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旧事——狎妓和嫖娼(ZT)

来源: 路边野花不採白不採 2019-09-24 12:50:24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2836 bytes)

北京人恨“坑蒙拐骗偷”,也烦“吃喝嫖赌抽”。胡吃海塞、喝大酒,虽然不叫事儿,可花的是自己个儿的钱。不撒酒疯,就不碍别人的事。不待见也说不出什么来。被人给合并到“没出息”项下,“吃喝嫖赌抽”同类并列了。从过日子说,“吃饭穿衣量家当”,量入为出是原则。超出实力的开销总非所宜。这五项,都会败家、毁人、散德性。也是坑绷拐骗偷的一个因由。有瘾,没钱。歪点子、坏主意就冒尖。一旦成瘾,自己没戒除的狠心;别人更拦不住。好心相劝,也许成仇人。比如嫖,语云:“劝赌不劝嫖,劝嫖两无交”。您瞧,劝他别去嫖,耽误了交情。反目成仇,多厉害!

嫖是买,卖是娼。这买卖有年头了,老行业!历史上出名的从业者不少。南齐苏小小,唐朝薛涛、鱼玄机,宋朝李师师,元朝刘婆惜,明朝还出了“秦淮八绝”。余怀的《板桥杂记》记述了“八绝”们的兴衰荣枯和苦乐悲欢。清朝赛金花,活着就被写成小说《孽海花》、剧本《赛金花》。民国的小凤仙,因为跟蔡锷好,又有电影《知音》,至今还常提到。民间文艺演出的节目中,人们耳熟能详的也不少,《女起解》苏三,《桃花扇》李香君。《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等。学者大家为之立传的也有,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刘半农的《赛金花本事》。从古代到现代,各有千秋。妓也写成伎,层次高。懂文化艺术,琴棋书画歌舞都行。有良好的文化教养。

历史上的诗词中,妓女作品不少。据说《全唐诗》里,有21位妓女的诗。也有不少咏叹神女生涯的作品,《全唐诗》中,有2000多首。宋词里也常见。杜牧的诗、柳永的词,人们都熟。白居易的《琵琶行》,完整的描绘了“个中人”的生活历程。琵琶演奏者“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唐代长安虾蟆陵,是歌舞娱乐集中地。类似清末民初的北京前门外,大栅栏,“八大胡同”。

人们常把八大胡同比作西方的“红灯区”。其实八大胡同比红灯区开阔的多,丰富得多,繁复得多。不只是简单的性交易。如果说得超脱些,性交易是幕布,幕后另有生意。休闲娱乐、吃喝餐饮、住宿歇息、商谈议事。这里都可进行,设施配套,功能完备。

清末民初,官僚政客们,无论忙闲,都来此消磨。品茶、宴饮、填词弄曲。这是头等妓院,“清吟小班”的主营项目。在体制内,不参与走动,会被同僚看不起。笑话你是土老帽:“生长僻县,世为农民。本不知有人世甘美享用也”。为了不“土”,追时尚,跑胡同。除了玩乐,不管阴谋阳谋,也在这里运筹策划。大总统袁世凯,想当皇帝,在这里发动群众,组“娼妓请愿团”上街游行请愿,拥戴洪宪皇帝登基。大将军蔡锷反对帝制,维护共和,讨伐袁世凯。蔡将军的行动计划,也是在这里制定的。胡同作用大:统治者用来强奸民意;反对派借来掩护行动。

二等的“茶室”,富商大贾、墨客骚人的去处。梁实秋说过:“打麻将应该到八大胡同去,在那里有上好的骨牌,硬木的牌桌,还有佳丽环列。” 郁达夫在八大胡同,还认了个叫银弟的“相好”。写进自己的文字。民国北洋政府时期,“两院一堂(参议院、众议院和京师大学堂)”的人,交游广、应酬多。常跑胡同。也有“愤青”,到此地排遣发泄自我的苦闷。还有无聊文人以嫖妓博取“名士”头衔。做学问,又苦又累。还不易出名。情色风流传播的快而广,至少名扬“圈子”内外。

三等妓院称作下处,嫖客主要是“中产阶级”的“买卖人儿”。排在四等的下处或“暗门子”以及兼职型的“半掩门儿”。在八大胡同没有位置。分布在西珠市口街南一带胡同里、磁器口西南角上、西直门外头、广安门里的乐培园等处。

广安门乐培园胡同最近要消失。正在拆除。这里最早叫胳臂园,后改的乐培园。南口在广安门大街上。北口通原来土地庙后身的小广场。修宣武医院,占了土地庙。医院南墙堵死乐培园北口。还有西口,通报国寺东夹道。当年逢三土地庙庙会,乐培园是报国寺以西,逛庙会的必经之路。从西口进去向东北走,土路,又宽又平。路东有煤铺、大车店、龙海泉井窝子。逢庙会,胡同行人不断,路旁卦摊相连。占卜、相面、测字都有。南口窄,进口往西北拐,房屋院子看着比较整齐,有的门楼挂盏灯。有的门扇上粉笔写“民宅”二字。这一段,住户和四等下处交叉。灯是下处标识,写字是防走错门。这里下处来的客人,都是进门直奔主题,没有虚应故事。广安门一带老邻居,拿下处调侃,打哈哈。“乐培园挑水的——进门儿就倒。”“你们家街门上挂着灯,忘了写民宅了吧”。“别说热,热了挨打(妓女和客人关系好,叫’热客’。妓院老板不许。)”。

