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钱大妈的儿子钱刚却整天没事儿干,他所在的国营建筑公司一直包不到活儿,所以给大家都放了假,当然放假是没有工资的。这钱刚作为工程师没事儿干,只好三天两头跑到市图书馆借书看。这天他突然想到,好朋友春光走了,他的媳妇小婉行动不便,一个人呆在家里可能很闷。别说作为好朋友,就是作为邻居,我也应该关心一下,不如去问问她是否想看书。想到这里,他便拿起电话先联系一下,看小婉是否在家。
小婉的轮椅在凉台上,小婉靠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电话响了,她转动轮椅进屋去接听:“喂……哦,是钱钢哥啊……”
钱钢:“小婉:我借了几本书,你想看的话,我给你送过来。”
小婉说声好,放下电话就转动轮椅过去打开门,钱钢拿着书笑吟吟地站在门口。钱刚进屋后,小婉利索地转动轮椅给钱钢拿来茶杯倒上水,递到钱钢手里,钱钢惊讶地看着小婉说:“没想到你能这么灵活地做这些事儿?假如你住在一楼的话,简直可以独立出门上菜市场买菜了。”
小婉凄然一笑说:“这都是逼出来的啊。”
钱钢:“小婉:你很坚强,我真是佩服你。”
小婉:“坚强有什么用呢、命不强啊……”
钱钢:“哎,别这么想,只要坚强,命就会强的。”
小婉:“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钱钢:“那当然啦,不信?你走着瞧。”
小婉:“谢谢你,钱钢哥,不过我自己确实看不到出路在哪儿。”
钱钢:“路就在脚下,只要你寻找,就能朝未来迈出步子。”
小婉感动地点头说:“钱刚哥,我信你的。”
钱钢:“我今天没事儿,小婉: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走走啊?”
小婉高兴地说:“太好了,要不,我就闷死在家里了。”
钱钢先将小婉抱出来放到沙发上,再将轮椅拿到楼下,然后再上楼来将小婉抱下去。小婉被感动得泪光盈盈。
推着小婉走在树荫下。小婉笑得很开心。
钱钢:“小婉,你跟春光将来打算在哪儿居住?”
小婉:“当然是跟他走啊,他在哪儿工作,我们的家就安在哪儿。”
钱钢:“如果春光能在咱们阳光市工作,你们与周阿姨和郑叔叔离得近些,也许更好一点,便于互相照顾。”
小婉:“不一定吧……我想离得远一点,少拖累公婆。”
钱钢:“哦,你是这样想的?可是那样春光就太累了啊,他一个人,又要照顾你,又要工作,可能还会被老板派去出差。将来你们有了孩子,需要他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小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钱钢哥:你心真细,连这些都能考虑到。我和春光都太理想化了,对困难总是估计不足。”
钱钢笑着说:“我妈老说我婆婆妈妈的,尽操闲心,还说我心肠太软,不像个男子汉。”
小婉:“心肠软就不是男子汉啦,其实啊,有情才是真男子。”
小婉又说:“唉,都怪我,拖累这么多人。最近我父母才知道了真相,在电话里哭得死去活来的,非要来把我接回去由他们亲自照料……后来,我爸爸又病了,他们才没能来……我不能让他们后半生过上好日子,还要拖累他们……”说着,小婉又难过了。
钱钢:“小婉:你不要想这么多了,更不要想得这么悲观……人都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小婉:“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钱钢:“你要学会安慰自己,过得开心一点,这样,春光才能放心地在外边打拼。”
小婉点点头。
钱刚推着小婉回来时,对她说:“书看完了你就吭声,我再给你借。”
小婉:“好的,我太感谢你了。”
小婉刚进门,就听见电话响,小婉侧耳细听,发现手机放在桌子上。钱刚伸手拿起递给
小婉,小婉接听:“妈妈……”
话筒中传来周岩焦急严厉的声音:“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小婉:“哦,刚才钱钢哥来了,他推我到公园去转了转,手机忘在家里了。”
周岩:“他推你出去了?哦……可你应该带着手机啊,害得我一直在担心……”
小婉:“妈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周岩带着怨气说:“真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小婉放下电话呆呆地不说话,一双眼睛里早已泪汪汪的了。
钱刚:“周阿姨责备你也是心疼你。”
小婉哭着说:“春光的妈妈现在对我很不耐烦。”
钱刚急忙安慰说:“周阿姨里里外外的忙碌,也真不容易,你别在乎她的话。她其实是关心你才着急上火的……”
小婉:“她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我不知该怎样做才能让她脸上出现笑容。前几天我打电话让春光来接我,他说现在很忙,等忙过了这一段才能回来。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他的生活中没有我了。而且他电话中没有多问我的感受,倒是连连感叹他妈妈有多么多么辛苦……”
钱刚一听,心想,这婆媳之间就是容易引起误会。自己以后有了媳妇,一定要帮着协调好婆媳关系。
钱刚走后,小婉还在想周岩训斥自己的事情,越想神情越哀伤,越想越委屈,真是觉得这人世间可能没有自己的活路了。
周岩开门进来了。她站在在客厅里一边脱外衣一边朝小婉屋里喊了一声:“小婉!”
