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笳 ——北洋徐树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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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笳 ——北洋徐树铮

念奴娇·笳


砉然长啸,带边气,孤奏荒茫无拍。

坐起徘徊,声过处,愁数南冠晨夕。

夜月吹寒,疏风破晓,断梦休重觅。

雄鸡遥动,此时天下将白。

遥想中夜哀歌,唾壶敲缺,剩怨填胸臆。

空外流音,才睡浓,胡遽乌乌惊逼。

商妇琵琶,阳陶觱篥,万感真横集。

琱戈推枕,问君今日何日?

 

我读烟台学者杨潜先生的《北洋将军轶事》,独爱吴佩孚、徐树铮两卷,这首词即出于徐树铮之手。

1919年十月,沙俄爆发所谓革命,国内动荡,无暇东顾。乘此时机,徐树铮率步兵两旅,骑兵一团,兵进库伦。以半软半硬的方式,迫使外蒙总理、活佛、王公等上层同意取消自治,并上书大总统徐世昌,回归中华民国。

筎词即成于此时。词中筎与筚篥,皆为边塞胡音,有慷慨悲凉之意。徐氏一生,毁誉参半,唯独慷慨贯其始终。

1900年,二十岁的徐树铮赴济南,投书巡抚袁世凯。代袁接见的道台朱某,自视甚高,不料一见之下,竟遭自视更高的徐树铮聛睨。结果可想而知,徐的这次毛遂之荐自然无果。时值寒冬,盘缠用尽,困于旅店。一天,袁世凯麾下一名中级军官到旅店拜客。过厅堂之时,见徐树铮寒冬时节虽仅着一袭夹袍,但气宇轩昂,无丝毫寒酸之像。大为惊讶,于是上前攀谈,一谈之下,更为倾心,遂订交终身。

这名军官叫段祺瑞,袁世凯身后的一部北洋史,至少有半部是段祺瑞写就,而段祺瑞的北洋史,至少有一半是徐树铮写就。一般是,段为总长,徐为次长;段为总理,徐为秘书长。在北洋,段之跋扈,无人不知。而徐之跋扈,大总统黎元洪这样认为:“现在简直是责任秘书长制。”

徐树铮一生,成也跋扈,败也跋扈。

所成之跋扈,在于其才气纵横,慷慨任事。关于徐之才气,1925年,孙中山病逝。当时挽联,数以千记,公认为第一的是徐树铮从欧洲发来的一联:

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曷居乎一言而兴,一言而丧;

十稔以还,使无公在,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三十八字,道尽孙中山一生行止。《论语》《本志令》之典,信手拈来,无丝毫别扭。天成文章,妙手之妙,虽章太炎“孙郎使天下三分”之联亦不能比。别忘了,同盟会和国民党内多有章太炎这样的鸿儒,胡汉民、汪精卫、吴稚晖、蔡元培这些副有盛名的秀才、举人、进士。当时报人周游问国民党内诸贤为何无人能与徐氏之联抗衡。一致的回答是“徐之才气,横揽一世,远不可及”。

徐虽少年,然其慷慨,却无轻狂之意,相反,多有老成之重。

一战之初,日对德宣战,派兵进攻青岛。徐当时以次长掌握陆军部,瞒着袁世凯和陆军总长段祺瑞,私自送了一火车军火援助青岛德军。徐树铮曾留学日本,是公认的亲日派,为此,山东督军靳云鹏大为不解。徐树铮回答他,中国积弱,而日本近且强,所以中国如要有所为,必须得到日本谅解,所以徐表面态度必须亲日。但日本绝非中国朋友,更不希望中国富强,当然,中国也不希望日本强大,中国真正的朋友是德国和日本。此时德国危难,如能雪中送炭,则为患难之交,于国大有裨益。之所以瞒着总统总长,是因为,一旦败露,则徐可一人担当,于国无伤。

徐之作为,不无可议之处。但其本心,却是以身谋国。事后,德国虽败,但心存感激。总长段祺瑞,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认为小徐做的对。

徐树铮之败,仍由慷慨而起。1918年,徐树铮以非常手段捕杀陆建章。徐与陆并无私仇,当时直皖矛盾加剧,陆穿梭其间,为冯国璋效力。徐和皖系都把陆建章视为危险人物,只是连皖系最高领袖段祺瑞都没对他动过杀机,所以当小徐杀陆的消息传到北京时,段惊的半响无语。认为都是北洋袍泽,不该如此对待。不过陆建章并非没有取死之处,其当权之时,草菅人命,素有屠夫之名,刀下冤鬼不知凡几。当时已是民国,不以法律杀一上将的确不妥,小徐慷慨过头了。更为不妥的是,陆建章是冯玉祥的“舅舅”,这就种下了私仇。

