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结构转变给当代美国人带来挑战

来源: 华尔街日报 2005-07-01 11:29:16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1240 bytes)
1957年的一天,24岁的韦恩·霍尔(Wayne Hall)走进了位于密尔沃基南区、门上挂著“招工”牌子的Badger Die铸造厂。第二天,他就到厂里上班了。年复一年,他从一名机械操作工,升为设备检验员,再到总检验员。他参加了工会的组织工作,享受了按部就班的加薪,宽裕的退休金和医疗福利,到最后几年,每年还能有5个星期的带薪休假。72岁那年,他退休了。那时,他手头的积蓄已足够他带著太太去迪斯尼乐园和塔希提岛好好享受一下了。

霍尔从一名蓝领奋斗到中产阶级的生活道路在那个时代的密尔沃基人中间相当典型。他的继子罗恩·拉森(Ron Larson)当初认为,他也会走这样一条道路。但是他错了。

1971年的时候,拉森开始到与Badger Die一街之隔的一家生产碎石机和其他重型设备的工厂上班,在装配车间做焊工。到1981年的时候,他的薪水差不多能赶上他的继父了。但那年他被解雇了。后来拉森做过很多工作──游船驾驶员、卡车司机、空调修理工。但薪水都比焊工还低,只有一年除外。现在,拉森的职业是电脑技术后勤服务人员,不过他的合同只有6周。他不知道6周之后他是不是又要面临失业。

前一段时间,拉森在等著找工作的时候曾说:“以前我总是相信:苦心人天不负。我对自己说,我决不会向那些家伙一样落到无家可归,只能在桥底过夜的地步。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这30年来,美国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但普通人的生活地位超过父辈的可能性却越来越小了。从霍尔与他的继子两人以及生活在密尔沃基这座老工业城市的人们迥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可以看到为什么改变社会地位会那么难。

传统工业为员工们提供了稳定的升迁机会,即使他们只有高中学历;但现在这种工作机会越来越少了。他们能找到的都是些服务行业的工作,提升机会少之又少。工会组织越来越少,临时性的工作职位越来越普遍。在美国经济结构中比重越来越大的服务行业里就业,如果想挣到一份体面的薪水,一张大学文凭越来越成为必不可少的敲门砖。

密尔沃基曾经工厂林立,成千上万的制造业工人都能有不错的收入──他们有的为Alarsonis-Chalmers Corp.生产发电机,有的在Pabst Brewing Co.生产啤酒,在Heil Co.锻造卡车车身。这里还是电视剧《拉维恩和雪莉》(Laverne and Shirley)的背景地。密尔沃基历史学家哥达(John Gurda)说,这不仅是一座充满平等精神的城市,也是一座无产阶级的城市。1910-1960年期间的历任市长都支持社会主义。

1957年霍尔向带著三个孩子的洛伊斯·拉森(Lois Larson)求婚时,她坚持要求霍尔结婚前必须先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她先在密尔沃基俄克拉荷马大道上的Badger锻造厂门外发现那则招工启事的。霍尔回忆说,那时俄克拉荷马大道两边都是工厂。如果你从一家工厂出来,沿著大道走到另一家,马上就又能找到一份工作。

在过去10年里,制造业在密尔沃基就业市场的份额从20%左右下降到16%,不过这仍高于全国的平均水平。霍尔工作过的那家锻造厂还在,但拉森上班的那家金属配件厂在勉强支撑了几十年之后去年终于倒闭了。

这家工厂以前的一个停车场现在变成了一家超市,拉森的妻子凯希(Kathy)就在那里工作。超市对面原来是卡特彼勒公司(Caterpillar)的一家工厂,现在正在拆迁,以便为新建的Home Depot连锁店让路。向西几英里,原来Heil工厂的厂址已被Aurora保健中心取代,这是一家私营非盈利性机构,拥有多家医院和诊所,是威斯康星州雇员最多的机构。

密尔沃基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城市,从许多代表性的地方可以看出它的富庶。市中心靠近湖边有两幢新建的豪华公寓楼正在出售,每套售价从70万美元到250万美元不等。Pabst酿酒厂位于商业区的厂址上正准备修建一处耗资3.17亿美元的购物、娱乐和住宅综合性地产项目PabstCity。

密尔沃基的居民像其他美国人一样,近几十年来也经历了家庭收入两极分化的过程。据威斯康星大学密尔沃基分校经济发展研究中心(University of Wisconsin-Milwaukee's Center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提供的数字,1979年该市最富裕的10%家庭的收入是最贫穷的10%家庭的6倍,而到1999年这个数字已经升到了15倍。

研究中心主任莱文(Marc Levine)说,“去工业化”的进程导致许多没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丧失了工作机会。大学学历能给人带来越来越多的机会,这进一步拉大了收入差距。

拉森将就业难归咎于国际贸易。去年,他参加了美国劳联-产联(AFL-CIO)组织的一次巴士大游行活动。主办方希望以此让人们关注贸易和业务外包造成的美国就业机会大量丧失的局面。