小婉赌气不搭理。周丽进屋来,看见小婉在哭,心烦地说:“小婉:你别这样动不动就哭天抹泪好不好,我已经够心烦了……真是的,让我这当妈的怎么做才好啊。”
小婉心里充满怨气,顶撞说:“我不哭还笑啊?你以为我还能笑得出来吗!”
周丽:“喂,我说小婉,我整天忙里忙外的,恨不得长出两双手来,我给谁淌眼泪去啊?还不是得自个儿劝自个儿吗?”
小婉:“您跟我不一样……你烦是嫌我累赘,我烦是活着太痛苦……”
周丽:“你……”
小婉:“自从我成了残废以后,你对我就很不耐烦了。我再傻也有感觉……我只恨自己,活着太痛苦,死又死不了……你给春光说,让我们离婚吧,那样你就没拖累了。”
周岩:“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这么想。”说着,她气呼呼地转身出来,在客厅里呆坐着。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朝小婉屋里走去。
小婉正转动轮椅从屋里出来,看见周岩进来,抹了一把眼泪怯怯地说:“妈:我想……”
周岩:“说!想干什么,我随时伺候。”
小婉一听这口气,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周岩:“别哭了,你想干什么?倒是说呀。”
小婉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想上卫生间……”
周岩为儿媳的事情心里很烦,她的妹妹周丽家里更烦。妹夫冯正元再躲,总有躲不开的时候。这天,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一直守在冯正元家楼下,见到冯正元回来,赶紧跟上了他。冯正元无可逃避,只好将他们让进家门。
这男人将手中的两瓶茅台酒放到茶几上,自己便在沙发上坐下了。那女孩也垂头默默地坐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摩娑着沙发扶手。
中年男人谦恭地对冯正元说:“冯校长:我电话中也给你说过了,您看这孩子就差5分,她能不能到你们学校读书,还不是校长您一句话的事儿……”
冯正元:“老侯啊,事情没有您说得那么简单,现在大学录取学生,不是几个校领导就能拍板的,我们招的所有学生都要通过省招生办公室电脑排序,然后按照排序的前后顺序决定提档,审核档案没有问题,我们才能根据审定的名单发录取通知书。您这孩子距离提档线差5分,他的档案根本不可能从省招生办公室拿到我们学校,学校怎么录取她呢?”
老侯:“我知道您有为难之处,但办法总比我多一些,就请您多帮忙了,孩子已经考了三年了,今年再录取不了,她也没信心去复读了,唉,我愁得饭都吃不下。”
冯正元:“我理解,但档案提不出来,我确实无法帮你。”
老侯:“这样吧,招生办公室那边我再想法子托熟人,您这儿先给我留个机会好吗?”
冯正元:“……那回头再说吧。”
老侯站起来告辞说:“那我先谢谢您了,冯校长。”
冯正元一边抢先一步把两瓶酒拿起来往老候手中塞着,一边对他说:“这酒您拿回去吧,放这也没人喝。”
老侯坚决地摆摆手朝外走,冯正元追上去将酒瓶又塞到他手中。
老侯:“冯校长:你也太让我为难了,我已经拿来了,怎能再拿回去?”
冯正元:“是这样,你的心意我接受了,但这酒您一定得拿回去……”
老候的女儿已经抹着眼泪出去了。老候探头朝门外看看女儿,对冯正元说:“您一定不收,我改天来拿走吧。今天当着孩子,你不要让我太难堪啊。”
冯正元:“这……”
客人在时,周丽在厨房里做饭,眼看炒好的菜已经凉了,她焦急地朝客厅探头看看。听见客厅里没有说话声了,周丽端着菜盘子出去,冯正元疲惫不堪地坐在客厅里。
周丽:“走了?”
