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与军队

文章摘自《共和国元帅:徐向前传》

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灾难。在十年动乱中,徐向前和许多老一辈革命家一样,历经风险和坎坷。从毛泽东《我的一张大字报》到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等被打倒。这一系列事件,徐向前都感到茫然。急风暴雨,许多事他来不及细想,更想不到会愈演愈烈,搞得不可收拾,一闹就是10年。

  1966年8月18日,毛泽东身着军装接见红卫兵。那一天,除了林彪之外,徐向前和其他各位元帅,都没有穿军装。在天安门城楼上,临时得到通知说,接见完红卫兵之后,毛主席要和元帅们照相。元帅们的工作人员,都急忙返回住地取军装。贺龙元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帽子又太小,搞得很局促。那张照片,是毛泽东和元帅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张历史照片。

  1966年秋,红卫兵全国性的大串联开始不久,各省、市、自治区党政机关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军队院校有的“造反派”向林彪当面告状,说军队院校“镇压群众”,“限制太多”。于是林彪提出:发一个紧急指示,军队机关、院校和文体单位的“文化大革命”完全按地方一样搞。10月5日,以军委名义,发出了《关于军队院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紧急指示》,取消了院校党委领导,强调“必须把那些束缚群众运动的框框统统取消,和地方院校一样,完全按照十六条的规定办,要充分发扬民主,要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在这方面,军队院校要作出好的榜样。”

从此以后,军队院校和机关就大乱起来,军队与地方的一些“造反”组织,相互串联、勾结,相继发动了冲击军事机关,揪斗军队领导干部的事件。11月8日,一批“造反派”把木板搭到警卫部队战士的身上,踏着“人桥”,疯狂地冲进国防部大院和总参谋部大楼。随后不久,在林彪的坚持下,军委发出了关于军队军以上机关开展“四大”的通知。徐向前向林彪提出,各大军区开展“四大”不要全面铺开,可分批进行。因为军队肩负着战备任务,特别是地处沿海、边防的军区,即使内地军区,也要区别情况,如武汉军区地处水陆交通枢纽,搞不好对全国都有影响。要搞,可以在一两个军区试点。徐向前这个意见,实际没被采纳。

  1966年国庆后,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时,萧华向徐向前说,请老帅们接见一下军队院校来京的学生。徐向前说,你们准备个稿子,请叶帅代表大家讲一讲就行了。萧华说,还是请老帅们都讲一讲好。

  过了几天,萧华给徐向前送去了讲话稿。徐帅看后,加了加强战备的话。11月13日,在工人体育场举行全军院校10万来京师生大会。周总理、陶铸副总理,陈毅、贺龙、徐向前、叶剑英参加接见,周总理、陶铸副总理接见后退场,由四位老帅讲话。他们在讲话中,表示拥护毛泽东领导和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但共同的是强调稳定军队的重要性。陈毅在讲话中说,有的同志头脑发热,给他一条冷水毛巾擦一擦有好处。徐向前在讲话中强调:“一刻也不要忘记我们周围还存在着强大的敌人,我们必须经常保持高度警惕,不容丝毫的松懈。”叶剑英说:真理是真理,跨过真理一步,就是错误,就变成了谬误。学毛主席著作,不是学耶稣基督教的圣经,不是迷信。不要光注意背书,不会行动,那样就会变成教条了。老帅们从稳定军队出发,苦口婆心地引导。叶剑英讲话时,兽医大学的一名学生递了一张条子,质问今天的会议经过林彪批准没有?叶帅看了条子很气愤,当场念给大家听,说:“他怀疑我们偷偷开会,大家相信吗?总理和陶铸同志都来了嘛。四位军委副主席的讲话,我们是集体讨论过的,这能说是背着军委开会吗?”贺龙元帅当时已受诬陷,他出席大会,引起了林彪、江青一伙的忌恨。江青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把贺龙拉出来亮相,是向中央示威!”
  
