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酒醉的探戈
结婚的日子终于来了，平日办事很有条理的肖艾，万万想不到，临到开饭前的两个小时，大小事情才被一一敲定。
肖艾并没有请人穿衣服打扮，而是自己到家门口的小店里让人吹了个头发，依然还是蓬蓬松松的短发刘海。她倒是订作了一件旗袍作为礼服。礼服的料子质地极佳，颜色鲜艳的象宫殿里的灯笼，领，袖，襟，裾，都滚一道窄窄的闪亮的金边，老式的高立领，吉祥如意盘扣将领子紧紧卡住，直抵着她尖巧的下巴；削肩，高开叉，露出浑圆的双肩和修长的白腿。喜庆调子里透着点欲据还迎的娇羞。
“爸，妈 我们可以走了。奶奶，您在家好好休息，我们吃完饭很快会来陪您。”肖艾的奶奶年龄大了，受不了奔波，所以留在家里。肖艾请了个远房亲戚来家陪她，吃完饭，再回来。
“艾，你扶着我的手，不要摔倒了。”沈莘小声提醒她。从家到停车的地方，仍然要穿过垃圾山，走过菜市场，肖艾，沈莘；爸爸，妈妈； 两两一对，互相搀扶着，在市井过客众人的的围观下慢慢走过，高跟鞋踩着垃圾和烂菜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新娘子。新娘子。”肖爱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停下脚步，从手提袋里抓了些喜糖，分发给路人和孩子们。
“道喜，道喜，”
“谢谢，谢谢。”
直到坐在车里，肖艾的心里还是喜洋洋的。新娘子，真好，终于也伦到我当一次了，以前，我都是那个要糖的孩子。
站在沥园饭店门口迎人的时候，肖艾破例人前亲热一次，拉着沈莘的胳膊，紧紧地挨着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家人，肖艾觉得沈莘就是自己的靠山。
“谢谢大家光临，人到齐了，我们开席。”肖艾结束了唯一的简短发言，就准备开始转酒席敬酒的流程。由于并没有怀孕，肖艾还是可以喝酒。肖艾酒品好，喝酒很实在。基本上属于，敬酒必喝，决不推三阻四。至于酒量就很有限，但是肖艾并不担心。即便是喝多了，她也从不打扰人，安静发呆，然后莫名其妙地睡过去。
酒席一共六桌，都是肖艾，沈莘至亲的亲人。酒桌没有特别的布置，肖艾只让人把台布和椅子换成红色，每桌的台子中心，摆着大朵大朵的百合花。百合花的灵感来自于某天和沈莘在百河边的散步。肖艾发现了一家叫做榕镜轩的照相馆。以前，肖艾见过姥姥，姥爷的婚纱照上面就有榕镜轩三个字。
“请问，您这里可以找婚纱照吗？”肖艾拉着沈莘进了屋。
“当然可以，我们是百年老店。”店员是个老先生。
“有最基本的吗？就照一张可以吗？我们想照个传统的像。”
“一张？行。我给你照，保你喜欢一辈子。化妆去吧”
“艾，你这是要干什莫？”
“他都说了，保你喜欢一辈子，咱们也照一张。化妆去。。”
婚纱是旧的，礼服也很便宜，沈新的脸上被涂了厚厚的粉，肖艾的手里正捧着一把粉红色的假康乃馨花。两人一坐一站，背靠着的布景板是一个半垂着窗帘的法式窗，笑容和姿势都是设计好的，肖艾觉得现在自己的表情被安排得不是一脸幸福，而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人造的，只有头上的百合花散发着清香。好奇怪的一家店，为了一辈子，我认了。
镁光灯一闪，照完了。
一周后取照，肖艾满意极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末自然，头上的百合让肖艾看上去很美丽。真是一辈子都会喜欢的照片。
“艾，又发呆，去敬酒了。”沈莘拉着肖艾宴席的中央走去。
多年未见的亲戚们，有的变老了，有的长高了。人人看上去都很亲切，肖爱看得出他们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说出来的祝福话，句句暖在了肖艾的心窝里。肖艾精神有点恍惚，忽然有那末一天，她，肖艾，由人人可以拿来发泄情绪的小丫头，长大成了人，当了新娘子，有了英俊有钱的丈夫，健康安心的父母也在自己的身边。每个人好像都诚心地替他盼着这一天。肖艾频频敬酒，也有求必应，直到喝得视线渐渐模糊。
“艾，你醒醒，我们到家了。”沈莘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哪个家？”肖艾问。
“你的家，我的家，咱们两个的家。”沈莘答。
“没回去看奶奶？”肖艾问。
“你喝醉了，酒席散了我们就回家了。”沈莘答。
“哥，你今天高兴吗?”
“高兴。”
“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以前我唱歌你都听不到，你去那莫远的地方，把我丢下，”
。。。。。。。。。
“我醉了
因为我寂寞
我寂寞
有谁来安慰我
自从你
离开我
那寂寞
就伴着我
如果没有你
日子怎么过
往日的旧梦
好像你的酒涡
酒涡里有你也有我
酒醉的探戈。。。
不要忘记我 “
肖艾还没清醒，低沉而不经意的吟唱，伤感而缠绵，宛如秋风阵阵打开沈莘记忆深处那紧闭的窗，那桩桩件件的记忆，有如片片堆积的落叶，又被重新地吹起，旋转，又落下。终于，心中的冰冷，凝结成两行清泪，从沈莘的眼中，缓缓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