拥有高中毕业同等学历的拉森九十年代期间自学了一些电脑课程,并在位于拉辛附近的家庭清洗用品制造商S.C.Johnson & Son Inc.的技术支持部门工作了18个月。2000年他挣了53,000美元,剔除通货膨胀因素,这个数字终于超过了他1981年在密尔沃基做电焊工时的收入水平。但一年之后,他跟S.C. Johnson的合同就到期了。

他的妻子凯希在Kmart工作了20多年,但后来还是被解雇了。凯希的父亲自己有一辆卡车,日常经营糖果分销业务。现在凯希在一家超市从事兼职的搬运工作,时薪8.05美元。由于工作时长不够,她无法享受健康保险。拉森原本24万美元余额的401(K)退休金帐户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去年初,拉森提交了破产申请。

3月份,拉森通过一家技术人士服务机构在一家医院的电脑控制中心找到了一份时薪16.50美元的工作。招聘广告上说这份工作的期限是4个月,不过有可能固定下来,成为正式职位。但拉森刚刚上了一天班就被解雇了,原因是公司在调查他的简历时发现他曾判过8年刑。拉森解释说,他在警察局工作的时候曾冲撞过上司,后来就因为一次过失遭到指控。他抱怨说,他们对安全问题考虑得太严重了。

几周前,拉森又看到一份招聘电脑技术支持咨询员的广告,时薪19美元,工作期限是6周。虽然他和凯希希望能找到期限长一点的工作,但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愿望。凯希说,几年前,我找到过一份长期工作,但现在可不能再抱这样的指望了。

拉森作过的这些工作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提升的机会。密尔沃基地区的许多医疗保健机构和其他机构大多也是这种情况。如果没有正式的学历和学位,你就会多年停留在低级职位上,这一点30岁的疗养院护理员尼基莎·威廉姆斯(Nikitha Williams)深有体会。

威廉姆斯小姐的父亲当年中学毕业后就开始在印地安纳州的一个加油站工作。“他对业务很精通;当他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上面立刻就任命他做了经理,”威廉姆斯的母亲德伯拉·特纳(Debra Turner)回忆道。特纳是一位家庭妇女,威廉姆斯小的时候她一直在家照看她。


威廉姆斯曾梦想成为在中学做一名辅导员,但18岁时她怀孕了,她的这个梦想也破灭了。威廉姆斯曾经在麦当劳(McDonald's)工作,后来又在医疗保健机构找到了工作,“当时谁都说,注册护士助理(certified nursing assistant)挣钱可不少。”护士助理负责为住院病人或疗养院患者提供喂食、洗澡、穿衣、陪护等服务,上岗前至少需要75个小时的培训。

威廉姆斯在密尔沃基西北角专门收治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疗养院Bel Air Health Care Center找到了一份清洁工的活,疗养院所在地区当时是密尔沃基黑人中产阶级的聚居区。威廉姆斯在参加了两周的培训课程后获得了一份时小时工资10美元的护士助理工作,但5年后,她的小时工资也只升到了11.05美元,这个涨幅刚够抵消通货膨胀,而且这还是在Bel Air雇员受Service Employees International Union合同保护的条件下获得的。去年秋天,威廉姆斯把家搬到了城市南面一个离父母都比较近的西班牙裔聚居区,这样既能离父亲近一些,而且母亲也能帮她照看三个孩子。威廉姆斯每天要开半个小时车,赶在6点前到城市的另一头去上班。

这份工作很耗体力:病人有时很不合作,而护士助理们必须帮助他们穿衣吃饭。病床的摇起放下都要用手动曲柄操作,没有电动按钮。许多病人都已丧失了语言能力,威廉姆斯学会了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判断他们想要什么,“许多希望到医疗保健机构工作的人并没有这份工作所需的耐心,”Bel Air的护士助理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在这里呆到一年以上。

威廉姆斯希望能成为一个职业操作护士(licensed practical nurse),能在医生或注册护士的监督下参与基本医疗救治,小时工资21美元。但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她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去参加必要的在职大学课程,她的雇主也不愿为此买单。Bel Air的管理人麦克·科尼格斯(Michael Koenigs)表示,中心没有钱用于这样的培训。这个中心依赖的是美国老年保健医疗制度(Medicare)和联邦医疗保险计划(Medicaid)这两个报销费用低于私人保险公司的机构。“我感觉自己的职业前途是一个死胡同,”威廉姆斯表示,“似乎已经到头了。”

但也有一些医院和疗养院能提供职业晋升的机会,其中就有由威斯康星州东部13家医院、100多家诊所、140家社区药店组成的、庞大的非盈利组织Aurora Health Care,总部就在密尔沃基。该机构首席执行长埃德·豪(Ed Howe)表示,现在可不像原来工业经济的时代了,那时候一个人一份工作干上20年都可以有很好的收入,然后安享晚年,“如今是知识经济,情况不同了。”Aurora几前个护士助理每年的年薪为18,000美元至27,000美元,而700多名医生一般每年都能挣到240,000美元,有一些甚至能达到700,000美元。

