可惜小的时候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也是上学前的事情了。

我妈妈对太外公有印象。据妈妈说,太外公个不高,胖敦敦笑眯眯的。 妈妈是头一个,长女。 我太外公欢喜得很,说经常跪在地上让我妈妈当马骑。有时甚至一路起到家里的水磨坊。 西桥村村旁有一条小河,太外公就用水势建了一个水磨坊碾米, 所以家里生活很是小康。 我外婆总是回忆说,她小时候家里糕饼甜食不断。 我们小孩子不明白得很,因为我们实在没见过多少糕饼甜食,没有想象的空间。就像霸王别姬里的小赖子, 觉得冰糖葫芦就是天下第一美味了。

我也凑巧从别人那里得知了一点太外公的事情。大学的时候,暑假回家,没有朋友。一个人在街上瞎玩, 结果和街上买老鼠药的一个老头交上了。帮他看摊, 闲聊,和其他的小商贩, 退休的老头,下象棋。 结果卖老鼠药的一谈,说认识我太外公。 他年轻的时候跟我太外公学过算盘,说好几个跟他学。说开始当然跟不上太外公的速度,后来练得多了,就赶上太外公了, 加上我太外公年纪大了,手指没有他们年轻人灵活。

我和外婆说了这件事,外婆说,有吧。说卖老鼠药的是徐家湾人, 就在附近。 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寡妇好上了。 一次,一个逃跑的国军士兵到寡妇家要饭 还是换饭吃,卖老鼠药的看上了他的枪,就把那士兵砸死了。 结果事发,蹲监狱去了。 心黑得很,外婆说。

后来我外婆常常提到,她有两个妈妈,弄得我们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两个妈妈呢?她又不把事情前前后后说清楚, 小孩哪能够明白?

我的太外婆杨氏寡妇

所以我外婆有两个妈妈, 一个生母,也就是杨氏寡妇;一个养母,也就是太外公的老婆。所以我外婆和我爷爷是兄妹。 我外婆是杨氏寡妇的私生女, 我爷爷是杨氏寡妇的养子。 所以我爸爸叫我外婆姑姑(NIANG), 我妈妈叫我爷爷叫娘舅, 叫我奶奶叫舅母,结婚后也没有改口

我爷爷虽然被抱养了,和跟养母也就是我的亲的太外婆没多少感情。 我虽然是推测之辞,但却有亲生经历。 上小学的一天,我爸爸把我领到屋后山,然后指着一块 露出土的石坡, 说,明天外婆来,你就领他来这里。 第二天, 我外婆来了,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烧纸锡箔,和香。 我领着外婆到那个石头底下, 说,就是这里了。 外婆放声大哭,哭了好长时间。哭声在山坡里显得特别空荡而响亮。 后来点了香和烧纸,锡箔。 外婆说,你爷爷真心狠。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
后来知道了。 外婆祭奠的是杨氏寡妇,她的生母。 杨氏寡妇死后,葬在了屋后的屋后山。 后来人民公社还是生产队开发山坡荒地,就要移坟,我爷爷就移了。 杨氏的遗骨他就埋在了一个石头旁。 后来他也记不清在那里了。 我外婆追问,他说不清楚。 外婆后来就问我爸爸。我爸爸也不知道。所以那天就领了我去,把我当挡箭牌。 究竟太外婆的遗骨何在,是说不清了。 以后大家祭奠, 依然就在那块地头旁边。 巧得很,后来那块分地的时候,那块地就给了我家。
为什么我外婆到那个时候才问起坟墓呢? 很多人会不理解。 其实很简单,人民公社的时候,拜祭祖坟都是四旧,直到单干的时候这才兴起来了。

