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周末，从东向西驱车9个小时，奔向匹茨堡Pittsburgh去接儿子回家。临近了，眼前有忽白忽黑的片云忽聚忽散，预示将有阵雨光临，正好可以刷洗长途的尘土。两侧浓密的树林，吐出淡淡的浅绿，与低垂的黑云很不协调。沿途在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站，因为疫情，服务中心关门，只有简易公厕可用。我们下了高速，到当地的加油站，那里有快餐和室内的公厕。车刚停稳，老公加油的空档，我直接冲到洗手间，出来后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没戴口罩。因为眼前的几个人都戴着。我像犯了错误一样心怀愧疚，不敢光顾店里食物，低着头急急地回到车里。尽管开车时间长，但感谢有喜马拉雅的有声书的陪伴，我们不觉得无聊。到了儿子的住处，天还很早。这是第一次在春天造访匹茨堡，很想在附近走走看看。这时忽大忽小的阵雨，仍淅淅沥沥地打在脸上，我像融入了周围的树木花草一样，沐浴着春雨，很爽。儿子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居民区，与四个同学合租一个连体房 （townhouse）。几条街区全部是欧洲风格的砖制建筑，一派浓浓的殖民地气息。几百年的历史并没有夺去她的光彩。建筑就是艺术，艺术可以永存。路两旁大多是2层小楼。我开始细心地分辨和欣赏这些造型各异、不落俗套的住宅，暗暗地佩服这些房屋的设计师们。有的小家碧玉般精致、也有打理讲究的深宅大院，设计很少重样。我特别喜欢在绽放着鲜花的花坛前伫足，尤其赞叹针叶天蓝绣球，像彩色地毯一样开放着紫色、粉色和白色的小花，铺在房前的斜坡上，远比千篇一律的绿色草坪更让人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儿子在这里上学，恐怕很难到此一游，更遑论了解这个钢铁城市，地形像重庆一样的山城。这里有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可谓山青水秀中孕育了厚重的工业发展历史，坐落在市内的卡内基梅隆大学（CMU)在现代化高科技方面，如电脑和AI领域的突出成就，也可谓执其牛耳。当初，我非常希望儿子能在家附近的大学就读，为的是我能常去看望。 然而，儿子选择在这里学习生活了四年，学得专业知识自不必说，令我高兴的是他成熟了许多，独立了许多，他喜欢这里的生活，即使因为疫情，学校改为网课，多数学生都回家了，可儿子坚持和同学住在这个租的房子，直到毕业再没有理由拒绝我要求他回家。大概他也是留恋这座给他美好记忆的城市。
我是个感性超过理性的妈妈，也是对孩子放养的妈妈。对儿子在学业方面没有要求，只是告诉他，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其他是次要的。还有就是高兴就好。不善言辞的儿子很少和我们聊天，我非常羡慕朋友的儿子每周都和父母通话一个多小时。我对他在学校的情况所知甚少，有时只能从女儿那里打听到只言片语。如学校有丰富的业余生活，女儿说，弟弟非常喜欢学校的模拟法庭俱乐部，大一前刚刚拿到驾照的他，就开车带着同学们一起到纽约州的大学参加比赛，得意忘形时在高速上得到今生第一个超速罚单；冒着大雪到俄亥俄州的比赛获得最佳辩护律师的奖励；暑期和同学一起驱车去加拿大旅游等。从鲜少和我们聊天的儿子身上，也感觉到他对自己大学生涯的满意和愉悦。老实说，离开我这个不自觉地娇惯儿子的妈妈，对儿子的成长应是一大幸事。至少他需要自己做饭洗衣服。在家里他很少很少主动做饭，洗衣服也是在老公的坚持下终于自己动手了。 凡事我觉得儿子应该做的，如果我告诉他去做，他用各种借口软化我，我就会让步。结果是对我的建议，他一概置之不理。如我希望他选择乐队，尤其是非常雄壮的行军乐队，他不愿意我也不坚持。希望他利用游泳的长项去当游泳池的救护员，还能挣点钱，他觉得无聊也拒绝了。哎，我有时觉得自己是无能的妈妈。但不管怎样，儿子开心就好，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也顺利的找到了工作。说起他找工作，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妈妈。我只是问找工作没有？ 找到了没有？知道他找到了，我就什么都不问。他找到工作很久了，我都不知道那个公司的名称，有几个朋友问起，我就几次问了儿子再转告，但从不过脑子记住它。直到女儿说，怎么记不得这个公司是全美最大的医疗软件公司，许多大医院都使用他们的软件。我才查看，原来我曾经工作过的医院也是用他们的软件，当时我只管使用，谁会注意软件的公司呀。
