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

王鲲走后，佑根失魂落魄地回到实验室。原先一直让他感觉温暖充实的实验室现在感觉像雪洞一样冷。他自己也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一样瘫到椅子上。虽然只是下午时分，冬天的天色却是阴沉沉的，雪地反射的白光透不进老旧的百叶帘，没有开灯的屋子便有种暮霭沉沉的阴郁。

他认识那个 Adnan ，一个平时看起来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印度人。胖胖壮壮的，皮肤很黑，嘴唇贼厚，看人时眼睛先骨碌碌转一圈。走近的时候，可以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骚味。英文口音重得跟他有一比。估计是个跟很多老印一样，平时看起来勤勤恳恳，话也不多，到了开会的时候，就会准备得十分充分，在老板面前时而唯唯诺诺，时而口若悬河，极力表现自己的奴性和创造力的家伙。每次在咖啡厅看到他，几乎都是跟别的几个印度人在一起。印度人是很团结，很善于守护相望的。不，他没有信心能继续留下来工作。王鲲走后，他的博士后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还有 3 个星期？一个月？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留到暑假吧，那也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好在下星期二就有个面试，那是唯一的希望了！他的心稍微雀跃了一点，但又很快沉下去，而何洁冷面却浮了上来，然后是她鄙夷的冷笑声：“看你这么个黑样，还想成功呢！” 不，什么都不能跟她说，何必自取其辱给自己添堵呢！什么都打落门牙带血吞好了！

所有的不幸都一齐来吧！压不死我，你们是孙子！他的心嘲笑着微微抗议道。

恹恹地呆在椅子上，一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发觉双腿已经麻木不仁，手脚冰冷，稍微一动身子便滚到地毯上，这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实在不想回家，也不想在冰天雪地的夜晚一个人上馆子。去哪里好呢？他脑子里闪过周云醉熏熏的面容。世界上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倒霉的人，他的心不厚道地觉得安慰了一些，便在工作日志里找到他的电话，用依然麻木的手指笨拙地拨号。

这一次周云的声音不冷也不热，只淡淡地问他有什么事。上次酒后吐衷肠之后，周云其实有些后悔不该什么都一古脑儿都倒给了他，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从本质上来说，周云认为自己虽然看起来像个外形花花公子，其实却有个孤独的灵魂。他的相识遍天下，却从来没有过什么亲密的朋友，更惶论知己了。他也不认为佑根比别人更亲密，只不过佑根比较倒霉和实诚些，相比之下自己处处高他一筹，在他面前可以完全放松。

“我没什么事，只想问问你最近怎么了。” 佑根听出他的冷淡，慌忙搪塞。

“没事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就那样混呗！” 周云自嘲道。

“那。。。你今晚忙吗？我想去去你那里，有点事想向你请教。” 佑根说。他想到向周云讨讨见工的经验倒是不错。

“没什么事，你过来吧。我还没吃饭呢，你过来露露手艺，我今天买了鱼，还没做呢。对了，你那位应该没关系吧！” 周云今天心情还好，过去的一周股市触底反弹，纸面的损失没那么血淋淋的了，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起来，所以白天就去买了一堆好吃的准备好好诰劳自己。听佑根说的有诚意，把一开始的不快拂了去，热情地说。

“好！我这就过来。等会儿见。谢谢！” 佑根放下电话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也打电话回家通知一下何洁今晚不回家吃饭，想了想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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