杨氏寡妇的娘家离高家地不远,我想也就几十里地吧,可能还要近些。 我没有去过。 她有一个亲弟弟, 知道六十年代末还在。 此人也是一个浪子,游手好闲,讲究吃喝。 我外婆说,杨家后来虽然是两个寡妇,家产也没有什么了,可是两个寡妇都偷偷摸摸地给娘家人塞东西。 太外婆的弟弟, 也就是我外婆的舅舅,也帮助挥霍了杨家的剩余财产。 姐姐经常袖筒里塞火腿, 支助她那个吃喝嫖赌的弟弟。
我爸爸妈妈对这个舅公都有印象。因为他们结婚后,舅公也三番五次地来探亲。 还在路口,大嗓门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吆喝着我妈妈的名字, “炒面吃。” 以后我爸爸多次提到这个典故,炒油炒面。 首先要弄明白,这面是湿面, 不是干面。 锅里倒上油,油热, 倒入湿面, 炒;炒好以后, 盛出凉上; 然后锅里再倒入油,接着炒面。 如此炒三遍,这才是太舅公喜欢的油炒面。 然后温上老酒,美滋滋地喝几杯。 好一个会享福的老头。
太舅公应该年纪不大,他的子孙兴旺得很。 据说有的早已发家,可能百万千万的家产。我爸爸有时会碰见他们,我是从来没有印象。 他们对这门远亲也很少有人知道了。 也许除了太舅公的儿子,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太舅公还给三姑姑作了媒。三姑姑嫁到了桐庐县。 村庄离严子陵钓鱼台十几里地, 我表弟表妹曾经领我从山后翻到钓台。


杨家老屋

太外公的故事暂且置之一旁, 部分原因现在我有点记不清了, 哪天打电话请示一下妈妈才行。 还是回到养家,毕竟按姓杨麽,虽然是世上没有半点杨氏的基因。

小牛7岁之前, 是住在老屋里。 老屋里住着4-5户人家,大家都称之为老屋,后来虽然搬出去了,有时还自称我们老屋里住的人家,颇有点自豪感。

前两年麻州的色楞镇 (SALEM) 从安徽全文照搬了一所老房子, 花了上千万美元, 原封不动地在博物馆重建,小牛也去参观了。 那房子,美国人称颂不已, 很多国人也觉得习气,小牛也感慨。 其实,色楞的房子要论面积,远不如小牛的老屋,规模也比小牛家的老屋小得多。可惜,老屋荡然无存了。 要不, 剩下的窗户,木梁, 杂七杂八的东西现在也是古董了。

前面说过,某年某月某日,太外公叫爷爷回到高家地去继续杨家的血脉,可能也算对死去的朋友的报答吧。时间应该在49年前后。 那时,杨家已经没人了。 杨氏两兄弟的老屋,都典给了外人。 太外公出钱, 把老屋的一半赎了回来, 爷爷奶奶加上爸爸, 也许还有大姑姑, 就从陈家搬回了高家地。 爸爸因为小时候的光阴是在陈家度过的,所以对那里特别有感情。 后来我的童年在上学前很多时间是在西桥外婆家度过的, 对外婆家很有感情。所以外婆总是说,和他爸爸一样,连外婆家的水都是甜的。

回到老屋之后,老屋可能破旧了,所以爷爷奶奶又请人修缮了。 据奶奶说,花了十担稻谷的价钱。 老屋的另一半住着另外两户人家,后来两家造了新房, 搬出去了,但仍在同村,就把他们的那一分卖给了另外两户,其中一户是外地的。 事情应在我出生之前或襁褓之中。 因为我根本没有印象。

说说老屋的结构吧。老屋朝南,面对水浒中提到的乌龙山。 几级台阶进大门, 大门是黑漆漆的。 大门进去是4- 5米深的走廊,两边是板壁。右边的板壁是小牛家厨房餐厅和会客室的墙。 走廊 (俺的说法很不专业, 不知道建筑名词)通向天井。天井先按下不表。 所以进大门就看见天井。 走廊和天井的相接处,分左右左右两条路。右边拐过就是小牛家的门。

天井。 顾名思义,就是天的水井。 天井长方形。 和走廊方向一致的是宽,也就是房子的纵深方向,大约3-4 米,和走廊垂直的是长, 可能5-6米,当然全是估计,实在说不清了。 天井的地面是水沟,顶上没有屋顶,通着天, 所以叫天井。 下雨下雪,雨雪就漂了下来, 落进水沟, 应该从暗渠流了出去。

