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原文中汪处长的这一段

来源: 醉卧花底间 2018-09-14 20:49:28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062 bytes)

四十開外的人,頭發當然半禿,全靠這几根胡子表示老樹著花,生机未盡。但是為了二十五歲的新夫人,也不能一毛不拔,于是剃去兩縷,剩中間一撮,又因為這一撮不夠濃,修削成電影明星式的一線。這件事難保不坏了臉上的風水,不如意事連一接二地來。 
  新太太進了門就害病,汪處厚自己給人彈劾,官做不成,虧得做官的人栽筋斗,宛如貓從高處掉下來,總能四腳著地,不致太狼狽。他本來就不靠薪水,他這樣解譬著。而且他是老派名士,還有前清的習气,做官的時候非常風雅,退了位可以談談學問;太太病也老是這樣,并不加重。這也許還是那一線胡子的功效,運气沒坏到底。 
  假使留下的這几根胡子能夠挽留一部分的運气,胡子沒剃的時候,汪處厚的好運气更不用說。譬如他那位原配的糟糠之妻,湊趣地死了,讓他娶美麗的續弦夫人。結婚二十多年,生的一個儿子都在大學畢業,這老婆早死了。死掉老婆還是最經濟的事,雖然喪葬要一筆費用,可是离婚不要贍養費么?重婚不要兩處開銷么?好多人有該死的太太,就不像汪處厚有及時悼亡的運气。并且悼亡至少會有人送禮,离婚和重婚連這點點禮金都沒有收入的,還要出訴訟費。何況汪處厚雖然做官,骨子里只是個文人,文人最喜歡有人死,可以有題目做哀悼的文章。棺材店和殯儀館只做新死人的生意,文人會向一年、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陳死人身上生發。“周年逝世紀念”和“三百年祭”,一樣的好題目。死掉太太——或者死掉丈夫,因為有女作家——這題目尤其好;旁人盡管有文才,太太或丈夫只是你的,這是注冊專利的題目。汪處厚在新喪里做“亡妻事略”和“悼亡”詩的時候,早想到古人的好句;“眼前新婦新儿女,已是人生第二回,”只恨一時用不上,希望續弦生了孩子,再來一首“先室人忌辰泫然有作”的詩,反這兩句改頭換面嵌過去。這首詩至現在還沒有做。第二位汪太太過了門沒生孩子,只生病。在家養病反把這病養家了,不肯离開她,所以她終年嬌弱得很,愈使她的半老丈夫由怜而怕。她曾在大學讀過一年,因貧血症退學休養,家里一住四五年,每逢頭不暈不痛、身子不哼哼唧唧的日子,跟老師學學中國畫,彈彈鋼琴消遣。中國畫和鋼琴是她嫁妝里代表文化的部分,好比其它女人的大學畢業文憑(配烏油木鏡框)和學士帽照相(十六寸彩色配金漆烏油木鏡框)。汪處厚不會懂西洋音樂,當然以為太太的鋼琴彈得好;他應該懂得一點中國畫,可是太太的畫,丈夫覺得總不會坏。他老對客人說:“她這樣喜歡弄音樂、畫畫,都是費心思的東西,她身体怎么會好!”汪太太就對客人謙虛說:“我身体不好,不能常常弄這些東西,所以畫也畫不好,琴也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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