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深流》 第十七章 红玫瑰

来源: 蓝超蓝 2014-11-16 21:11:06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2245 bytes)

 

读过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后,我想,如果用白玫瑰和红玫瑰来比喻爱情的话,白玫瑰恰似纯洁淡雅飘飘渺渺的精神之恋,而红玫瑰更似朴实无华直直接接的婚姻之爱。

人生注定会遇见两个人,一个人惊艳了时光,一个人温暖了岁月。 

K的出现如同冬日的阳光,给我的生活带来了热力,渐渐把我从云南之行的迷惘和J带给我的伤怀中拉了出来。

我和K是在去云南之前认识的。元旦的前一天,本来我是要回老家去看望父母,以补偿春节去云南而不能在家过年的“不孝”。可我教书的中学要搞个辞旧迎新的联谊会,非要我留下来做主持人不可,我只好把归期推迟到元旦。

那天,联谊会结束后,我前往一位高中同学那里参加一个小小的聚会。除了我们几个高中的同班同学,那同学还邀约了一帮在北京读过书的高中校友,其中就有K

K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五官俊朗,脸部轮廓透出一股英气,目光显得自信而无城府。他歌唱得不错,人也随和健谈,即便是在一帮青年才俊里,也不容易被淹没。

我因为第二天上午要回老家,所以没玩多久就向大家告辞离开。K和另一男生与我同方向,两人都自告奋勇要送我回家。于是三个年轻人骑车出来,有说有笑地上了路。

冬天的夜凉飕飕的,但年轻人热情爽朗的笑声驱走了寒意。快乐的时光总是匆匆,我的住处很快就到了。夜已经很深,我便没有邀他们进屋,大家互祝新年快乐后便道了别。

我没有想到第二天我走后,K就来我宿舍找我;而在新年后连续的两个周末,他又来找过我,但每个周末我都早早地出去了,我们一次也没有碰到面。

后来我们好后,K告诉我,连续三次找不到我,他灰心得不得了。幸好最后一次聪明了一下,给我的室友留下了他的电话,不然,我们好好的缘分就要给活活地断送掉了。

K是那种比较勇猛也有点莽撞的人,第一次突然吻我是在我们看完电影后回宿舍去的大街上。也许正是他的这种不由分说,让我完全来不及思考,所以,也放弃思考了。

经过J后,我变得没有那么喜欢和人讲心事了。K说他一直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在他眼里是个迷,他在我眼里却是透明。我们交往不久,我便对他的思维方式和喜好了如指掌,他眨巴眨巴眼我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这让我很有安全感。

K是那种赤诚坦白得让人感动的人,他总是得意地告诉别人,他对我是一见钟情。他告诉我,他舅舅的女儿出生时,让他给起个名字,他起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这似乎暗示着我们之间早就种下了某种缘分。

他时常对我说“我爱你”,有时候也会问“你爱不爱我?”我总是无言以对。我不想撒谎,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因为我不知道爱的定义是什么,怎样才算是爱一个人。每当这时,他总是大度又信心满满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捂热的。”

高中时,我们曾在同一栋楼里读书,但K比我高一个年级,他的教室正好在我的教室上面,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虽然距离那么近,我们却是从未照面。

K学工,我们相识时他还在读研,住在研究所的筒子楼里。他身上有着浓浓的学生气,显得有点率真,没有心机。我跟他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过集体生活的学生时代。筒子楼里住着一大帮年轻人,每天谈天说地及时行乐,小日子过得生机勃勃。

K很喜欢自己弄吃的,手艺还挺不错,这让我觉得是意外的收获。我不会做饭,心血来潮的时候,也曾试过进厨房操练一下,结果,不是把煮饭的水烧干了,就是切南瓜把手指甲切下来了,或者菜下锅太猛油溅到皮肤上了。所以,一直对厨房感到恐惧,干脆来个女子远庖厨也。

K不是个文弱书生。记得一个周末,我跟着K及朋友们骑车去打网球。路上,一个男人故意在后面撞我的自行车,晃得我差点摔下来。跟在后面的K骑车冲上来,把网球拍一竖,怒喝:“干嘛?”那人没料到这招,吓得落荒而逃,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K虽没学文,但文学和历史功底非常深厚,记忆力又好,谈话时常会引经据典,也算给我这个不读历史的人补补课。他也喜欢买小说,我在他书架上搜了本《瞬息京华》回去读。

