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驻印军来,大家对其第一印象必然是“美械装备”。以至于不少网友简单地认为,只要有了先进武器,部队的战斗力就立马能上来了。
其实中国驻印军的战力之强,不仅仅是先进的武器所带来的,充实的后勤保障,尤其是能吃饱饭,吃好饭,也很重要。
古人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实际上后勤保障对于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只不过现在的网友们大多对飞机大炮比较感兴趣,对于一天能吃几两饭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多大兴趣。
但恰恰是一天能吃几两饭,很大程度上就能决定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比如国军在抗战中的几大主力,实际上都是供应相对好的军队,要是长期饿着肚子打仗,别说打白刃战了,就是远距离的行军、机动,也根本受不了。
抗战中,国府征发的粮食总量其实是不少的,按照正常标准供应到军队的话,也不至于不够吃。但实际上这些军粮从征发到配给,再到落实到每一个士兵的头上,实在是被克扣得太多了。
时任国军征兵团管区司令的李昭良称:
我搞钱主要从征集费上下手,当时军政部规定每征集一兵发征集费2元(后增至5元以上),我只发给县、乡一天的伙食费各2角,办公费每兵5分,由县送到团管区的伙食费按每60里一天,每天2角。这样每征一兵约开支8角,剩下的1.2元就入了我的私囊。渭南9县每月至少征兵1000名,有时达到3000名,平均每月我总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
就这么一点伙食费,有没有油水可吃呢?也有。
当时国军的粮食供应标准是每人每天24两(当时1斤为16两),好粮食自然是落实不到士兵头上的,都到黑市出售获利了。而给士兵的粮食往往都是陈年旧粮,缺斤短两不说,还要掺沙子凑数。
曾任国军征兵师管区补充团团长、师管区副司令的赵玑说:
新兵每天定额吃24两糙米饭,副食费2角。开饭时,每班围着一圈,咸菜一盘,一锅盐开水作汤,限15分钟用餐完毕。伙食由连队事务长管理,克扣之风遍及各部。新兵吃不饱、穿不暖,冬天两人共盖一条军毯,垫些稻草,个个黄皮寡瘦,愁容满面。
曾任国军征兵师管区司令的周建陶也说:
壮丁到了师管区的补充团,待遇也好不了多少,发了一套军服和一套汗褂裤,有时候两人发一条薄棉被或一条毯子。有的连级干部为了防止壮丁冲营逃跑,强迫壮丁脱了裤子睡觉。
每日两顿饭,也是常吃不饱的。米里都掺有沙子,大秤称进,小秤称出。团级干部打一个折扣发到连里,连级干部再克扣,壮丁每日只能吃到十几两带沙子的糙米饭。医药卫生更谈不上,害了病是没有药吃的,不少壮丁在补充团队被虐待致死,活着的也是面黄肌瘦,形同骷髅。
很显然,壮丁在这个过程中的非战斗减员就很大,而在输送壮丁到部队的过程中,由于还要为长官们背负“货物”走私,因此死亡、逃亡又有很多。
连老蒋自己也说道:
现时最重要之工作,为如何改良新征壮丁之待遇,免除员役之勒索与拉丁,以及接兵官长在中途虐待新兵,使之饿冻致伤病后而击毙之罪行。
当然了,壮丁到了作战部队后,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之前便讲过,第54军军长黄维为了让士兵们吃饱饭,将供应标准提高到了每人每天26两,同时下令三分之一的部队从事生产,养猪、种菜,补贴生活。
但几万人的军队这样搞,必然要动用其他军费,而黄维本人性质又比较倔,得罪了军政部长何应钦等人,因此最后只能走人了事。
黄维这样的人在国军中也是“异类”,因为别人都是吃空饷搞钱,倒卖军粮牟利,这些都是没事的,甚至还能步步高升。但黄维这样搞却是为了让士兵吃饱饭,还闹到了军政部,如此“异类”焉能让国府大员们容忍。
所以黄维也只能感叹:
今日如规规矩矩拿薪水,便要饿饭,而且不能做事,势必失败不可,反之,混水摸鱼,贪污舞弊,自己肥了,大家也好占些油水,倒是人人说声够交情,有了问题大家包涵。
黄维所说的“油水”能有多大呢?
