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围歼战
1939年8月组织调我到晋察冀边区一军分区任专员。我初到一分区的时候，分区司令员杨成武同志为我们组织了一次小型的欢迎兼欢送会，欢迎我的到来及欢送原来的专员王斐然同志。
1939年11月，日军第二混成旅旅团长阿部规秀，派迁村宪吉大佐率领日伪军由张家口出发，占据了涞源城。据侦悉，敌人要分三路向我一分区根据地扫荡。其中东路之敌向我银坊、走马驿方向进攻。从涞源到银坊只有一条山道，一过内长城，全是光秃陡立的石山。从白石口到雁宿崖一段，两面是陡峭的山岭，中间是一条宽仅四五十米的干河滩。如果把部队埋伏两边，以一部分兵力诱敌至此，再把白石口的口子堵住，管叫日军进得来，出不去，插翅难逃。
一分区制定了战斗计划，并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我也参加了这次歼灭战的战前准备会。杨成武同志提出，地方要做好一切支前工作，粮食、担架队、护卫队等，都要有足够的保障，并特别提出准备七百副担架。对这个数字有的同志表示了怀疑，认为我们占据了有利地形，伤亡应该不会很大。杨成武同志告诉大家，既要有歼灭敌人的信心，也不应把敌人估计得过低，要做到有备无患，做最困难的准备。正是由于在战前做了充分必要的准备，既承认我军的有利因素，也正确估计了敌人的力量。所以，我军在这场战斗中才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11月2日敌人正式向银坊一带进攻。我们集中了三个团和一个游击支队对付敌人，敌我力量相比，我军占有绝对优势。
11月3日，敌军行进到雁宿崖进入我包围圈。日军是迁村大佐率领的一个大队、一个炮兵中队和一个机枪中队共六百余人。我军先让游击三支队出击，诱敌进入峡谷，第1团一部迅速迂回至峡谷北口切断日军退路，第3团一部封锁峡谷南口，其余预伏部队突然从东西两面勇猛夹击。经数小时激战，日军被歼过半，余部被包围于上下台、雁宿崖村附近地区。16时，第1、第2、第3团向被围之日军发起总攻，经激烈白刃战，至17时30分，全歼日军。共歼灭日军迁村大佐以下530余人，俘虏13人，缴获炮6门、机枪13挺、步枪210支、骡马300匹及部分军用品。
根据过去的斗争经验，日本侵略军骄横霸道，一旦吃了败仗一定会重整兵力进行疯狂报复。果然日本侵略军11月4日又由旅团长阿部规秀亲自率敌军一千五百余人，沿着迁村走过的旧路，进行报复性“扫荡”，企图消灭我军主力，挽回“皇军的体面”。第1军分区统一指挥第1、第3、第25团、游击第3支队及第3军分区第2团、第120师特务团等部，予进犯日军以歼灭性打击。
我军先让三支队出击，诱敌深入，并以20团、25团炮兵营、120师特务团与3团作为预备队，用26团和34团来钳制易、满、徐三县的敌人。
11月6日，敌人主力由黄土岭出发，顺山沟向东蠕动。下午，进入了我军的伏击圈。这时，一声号令，我们的伏兵向敌展开猛烈攻击，首先把它的电台打掉了。敌人受到突然打击，阵势顿时大乱，急忙抢占了几个山头，企图冲出包围。 我军调整部署，缩小包围圈，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山头争夺战。在黄土岭和上庄子之间有一个小院，一群军官在指指划划。一分区炮兵连的迫击炮轰击那个敌人的指挥所，当场把日本侵略军的所谓“名将之花”阿部规秀击毙了。
8日，日军援兵从各路赶来，妄图为包围圈中的敌人解围。我军已连日战斗，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再和敌人硬拼，没有必要。于是我军就主动撤离了包围圈。
黄土岭围歼战，我军歼敌900多人，并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包括粮食、枪支弹药、生活日用品和200多匹骡马等物资。击毙敌中将阿部规秀，这在华北战场是第一次。雁宿崖和黄土岭围歼战，对日本军队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对于我全边区军民是一次很大的鼓舞，增强了抗战必胜的信心。
对晋察冀三专署工作的回忆
一.宣传”双十纲领”
1940年8、9月份，在晋察冀分局召开了各军分区党委、地委党政领导干部的大会。我当时担任三专署专员，同其它同志一起参加了这次会议。彭真同志代表分局在会上做了《双十纲领》的报告。党的《双十纲领》关于边区政权建设的问题指出：健全各级民意机关及政府机构，充分发扬民主，广泛吸收抗日的无党派民主人士参加各级政权机关工作。一切参加、赞助、支持抗日的人都有言论、集会、结社、出版和信仰的自由，未经法定程序，任何机关、团体或个人都不得逮捕、禁闭、游斗和侮辱他人，以保障人权。同时，在统一战线，经济政策，社会福利、文化教育等各个方面，《纲领》都作了明确的规定。
会后，我们三专署要求领导干部分头深入到各县、区基层，帮助贯彻党的《双十纲领》。于是，我来到了徐水县协助县委贯彻会议精神。当时，敌人集中兵力进攻我边区的中心区，减少了对周围村庄的压力。我趁机随徐水游击大队转移到徐水路东。到路东后，我们就住在离敌人据点不远的地方。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积极向群众做了大量关于《双十纲领》的宣传工作。
我过去多在山区工作，对如何根据山区特点开展斗争比较熟悉。一般来说，山区山高沟深，地形比较复杂，当敌人来犯时，因为有高山树木做屏障，有利于我们同敌人周旋。敌人从一个山头来，我们就可以从另一个山沟里躲开他。从徐水路西来到路东，明显地觉得这一带的地形与山区的不同了。因为路东多是平原地带，白天放眼眺望，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炮楼。夜里，敌人的无数个探照灯照个不停，如果夜间在公路上行军，稍不注意就会被敌人发现目标。这些新情况，都有待我去熟悉和适应。为了和敌人斗争，老百姓在村与村之间都挖了交通沟。这种交通沟马车可以通行，但无法走汽车。有了交通沟的掩护，我们就可以减少暴露目标，同时在打击敌人时能争取主动。这是人民群众的创造，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
