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惊人
女儿出国时才九个月大,是个牙牙学语的 baby 。她是出国前刚断的奶,用奶瓶是出国之后的事。
妈妈们大概都会有类似的体会,跟baby 说话会造一些带有baby 语气的“词”。比如,我拿着奶瓶告诉孩子:“宝宝喝nai –nai 喽!”这里的nai 是“奶”的变形,发汉语的第一声,和小羊“咩咩”的叫声差不多。果汁的英文是Juice , 有时女儿会发出“jiu”这个音(四声),我就干脆把果汁说成“Jiu-Jiu”,听起来好像和“舅舅”没什么分别。
女儿周岁生日那天给国内的家人打电话,除了听我们大人说话之外,他们也很想听听我女儿的声音,可一个刚一岁的孩子能说什么话呢?女儿在电话这边指着装果汁的奶瓶,喊着要“舅舅”( 果汁),我妈在电话那头听见:“宝宝是在喊舅舅吗?哎呀,才周岁的孩子,说话真清楚!舅舅可真没白疼她!”我当然没有说破此“舅舅”非彼舅舅,就让外婆和舅舅高兴高兴吧!
后来给婆家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受果汁“舅舅”的启发,又瞒天过海指着奶瓶让女儿冲着奶瓶喊了好几次“奶奶”,同样也把电话那头的奶奶给感动了一把:这个孙女见都没见过,还把奶奶喊得这么亲!
国内的亲戚都觉得女儿说话挺早,不属于“贵人话语迟”的那类。我自己是清楚女儿这 “舅舅疼奶奶爱”的“叫人”是跟马戏团的动物做算术一个道理,不是她有意识地喊家里的长辈。
女儿第一次让我觉得她语出惊人是在她一岁半的时候。
一天,我在厨房做饭,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动画片《狮子王》。有个情节是刀疤叔叔设计害死了辛巴的父亲。我从厨房的吧台看女儿,只见她两眼噙满泪水,也不作声,我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赶紧到客厅里把她抱起来,女儿开口就说了让我非常吃惊的话:“我恨那个叔叔!”然后就放声哭起来。我当时真的觉得讶异:我们那时有限的中文环境,她怎么会说“恨”这个词?我也第一次惊讶孩子的情感认知是这么不可小觑。那时,我好像也在看一本育儿书,记得书上说孩子对情感的感知能力和大人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孩子不知道如何表达,或无法表达。女儿那天的表现给了我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小时候看到伤心的故事或电影我也总是落泪,尽管心里一再让自己不要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故事,是骗人的,但眼泪还是不听话。
从看到女儿为小狮子辛巴流泪的那天起,我深深地意识到:女儿也属“易感”人群,是个爱落泪的主。
(下面是小姐弟俩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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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辞令
儿子一岁多的时候曾被送到国内的外婆家,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生活过不到两年的时间。
三岁时刚回到美国和我们一起生活时,觉得他哪都好,就是爱哭。一有不如意,就哭,而且大人说话的口气稍稍重 了些,他也会哭。
他从不会哭出声,只是一撇嘴,然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继而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这付可怜巴巴的受委屈的样子,对爱他的家人,尤其是我这个妈妈,极具杀伤力。
儿子一直很乖巧,而且长得很招人喜欢。外婆常忍不住把她的宝贝外孙夸成一朵花。我妈说小时候带他逛超市,他想要更多的糖果,如果外婆说不买,他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吃糖多了牙齿会疼,所以外婆就不给宝宝买了。”儿子从不会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发脾气。
不过我妈也给我说过一件事。儿子两岁的时候,想要一个和邻居小朋友一样的自行车,外婆觉得家里有了一个,就说不买了。这时儿子“使出”了他的我前文提到的极具杀伤力的“默默无语两眼泪”的功夫,外婆就赶紧投降了:这个爹妈不在跟前的孩子,哪能让他受委屈呢?不就一个自行车吗?再贵外婆也给买!
不管怎么样,这个动辄掉眼泪的毛病一定得改改。我知道儿子这个毛病一个是源于外公外婆的百依百顺,生怕委屈了他,只要他一撇嘴,眼泪还没出来,他的要求就会得到满足了。再一个 也是他天生比较敏感,善感。 比如,我们吃饭吃的好好的,有人忽然逗他:“ XX ,你怎么哭了?”他前一分钟还 高高兴兴的,一听这话,就立刻撇起嘴,你要是再说一句:“你真哭了?”他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我大概花了一两年时间才把他的爱哭的毛病给改好。记得他上一年级的时候,我们把逗他哭的故事说跟他听,问他那时候怎么会那么容易掉眼泪呢?他觉得很没面子,脸色一沉,说了一句:“ 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that 。”然后又出现想哭的前兆,撇了撇嘴,但很快又忍住了。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有失风度,就又换了一个无所谓的口气大声地重说了一遍:“ 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that !” 我们也觉得重提儿子的“短处”,不够厚道,也都赶紧打住,不再提了。
后来我们一家人都把他的这句话,连带他说话的口气,当成我们大家的外交辞令。 如果我们不想谈一件事,就说这句话。这比让别人“ shut up ” 要文明和有效的多。而且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句话的典故,听话的人听到这句话首先想到的是儿子的趣事,反而忘了之前大家要谈什么了。
所以我有时感慨,儿子的这句 “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that. ” 还蕴含着很高的情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