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房打了大半夜的游戏，强迫性地把小庄和妈的事情压到脑后去。不过Aspen 那苍白的面色却始终在我的眼前晃悠。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窗外的太阳看着像个顽皮的儿童，看来会是明媚的一天。我决定不睡了，下楼给自己煮了一杯很浓的咖啡，随手抓了一口提拉米苏放在嘴里，觉得和咖啡一起喝更有滋味。这时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轻轻地，带点犹豫。“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是Aspen啦！
“嗯，有点睡不着。我这些天好像不用睡好多。”我看见她穿着妈的睡衣，在她的身上显得肥大，脚下没穿袜子，脚趾甲上涂着蓝色的趾甲油，好像还带着看不太清楚的印花图案。
“不好意思，昨天打搅了。”她在楼梯口斜眼看着我说。
“没事的，不是过敏吗？不奇怪的。我爸不能吃味精呢。”我笑了一下，“你现在感觉还好吗？你的脸没那么白了。”
她慢慢走到我身边说，“我知道这事发生的时候会很难看的。我男朋友告诉过我，说我像个ghost。那次是在一个意大利餐厅，聊着，我脸发烫，心狂跳着，还想撑着个架子不丢人，继续聊着，没想到，冷不丁就摔下去了。旁边一桌是上等美国人，硬说我是得了癫痫，要他送我上医院，还好我及时醒了。当时我囧的真想钻地洞啊。”
“哪个男朋友，是纽约的那个？”我问。
“哦，是前男朋友。我们那时在匹茨堡上学。我喜欢那里。”
“匹茨堡？”我很诧异，“我也在那里上过学，不过上了一年半就退了，一学期修了四门课，拿了三个F。你能想象吗？”
“我知道。你妈说你得过忧郁症，因为你的一个美国同学死了。我觉得你有那样的反应是因为你很敏感，像女孩。我觉得你那个同学死了，对你压力太大，同时，我觉得你大概就是不适合坐在教室里听课。这样的人，我以前的同学中也有，时好时坏的。其实，那样也好，让你的大脑歇了一下，算是生理上的一种保护作用。”她神叨叨地对我做了一段精神分析。
“你，要来点咖啡吗？” 我打断了她。我承认她说的可能部分正确，但不愿意被进一步分析，我更想知道她的秘密。
“头还是痛，不喝咖啡。你们家有绿茶吗？那个能帮助挤出点脑汁儿来。”她说，“我今天必须去上班，不然麻烦大了。”
“好的，我给你泡一杯吧。你通常吃什么早餐呢？”我问。
“不讲究，就是把几片黑面包烤一下，再喝点牛奶。”她说。
“那个还真没有。我上超市给你买新鲜的吧，牛奶也刚好没了。”我后悔刚才没看一眼冰箱里的东西。
她眨眨眼说，“要不我赶快冲个凉，一块上麦当劳算了。”
“麦当劳我也喜欢。要不我们一起去了，完了我直接送你去上班。”我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开车。她踌躇片刻，同意了。
离我们家最近的麦当劳其实就在我们电脑店的附件。可能是早吧，才五、六个客人。我们两个都要了全套的早餐，吃得津津有味的。我忍不住地问，“你爸妈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Aspen 头发没有了昨天晚上的蓬乱，扁扁的，湿漉漉的。她认真瞅了我一眼，问，“冬冬，我能信任你吗？”
“能。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干的，不会泄露别人的隐私。”
“那好，其实，这事情可大可小。我一直都担心着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我爸是个官，算中层的吧；妈本来是搞财务的。”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八十年代末，爸在北京的一个信贷公司当了副总。其实他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用低利息把政府的款子贷进来，然后用比较高的利息放出去。那些人本来是应该拿去做项目的。可他们没做项目，而是用更高的利息把钱借出去了。我爸妈当然是拿到了好处。按我妈妈的说法，他们只不过是拿了操作费，按那时候的法律是不碍事的。当时是妈把我送出来念书的。一个比较复杂的事情是，她的大老板当时往外划钱，让我妈在美国开了账户，然后把钱转到他太太的瑞士银行账户里。”