我们常在徐水路东距敌人据点十多里的地方进行活动。我与路东县政府的刘县长住在一起，县政府也没有—个固定的地点，常常是白天工作，夜间转移。当然，这个转移是短距离的，转来转去也离不开周围的几十个村庄。因为夜间群众不好集中，所以我们尽量利用白天的时间，召开群众大会，并逐条进行宣读和讲解。《双十纲领》里提到：保障人民的民主权利和财产的所有权，这一点深得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欢迎。
二.缅怀赵健庵同志
徐水、满城、定兴一带大部分是游击区，敌人在这些地带活动频繁，很多村庄长期被敌人占领，我们的工作无法展开。为了做好这
些村庄的工作，我们决定组织一支武工队，唤起和组织人民群众进行抗日斗争。于是专署任命原定县抗日政府县长赵健庵同志为我三专署敌区工作科长，并要求他率领定兴县武工队，深入到敌占区，积极展开斗争，争取打开定兴县游击区工作的新局面。赵健庵同志在定县工作时，情况熟悉，经验丰富，工作开展得很好，而他率领武工队深入到定兴县工作后，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孤军深入，很难与专署进行联系。因此，整个游击斗争还没有来得及很好地开展，我们的武工队就陷入了被动，碰到了许多困难。
不久，敌人摸清了武工队的行踪，把赵健庵及其他几位同志包围在一间农舍里。赵健庵等同志没有丝毫畏惧，他们在屋里较隐蔽的地方严密注视着外面的情况，不断地对准屋外的敌人开枪射击，扔手榴弹，敌人始终不敢接近屋子。这样双方了僵持了几个小时。到了夜间，敌人采取了凶残的办法，在屋子周围堆上干柴，放火烧屋子。赵健庵等同志视死如归，拒不投降，最后被活活烧死，光荣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赵健庵同志在定县当县长时，我们之间就比较熟悉了。听到他英勇牺牲的消息后，我们为党失去这样一位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对敌斗争经验丰富的好同志，而非常悲痛。我们为革命烈士们召开了追掉会，以寄托我们的哀思，对他们的家属也都作了妥善的安置。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中国人民是杀不完，吓不倒的。虽然我们组织的武工队遭受了挫折，但不久之后，一支支不断壮大的敌后武工队又成长起来，活跃在斗争的前沿。根据地的军民们，无不怀着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决心踏着革命烈士的血迹，继续奋斗下去。
三.深刻的教训
1941年，敌人结束了冬季的大扫荡，纷纷从我边区中心地区退回据点。我边区各县党政机关与部队也回到巩固区及边沿地区，进行战役后的休整。
我徐水县委、县政府与县大队和县区干部集中在巩固区召开了会议，及时总结了这次反扫荡的经验，肯定了工作中的成绩。由于刚刚结束了反扫荡，有的人思想上有些大意。认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敌人结束了一次大扫荡，已经回到据点，几个月内不会再出动。因此，就产生了侥幸心理，甚至连我们的岗哨也麻痹大意，而放松了警惕性。而狡猾的敌人正是利用了我们的疏忽大意。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70里之外的大王店据点的敌人出动了。他们以急行军的速度，途中不经过任何村庄，直接袭击我徐水县集中开会的地点。县委，县政府和县游击大队的人员正在睡梦中，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惊醒。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们仓促应战。结果，我方在混战中损失了三分之二，仅有三分之一的人逃了出去。公安局长刘化南同志在混战中不幸牺牲。县长刘平受伤被俘，敌人把他关进监狱里，千方百计劝他投降。刘平同志宁死不屈，和敌人展开绝食斗争，敌人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对刘平同志用尽了各种酷刑，敌人的软硬兼施都没有改变我们这位共产党人的坚定立场。在大无畏的英雄面前，敌人气急败坏，残暴地杀害了刘平同志。
这次战斗，我们损失了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干部和英勇善战的战士，教训是非常深刻的。
1941年敌人聚集了大量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分几路向我边区根据地进攻。为了减少损失，我军主力部队转移到外线与敌人作战，只留下少数部队与敌人转圈子，打游击。当时我跟着司令部的队伍不断地转圈子，配合主力部队与敌交战。由于受凉和过度疲劳，我患了严重的感冒，发燒不退，后来被送到靠近敌人据点的村庄隐蔽起来。敌人正全力向我根据地的中心区进攻，那里反而相对安全。那里的两面政权干部怕我出危险，采取了多种措施保证我的安全，使我能妥善地养病。过了几天，高燒退了，组织上决定让我休养了一段时间。
病好后，组织决定让我到边区党校学习了近一年的时间，主要是学习政治经济学及党史等课程。政治经济学的教员是邓拓，他从中国的历史及社会现状的角度进行讲解，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过这一段的马列主义的基本理论学习，我的理论水平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党校学习结束后，我被分配到晋察冀分局姚依林同志主管的秘书处工作。半年后调我到边区政府参议会，任驻会秘书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