在林彪、江青一伙的怂恿、支持下,“造反派”把矛头指向几位老帅的讲话。有几个院校成立了“批资筹备处”,在大街上公开刷出“陈、叶讲话必须批判”的大标语。军队内的“造反派”开始冲击军事领导机关,揪斗军队的领导干部。
  
  
  会客室里气氛沉寂。徐向前这位领兵几十年的老元帅,无论是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在全国胜利以后,对于党分配给他的工作,从不计较。他认为升迁和调动,对一个革命者、特别是一个军人来说,只有“服从”二字。由于他多年身体不好,患着严重的偏头痛和胸膜炎,这些年抱病参加一些工作,已是力不从心了。他的身体状况,党中央和毛泽东是了解的。真不明白,是什么人,在这个严酷的动乱之中,把他推了出来!是信任呢,还是其他的原因?

  沉默了许久,徐向前自知难以胜任,便说:“我多年有病,对干部不熟悉,请转告毛主席,这个工作我担当不了。”杨代总参谋长说:“不行啊,这是江青提议,主席决定的。”
  听说是江青的提议,徐向前一时难以相信。他和江青从没一起共过事,也从来没有私人接触。徐向前心里划着问号,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更加烦躁和不安。对这场“大革命”,他和许多人一样不能理解,他期望着毛主席能更改对他的委任。
  1月10日,江青派人送来了全军文革成员名单以及改组全军文革的通知。看来,中央文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徐向前明白他这个全军文革小组长已成定局,看了“通知”,当即表示了三条意见:
  第一,新的全军文革未组成前,是否请中央文革出面先与各派群众座谈一下,交代一下政策;
  第二,要讲革命性、科学性、纪律性,军队搞“文化大革命”,不要党委领导不行。现在有的机关干部起来要求成立革命战斗组织,有这种苗头。尤其是空、海军,担负着保卫空海防的任务,战备任务比较频繁,指挥失灵了不好。机关干部成立战斗组织,形成几派就不好办了;
  第三,部队中哪些人是“牛鬼蛇神”,建议在适当范围讲一讲。北京军区抓廖汉生,又要抓杨勇、郑维山;空军今天又把王辉球、成钧和常乾坤带走了,这个问题要研究解决一下,否则大家没有底。

  这三条意见的意思很明确,要稳定军队,反对无政府主义的乱揪乱斗。显然和林彪、江青一伙的想法格格不入,从而埋下了下一步徐向前被打倒的祸根。
  第二天,徐向前接到一个急件:全军文革小组名单已经“军委通过,中央批准”。就这样,徐向前被迫仓促上阵,担任全军文革组长。命令还未公布,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许许多多的电话,各种各样的问题,蜂拥而来。
  新的全军文革小组1月12日正式成立,组长徐向前,顾问江青,副组长萧华、杨成武、王新亭、徐立清、关锋、谢镗忠、李曼村;组员:王宏坤、余立金、刘华清、唐平铸、胡痴、叶群、王蜂、张涛、和谷岩。14日建立办公机构,在三座门开始办公。徐向前眼看军队各机关、院校一天比一天混乱,上任后,决定狠抓一下军队的稳定。他每天在电话机旁,像战争年代指挥作战一样,下达命令,回答各方面提出的种种问题。原有的两部电话机不够用了,又新增加上两部。他在电话里,不止一次作出这样回答:
  “军队一定要保持稳定!……”
  “军队不准大串联!……”
  “不准成立战斗队,不准打砸抢,不准乱抓人!……”
  海军司令萧劲光被北海舰队的“造反派”抓到天津。徐向前闻讯后,立即打电话给海军文革办公室,命令那里的“造反派”立即把萧劲光送回来。他语气坚定,态度明确,“造反派”不得不照办。后来他说话也不灵了,有些“造反派”公然在电话里和他争辩起来。

