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学习的何去何从

我家小女儿也喜欢跳舞。其实她从小音乐细胞比较足，钢琴比同龄孩子有很大优势，跳舞除了乐感不错，别的没有看出来。后来选择跳舞是因为从她性格考虑的。她是属于比较安静的孩子，不希望她再每天对着钢琴独坐，至少跳舞是集体活动，还有表演机会，比较热闹。
小女儿曾经也向往成为专业prima ballerian，风班在的时候，应该还记得她小小年纪就给自己写了一个ballerina resume。因为女儿认真，所以我也就认真了。我考虑她一是可能只是小孩子成熟过程中的一个phase；二是可能是来真的。所以，一方面我开始对芭蕾这门艺术的学习和就业情况的了解。二是开始要求孩子练功。这个练功也是有双重目的，一是如果要走专业，这是必须的；二是让孩子分清楚梦想和现实的距离。
我把找到的资料都让孩子看了。芭蕾的就业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学校有一个医生太太曾经开过这样一个玩笑，（和文豪当年说过的差不多），全城只有50多个芭蕾舞者，而主演只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人数，相反，医生可是满大街都是，所以芭蕾舞要找工作比当医生难多了。可是，芭蕾舞演员的报酬待遇又非常低下。很多团只付九个月的工资，因为舞团在夏天不演出。很多学徒进入舞团工资非常低廉，一个星期只有两百多美元，小女孩们都穷得只能几个人合租一间廉价公寓。而且很多非一线舞团还要求学徒自己负责足尖鞋的费用，要知道一双足尖鞋要耗费一百美元，而一双足尖鞋是四个小时的舞蹈寿命。当然，主演和主要演员待遇就会好很多，但是所有主要演员都是从最底层的学徒慢慢爬上来的。
我向大女儿抱怨过这个职业的付出和回报的不公，大女儿却认为从市场经济来说很正常。当年芭蕾也曾盛极一时，芭蕾名角也曾富可敌国。那时候没有别的娱乐，所以追捧厉害。不像现在，影视和网络娱乐兴盛，老的艺术形式衰败，古典音乐和古典芭蕾都成为必须要用钱来扶持才能生存的行业。
我把所有现实都摊开看给孩子看。我告诉她说，你如果要选择芭蕾为职业，你必须至少要有能够成为soloist的潜质，这样才能完成起码的自立，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这样的人才会有尊严，才会真正的快乐。如果要达成这个目的，你必须要进入最好的芭蕾舞学校，因为只有这样的学校才可能给予最专业的训练，以保证将来就业的可能性。芭蕾舞团招选演员时，这些年轻孩子们都必须自负机票和酒店费用，而招收的名额呢是这样。ABT说，一般他们的演员只从自己的学校招收，每年毕业班几十个孩子只选用两到三个，毕业了的孩子将来不会再考虑，因为下一年又有新的毕业生输送上来。巴黎芭蕾国家剧院附校也差不多，也是每年毕业班只选用两个学生成为实习生。那个中芭拿奖学金到德国留学的孩子曾说到她能成为群舞演员有多么地幸运，四百个人参加就职甄选，最后只录用了她一个。如果是顶级学校的学生，未能进入一线舞团，至少因为扎实的训练还有机会进入二线三线舞团的机会。如果是一般学校，除非孩子条件天赋过人，属于流落民间的天使，还有可能得到拔擢，否则，基本就是很难。其次，顶级学校的硬件设施过硬，一般学校就无法保证了。就是那个舞蹈地板，除了比较专业的学校舞团，我们很少看到其他地方舍得投资。而好的地板对于减少对于舞者的身体的损耗太重要了。合格的地板，应该是木板抬高后上面再铺上专业的厚厚的地毡，地毡的软硬要合适，既要能够support又要能够减震。
我还让孩子考虑清楚，如果要去舞校，那就离开了自己从小熟悉的朋友圈，就要放弃文化课的学习 （舞校的文化课蜻蜓点水，没有深度和广度）。还有，每个孩子想像都是成为主角，但是大部分人都是群舞，你觉得自己可以忍受长年累月只是一个群舞吗？还有，芭蕾是一项短暂的职业，你可以在35岁时开始重新就业的职业训练吗？（很多成功的芭蕾舞者早在到达这个年龄之前就开始一边跳舞一边还要自学大学课程，非常地辛苦。谭元元就说她每晚10点结束演出，11点到家吃晚饭 -- 感谢她父母无私地辞去工作专门照顾她 -- 11点半到2点读书写作业，早上7点起床看书，9点到团开始一天训练演出）你能忍受每天8到十个小时的强体力工作吗？（（绝对不是小时候每天两个小时课程的感觉）还有芭蕾世界等级森严，你能承受吗？
我记得孩子当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还太小，我不要求她做出答案，但是我希望她带着问题重新审视自己的愿望，如果她就是有飞蛾扑火一样的勇气，那么我也不会阻拦的，毕竟一个人的幸福感只有自己最清楚。