天井其实就是老屋的中心,老屋的建筑连在一起,绕天井成为四方。 总共四个角。 进大门右手是小牛家,左手是外地的。 东面的是爷爷奶奶和姑姑们。 再往里面就是东北角,是叔叔家。 正北的, 也就是和大门相对分成两间, 一件是爷爷奶奶的吃饭的地方,另一间是别人家的。 总是,老屋靠东的一半是我们的,靠西的一半是另外两家的。

这是老屋的一楼。 还有二楼。也是类似的结构。四角应该有四个楼梯。小牛家在东南角,楼梯就在东南角。 上楼,小酒家还有两个房间。 只是楼上和爷爷奶奶在东边隔开了,在南边和外地的那家格隔开了, 虽然搁不住声音。

老屋的墙是砖头的,老屋里的板壁是木头的。厚实得很。 后来建新房, 很多都用了旧木料。

 
家史通俗演义 9

上回说到杨家老屋, 小牛在那里住到7岁。由于年纪小,不懂事,加上很长时间在西桥跟外婆, 所以不记得多少事了。下面的就所记得,听得的说说。

大约是3, 4,5 岁的时候,小牛和老屋的其他几个小孩(都比我小)手拉手绕着天井走,小牛最靠近天井,一失足踩进了阴沟里,鞋袜裤腿都湿了脏了, 顿时哇哇大哭。 奶奶听到了,就把我领我家,换衣服。印象比较深刻。 我从小和外婆长大,和外婆很亲。很少记得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基本上不管我们。

也是上学前,应该初夏的时候,生产队收割了小麦,家里分了麦秆。 麦秆一般用来垫猪圈, 或者引火,后来才卖给来收购的人造纸。 因为麦秆里有漏网之鱼,残余的麦头, 爸爸就吩咐哥哥和我把一捆一捆的麦秆重新打开,仔细把麦头拣出来。 哥哥就分配他捡多少捆,我捡多少捆。 我觉得他大,他应该多捡。 所以两人就吵起来了,爸爸回来后,痛揍了哥哥一顿。小牛小时候因为懒,连累哥哥 被打了好几次。 谁让我是弟弟呢?

小牛家在老屋的东南角,老屋的西南角是外地人,老两口,加上两个外孙女。女儿女婿都是老师。 在一楼我们两家隔着大门走廊,在二楼就是木板隔着。木板上面还是木梁, 中间空的,所以根本不隔音。

老两口的男的半身瘫痪,天天躺在楼下的房间里。小牛有时候 自己会走过去,乱串,有时候老头会从旁边摸出几块饼干给我。老头的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他食锅老头, 锅字念做无。 老太太就叫食锅老太婆。 老太婆个矮矮的。 端午节包粽子的时候,大家一般都是四角粽,她总包几个三角粽,小孩就觉得特新奇,所以老给我们几个。
老太太和两个孙女的睡房就在我们隔壁。晚上的时候,就听见她如雷的鼾声,惊天动地,间杂着 震耳欲聋的屁声。小牛听得哈哈大笑,笑一回乐一回, 就睡着了。

老太太的两个孙女都比我和我哥哥大。都已经上学了。老大个子高,瘦瘦的; 老二个矮,胖呼呼的。 两姐妹的关系就跟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一样,三天两头闹。 两人都上学了,会写会画。 一个在大门走廊的板壁上画了一个矮冬瓜, 并有文字说明,某某是矮冬瓜;一个在板壁上画了一个油条,注解:某某是油条。现在两人也是四十的人了。后来就没有见过。

小牛小时候抱定沉默是金的主张,不爱说话。 小时候爱在外婆家, 爸爸总是说,回来吧,回来吧,家里有好吃的。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菜要是够不着,小牛就用筷子指一指,爸爸妈妈就帮忙挟菜。 记得有一回,全家一起吃饭,有红烧肉,小牛就挑三拣四想挑块瘦的, 爸爸就说,**, 去隔壁问食锅老头把他的眼镜借来用用, 小牛放下筷子就跨出门槛。 听得爸爸妈妈和哥哥在后面大笑, 自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是还不明白哪里不对了。 哥哥说他小的时候也上过当。

又有一次吃饭,门口来了一个叫花子, 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给了饭菜,他不走, 用手指指那碗肉,只好给他一块肉。

