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绮霞》卷九魏宫风云 30 合欢结
文章来源: 碧蓝天2017-04-09 20:27:05

30.合欢结

 钰儿颦眉,百无聊赖地托腮望着从凤仪殿门口鱼贯而入的三个舞姬。

 她们身着大红色翻纱紧身舞裙,长袖拂地,裙裾逶迤,纤臂白嫩如藕,身姿绰约如莲,曳地衣带飘髯一缕缕随身形轻扬。

 丝竹曼妙之音骤起,为首的女子身姿尤为婀娜动人,她足尖轻点,窈窕俏丽若荷尖飞蜓,翩跹如花间舞蝶。她薄纱敷面,看不清容颜,只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凝眸处百媚丛生。秋波频送金銮上,而正襟危坐的皇上似乎不解美人意,只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们三人娉婷起舞,表情木纳。三位佳丽随着音律次第旋舞,身姿绰约,裙裾衣带翩飞若浮烟渐起,水波轻漾。三人身姿娇柔轻盈,宛如芙渠绽放,夜昙盛开,令人拍案。

 一曲罢,众人皆鼓掌叫好。

 “辛苦了,越夫人上来坐吧。”征儿冲为首的那位女子缓声说。

 她躬身施礼,顺势摘去了脸上的面纱,面纱飘落于地。钰儿正好抬头,恰似电光石火的刹那,看到一张与自己长得异常相像的一张脸。钰儿惊呆了,不知觉中手里的玉著跌落到了玉石地板上,所幸除了身旁的红杉,并未有旁人觉察。而那位越夫人却毫不在意,只扬唇一笑,刻意轻瞟了钰儿一眼。

 只见她步履婀娜,在征儿身旁飘然落座。她笑着靠到征儿的肩膀上,低声款语。钰儿怔了半晌,顿觉心头拥堵,喉间干涩得近乎疼痛。他们的亲昵之状,像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心底仅存的那点侥幸、期盼和愧疚,宛如生了盘枝错节的蛮草,被人生生连根连叶,带血带肉地拔了起来。她的心在阵阵紧缩,手脚也渐渐发凉,再装作无意间朝他们艰难地张望,两人的笑容都像烙铁一样灼伤了她的眼,她的眸光呆呆停滞在他的脸颊,为何会觉得他的笑容里竟有些做作和尴尬?还只是她自己蒙昧了心神的臆断?

 征儿蓦然抬头,冷不防迎上了钰儿困顿的双眸。他的眸色中分明闪过慌张、内疚?只见他匆忙转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身旁的越夫人。命一旁的宫女又添了酒水。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结束。众夫人各自说笑着离席,钰儿心凉如冰,正垂首敛裾跨过一旁的台阶。

 “钰昭仪,请留步!”小应子手持拂尘道,“皇上请钰昭仪到偏殿一叙。”

  钰儿一怔,她许久未见征儿,等来的却是如此正式的邀请,而且他不是已有美人在怀了吗?还需再来戏弄于她?

  钰儿走进偏殿时,拓跋征坐在殿中的一张长几后,手执一卷奏折。

 “拜见皇上!”钰儿躬身施礼,庆幸自己的声音依然端庄平静。

 “起来吧!坐!”拓跋征抬眸指了指一旁的坐榻,黝黑的眼眸探究地扫了钰儿一眼。他冲门口屏风处的几个宫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皆退下,关了偏殿大门。

 “这个,本该给你戴上,宴会上居然忘了。”他说着,举起案几上摆放的一根五彩丝弦何欢结,双手递给钰儿。

 钰儿忙起身接过,笑容端在脸上已经僵硬,道:“承蒙陛下厚爱。只是端午宴会业已结束……”

 “你收着吧!留作纪念也好!是我……适才忘记了。”他随口说道。执起案上的青釉绘腾龙的茶壶,斟了一盅茶,亲手放到钰儿面前。

 “我们又快要打仗了!我们要助赫连璝一臂之力,与胡夏开战。赫连璝已带了八万轻骑驻扎在胡夏与大魏的边境。等胡夏的赫连勃勃一发废储诏书,估计这战事就要开打了。” 拓跋征语气柔和地说。这样的战事,用这种声调说出来,听起来颇为奇怪。难道他认为他们之间能够彼此达成默契的,就只有战事吗?旁的,业已荡然无存了?

 “哦?”钰儿从茶杯口上端抬眸偷瞄了拓跋征一眼。他的脸色很不好,估计最近为了赫连璝的太子之争又费尽了心力?钰儿呷了一口茶水,缓声问,“此次,我们只是观战,还是会参与其中?”

 拓跋征挥手,眼神笃定地说,“静观其变!鹬蚌相争”

 钰儿赫然明白了,唇边戴着笑,说:“陛下志在必得啊!”

 拓跋征听罢,一扫眼前的阴霾,朗声笑了起来,眼眸里尽是赞赏之意,“知我者钰儿也。”他说完,若有所思地慢慢收了笑容闭紧了唇,眸光挪去殿门口的琉璃屏风处,脸色却越来越白。

 一时,二人竟尴尬地相对无语,只听得一旁的沙漏在徒劳地纠结着时光寸缕。

 好半天,他才暗哑着嗓音问:“想问我什么吗?钰儿?”声音里竟带出些许的沧桑和无奈。

 钰儿听罢,心中暗笑,他要自己当面问他:为何会出现越夫人?为何会宠信越夫人?她不是连那点矜持和尊严都没有了?而骄傲自负如他,缄口不提、不解释,越是横梗在他心头的结,他越要别人来问他。

  她的心都结了冰,问这些、听那些解释还有意义吗?他是一国之君,社稷江山、宗庙安定、子嗣繁衍远胜过所有的一切。

 想到这儿,她明眸皓齿地一笑,定睛细细看过他隐晦的眉眼。然而脑海之中,适才宴会上的一幕尤在眼前。她无法释怀,伤已深,又如何抹平?她只觉得从今晚开始,他不再是他,而她,亦非昔日之人。眼前的征儿,就如同那个跟自己长得相似的越夫人一样,换了人。

 想到这儿,忍着心底绞起的痛。她起身,对拓跋征毕恭毕敬地躬身施礼,平静的声音里完美得挑不出一丝不恭,道:“祝陛下旗开得胜!早日把胡夏纳入大魏版图!”

 说完,她勾唇莞尔一笑,心内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