冯玉祥也算民国巨头,教科书中形象正面,不过实际人格之虚伪卑鄙,则是无论新旧,无论国共,有目共睹。红朝庐山批彭大将军之时,副统帅上山增援,三帅对二帅火力全开,一通“野心家,阴谋家”之类的扫射之余。加了一句,“是个冯玉祥式的人物”。可以佐证。

民国北洋,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这些人物无论私下纷争如何激烈,还是有一条底线,就是总会知道进退,会以国家为念,甚至马贼出身的张作霖亦然。唯独冯玉祥,外托忠厚朴实之像,内行反复奸诈之术,毫无底线。为取得权力满足野心,甚至甘做外族代理人。

当然,这个外族我指的是苏俄。从解密的史料来看,苏俄之邪恶与第三帝国简直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其图谋世界的野心与后者如出一辙。对中国的染指,则继承沙俄,且变本加厉。

最初,苏俄寻找的中国目标代理人是吴佩孚。可惜,吴佩孚是失败了连租界都不入的人,何况当时吴是驻节洛阳的五省巡阅使,当然更加坚拒苏俄这些“殊服异俗”之宾。不得已,只好求其次,这个次就是北方的冯玉祥,南方的孙中山。孙中山一生革命,借重外力之处很多,伤害中国最深的,莫过于这次借重。孙中山的借重或许还有无奈之处,冯玉祥的借重则是有奶便是娘。只要给军火给卢布,你要我信耶稣我就信耶稣,你要我信共产我就新共产。

1925年,徐树铮顺访苏联,斯大林宴后,接着与外长契切林晤谈。契切林提及吴佩孚,徐树铮说:吴佩孚不是我的敌人,政见不同而已,我与吴都是爱国的。接着苏联外长提到冯玉祥,徐树铮下了这样的断语:叛徒。待我此番回国,决计不容他胡闹到底的。

同年1230日,回国的徐树铮被冯玉祥枪杀于廊坊车站。对小徐又爱又怕得老徐徐世昌写了一幅几年前送给陆建章的挽联挽之:

道路传闻遭兵劫;
每谓时艰惜将才!

时人以为此联有老徐因果报应之意。如果老徐真有此意,那真是老糊涂。陆建章之死,才是真正的报应。而死于“屠夫”“外甥”的徐树铮则是收复外蒙的民国公瑾,其人学剑学书,允文允武。死讯传至江南,南通状元张謇说:“好男儿,为鬼亦英雄,谁堪假。”

在徐树铮死前一年,外蒙成立“蒙古人民共和国”,中央未予承认,随后北洋与苏联签署《中苏协定》,第六条规定“中国在外蒙古有完全的永久的主权。”在徐树铮死后七十六年,徐曾派兵驻扎的唐努乌梁海,尽管在法律上仍然是中国的飞地,但《中俄睦邻友合作条约》仍然将之划给俄罗斯。中国法律上承认唐努乌梁海为俄罗斯领土,恰好写在了条约的第六条。

徐树铮收复外蒙,当时到现在都有人认为手段激烈,伤害了感情,导致外蒙再次分离。这真是书生迂腐之见,国家领土纷争,什么时候轮得到感情说话了。我只记得,当时孙中山向徐树铮发电:“吾国久无班超傅介子其人,执事于旬日间建此奇功,以方古人,未知孰愈?”

班超,平定西域五十国,封定远侯;

傅介子,西域龟兹、楼兰两国杀汉使节,傅介子领命至楼兰,杀楼兰王,封义阳侯。

班傅两人身后是强大的东西汉,而徐树铮所处的是外强“乌乌惊逼”的民国北洋,谁愈?

徐氏已是旧人,我写他才气并非艳羡他顾曲之雅,我写他慷慨更不是夸赞他有游侠之洒脱。历史总是一面镜子,映古照今。徐氏身影当然是古。至于今,内外之境,未必不是乌乌惊逼。国家进步,无非剑与书两途。学剑者不忘学书,谋身者不忘谋国。如此而已。。。


写到这里,时间是二零一一年十月四日一点二十八分,天下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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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请问作者是谁? -千里快哉风- 给 千里快哉风 发送悄悄话 千里快哉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0/10/2011 postreply 18: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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