在林语堂这本后来被译作《京华烟云》的小说里,我很喜欢 “道家的女儿”这个说法。木兰和莫愁,因为受父亲道家思想的影响,选择了“顺其自然”的婚姻和人生。从她们的故事看来,好像真的不必执着于爱情,和一个适合的人结婚,一样可以生活得有滋有味,幸福快乐。

谈到婚姻的时候,我对K说我肯定不是贤妻良母,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织毛衣;爱幻想,不实在。K一副照单全收的样子说,饭他做,衣服他买,只要我开开心心地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

我决定嫁给K是在我们认识的第二个冬天。K见我很怕冷,便给我买了一床电热毯。K自从读研后,不再用父母的钱,而是靠微薄的研究生工资过日子。为了给我买电热毯,他连续吃了大半个月的白菜煮面条。我颇为感动,这种知冷知热的关爱,让我觉得K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春节,我和K回家见双方的父母,没想到两方家长都不同意。

我父亲托人去打听了K父母的情况,K的父母都是机关干部,打听的人说,他母亲是个出了名的厉害人。我父亲怕我将来受委屈,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

K的母亲的确不善,当着我的面说话就夹枪带棒,说某某部长想把女儿介绍给K之类的话,意思是嫌我家不是当官的,和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

我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因从“道家的女儿”那里领会到了顺其自然,于是打算凡事随缘,不再执着于此事。

当我向K提出分手时,K却情绪激动地抱着我猛哭。他信誓旦旦地说,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除了我谁也不娶,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我被他哭得心软,又想到他对我的好,实在不忍太伤他的心,只得答应和他一起争取。

父母永远拗不过牛脾气的孩子,最终,只能顺了孩子的意。

K研究生一毕业,我们两个就用K编软件赚的三千元外快,买了一套家具,在K的单身宿舍里,安了一个小小的家。

婚后的两三年,我被K全心全意地呵护和宠爱着,对K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K是那种“青年”不识愁滋味的人,所以,对别人情绪的变化,也完全不知所以。比如说,他惹我生气了,他却往往弄不懂我为什么会生气。但看着我脸色不对,他又会很着急,不停地在跑到我面前问我,“你为什么生气呀,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说嘛,到底怎么了?”我呢,心情不好的时候,情绪会非常低落,低到说不出话来,更加无法指出他如何地让我不满了。而且,每当此时,看到他懵懂无知迷惘不知所以的傻样子,我心里便会莫名其妙地更加气恼,觉得和他这样情商低的人无法解释清楚。久而久之,我干脆把女儿家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小心思尘封起来,也不再把多愁善感的情绪展露出来了。

好在K虽然在情绪体验这方面很粗枝大叶,但对我生活上的照顾却能做到非常的细致。下班后,他积极地买菜做饭,然后得意地看我大快朵颐。如果我吃得不多,他就会忧心忡忡地嘀咕,“吃这么少怎么长得胖”,搞得我吃饭也很有压力。有时候看他做得那么卖力,我甚至会装出很有食欲的样子。如果K要出差,他定会为我未来的几日预备一大锅烧菜,怕我嫌做菜麻烦随便打发了事;而我其实是很想乘机胡乱塞些小吃瓜果,清清淡淡地过几天不居家的日子。

K就是这种实心肠的憨人,巴心巴肝地要让我过得好,却常常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不过我也感念他的一番好心,加上自己也不是个小气爱计较的人,两人倒也无风无浪地磨合着把日子过了下来。

可惜,我不是一个很安分的人,生活上的舒适让我渐渐对自己的事业感到不满足。那时候我教初中,工作太清闲了,加上所教的科目我也一直不喜欢,于是我想要跨科报考研究生。

K却不赞成,他不喜欢女人太有追求。可我内心燃起的火焰却难以扑灭,我甚至忍受着因要考研而被学校“罚”去守大门的屈辱,坚持要考,K只好随我去了。

后来,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复习,我干脆请了病假,去要报考的那所大学蹲着,晚上也不回家,在一个朋友的宿舍里住下了。

没几天,K就受不了了,常常会下班后,骑车一小时来找我。他那么辛苦地来,我又怎好把他拒之门外?于是,结局常常是,在K的软磨硬泡下,我晚上再随他骑车一小时回家去住。如此一来,许许多多的时间,便被白白地浪费掉了。