Aurora通过内部培训和学费报销为初级员工提供职业晋升的机会,这也是威廉姆斯希望进入Aurora工作的一个原因,但遗憾的时她没有申请成功。这些项目明显供不应求。

Aurora的亚伯拉罕·帕其科(Abraham Pacheco)是其中一个幸运儿。他的父母出生在波多黎各,母亲没有上过大学,在一家汽车经销店工作,父亲连中学也没有上完,只会一点点英语,但在好几家工厂同时兼职,直到后来不幸丧失了工作能力。“他们的收入刚刚够付家里每月的帐单以及养活我们四个孩子。生活勉强能应付,不过我们当年也很快乐,”20岁的帕其科表示。

他中学毕业后第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在Aurora St. Luke's Medical Center的厨房里,小时工资9.20美元。后来,他瞄上了一份好工作:外科手术技师(surgical technologist)。这份工作是帮助手术室进行准备工作,并在手术过程中提供支持。在Aurora,这样一份工作的小时工资是16.50美元至25.41美元。

为了获得职业晋升,帕其科需要接受正式的培训。在外科手术只涉及钳子、牵引器和手术刀的年代时,外科手术技师可以迅速地学会工作所需的技能。但现在的外科手术动辄使用上百万美元的设备,手术技师就必须接受正式的培训了。帕其科报名参加了一个大学课程,但很快就感到厌倦了,因为这些课程似乎与他的职业并没有多少关系。

后来,他了解到Aurora正在培训初级员工成为外科手术技师,而且在联邦资助下,这个9个月的项目还提供每小时10美元的补贴。去年12月份,帕其科从这个培训项目毕业了,现在在St. Luke's的一个手术室工作。刚刚结束了一个动脉移植手术,走出手术室的帕其科给我们看了他的笔记,上面列明了外科医生下次手术需要用的东西。“感谢上帝,我获得了这份工作,”他说。

大多数低级别员工不会这么幸运,即使是在Aurora。Aurora的外科手术技师培训项目有20个名额,但申请人多达200。

和许多城市一样,密尔沃基也存在公立教育质量普遍不佳的问题。威斯康星州在为贫困家庭提供其他教育选择方面所付出的努力要比美国大多数州都多:贫困家庭的父母可以将孩子送到郊区的学校上学,只要那些学校有多余的名额,也可以用州基金提供的优惠券将孩子送到私立学校。但密尔沃基大多数贫困家庭的孩子们依然要到这所城市的公立学校上学,据估计这些学校总计近100,000名学生中有四分之三以上的家庭经济状况都比较困难。虽然近年来公立学校的考试成绩有所改善,但中学入学率以及考试成绩依然远远低于州平均水平。

高等教育依然是一个人能否进入中高收入阶层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密尔沃基在扩大高等教育覆盖面方面的努力是相当成功的。威斯康星大学密尔沃基分校经济发展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000年密尔沃基地区就业人口中至少上过四年大学的比例从1970年的11%升至了27%,这个升幅与全国的水平差不多。许多只受过中学教育的工厂工人将孩子送进了大学,这有助于减轻“去工业化”对收入变动的负面影响。

但父母的背景仍有很大影响。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经济学家布鲁斯·萨克多特(Bruce Sacerdote)表示,如果父母有一方有学士学位,那么儿女获得学士学位的概率为62%,如果父母双方无一有学士学位,那么儿女获得学士学位的概率仅为19%。这些数字是从学者们跟踪了26年的一个6,000人数据库得出的。这表明了美国人的收入仍与他们的父母有关的原因之一。

现年35岁的史蒂芬·瓦格纳(Stephen Wagner)在威斯康星州伯灵顿长大,这是一个距离密尔沃基闹市区北面35英里、人口仅有10,000人的小镇。作为一名眼科医生的儿子,他从小就习惯了家人在饭桌上讨论医学。父母为他支付了本科学费,此后他又继续学习了10年,包括2年研究生教育、4年医学院以及4年实习和住院医生,他自己也成了一名眼科医生。

伯灵顿的那些优秀的学校、保存完好的19世纪建筑以及负担不算太重的住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长途跋涉到密尔沃基。瓦格纳回到伯灵顿,加入到父亲忙碌的诊所里,他的母亲和他的妻子也都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护士,也都在诊所工作。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的瓦格纳夫妇目前正在伯灵顿建造一栋面积4,000平方英尺、车库能停放三辆车的独立住宅。

瓦格纳的母校威斯康星大学规定,一些州立中学的学生如果在大学期间能达到一定评等,就可以进入医学院。帮助母校审核申请人资料的瓦格纳表示,虽然不少申请人来自农村和工人家庭,但更多的家庭背景与他相似,“他们的父母更多的是医生或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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