1月10日,中央文革在林彪的支持下,突然抛出“揪军内一小撮”的乱军口号。接着冲击军事机关,揪斗大军区领导人的事件不断发生。有的军区作战室被封,一些领导人被挂黑牌,画鬼脸。一些军队“造反派”组织的人员,开车直接到徐向前住地,要求他回答问题,无理取闹。
  徐向前难以制止事态的发展。在一次军委碰头会上,他根据“十六条”精神和一些人的建议,断然提出5个不准:不准随便抓人,不准任意抄家,不准戴高帽,不准挂黑牌,不准游街等。会上,周恩来总理表示赞同,但陈伯达、江青不表态,结果无法作出决定。
  1月中旬,陈伯达、江青蓄意整萧华。陈伯达在接见群众组织时说:“萧华不像个战士,倒像个绅士。”在陈伯达的煽动下,总政机关大楼里贴满了打倒萧华的大字报。周总理得知后,很生气,站出来辟谣。消息传到了毛主席那里,江青很紧张,赶忙令人覆盖大字报。1月19日下午,军委碰头会上,围绕军队要不要开展“四大”问题,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三位老帅同江青、陈伯达、康生、姚文元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江青一伙叫嚷军队“不能特殊”。老帅们则认为军队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军队的文化大革命和地方应有所区别。争来争去,僵持不下。陈伯达、江青等人节外生枝,又对萧华进行突然袭击。江青说:“萧华是总政主任,发文件,把总政和军委并列,是什么意思?”叶群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说萧华反对林副主席,破坏文化大革命,必须公开向军队院校师生作检查,等等。还有几个人发言批萧华,都有发言稿,说明他们是早有预谋的,只是老帅们都蒙在鼓里。散会时,徐向前郑重宣布:“会议的内容要严格保密,不准外传,这是条纪律。”但是,会后杨勇在排以上干部会上作了传达,总政副主任袁子钦的笔记本被“造反派”抢走。所以,晚上,战友文工团的“造反派”就抄了萧华的家,萧华被转移到西山才免遭揪斗。

  20日上午,军委碰头会继续在京西宾馆召开。江青阴阳怪气地问道:“总政治部主任怎么不见了?他躲到哪里去了?”萧华到会后,讲了头天晚上被抄家的经过。徐向前气得拍了桌子,茶杯盖子摔到地上。叶剑英气愤地说:萧华是我保护起来的,如果有罪,我来承担!说着,也拍了桌子,伤着了手骨。接着“大闹京西宾馆”一说就传扬开了。
  1月23日,徐向前开了一夜的会,早上7点才回到家。他接近古稀之年,疲惫不堪,正想休息一下,这时墙外传来“我们要见徐向前”,“我们要见徐向前”的吵闹声,徐帅闻声心烦,抓起大衣旋风般地冲出房门,身后留下“哐”的一响关门声。他面对“造反派”,正襟坐下,气势凛然。“造反派”多是些娃娃兵,没想到徐帅真的坐到了他们面前,一时手足无措,愣了半天,才有一个头头要徐帅对杨勇的事表态。徐帅在前一天已听说上面有人说了话:杨勇要“烧而焦了”,此时徐帅仍然说:对杨勇同志要“烧而不焦”,有错误可以批判,但不能打倒。
  这帮“造反派”没有捞到什么,但他们总算见到了徐向前,于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呼啸而去。
  揪斗萧华后,又揪斗杨勇。眼看着全国各地党政机关瘫痪了,军队如果再乱下去怎么办呢?身为全军文革组长的徐向前心急如焚。他多次叫人电话请示中央文革,却得不到回音。在全军文革刚成立时,林彪曾规定:全军文革属军委和中央文革双重领导,主要是中央文革领导,有事先请示中央文革,然后再报告他。但实际情况是,陈伯达、江青都很难找到。徐向前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他既不能眼看着军队乱下去,又不能按自己的见解行事。几次叫秘书打电话给林彪的办公室,要求见林彪。回答不是说“身体不好”,就是说“已经报告过了”,林彪不肯见。
  1967年1月24日晚上,徐向前毅然决定要直闯林彪的住地。他坐上汽车,才告诉秘书给“林办”电话通报一下。

  在西城区一个名叫毛家湾的深宅中,住着林彪和叶群。外表不起眼的大门和普通建筑,掩盖着住宅内部的奢侈豪华。林彪忌风又怕见水,后院内却专修了一座庞大的室内游泳池,四季温水不断。林彪为了坐在室内晒太阳,用进口的石英玻璃,安装了一个晒口。徐向前的突然到来,打断了林彪和陈伯达的密谋交谈,使他们有些不悦。不过,林彪还是以元帅对元帅的礼貌,接待了徐向前。徐向前开门见山向林彪讲了当前全军混乱的情况,提出:
  “军队不能允许建立战斗队,军队这样乱下去不行,要尽快搞个条条和规定。”
  林彪听了,连连点头。他主持军委工作,军队乱了他也交代不了。当即表示,同意徐向前的意见。于是口述了稳定军队的“九条”并请叶帅、聂帅到毛家湾来研究。陈伯达当即告退。上述九条,经军委讨论通过后,确定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等去钓鱼台,请中央文革再加讨论。去前,徐帅特意打电话给陈帅,请他也到会助阵。
  因为陈伯达知道九条的内容,所以,老帅们到钓鱼台时,中央文革的人都在,还把总理也请来了。经讨论改为七条。当时陈伯达正和林彪关系甚密。他边把“七条”稿子装到徐帅口袋里,边说:已经通过了,你赶快回去吧!徐向前即刻把通过的稿子送到“林办”,回到家已是早晨4点钟。