后来她在芭蕾学校里，看到每年给予奖学金的孩子不一定是最努力练功的孩子，但肯定是身体条件最好，最有潜力的孩子。条件好的孩子，可以一年升三级的速度往上拔。条件好的孩子，真的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啊，老师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家长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芭蕾的世界可没有那么nice，就是这样直接而且残酷。但是学校也需要足够的学生人数来维持运转，所以学校是不会告诉学生她不可能成为专业演员的。
在芭蕾学校时间长了，慢慢你就懂得，能成为芭蕾舞者的身体条件是万分之二的比例。因为条件太苛刻，所以大多数孩子都无法具备。老师的眼睛都很毒，不需要叫你脱鞋她们就能看到你的脚的条件，不需要你下腰就能看出你是否柔软，只要一个first position就知道你有几度外开。难怪当她们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基本符合条件的孩子时，都是那么地爱不释手。其实即使是一个条件完美的孩子，等到16岁时技术基本合格，还要看她的乐感，节奏感，表现能力，领悟能力，艺术造诣，才能决定她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舞者。参加国际芭蕾舞大赛很牛是吧？获得洛桑芭蕾金奖很牛是吧？这只能成为你进入芭蕾舞团学徒的晋身之阶而已。
10岁的时候，我家小女儿参加了一个住宿的夏令营。我让她记了日记。等她回家，我看通篇就是累啊，觉不够睡啊，每天都不想起床啊。她还算幸运，完好无损。另外一个本市去的女孩，交了价格不菲的六周的钱，只参加了三周脚踝就受伤回家了。因为夏令营都有规定不退营费，后来这家人和这家夏令营闹到面临法律诉讼。（是很好的夏令营）那个孩子好像两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能完全重上足尖课。而且据说，这样的旧伤将来是很容易在老地方复发的。那个医生太太就告诉过我，她的一个酷爱芭蕾的亲戚，在十几岁时受过伤，后来康复了，也好不容易进入了旧金山芭蕾舞团当学徒，第一年就旧伤复发，而且是无法康复的，只能退出芭蕾世界了。
今年我再问孩子还要不要去芭蕾夏令营，她说就在本校参加就好了。我问她明年要不要考全日制芭蕾舞学校，她很果断地回答:"no!"我问她如果学校和芭蕾有冲突她选择什么，她说学校，她只是希望把芭蕾当作一个爱好，如果芭蕾学校跟不下去了，就在学校里跳舞，（所以我们报考了私立学校，也是有这样的考虑，私校里一般舞蹈和戏剧都不错），将来如果可以，在大学里继续跳舞。
还有，芭蕾应该算是比较昂贵的活动。早期投入不大，慢慢随着孩子上了足尖课后，费用就随之增长。专业舞团，会提供团员按摩服务放松舞者紧张疲劳的肌肉。专业学校也配备physical therapist，（但我不清楚除了咨询诊断之外是否提供按摩），也会开设pilate课程。学校课程和设施配备不同也会减少或增加孩子受伤的机会。在美国，不提倡带伤跳舞，在中芭好像是鼓励的，所以中芭自豪地称自己没有一个舞者没有受过伤。苏联也是鼓励的。在美国，一定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force to use。不舒服马上要喊停，要看医生检查，不然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永久性的伤害。我读过舞蹈解刨学的文章，读过谈论受伤和保护措施的文章，都会告诉孩子，或者转发给她自己阅读。也一再告诫，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老师。参加舞蹈比赛的孩子，因为训练量很大，家长都会雇佣按摩师为孩子解乏。
对于舞者的体重控制，是必须的。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女舞者自己。如果体重过重（对于舞者来说，不是正常人体重），每一次 on pointe和jump，关节都要承受过多的压力，时间长了会overuse而损耗的。还有一方面是对男舞者的保护，因为他们必须完成托举。这个身高和体重的比例，在中国苏联欧洲都是执行的。唯独在美国，因为反歧视法，所有学校都是敬若寒蝉的。即使是misty copeland当初进入ABT开始发育，体重增加，上层也只很小心地告诉她要lenghthen.其实说良心话，MISTY从来就没有胖过。因为不敢严令执行对女舞者的体重控制，所以只好提高对男舞者的要求，男舞者都有健身的要求，必须可以举起女舞者来。所以美国的男芭蕾舞者多是肌肉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