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昨天的故事

来源: joshuamama 2016-06-12 10:12:2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8456 bytes)

看到这篇有关已故叔叔的故事和一些家庭往事, 万分感慨, 非常感谢这位克平叔叔珍贵的回忆。找到两张老照片, 里面有我两位英俊的叔叔,不知道这个克平叔叔在不在上面。

20160611

克平


昨天:焦家的故事

五十年代在郑州,我家与焦家一度住在同一幢法国式别墅里,是紧邻。那时,焦家有一台放影机, 可以直接在家里的白墙上播放小电影,从中看到了头戴方形学位帽身穿黑色学位服的年青的焦家父亲看到了美国大峡谷、看到了夏威夷裸泳,我们更喜欢看的是米老鼠唐老鸦。

焦宓的爷爷,是早期的同盟会员,据说曾任孙中山的司法部长。在他家的影册里,我看到过他爷爷的戎装照,高缨军帽、勋章绶带、佩剑、白手套。文革初期我家在北京,想到郑州焦家的这张老照片,担心他家会遭劫难,后来得知果然被扫出大院。我军队转业回郑州后,听焦宙说,当年抄家时被抄走的部份东西退回来了,其中有蒋介石、张大千的信件。
焦宓的父亲,是郑州铁路局的第一任(运输处长?局总工?),据说那时能将陇海铁路说明白的人,唯有焦父,郑州解放的时候他没有跟着去台湾,还将郑州站的一列军火扣下给解放军。初建的郑州铁路局的管线北至石家庄,东至连云港,南至长沙,西至兰州,在中原大地一片战争废墟上,能让向全国进军的解放军坐着隆隆火车南下西进,可想焦父应是对解放大业有功的人。五十年代,他被打成“历史反革命”,那时我母亲任郑州铁路局中心医院第一政委、因不肯多拔“白旗”乱扣帽子受到政治迫害,我父亲对我说“给你母亲列的罪状之一就是同情历史反革命分子焦XX”。

焦宓的哥哥焦宇,工科天赋极高。他的小房间里,就象一个小车间。他要造枪,缠着我爷爷给他找一支有来复线的枪管,我爷爷真有这么一支枪管,没敢给他,但他还是造出一支没有来复线的真枪。他要造“无线电”,听说也造出来了,还惊动了公安局侦听的无线定位。我一直认定焦宇会有工科大作为,回到郑州后才知道他遭遇的是完全相反的人生道路。1964年他高中毕业后,不顾家人的反对,坚决到农村插队下乡,后来的个人生活却极为凄惨。我在郑州时,他来看望我,已象一个沧桑老人,动作迟缓,目光呆滞,思想观念依然很“左”。我找来一支手枪,想看看他少年才气还剩多少,他拿在手里端量一下,干脆利落地将枪卸开又组装好,其动作之迅捷不在老兵之下。感到周围的人都看不起他,但我以兄待之。

焦宇的弟弟焦宙,极为热爱动物植物。小时候斗蛐蛐、斗鸡,是大院里玩童的领军人物,大了成家后还继续伺养蛇、鸽子。他经常独自在大山森林里野营,还发现了三种河南植物目录没有记载的植物,只是文化水平低不能撰成论文。八十年代末郑州局与登封农民办联营厂,我聘用焦宙搞业务,由于他把自养的数十条蛇放风到院里,吓得与他同住一院的我的顶头上司坚决要我辞退他,但我坚决未辞,一是焦宙超吃苦耐劳,二是工作极为认真,三是非常廉洁自律,四是与农民同事相处融洽。人们都说焦宙桀骜不驯玩物丧志,想不到他骨子里是这种人。有一次闲谈中,我提到日本人将没落贵族称为“斜阳族”,他笑着对我说:我就是“斜阳族”。焦宙不爱惜身体,严重的胃病使他早早离开了人世,我曾与他相约一起到山林里野营,落空了。03年我曾写了一篇小文《灿烂的蜻蜓》,怀念他。

听焦宙说后我才知道焦宓也在夏官营兰空大院里当兵,不过,我只记得他的小名“六六”,他年龄更小对我可能都不会有印象,既使当时相遇过也认不出来。他回到郑州后没有丢掉文艺,八十年代中后期社会流行吉它,焦家的吉它教授在郑州坐头把交椅。我去看望他,感到他对自己家的事大院的事不那么清楚,也不大感兴趣,但谈起部队兴致勃勃一往情深。局里曾想投资六十万元搞一部视频宣传片,我找到他请他作曲,他一口答应下来,后因局里资产重组此事作罢。那年他的儿子4岁,在他手把手的教学下,钢琴弹得非常好,后来考入北京中央音乐学院附小。

昨天与长生兄在微信上相见,得知兰空文工团的老战友们在京聚会,想到焦宓,又想到焦家父子,夜里竟浮想联翩不能深寐,今天抽空洋洋洒洒,信口谈出,还望各位老战友谅纳。


2016 . 6 . 8


附:《灿烂的蜻蜓》

 

陇海大院的深处,有一个花园式的招待所,几幢解放前修建的洋楼别墅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一片片花圃中,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这些小孩子经常在那里玩耍,但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招待所里住进了后来撤离的援华外国专家。

有一天中午,天气炎热,我在家午睡,窗外传来轻轻的歌声,“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这是暗号,我马上睁开眼,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蹿出屋门。
焦宙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在窗外等我。

“叫我干嘛?”我问他。

“走,捉蜻蜓去!”

“好!”

我跟在他后面,欢跑着,来到花园。花园里,飘舞着许许多多低飞的蜻蜓。
不一会儿,我俩发现远处的绿丛后边,有一个外国小女孩也在捉蜻蜓,只见她盯着一只落在花蕊上的蜻蜓,悄悄走过去,轻轻伸出手,蜻蜓却一下子飞走了。她转身寻找下一只落脚的蜻蜓,又悄悄地走过去,伸出手,蜻蜓又一下子飞走了。

明媚的阳光下,金色头发的小女孩,穿一身鲜艳漂亮的布拉吉裙,与周围绽放的鲜花浓郁的绿丛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我俩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望着她,焦宙忽然转过身,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双手持着长树枝更起劲地捉起蜻蜓。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我们了。焦宙用那支长树枝粘蜻蜓,每粘到一只就交给我,我用手指轻轻地夹着它们的翅膀,一会儿,我
的两只手指缝间全都夹满了颤动的蜻蜓。

小女孩向我俩走过来。

她走到我们面前站住,咿咿啦啦说了一大堆话。

我俩一句也听不懂,脸上身上脏汗兮兮地站在那里。

小女孩灿烂的笑着,用手比划。

我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要蜻蜓。

焦宙向我呶呶嘴,示意我把蜻蜓给她,我把两手直直地伸给她,让所有的蜻蜓在她面前展开,任她随便挑随便拣。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只,像捧着心爱的宝贝,轻声欢呼起来。我俩也非常兴奋,脸上放着光。随后,她用手在裙兜里掏什么东西,然后放在焦宙手里。焦宙展开手一看,是钱,一下怔了。

她给我们钱!

焦宙羞怒地气歪了脸,把钱一下子摔到地上,扭身跑了。

我也跟着焦宙跑了,我俩头也不回。

几天后,焦宙又拉着我到花园玩,去了好几次,但再也没看到那灿烂的笑脸。

2003.9.18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