过去 四年，我们开车来匹茨堡三次。第一次是送儿子来上学，当我们的车刚停在宿舍楼的路旁，马上来了几个学生，热情地帮助我们把行李搬到房间，并带我们参观宿舍楼，介绍宿舍的环境和各个功能区域。那一张张年轻热情地笑脸，立刻消除了不少我们对陌生环境的拘谨和不安。儿子的宿舍是二人间，宿舍可以任选或学校安排。儿子不了解每个宿舍楼的情况，就由学校任意安排。他的室友是个韩国学生。所有的衣物都是高档名牌。可能他的英文有限或是文化差别，他很少和儿子交流，常和韩国同学来往。儿子说他人很nice但话很少。两个不善言辞的人碰到一起，就更安静了。第二年，儿子就和朋友搬到校外，自己租房住了。
第二次去匹茨堡是参加学校组织的家长周末（parents weekend）活动。没想到cmu以理工著称的大学，居然在学习表演艺术领域也享有盛誉。所获的众多奖项陈列在艺术系大楼。那次我们欣赏了表演系学生的演出。
这次是第三次去匹茨堡。我们喜欢旅游，喜欢了解当地的不同文化和发生过的历史。利用每次往返匹茨堡，我们都尽量顺路（即使绕一点路）参观一两个景点或博物馆。
在匹兹堡市内和附近，由儿子做向导参观了市区，以及植物园，博物馆， 华盛顿山等，着实把匹茨堡有点名气的地方都欣赏一番。站在华盛顿山，俯视匹茨堡城，非常独特的山城流过两条美丽的河，又汇流到一起，宽广的水面，有船只川流不息。匹茨堡的确可称为，在历史上为美国重工业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现在是高科技领先的现代化城市。
至于 匹茨堡以外我们曾到过的、印象深刻的景点，如：
国家历史公园(Valley Forge National Historical Park)我们参观了记录当时的历史图片极其介绍，因为公园幅员辽阔，我们需要开车参观公园内的几个纪念碑。看着几个小木屋，想象1777-1778年的独立战争中，乔治华盛顿率领军队在这里，非常简陋的条件下，艰难训练和挺过严寒的日日夜夜…。
还有，我们吃过不少Hershey的巧克力，孩子小的时候也曾想到Hershey巧克力公园游玩，终因路远没成行。这下好了，我们只需稍微绕道，就顺便参观了这个巧克力王国，孩子们的天堂。我们放下平时对甜食的戒备，向诱人无罪的各型、各色、各味的巧克力投降，把自己当孩童，混在吵吵闹闹的童声中间，开心地吃喝玩乐了好一阵。带着甜在嘴里，美在心里的好心情，继续前行，使剩下的路程轻松了许多。
我们还曾来到国家南北战争博物馆（The National Civil War Museum），其中大量的令人震撼的历史史料，详细记述了战争的起因、历史背景和战斗的惨烈。此外，印象深刻的是，在通往博物馆的步行道，铺着的一个个砖块上，刻着各州参战的人数和战死人数。其中纽约州和宾州的人数最多，麻州也不少。有的还刻有牺牲战士的名字和服务军旅的编号等。这条被称为英雄之路（walk of valor），永远纪念着这些普普通通，有名有姓的战士们。
有时我们即兴地到网上推荐的路过的餐馆犒劳自己，到高速旁的小镇歇脚，参观他们的圣诞树展览和演出，品尝街头小吃。不仅给我们的行程增加些乐趣和谈资，同时满足了了解美国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的欲望。
这次就是上周六（5/16），我们接上儿子，拉着一车他的行装，踏上回程。行前做了些功课，想多跑几个宾州景点。无奈，因为疫情，大多数公园、博物馆等景点都关门。多亏Penn's Cave &Wildlife Park 刚刚重开 ，没有让我们彻底失望。我们来到游客服务中心时，里面的工作人员个个戴着口罩和手套。都严守六尺的间距。坐上观光大巴，除导游和司机，只有我们家三人。导游依然兴致勃勃地、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各种动物。我们看到了刚刚降生2个小时的小鹿，为她马上就能站立行走而惊讶。