老屋的东面有一道门,家里的猪圈在门外。门里是爷爷奶奶的锅灶。小牛记得那时有很多野猫,在灶上上窜下跳,凶的很。 所以小牛不喜欢猫。

那时还是合作医疗。每年都有医生到村里来给小孩打预防针。 小孩吓死了,哭得哭, 闹得闹, 即使打完了针了有糖吃也不管用。记得的一次,大人哄哄骗骗, 小牛一个人爬上奶奶那边的楼梯, 坐在楼梯口默不作声,最终还是被找到了。挨了一针,并不疼,主要是心理恐惧。

下面一件事说来有点吓人。那天小牛大哭,中午妈妈要去生产队出工了,小牛哭得声嘶力竭,不让她走。妈妈边抱边放的时候,一根长长的虫 从小牛嘴里吐了出来。

还有一件事也记得清楚,全家人围着哥哥给他穿鞋。是皮鞋,还是牛皮的。当时爸爸出差到武汉,给我哥哥买了一双皮鞋。 谁想到哥哥人高马大, 硬是挤不进去。 妈妈试了, 爸爸试,奶奶好像也来帮忙。 哥哥疼得叫苦,也不管用。小牛在一旁严肃的默默地看,最终那双鞋穿在了小牛的脚上。

俺们村里有个阉猪的,他的典故小牛在其他地方已经说了。他有个儿子,比我大一岁, 一只眼睛有点翻白, 所以大家叫他白眼。 有一天,他偷偷摸摸地到我家,把我拉到灶台后,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又给我一根,点上。抽了一口,怎么这么难抽,呛人的很。 小牛就把烟灭了,扔进灶膛里。屈指算来,小牛的烟龄也有25年了。 后来大学里抽过一个学期,赶时髦么,后来就不抽了。

哥哥也有趣事。有一年,生产队种了西瓜。家里分了一个,据说有十几斤。 中午爸爸妈妈吃了一点就去上工了。傍晚回来,西瓜没了,哥哥也没有了。大家以为我哥哥巴西瓜吃完了,怕大人责怪,跑了。妈妈全村大喊,喊了一圈也没有回应。后来才在屋角的尿桶旁找到了。因为没吃过西瓜,西瓜有这么甜,哥哥把剩下的瓜全吃了,当然,也肯定糟蹋了不少。吃完之后,肚子太大,坐不下,蹲不了,走不动,还想尿尿, 所以就站在最理想的地方。 听到大家找他,更不敢出声了。

那时秋后,生产队挖了红薯,家里种了北瓜,所以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家里经常要焖上地瓜或红薯,等大人会来休息时吃,叫做点心。我记不太清了, 大人经常我我们哥俩一下午吃了一个18斤的大南瓜,或者是一锅红薯。 有点夸张吧,也许是事实。小时候的我胖得像头小猪,满脸红光。后来到城里上初中,苦日子就来了,瘦的像癞皮猴。

78 年的时候,有一天,听到隔壁家里冬冬的声音,妈妈说他们开始拆老屋了,准备盖新房。 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拆,虽然家里没有余钱和能力盖新房。逼到这份上了。第二天,记得外公和舅舅也来帮忙拆房了。这就结束了小牛的老屋生涯。
第二年,小牛就住进了新房。那年,妈妈才30, 爸爸也不过35。 小牛32了,还是一事无成。






家史通俗演义11

杨家的故事

话说老屋拆了。可老屋是怎么建的, 没人说得上来。 又是怎么把一半卖给别人了,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奶奶前两年提到,当年修半幢屋时,用了10担稻谷。

总之杨家是衰落在 20世纪20年代,男丁都不在了, 剩下两个寡妇。我隐隐约约地有个记忆,好像是和外婆在一起走路的时候,外婆指着旁边的田地说, 以前都是杨家的。 外公也提到过,当年我小姨夫一家刚刚到西桥村定居时,要盖房子,没有树。 外公就和爷爷说好,约几个人来后山“偷”我们家的树, 那也该是50年代的事情了。但上中学填家庭成分时, 爸爸就说贫农。

