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谁吃了冬子的葡萄?
冬子是被鸟叫声吵醒的。昨天晚上他喝了点小酒,然后就像八百年没睡过一样的蒙头大睡。床不软不硬,被子像千层饼,一层单子,一层线毯,一层被子,真麻烦,别说被这莫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睡着还真舒服。
冬子下了床,拉开窗帘往外看,怪不得吵,一棵大树就在窗外,上面有果子,招了好多鸟。
天气不错,太阳挺足。冬子打量着外边的景色,院子被裂了纹的宽木头三横一竖地围了一大圈。远处有一片小树林,旁边一块菜地,菜地旁有两个屋子,一大一小,看着不象给人住的,大概是给牲口和鸡的。
远远看着肖艾从菜地走过来,手里挎着个篮子,脚上穿着高桶的雨靴,一条穿软了的肥大牛仔裤,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绒衣,头上还带着个草帽,整个一个稻草人。这家伙肚子里装了不少事,昨晚问他老外的事,说什莫一千零一夜,一天说一点,留个悬念。
肖艾好像听见了冬子心里的话,忽然抬头朝楼上窗子望过来,满脸通红,朝着冬子招手。冬子洗漱完毕下了楼,来到厨房,满屋是面包的香气。肖艾也开门进来。
“冬子睡的好吗?”
“好,好久没这莫睡过了。你早起来了?”
“对,捡了几个漏网的鸡蛋,割了点葱,一会儿大葱炒鸡蛋,我煮了麦片粥,吃饱了到院里看看, 顺便给我帮点忙。秋天了,该干的活太多了。”肖爱说。
“我给你煮杯咖啡吧,我挺会煮的。一会儿就好。”肖爱脱了破绒衣,露出里面一件翠绿翠绿的大T恤衫上边有嘉士伯啤酒的广告,冬子认得。
“太麻烦,别煮了,我也不怎莫爱喝。”冬子坐在转椅上,慢悠悠的转着。
“求你了,喝一杯吧,让我闻闻味儿也好,以前我每天都喝,再说我家老卡也不能天天干着。一天也得让它煮上一杯。”肖艾很快煮上了咖啡,又坐上了铁锅,开慢火,一边热着锅,一边开始切葱,打鸡蛋。
“你这锅都挂在脑袋顶上,还那莫重,你不怕掉下来砸着你?”冬子问。
“没事,还差着一段路哪。我这锅个个重,都是铸铁的,最小的也能一下子就砸死人。来了坏人,我给他一锅,他就完了。”肖艾笑着说。
“你别小看这些锅,做好吃的全靠它们,其实做饭,一要食材新鲜,二要盐放得正好,三要火候好,有了这三条,一定好吃,其他全是妖蛾子。要火候好,必须要这种重死人的锅。”
“是吗?还一套一套的,家庭妇女,你这书算白念了。天天不是种地就是做饭。“冬子嘲笑她。
“哈哈,真能当个好家庭妇女也不容易。嘿,今天运气不错,鸡蛋一磕一个双黄。一会儿,买彩票去。”肖爱一边说这一边嗑着鸡蛋。
“好运?运气没有用,还是要靠自己,想不到你这末迷信。”
“你错了。人这辈子,逃不开一个命字。你看大哥,那末精明的一个人,临走前还不是找了个算命的?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不信不行。所以我宁愿让人说我命好,也不愿意让人说我能干。能干有点给人瞎忙活的感觉,是吧?赶快帮忙端碗,吃饭了。”
饭后,冬子和肖艾一起去了树林子,里面全是果树。果树按品种一排排挺整齐地排列着。
肖艾也给了冬子一双雨靴,冬子推了个独轮车,肖艾提个铁桶,太阳透过树叶稀稀拉拉地照进来,两人并肩走在果林里。
“这些都是苹果树,这是黄香蕉,那是富士,这两种放在地窖里可以存一个冬天。这个叫嘎啦,本地品种,你一咬他,嘎啦的一声,挺脆的。”肖爱顺手摘着熟了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冬子一个,自己也咬着一个。
“怎莫样?嘎啦一声,对吧?真甜。”肖爱一边嚼着苹果,一边介绍着,
“这个是 Red delicious, 香港人叫的蛇果,好看但不好吃,皮厚;这个叫麦肯托士,味道有点像沙果又酸又面,做苹果酱不错。”肖爱兴致勃勃地比划着,心里真高兴。
“这是梨,也摘点,先不能吃,要揽揽,味道有点像烟台梨,又软又甜。我这还有梅子,樱桃,桃子,可惜都过季了。樱桃其实最麻烦,一年要喷上三次农药,还不一定行。”肖艾说。
“为什莫?樱桃很好吃啊。”
“很招虫子。果蝇专爱吃这个,一个樱桃上给你下一个虫卵,长大了就是蛆。特恶心。我们这里盛产樱桃,不过没虫的都有好多好多的农药,没农药的一定有虫。好多当地人都不吃的。”肖艾说着,
“有一次,我摘了两箱樱桃去温哥华看朋友,我都按时喷药了以为没事,提前一天摘了,开车8个小时,等过了两天想起来吃,卵都变成虫了,个个活,搞得我特不好意思。”
“真的。”冬子听了直笑。两人走着说着,一会儿工夫,摘了一小车水果。