冯正元:“走了,我真是疲于应付这些纠缠。”
周丽看看茶几上的酒,说道:“这事儿明显是不能帮他办的,这酒怎么办呢?”
琅琅从他的房里出来了,看看酒对爸爸说:“管他呢,现在送了礼办不成事儿的多着呢,爸爸你想独自保持你的清正廉明吗,那是不可能的。”周丽闻言惊讶地看着琅琅。
冯正元:“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
正说着,门铃响了,冯正元烦躁地说:“不知又是什么人来了,干脆我躲进里屋吧。”
周丽开门,周岩快步走了进来。周丽朝里屋喊道:“正元出来吃饭吧,是姐姐来了。”
冯正元走出来苦笑笑。周岩:“吆,怎么还藏起猫猫来了?”
周丽:“姐:你该不是也给谁当说客的吧,正元已经快愁死了。”
周岩:“说客?”
周丽:“这提档分数线不是刚划定吗,这个那个的都来找我们正元,要给他们的孩子走后门上大学。搞得正元都不敢在家里呆,饭也吃不安稳。”
周岩:“都是分数不够的?”
周丽:“那当然了,分数够了,谁还找他干什么。”
周岩:“能帮就帮,不能帮就推脱掉呗。”
周丽:“姐:你说得太容易了,这种事情啊,推脱会得罪人,不推脱又没办法给解决。那些人根本不考虑我们的难处。”
周岩:“唉,人们总是只想自己不想别人……不说这些人的事情了,我来是跟你们聊聊,我家小婉现在是闹腾得不行了。”
周丽:“嗯?闹腾什么?”
周岩:“你说我里里外外忙得团团转,早上起来就赶紧伏侍她上卫生间,然后急急忙忙出门上班,中午回来也要先帮她上卫生间,然后急急忙忙做饭,晚上还要先伺候她上卫生间,等她洗完澡躺下时,我才能做我的事儿……你姐夫虽说能帮着做饭洗锅刷碗收拾屋子,但伺候儿媳妇总不方便吧,所以没人能代替我啊。只要有一点儿伺候不周到啊,
小婉就哭天抹泪的,甚至还耍脾气说我嫌弃她了,也不知想让我怎么伺候她,好像我上辈子亏欠了她。”
周丽惊异地说:“是吗,平时看那孩子很懂事啊,姐姐你太敏感了吧,也许她只是心情不好,就是有点小脾气也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周岩:“当然是直接冲着我的啊……你说春光才走了几个月,我的日子就这么艰难,要
是时间再长点,我该怎么办啊。看样子,她要是跟春光去了,春光也会被累个半死,就是累个半死,也不一定能讨她欢心。”
冯正元:“人啊,得了病生活不能自理时,总是自卑的,对周围的亲人的态度也会过分敏感,否则小婉怎么过去不闹腾,现在闹腾呢?”
周丽:“好了,你这心理学教授又有研究素材了。”
琅琅已经吃饭起身走了。周岩说:“哎呀,光顾了说话了,把你们吃饭都耽误了。
周岩在周丽家诉苦时,小婉在给春光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她就对春光说:“我一天都不想呆了,春光你决定吧!要么离婚把我送回我家,要么你接我走!”
春光:“小婉: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激动,怎么连离婚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小婉:“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不想说,你应该能想得到的。我在这里拖累你父母几个月了,难道还能让他们更加欢迎我不成?”
春光:“是妈妈对你不耐烦了?”
小婉:“你什么也别问,问我也不方便说,你只说怎么办吧。”
春光:“小婉,你千万别着急,我最近会回来的,我们公司在咱们这个城市设分公司或者营销部,有派我回来主持这边工作的意向。如果那样,咱们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小婉:“你回来?咱们在这里定居?”
春光:“怎么,不好吗?”
小婉:“那样,我还会拖累你父母啊,不如走得远一点。”
春光:“不会的,我爸爸妈妈不会那样自私的,你可能错怪他们了。”
小婉冲着春光发火了:“你问都没问清楚,怎么就断定我错怪他们了,怎么不想他们会不会错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