那样家的祖先来自什么地方?怎么起家的呢? 偶然听爷爷说,杨家可能来自淳安县, 也就是海瑞当官的地方,千岛湖就在这个县。 那里的杨家可能又是从外地 过去的。因为新安江起源于安徽,徽商顺江而下做生意,有的就定居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因为本地的汪家, 就是安徽来的,前两年还派人去安徽联系,归宗认堂, 真在家谱中找到了那一枝。这个俺后面还要提到,因为俺外公姓汪,是做生意的大家庭。

爷爷又偶然说,杨家起家也是两兄弟,可惜钱财来的不明不白,不是做生意来的,而是剪径来的。 马武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有了这笔意外之财, 两兄弟就在高家地造了老屋。如果老屋矗立了100年,那家建造的时期大约是1870 年代。那时太平天国刚刚被剿灭,浙江的农村也惨遭破坏, 高阳的小说还专门提到了这一段。 因此,杨家的故事不是没有可能性。

我以为杨家的房子很宽敞高大,但据哥哥, 地基打得不好,地基的石头一撬就开了。 拆房的时候哥哥算半个劳力,所以他是亲见,比较可信。但老屋的面积确实比麻州色楞镇博物馆从安徽全文搬迁的房子大。

那杨家又如何走向衰败的呢? 这个事情似乎发生不远,因为是外婆告诉的, 而且有鼻子有眼,提到了几十里路外的某村某姓。

话说杨家的一个祖宗,为人忠厚,持家有方。 家里有水牛,专门雇了一个小放牛。各位看管,水牛在南方的农业生产的重要性是无法低估的。 水田的耕种完全需要水牛来犁田,否则无法播种水稻。所以谁家有水牛,谁家就是有钱。这一天,小放牛的不留神,水牛吃了别人家的稻谷,就告诉了老杨。 老杨就说了小放牛几句,要他以后当心点。 谁知小放牛受不了,跑回了几十里路外的家里。 家里起了歹心,把小放牛的藏了起来,然后带着村里人跑到杨家要人。 杨家没有办法,外村人 就进了老屋,翻箱倒柜,明抢暗偷, 折腾了好几天。我外婆说,他们跑到老屋的楼上,把挂在梁上的火腿从楼梯扔了下来,结果火腿整整铺满了一楼梯。老屋的楼梯我是爬过的, 有印象, 没有十几只火腿是铺不满的, 即使外婆的话有夸张,现在农村的家庭,有多少家能拿出三只火腿?


这样,小放牛的村人在杨家吃了几天大户,连吃带拿,杨家损失惨重,就开始衰落了。后来杨家的一房又抽鸦片, 逐渐地败落,后来就死在野外的稻草堆里,前面已经提过了。


杨家的繁华没有什么可以见证的,除了老屋。 后来爸爸和哥哥都说起,家里以前有一块木板,上面有凹轮, 就和银行放硬币的那种一样,是用来放大洋的,或者铜钱。 木板上还有杨家某人的名字。可惜我没记住。

78年拆老屋的时候, 据妈妈说,她和爸爸掘地三尺,希望老祖宗在地里埋点啥的, 结果什么也没有。 其他三家包括我叔叔家都在搬出去了,只有俺的新家依然建在老屋的旧址上。 还是老屋的遗泽深厚,哥哥和我都上了大学。

前两年在波士顿附近看到了一家中国的古董店,有许多旧式的门窗。后悔当年没留下老屋木料。 稍好的木料用在了新房, 差的一般都当柴烧了。 有的门窗还用来围菜地,上面都是雕花的。现在要找出老屋的一点存在,真的是很困难了。 就我所知,好像没有了。除了几个在老屋住过的人。




家史通俗演义12

再说太外公

昨天晚上给老娘打了个电话,老娘说,外婆想你了。 快给她打个电话。 我惭愧了,有半年没打了。
小牛从小就是外婆最宠爱的孩子,当然,这和我的表弟比我小很多有关。 举个例子,今年4月底,我嫂子刚生了孩子,我哥哥就打电话给我外婆,说,阿婆,你有玄孙了。 还等着外婆高兴的话语呢,外婆晤了一声,却问我在么, 哥哥朝我笑笑, 把手机递给我。 我又只好介绍俺们家的小宝贝的情况。不是说外婆不关心不喜欢玄孙,想得要命,只是到临头,脑子里一霎那间想到的还是我。