结果可想而知,我差了十几分而落榜了。我很难过,学校那边是肯定不可能同意我再考一次的。我对K说,想辞职,第二年再考。K本以为我考不上就会乖乖地回学校去教书,日子从此走回正轨,哪知我还想走得更远。K心里非常恐慌,坚决不同意我的想法。

这时候,正好K的妈妈来A市出差,知道了此事。她很厉害地责备我,怪我不守本分,不仅没好好地照顾她儿子,还想让她儿子也跟着我过不安稳的日子。

我气结无语,求助地望着K,希望他能在他母亲面前为我说话。然而,K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一刻,我内心一片死寂。我跑出家门,上了屋顶天台,在黑夜里暗自神伤:这就是那个说要“全心全意”爱我的人的表现吗?原来,爱,终归是自私的,利己的。

泪水慢慢流淌下来,我的心在失望的那一刻,和K拉开了距离。

K找到了天台,默默地抱着我。在他熟悉的怀抱里,我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为他开脱:是啊,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可以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对生活的要求的,我自己没有本事考上,也怨不得他呀。如果真要一意孤行的话,恐怕只有不要这个婚姻了。可我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我跟着K回了家。此后,我也绝口不再提这事儿。

几个月后,我对K说想要个孩子,K很开心,觉得我终于想通了,要跟他过他喜欢的“小日子”了。那是他大学毕业时宁愿放弃留北京,也要回南方来过的那种悠闲舒适的小日子。

我没有告诉K,我是因为内心太蠢蠢欲动了,所以需要一个很沉很沉的东西来压住自己。也许孩子,只有孩子,才足够分量。

孕育和哺育幼小女儿的那几年,是我人生最平和恬适的时光。那是一种心无旁骛的感觉,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一个小生命的成长里,体味各种新奇美妙的第一次。更开心的是,妈妈也提前退休来陪着我,妈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弥补了K的不足,让我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惬意。

99年时, K已经和朋友合伙办公司一年多了。公司还处于成长期,他每日忙公司的事情,脑子里想的也是公司的事。我有时和他说话,他都像没听到一样,茫然地看着我,让我很觉无趣。久而久之,我渐渐没了和他交流的兴致,本来就不多话的我变得更加沉默。

我所在的S中学,也和一所重点中学合并3年了。我当了段时间初中部的物理教研组长,带的99级毕业班中考成绩很好。领导赏识我,问我愿不愿意去教高中,我非常不明智地答应了。于是,99年下半年,我开始了疲于奔命的日子。

高中部离家很远,每天早上我6点多就要起床让K开车送我去上班,忙到晚自习下课才被校车送回家,到家已经十点半了,周六还要给学生补半天课。

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家。而妈妈因要回老家照顾怀孕的妹妹而离开,刚上幼儿园的女儿的生活则只能拜托住在我家的父亲来照料了。孩子不爱上幼儿园,父亲送她到幼儿园门口,孩子哭闹着不进去,他觉得孩子哭得可怜,便掉头带她回家。只要我们晚上不在家,孩子想看多久电视他就让她看多久。我和K要求他对孩子不要无原则地娇惯,他居然趁我们上班之际打好包袱,想把孩子偷偷地带回老家去。

我被搞得心力交瘁,最后终于无力承受家庭工作的双重压力,千禧年的春节后,向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

所有跟帖: 

故事平铺直叙,熟悉亲切,赞。 -枯叶蝶- 给 枯叶蝶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1/17/2014 postreply 06:29:13

人生就是人生下来体会不完美的过程 -小活- 给 小活 发送悄悄话 小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17/2014 postreply 07:51:22

生活。生活。生活。唉。。。。。 -舞女- 给 舞女 发送悄悄话 舞女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17/2014 postreply 08:21:05

据说黄玫瑰会在温暖的岁月中时不时地惊 -七零- 给 七零 发送悄悄话 七零 的博客首页 (3 bytes) () 11/17/2014 postreply 09:30:32

白玫瑰和黄玫瑰还有粉玫瑰也不错。。。。做玫瑰也有很多选择滴。。。。。:) -师太明年三十八- 给 师太明年三十八 发送悄悄话 师太明年三十八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17/2014 postreply 18:43:33

人在脆弱的时候,很容易选择对自己好的人就结婚. -夏如生花- 给 夏如生花 发送悄悄话 夏如生花 的博客首页 (55 bytes) () 11/17/2014 postreply 21:01:46

也许都是爱,境界不同。 -蓝超蓝- 给 蓝超蓝 发送悄悄话 蓝超蓝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18/2014 postreply 09: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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