以暂编第5师为例,空额达4000人之多,仅军粮一项,每月便可得大量大米,然后在黑市出售军粮,长官们获益极大。
而在当时,通过吃空饷、倒卖军粮获利是常态,这样使得那些高级军官们倒是赚得盆满钵满,但却使得下级官兵苦不堪言。所以,国军的底层士兵也经常劫掠百姓,而其长官们自然也是充耳不闻。
据何成竣将军战时日记载:
29军(后来新成立的部队,不是老29军)在襄阳、南漳到处抢粮,殴打区乡保长,并夺取省府所征实物,人民除纷纷逃避外,自尽及饿死者,襄阳一地已查明五十四人。67军亦到该处夺取实物,地方秩序紊乱,荆门已缴军粮五千五百余大包,蓄藏悉尽,人民以麦苗树皮充饥。
因此这样的恶性供应链条之下,就出现了一个很矛盾,但却又很讽刺的结果:民众被征发了大量粮食,但国军底层官兵却吃不饱饭,倒是征兵官、征粮官和中高级军官们肥的流油。
所以在抗战中,国军底层官兵饿死者比比皆是,但哪里听过说某位将官也是饥饿而死的呢?
我们不说武器装备如何,这样的军队在体力上就明显是很孱弱的。
美国人当时就发现,国军在短距离的徒步行军中“便有大批人掉队,许多人由于极度饥饿处于垂死状态”。美国军官包瑞德上校报告说,他看到国民党军队的士兵们“走了不到一英里便倒下死去”。
所以在后来组建中国驻印军时,需要国府从国内大量抽调兵员。但美军对补充兵员的身体素质提出了明确要求:身高在1.55米、体重在90斤以上,另外不得有各种疾病。
由于国军所拉壮丁几乎全是穷苦出身,再加上征兵过程中的种种虐待,因此兵员质量不佳。
如某批初检人数为55878人,合格者只有18951人;各地初检兵集合到昆明进行复检,某批复检人数为41994人,合格者只有19941人。
后来美军也不得不降低征兵标准,并直接空运整建制作战部队,由此才使得驻印军的兵力能够达到相当规模。
史迪威等人对国军的了解程度是比较高的,他认为中国的士兵英勇顽强,吃苦耐劳。经过一定的训练,加上很好的领导,中国军队足以与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匹敌。
但同时,史迪威对国军的顽疾认识得也很深刻,尤其对其吃空饷、剥削士兵等深恶痛绝。所以一开始史迪威只想要中国士兵,而以美国军官来指挥。
当然了,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也不可能得到落实。
不过驻印军的军饷依然是由美军监督发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中,而不经过国军的军官之手。同时,驻印军的后勤也由美英方面保障。
美军当时制定了关于中国军人补给的标准:每天大米850克、蔬菜340克、大豆70克、花生35克、肉类35克、植物油30克、盐10克。
相对于国内兵员吃不饱饭是常态,至于肉食更是一年少见的情况,在驻印军中,主食是敞开了供应,还有大量肉罐头,其实际的供应量要是超标的。
肉罐头这种东西,在国内部队中几乎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但驻印军的士兵们却能吃到反胃。最后甚至到了专门把肉挖出来炒菜,把油水与面和起来烙饼的程度。
在大量肉食和主食的供应下,驻印军士兵们尽管训练消耗很大,但体重也在不断增加。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驻印军士兵们的平均体重就增加了将近20斤。
我们今天的人们很难想象那个年代的艰苦,现在的社会大家都在减肥,有谁想过专门增肥呢?可在当时的中国,一名士兵90来斤是常态,甚至很多士兵只有80多斤。
不要说是青壮年男子了,就是今天正值妙龄的女孩们,有八九十斤的体重,也可以说是苗条了吧?
但在抗战时的中国,普通士兵就是这个体重。扛枪、打仗、拼刺刀,体力能跟得上吗?
而在驻印军中,士兵们在几个月内就普遍增加20来斤的体重,在当时便可称得上是精壮。正是因为有着比较强的体魄,才有更强的机动能力和可持续作战能力——要知道,当时驻印军对面的日军,在伙食供应上可是远比不上驻印军的。
所以10万人之众的驻印军之所以强,不仅仅强于武器装备和兵员质量,更强于后勤保障和健壮的身体。
不过国军的后勤向来拉胯,驻印军回国后的战斗力为什么急速下降?其实从国军的保障方面,就能找到原因,毕竟没有美国人监督发军饷、供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