妈妈说完,小牛就给外婆打电话了。声音好想,外婆可能耳朵不太好了。 我说,我写家里的事,有些地方还不清楚,特别是太外公,也就是外婆的生父。 外婆就说开了。

太外公姓郭, 郭子仪的郭,可他本性曲(不敢确信就是这个字)。 曲家原是衢州人(也不敢确信,应该没错),逃荒到了附近的丁贩, 就在那里定居了。可惜,人穷, 四个弟兄,死了一个,两个送人, 都送到了西桥, 一个留在家里继承香火。 太外公就是曲家过继给西桥郭家的那个。还有一个虽然在西桥,不知道姓什么。

太外公到郭家的时候,郭家还没有孩子,后来郭家又娶了小老婆,生了孩子。这也复杂得很,说不太清楚。郭家在西桥是大户,我小的时候还在那已经零落的老房子住过,虽然被几个弟兄分开,面积和气势应该比高家地的老屋要辉煌。

外婆今天提到了明洋铁。 明洋铁是我小时候记得的一个人,常来外婆家里,但到今天才知道是亲戚关系。他是太外公兄弟的孙子,所以叫外婆小姨妈。太外公的兄弟娶没娶妻说不上了,反正没有后裔,所以保养了一个闺女,招了亲, 于是有了明洋铁。
为什么叫明洋铁呢? 明大概是他的名字, 洋铁是土话,意思是伯皮,指说话靠不住, 爱吹牛。小牛小的时候就叫他洋铁皮。
明洋铁是个兽医,我依稀记得他给马或是牛看过病。 他没有结婚, 可能因为父母早逝,条件差。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想当然死得比较早。 他有一个妹妹, 也可能过继给别人了。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这个妹妹还在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好像也因为婚姻的事情。总之,实在说不清楚了。

我小时候特别不喜欢明洋铁。经常晃晃荡荡地来到外婆家,有时一大早就来了。那时的秋天,冬天,和春天,农村早上都吃红薯稀饭。我不爱吃稀饭,尤其带点甜味的红薯稀饭,配的菜又是腌菜。 一甜一咸,很不习惯。本来就在皱着眉头装模做样,明洋铁还在一旁捣乱。 说,xx, 你看,对面山上的坟洞,番芋(红薯,地瓜)就放在那里面过冬,所以你和红薯稀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吃出死人的指甲。说得我半信半疑,更加讨厌这稀饭。 因为到冬天,农民确实把红薯放到地洞里,防止冻烂。 他就这么讨厌!

后来上学了,特别到城里上了初中, 和明洋铁见面的机会就几乎没有了。最后的几次也是相隔十几年。8岁那年,外婆家造新房,从村里搬到附近一座小山上,就很少看到明洋铁来了。就是8-9 岁那年,我抬着还是扛着一捆柴火 从山下到新房里,明洋铁跟在后面,说,背不动了,背不动了。我气得大骂,洋铁皮,滚一边去。

而后几年前外公去世的春节,我见过一面早就没印象了。 看到了才知道就是他。也没有招呼,他想必也知道是我,也没有说话。 是否有润土的心情,不敢说。

外婆说,几年前被车撞死了,可惜了。人不怎么样,挺讲义气的。
没想到又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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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大理杨二- 给 大理杨二 发送悄悄话 大理杨二 的博客首页 (256 bytes) () 05/13/2005 postreply 11:48:36

好长啊,眼睛都看肿了 -- 给 弦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3/2005 postreply 12:29:51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喜欢就捧捧场- 给 喜欢就捧捧场 发送悄悄话 喜欢就捧捧场 的博客首页 (26 bytes) () 05/13/2005 postreply 13:15:58

呵呵,小五象极了我们这里Walmart收银常对我说的话: -dell600m- 给 dell600m 发送悄悄话 (21 bytes) () 05/13/2005 postreply 14:22:20

我是70的收银,对了,你的银子拿来!:P -喜欢就捧捧场- 给 喜欢就捧捧场 发送悄悄话 喜欢就捧捧场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3/2005 postreply 14:25:43

嫦娥的回奔? -嫦娥她哥- 给 嫦娥她哥 发送悄悄话 (62 bytes) () 05/13/2005 postreply 14: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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