导游本人还是动物的饲养员和训练者。她仰起头高声地热情地呼唤有漂亮牛角的牛的名字，把他们叫到大巴车前，我问导游，这些牛角向外优雅地弯曲的牛叫什么？她说就叫长角牛。祂们毛皮的花色种类很多，新奇好看；接着头上的角几乎贴着耳朵，弯成大大的O型的羚羊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还把几匹狼从树林深处唤出，表演跳高接住抛来的食物；四只顽皮的小狐狸，眼神机灵，性格各异。眼看着一个小霸王从同伴嘴中夺走正要被吞吃的小鸟，跑到窝里吃独食；还有小老虎状的猫，体积硕大的纯黑色的熊等。尽管野生动物园的动物种类不多，但都是少见的稀奇品种。能近距离观看祂们，还有导游一一介绍。难得的是像私人导游一样，她详细讲解，耐心回答每一个提问，哪怕是她已经介绍过的也不厌其烦。很快一个半小时的参观就结束了。
接着我们来到地下岩洞的入口。一组人从一条细长的小船下来后，工作人员马上消毒擦拭。这次工作人员让我们和另外一组的两人同上一条船，但中间隔开很大距离。导游一边划船一边讲解，30万年前宾州这里是海洋，这里冬暖夏凉，漆黑的溶洞曾是土著人躲避寒冷的栖身之所，也是战争期间躲避敌人的藏身之处。被一束束灯光打亮的钟乳石，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各种形状。导游说这是白宫；那是尼亚加拉瀑布的加拿大侧；还有美国一侧；这是自由女神等等，这里有发挥想象力的最大空间。当变换的彩灯把岩洞装饰成金碧炫丽的宫殿时，把岩洞之旅推向了高潮。没想到的是，当船渐渐地划出岩洞口的一瞬间，我被洞外的风景惊喜的发狂，它宛如一幅水彩画，淡蓝的天空就是画布，狭窄的山涧，有两侧耸立的树木，她们吐着春绿嫩芽，沐浴着温煦的阳光，我们陶醉地融入了画中。船继续把我们带到洞外的湖中，我问导游为什么这湖水是淡绿色？回答是水中的矿物质使然。以前只在文中看到过绿水青山之词，今天才亲眼目睹了真正的宝石般的绿水。莫非导游所谓的矿物质就是埋在湖底的宝石？
三小时尽兴之后，我们继续后一半行程。车行驶在宾州辽阔的中部，起伏的乡间公路，两旁大片的农场闪着翠绿，极目远眺是山峦叠嶂。在疫情阴霾中焦虑弥漫着整个世界的 大环 境中，我们能如此这般地欣赏美景，太幸福了。
到家后的第二天就是CMU的毕业典礼。 为了这个毕业典礼，几乎是一年前我就订了酒店，准备全家人加上亲戚都集聚匹茨堡，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像以前女儿的和几个外甥和外甥女的毕业典礼一样，这是全家大团聚的时刻。大家都注意仪表整洁，因为这是个隆重的仪式，也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妹妹因为我准备穿的衣服不够档次，特意要求我重新换一件。她自己，为了女儿的毕业典礼花了很大的心思挑选衣服。哪像我们上学的时候，入学、毕业的形式好像都和家长没关系，随随便便地过去了，现在一点儿都想不起当时的情景。我更喜欢美国这种形式，有种全家的参与感、喜悦和凝聚力。有一些当地的美国学生，会有一大帮十几个亲戚朋友来参加毕业典礼，当读到那个学生的名字时，这些人像拉拉队一样搞出很大的动静，口哨、喇叭、叫好声响成一片。但近两年，有的学校限制家属人数。如前年参加外甥女（两个外甥女同时）的哈佛毕业典礼，外甥女们为了我们能参加，分头找到多余的票（因为有的外地/外国的学生的家长来不了）。我们在阳光和欢乐中为年轻人的成就祝贺，发自内心的祝贺。忆往昔，看今朝，拜疫情所赐，儿子的毕业典礼只能窝在沙发上，穿着睡衣，睁着睡眼盯着电视，看网上的虚拟毕业典礼。我内心有着无限得惋惜，但不表现出来。学校尽了最大的努力，除了校长和学生代表讲话，还请来重量级的校友如某议员、某市长、某著名演员等发表演讲，给一番鼓励。乐队的演出也很棒。儿子倒是很开心地前后参加了两个专业的虚拟毕业仪式。和同学们相约明年参加补办的正式的毕业典礼。
现在，儿子完成了大学学业，翅膀硬了，作为成年人就要走入社会，远离我而去。我五味杂陈，有放松、有骄傲、有牵挂、有焦虑、有不舍…..。
2020年5月22日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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