  2月11日下午的会上。叶剑英质问康生、陈伯达、张春桥一伙说:“你们把党搞乱了,把政府搞乱了,把工厂农村搞乱了,你们还嫌不够,还一定要把军队搞乱啊!”徐向前敲着桌子,激愤地说:“军队是革命的支柱嘛,你们还要不要军队?如果不要,我就不干了。”两位老帅据理力争,慷慨陈词,得到了一些同志的支持,使康生、陈伯达等人无言可对。

  2月16日下午,继续开碰头会,讨论“抓革命、促生产”问题。这次会上,斗争更加激烈了。开始,谭震林要张春桥保陈丕显。张春桥推托说回去和群众商量。谭震林恼怒了,他大声质问:“什么群众,老是群众群众,还有党的领导嘛!你们就是不要党的领导。一天到晚,老是群众自己解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自己搞革命。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形而上学!”“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整掉老干部,一个一个打光,把老干部都打光。老干部一个一个被整,四十年的革命,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黑五类’,有人讲话;高干子弟,怎么没人说话!高干子弟往往挨整,见高干子弟就揪,这不是反动的血统论是什么?这是用反动的血统论来反对反动的血统论。这不是形而上学吗?”谭老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他斥责清华大学蒯大富之流搞的“百丑图”,说:“蒯大富,是什么东西?就是反革命!搞了个百丑图。这些家伙就是要把老干部统统打倒。”又说:“这一次,是党的历史上斗争最残酷的一次。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江青要把我整成反革命,就是当着我的面讲的!……我就是不要她保!我是为党工作,不是为她一个人工作。”

谭震林越说越气,拿起文件、衣服,要退出会场。并说:“让你们这些人干吧,我不干了!”“砍脑袋,坐监牢,开除党籍也要斗争到底!”周总理要他回来。陈毅也说:“不要走,要留在里边斗争!”接下去又说:“这些家伙上台,就是他们搞修正主义。”还讲了他和周总理在延安挨过整。余秋里也拍着桌子说:“这样对老干部,怎么行!计委不给我道歉,我就不去检讨!”谢富治插话辩解说,中央文革是保谭震林的。李先念说:“你不要和稀泥!”又说:“现在是全国范围的大逼供信。联动怎么是反动组织哩,十七岁的娃娃,是反革命吗?”还说:“就是从《红旗》十三期社论开始,那样大规模的在群众中进行两条路线斗争,还有什么串联,老干部统统打掉了。”谭震林说:“我看十月五日的紧急指示,消极面是主要的。”

  参加会议的张春桥、姚文元、王力等成了受审的被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散会后,他们急忙跑到钓鱼台去向江青汇报。江青听了他们几个人夹叙夹议的报告,暴跳如雷,说:“这是一场新的路线斗争,陈毅、谭震林、徐向前是错误路线的代表,叶剑英、李先念、余秋里是附和错误路线。”接着她亲自打电话给毛主席办公室,说张春桥、姚文元有要事报告,请求毛主席连夜接见。张春桥、姚文元到了毛主席那里讲时,毛主席却只是笑。他们摸不着头脑,弄不清主席的意思,当张春桥汇报到陈毅说延安整风的问题时,毛主席突然变色,说:“难道延安整风也错了吗?还要请王明他们回来吗?”张春桥绷紧的脸才松弛下来。
  2月18日上午,江青带着王力去林彪处,向林彪汇报怀仁堂会议的情况和毛泽东的指示。林彪听后说:“徐向前不能代表解放军。”