“瑞士银行？跑哪儿去干嘛？”我很感兴趣了。
“你不懂。那儿的几个银行对客户的信息不能暴露，除非是事情到了斗那么大了的份上。一年前爸妈的公司被上头冻结了，说要查账，结果啥也没查出来。可是最近，妈在美国的账户被查到了。所以他们被关押了。那个上司已经去了其他的国家躲起来了，妈是啥也说不清了，也不敢说。”
我听着觉得这一切都离奇得让我难以想象，更担心着她，便问，“那你出国留学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她说，“法律上我也打听了。按理说没事。我爸妈赚了操作费，就把钱放到美国的朋友家做股票了，碰巧赚到了不少，钱就这么来的。我知道，严格说来也不清白，但在法律上们大概没事。”
“噢，我明白了。”我松了一口气。
“没把你吓到吧？”她盯了我一眼，“你们家很正统的。”
“正统？不算吧。不过我爸胆子很小是真的。没想到栽在庄光明手里了。”我说。
“别这样说。那也不算载吧？庄光明不是也挺难的吗？当初大家都看好他。不走运罢了？”她用安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等你赚大了，就把那事情忘了吧。嗯，你爸在 北京混的怎么样，还行吗？”
“昨天刚通了电话，找了个工作，像是不错的。”我说。
“嗨，你们家丢了钱说不定还是好事，不然，他还下不了决心回国。”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人吧，有时要给逼一逼。”
看见她把最后一口sausage 塞进嘴里，我说“嗯，咱们走吧，快八点了。我送你去办公室。”
“那晚上呢？”她歪了下头问道。
“晚上跟我妈回来啊。然后你开车回家。”我说。
“好，为了你这番义气，晚上请你妈和你吃日本菜。”
“改天吧。”我说，“今天可能要早点睡。”
看着她进了学校的大楼，想到晚上又要接她回家，心情又高了起来。
等我饶着城市跑了一圈店里，也就九点出头。我又去星巴克买了旅游型的咖啡箱，扛到店里，希望今天能多接待几个客人。可惜店门开了之后，一直都是静静的。我烦乱着，心想今天来的第一个客人应该免费，可是这种想法并不能让我安静下来。于是开始在电脑上玩起BattleField2来。大概是十一点钟的样子，一个美国男人人的走了进来。被阳光晃了眼，我没看清他的模样。等他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是John 的父亲。天，我有一年没见到他了，惊得肩胛骨往上一抬，“吱”地发出声来。我迎了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你好吗，孩子？我一直试图和你联系，可是你离开了学校；你们又搬了家。不过，总算是从你们的老同学那儿知道了你在开店。真是个惊喜啊？”
“哦，我也想念你们的。在你们家里，总是有美好的时光；这不，我还在玩着同样的游戏呢？John在我心里无可取代。”
“我是想告诉你，我很愧疚。我一直都以为我儿子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会得病的。”他用慈祥的眼光打量着我。
“没有！”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绝对没有。不过因为我们老是在一起，在john 出事以后，有人这么传，无聊。”
“这未免对你造成困惑吧？”他叹了口气，“真抱歉。”
“没有。”我自尊地否认了。“我得病是突然的，也许就是不想念书了。找了个消极的理由。
“你好像结实了很多。”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按了一下。
“我每天都练肌肉呢？”我说，“还真能练出来啊！”
“好啊。我今天也带来了老电脑，想让你看一下，其他都工作，就是显象的颜色有点问题。不行就捐献了。”
“没问题，机器老了一般都会这样。我马上帮你查。”虽然心境被往事的黑暗笼罩，我还是投入了工作，并给他倒了一杯咖啡。John, 一个多么不该消失的人！缘分真是个奇异的东西。
图是茶轩网友cw 以前画的。想感谢一下，但联络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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