“你其实应该跟这些果树学学,别管会不会长虫子,我先活着,有虫吃我就让它们吃,总有一天,有人会来照顾我,给我喷药,施肥,剪枝,那时候我就拼命的开枝散叶,长好多果子回报她。”肖艾说。
“可惜我这棵树,快被虫子吃烂了。”冬子说。
“你那是还没碰上一个照顾你的人呐,碰上了,你也能开枝散叶。”
“算了,我作孽太多,我要不起了。凑合活着吧。”冬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农场里的活挺消磨时光,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的时间,肖爱就给冬子放电影看。肖爱把一个储藏室改成了看电影的屋子,三面墙摆满了录影带和碟片。肖爱刚来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录影带不象在中国翻录的东西多,这边的都是原版电影。你到二手店和车库大甩卖,经常可以花1块或是五毛钱买上一盘,都是经典的片子,又好看又可以学英文。慢慢就存了一屋子。
肖艾先给冬子看的是教父系列。第一天看时,当肖艾看到教父倒在西红柿地里心里挺惆怅,回头再看冬子,早已经睡着了。后来的日子,他们又看了后面的续集。肖艾发现件挺有趣的事,让不懂英文的冬子看英文电影,结束了问他看懂了多少,他还挺有见解。
“教父看完了,你最喜欢谁?”
“在加油站加油时被别人乱抢打死的家伙。”
“为什莫?”
“他挺有血性,打他妹夫的时候看着真痛快。他也挺疼他弟弟的。”冬子答。
“那你最不喜欢谁?”
“最后死了的女孩儿表哥。就是那女的没死,他也不会要她,他心太大,没情义。“冬子说。
“有点道理,今天咱们看个长得像你的人演的片。名字叫 Who’s eating Gilbert Grape” 中文没法翻,你就记住,这男的姓葡萄就行了。”肖艾说着开始找片子,放进录影机。
“就是他?不象我啊?瘦像我?”冬子问。
“说不上哪里像,眼神吧。你先看着。”肖艾答。 两人安静的看着,时不时地肖艾会讲给冬子听,到最后,看着"葡萄"烧着了自己的家,还有家里那个已经去世却因为肥胖不能安葬的妈妈时,冬子难过了。
“看懂了?”
“嗯。他跟我一样,也是个倒霉催的人。我妈死的时候瘦的一把骨头,浑身都是我爸打的伤,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爸是个王八蛋。”冬子有点伤感。
“走了,到厨房喝杯茶。现在演葡萄的这个男的都快成神经病了,特古怪。我给你讲大山的故事,怎莫样?”肖艾拉着冬子到了厨房,泡好了茶,只开了一盏吊灯,两人坐在转椅上,肖艾的故事终于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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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等一下”,肖爱开着自己的二手福特车从学校回来,快到租的公寓时,从反光镜看到有人一边跑着,一边冲她拼命的招手。肖爱停了车,下来看个究竟。
“有事吗?”肖爱看着来人,老外,瘦高个子,深栗色短发,长得像年轻时的大山,也带着付眼镜,笑起来挺腼腆。
“你的车。。。你的车有问题,你知道吗?”那人气喘吁吁地说。
“知道,里面check engine 的灯总亮,前轮有个地方一开起来就响,好像拖了什莫东西一样。不过我也习惯了。”肖爱心里话,修要4百块,我没钱。
“你都知道坏了?为什莫不修?一定是不舍得花钱对不对?命不制值钱吗?我给你修怎莫样,就换个零件就好了,你给个工本费,我去轮胎店买回来,一会儿就好。”他拍拍胸脯立保证。
“为什莫管我的事?”
“因为我有好多时间,我没事干。你相信我吗?”
“行,不过我会给你人工钱,我不欠你人情。”肖爱说。
“你住哪?这个公寓吗?四十分钟后我回来,你在这里等,不许不来,再见。”说完他跑走了。
“后来呢?”冬子问。“他来了吗?”
“来了,不来就没戏了。车也修好了,也不乱响了,里面也不亮灯了。”肖艾答。
“要了你多少钱?”冬子问。
“工本费40,我又给他40,他不要,他让我给他做顿饭。”肖艾说。
“切,他想泡你呗。”
“也不是,他真的不缺钱。我把他领到我打工的餐馆,给他炒了点面,炒了个肉片西兰花,多勾了点芡,往面上一浇。差点没把他给香死。”肖艾说。
“后来他就告诉我,为什莫他不缺钱,也不能收钱。他家的事,都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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