  2月18日深夜至19日拂晓,毛泽东召开会议,在会上大发雷霆,盛怒地说:“要否定文化大革命,办不到!大闹怀仁堂,就是要搞资本主义复辟。让刘、邓上台,我同林彪南下,再上井冈山打游击。陈伯达、江青枪毙!康生充军!中央文革小组改组,陈毅当组长,谭震林当副组长,余秋里当组员。再不够,把王明、张国焘请回来。力量还不够,请美国、苏联一块来。”会议确定陈毅、谭震林、徐向前“请假检讨”,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批评陈毅、谭震林、徐向前。

  2月25日到3月18日,在怀仁堂断断续续开了七八次会,名日“政治局生活会”,实际上是批评陈毅、谭震林、徐向前及其他人。林彪、江青一伙诬蔑老一辈革命家力挽狂澜的举动为“二月逆流”。而徐向前则成了所谓“二月逆流”的干将。

  所谓的“二月逆流”,倒并不是逆流,它是“文化大革命”中几位老革命家大义凛然的庄严举动,是对林彪、江青一伙阴谋篡党乱军分子的英勇反击,是捍卫真理、顺应历史潮流的革命行动。谭震林、陈毅、叶剑英、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聂荣臻等,身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军委的领导人,在党的会议上,发表不同意见,完全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可是林彪、江青一伙却说:“这是一场大的路线斗争,一场新的大路线斗争”。徐向前和几位领导人,受到了陈伯达、康生、江青一伙的批判。陈伯达说,“徐向前是打头炮的”。他们利用窃取的权力和地位,一方面继续在全国煽动“打倒一切”、“全面内战”,另一方面,对敢于发表不同意见的老革命家大兴问罪之师;说“二月逆流”是“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反对毛主席”、“保护一小撮走资派和叛徒、特务”。共产党的民主原则受到了践踏,一场危机真正到来了。

1967年3月29日晚,在中央文革的一次会议上,宣布徐向前不再管全军文革的事。全军文革的工作由萧华主持。4月6日晚,在人民大会堂,周总理对几位老帅说,由于“三支两军”仓促上阵,大家没有思想准备,没有经验,难免犯错误。准备开一次军委扩大会议,主要是总结前一段“三支两军”工作的经验教训,不要追究个人的责任,希望老帅们和大家一起把会议开好。由于会议被林彪、江青、陈伯达、康生一伙操纵,几位老帅连会议的进程和日程安排都不知道。4月7日下午,徐向前突然接到通知,勒令他在4月8日下午的大会上作检查。康生一伙亲自到会议各小组点火,批判徐向前。徐向前因要作些准备,检查推迟到11日。他下午作了检查。到晚上,批判他的广播车、小报、漫画就拥上街头。
  
  
全国掀起批判“二月逆流”的声势,从中央到地方闹得相当厉害。1968年3月24日,林彪、江青一伙又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杨、余、傅事件”。这天晚上,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大会,林彪亲自出面讲话,公开批判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这次大会,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中央碰头会议成员,全坐在主席台上,把所谓搞“二月逆流”的人,都安排坐在台下,接受批判。林彪讲话中影射攻击“二月逆流”;康生讲话中说,“杨、余、傅”的后台是“二月逆流”;陈伯达说,“二月逆流”是“文化大革命”两个阶级、两条路线斗争的第五个回合。他们在抓杨成武时,居然把和杨成武为邻的徐帅家所有电话线掐断,还撤换了哨兵。

  在1968年10月13日至31日召开的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上,原定讨论召开中共“九大”、修改党章。会议开到第三、四天,林彪一伙突然扭转会议方向,改为批判几位老帅。他们把“二月逆流”的老帅分割开来,让到各个小组去受围攻、批斗,大搞逼、供、信。徐向前被编在第5组。在这个“西北小组”的会上,黄永胜、邱会作等人,带头攻击徐向前。有人阴阳怪气,有人大声质问。这个说:“你徐向前不老实,要叫红卫兵来!”那个说:“你不说话,送到大寨去向贫下中农说清楚。”还有人拿着“小红书”向徐向前念语录。