客人们到这里“零碎结婚”,有难言之隐。娶不起媳妇的;单身北漂的;饥渴难耐的,不外商铺的伙计、拉洋车的、脚行的。也有穷少爷。广安门大街路南“顺兴大车店(草陈店)”的二少爷,就老跑这里。离着近,“物”不美,价廉。三十来岁,染上脏病。大高个子四方脸,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有病以后,脑子不好使,说话不清楚。睡眼惺忪,红肿流泪。鼻子里头烂着,黄色的脓、鼻涕,眼泪,在又黑又硬的胡子上堆着。挤眉弄眼,冲人憨笑。孩子们围着他看。叫他二傻子。后来身上一块一块烂,出不了门。没多长时间,死了。老人们跟年轻的说:“看见没有?年轻轻,自己个儿要了自己个儿的小命。可得长记性。千万不能跑’瞎道儿’(嫖娼,老北京话叫跑瞎道)。”

乐培园这条小胡同,在京城久负盛名。《顺天时报》报道过:“报国寺迤东曰南北胳膊园,多土妓下处。现名乐培园,牛鬼蛇神,妖红怪紫,是为最下等之娼寮”。后来马正庠、张恨水编写《北平旅行指南》,在介绍土地庙一节中也提到“附近为乐培园,原为胳臂园,多属土娼。庙会日,时出招致游客,亦殊为庙会减色不少”。胡同小,特色突出,名扬四九城了。

1949年11月21日全北京市查封妓院。公安局外四分局,在乐培园查封八家,收容妓女三十多人。全市查封二百多个妓院,收容妓女一千二百多人。当天晚上八点,市公安局长罗瑞卿率领两千四百多人,调用三十多辆汽车,开始行动。

行动前,召集妓院老板、领家开会。宣读封闭妓院的命令,然后全部关押。

九点同时动手,封锁胡同路口,进胡同封锁妓院大门。把伙计(大茶壶)、嫖客轰走,妓女都送到了设在韩家潭和百顺胡同的八个妇女生产教养院。一夜之间,全北京市的妓院一扫而光。

旧社会妓院有执照。妓女有证。交捐纳税。当年的管理者设立妓女检查所,《四世同堂》里的大赤包,不就荣任所长之职吗。不是老舍先生杜撰,是实有其所,南城在骡马市大街东头路北。梁家园南口往东四五十米。临街灰色二层小洋楼,三间门面。西头一间拱形大门,进去有个院子,三面都是楼房。门旁挂白漆木牌写**妓女检查所(解放后归卫生局,办过中医学校、做过防疫站)。定期给妓女检查身体,打预防针。染上病的给药、注射。发禁止接客的通知。收效甚微。

收容的一千多人中,大多数感染性病。没病的不过四十几个。自然会传染嫖客。那时街上的官茅房(公厕)墙上贴满红绿纸广告,都是专治花柳病,专治梅毒淋病的。老舍《骆驼祥子》里写过祥子的同行,就有“脑袋顶着墙都撒不出尿来”的主儿。在性交易中,买卖双方都不安全,都受伤害。是全社会的大祸害!人民政府的这一断然举措。深得人心。

人们写诗为文揭露妓院老板恶行,颂扬查封妓院善举。马少波、辛大明创作话剧《千年冰河开了冻》,市委宣传部邓拓、李伯钊审查批示后,妇女教养院专门成立剧团排练。请了导演、少数演员,选教养院收容人员三十多人参加配合。排练一个月,1950年春节后就公开上演。地点在鲜鱼口里华乐(大众)戏院。每天两场。参演的学员,头次上台,错位忘词、动作失调,都有。观众不计较表演上的不足,演一个礼拜,场场爆满。评戏编了新戏《枪毙黄宛氏》在珠市口华北戏院演出,也每日两场,戏票也一抢而光。老百姓想知道妓院的内幕。关注妓女们的命运。拥护人民政府的行动。

到1950年6月,教养院结束。被收容的人,或回家,或结婚,或参加工作。都有妥当的安排。据说到清河制呢厂工作的最多。一位嫁到白纸坊纸房的吴女士,丈夫抄纸,她晒纸。夫妻恩爱和美,直到白头。一位任女士嫁了瓦匠,在西城房管局。任女士学了油匠。夫妇在同一单位。抱养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她们曾经风尘,口快心直有侠气。肯让人,不计较,容易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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