  会上充满了恫吓的气氛。然而,徐向前稳稳地静坐一旁。他最多回答一声:“有错误请大家批判,总要实事求是嘛!”他更没想到,在八届十二中全会闭幕后的第九天,突然发来会议“简报”。在一期“简报”上,竟编造谎言,诬陷徐向前的夫人黄杰是“叛徒”,诬陷聂荣臻的夫人张瑞华也是“叛徒”。徐向前深深感到,斗争更加严重了。他不禁又回想起鄂豫皖斗争的年代,张国焘搞肃反扩大化,为了搜集诬陷他的材料,竟以“改组派”的罪名,把他的爱人程训宣逮捕,严刑拷打逼供不成,最后杀害了她。35年之后,竟又重演历史的悲剧,真叫这位领兵的老帅心情沉重。他了解黄杰,信任黄杰。她1928年入党,是一位久经艰苦斗争考验的老共产党员。50多年来,她忠心耿耿,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不息,历史清白无污,现在居然得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要革革过命的人的命”吗!
  
    
  徐向前被“疏散”在开封一年半之久。当地冷淡他,北京也很少有人过问他,和许多被“疏散”的老革命家一样,他每日每时思虑的是:国家的前途,军队的命运,人民的生活。他期待着什么,又担心着一切。孩子们受他的牵连,也遭厄运。女儿徐鲁溪在中科院被打成“五一六”分子;小女儿徐小涛才18岁,当兵没单位接收,去建设兵团也不要。后来走了“后门”,才当上内蒙生产建设兵团军垦战士。老人心里牵挂她们啊!1970年8月,中共中央在庐山召开九届二中全会,徐向前上庐山参加会后,又回到开封。1971年4月8日,中央决定在北京召开批陈整风汇报会,军队中几位老帅,才陆续由外地被接回北京。徐向前是被“疏散”的人中最后一个回北京的。

  从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至庐山会议,在5年的大混乱中,徐向前经历了建国以来空前的一场灾难。他莫名其妙地被推进了全军文革小组,很快又陷入了受批判的大包围。先后3次被抄家,多次受围攻,又从“接受再教育”被迫“疏散”到河南。他和许多老革命家一样,精神、身体上受到了极大的压抑摧残。但是,他对革命事业始终怀着无限的希望。他光明磊落,“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
  历史是无情的,历史是公正的审判官。1971年9月13日,林彪反革命武装政变阴谋彻底败露,折戟沉沙,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的沙漠上。这一事件犹如在中国上空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全国上下,大感意外,无不惊喜林彪终于自食其果,人民拍手称快。

  “九一三”事件后的第一天,三座门会议室里充满了严肃的气氛。工作人员听说很久没有露面的老帅们都要来开会,觉得这个会非同寻常。黄永胜一反常态,早早地站在门口迎候老帅。徐向前走进来,黄永胜迎上去问好。老帅面无表情,不予理睬。聂帅来了,黄永胜急忙迎上去,并解释说在北戴河没有去看老帅。聂帅说:“划清界限嘛!”黄永胜十分尴尬、狼狈。
  会议由黄永胜传达中央第57号文件,通报林彪叛逃,机毁人亡。黄永胜做贼心虚,浑身颤抖,念文件语不成句,只好由别人代读。

  自从批判“二月逆流”以来,老帅们难得相聚。这天相逢,格外高兴。又闻林彪自我爆炸,更是内心喜悦。一向豪爽的陈毅老总提议,就地摆宴,举杯相庆。这时,陈老总已身患重病,老帅们关心他的健康,纷纷劝说作罢。
  会议一结束,黄永胜的司机习惯地第一个把车子开到了门口。黄永胜急得大声叫喊:“开走,开走,让老帅们先走!”司机被弄得莫名其妙。
  
  “大快人心事,粉碎‘四人帮’”。1976年10月6日,中共中央顺应全国人民的意志,一举粉碎“四人帮”,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及其同伙,终于被押上了审判台。历时10年的“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1981年召开的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决议指出:“历史已经判明,‘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这就是历史的结论。
  75岁高龄的徐向前,又站在天安门城楼上。他望着庆祝粉碎“四人帮”的欢腾的群众队伍,仿佛觉得中国人民获得了第二次解放,看到了劫难后的新中国的光明前景。




所有跟帖: 

说的太简单了? -子英- 给 子英 发送悄悄话 子英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09/2010 postreply 23:22:57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