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和罗终于圆梦在一起。俩人事业家庭发展一段时间,甚是欢喜和睦, 日子一天天在幸福中度过。
唐服务一家跨国公司,被外派到欧洲和美国等地。游历四方。忙事业的同时,因其无法抵挡的魅力吸引了很多西方成功人士。其中有些条件甚好的已婚人士。其中一个简直就是为唐定制的另一半: 风度翩翩的某公司董事长, 生意遍布全球。人也风趣,耐心,体贴, 对唐无比欣赏。唐也对其几乎一见钟情。她挣扎着,不断克制,试图保持距离。多年前被闺秘背叛的痛苦经历告诉她,她必须将这种感情扼杀在摇篮中。。。
一个明媚春日的早晨,一封手写辞职信放在董事长案头。董事长试图用各种方式联系她,她都不回答...
她很快找到另外一份欧洲的工作,又带着行囊出发。。。。
那位董事长因为唐的伟大人格,终于改变了先前对中国人和中国的负面印象,来中国投资。
罗正值换工作,机缘巧合来到这家在华新开业的公司,成为项目经理。三个月后,因其出色业绩被提拔到区域总监, 有幸被董事长接见。子君被其风度学识英俊的外表折服,鸡皮疙瘩掉满地。
回到家,子君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靳东如同左右手般没有感觉。
自从子君升职后,工作变得更加繁忙; 出差也趋于频繁, 几乎有把家当成旅馆的趋势。 家里保姆为贺涵和孩子安顿好一切,但没了女主人的房间变得凌乱而冷清。贺涵虽然工作也忙,但忙得没有乐趣。以前有子君,他工作带着希望; 现在聚少离多,不免郁郁寡欢。 每当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个面庞总是浮现在眼前. 这种想象不断涌现。那个脸庞是唐晶。 她,多年不见,还好吗?。。。。
贺的落寞使得他昔日风采渐渐不在。。。平儿的各种活动因为妈妈缺席,只能由贺参加。时间长了,贺没了往日的热心,也开始烦躁起来,觉得平儿像个负担。
子君出差回来的日子,贺涵忽然有趁机检查她手机通讯记录的想法。子君对贺涵开始看不惯。曾经 一个大男人如今像个小女人,落寞,抱怨,没有安全感。
在公司的日子,子君做的报告无可挑剔,客户愈来愈多,业绩斐然。董事长来上海出差时候,开表彰会给有功人士。子君喝着红酒,穿着黑色礼服裙,踩着羊皮高跟,和董事长来了一曲汤戈。。。曲终人散,董事长请子君单独共享时光。。。。
子君给丈夫电话,说要晚些回去。
贺悻悻然地说: "都快午夜了。"
子君第一次对贺撒谎, 说和所有有功人士玩大了,想多待会。。。。
放下电话的子君,一边心里对丈夫愧疚,另一边又为董事长的青睐心花怒放:
这矛盾心情似曾相识。。。对,那是多年前曾经出现过的: 一边为爱上闺秘男友而愧疚; 一边为贺爱上自己无比欢欣。。。为什么,子君我总是在这样的情景中呢?。。。。
放下电话的贺涵,开始担忧,心坠入深谷。 像女人没有安全感, 猜测,嫉妒,疯狂。。。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对唐晶撒谎的那次,就是他隐瞒着唐陪伴子君。。。
子君会不会和另外的男人在一起呢? 不,不会! 她是那么单纯可爱善良。。。
她遭到过背叛,她不会背叛我。。。我,是贺涵,高大上,白富美,她凭什么背叛我呢?
她有资格背叛我吗?贺涵开始看不起自己的怂样。
子夜的钟敲响,女人还是没回来。
这是一个迷人的夜。放下电话的子君如释重负。撒谎的感觉令她心慌意乱。那种愧疚蚕食着她的心, 但对下一刻的期待与好奇又搅动着她的心绪。她的心情如此混乱。此刻她忽然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 她还可以重新回归那种平静的心态。此刻应该和贺躺在床上闲聊着公司里的人事, 听着贺严肃却又温情的将所有分析娓娓道来。。。
想着这些她下意识地整理头发,同时从会议室硕大的玻璃窗朝外看去: 整个上海的夜色灯火放射着璀璨的召唤。。。
走出会议室的子君穿过走廊,尽量平复心绪,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抬手小心翼翼地敲门。手上贺送给自己的钻戒随着她敲门的动作在走廊射灯的照耀下闪烁着。。。
当天的晚宴是在公司写字楼下的餐厅举行的。所以请功会后,董事长约子君在办公室见。罗子君借口要去洗手间,实则在会议室打电话,董事长就先行回到办公室等候。
子君刚刚敲了门,门就开了, 董事长高大英俊挺拔地树立在面前。他除去了在工作时间的肃穆,和蔼慈祥地微笑着。是因为黄色台灯的柔和隐去了他的威严,还是因为子君的到来呢?
这是子君第一次近距离单独接触西方绅士,又是身居高位的高富帅,她开始几分目眩。
"罗女士,很高兴这次见到你!请坐!” 董事长左手敞开做引导状,蓝得如清澈海水的眼睛笑盈盈地目不转睛看着她。
子君环顾这间虽简单,却又隐隐地充满品质的办公室。装饰不多,整洁有序,但所有部件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一种低调的奢华。以子君那花花绿绿的品位,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低调的奢华。但莫名其妙地,她很享受这办公室散发出的道不明的氛围: 虽看不出花花绿绿,却又极度舒适。
她怯生生地坐在深棕色的皮沙发上,紧张地抿嘴,刻意微笑,却感觉身体在发抖。怎么会这样呢?当初她被前夫甩掉后,声嘶力竭地哭喊,抱怨,然后听到老贺对她的谆谆教导,她是由开始的迷茫而慢慢崇拜老贺到五体投地。但她却从来没有紧张过。对,这一辈子,她没在任何人面前真正紧张过。
她是在晚宴将近结束时候接到董事长邀请的。当天晚宴她简直就是主角,俨然董事长的红人, 公司里的人都纷纷前来祝贺, 凑上前来没话也要找话。虽然她很受用,但毕竟体力不支。其实除了董事长,她和任何人呈现的都是客套。老贺曾经明明白白告诉她: 职场无朋友。你的任务就是稳扎稳打,看好风向,把工作和人情分开。多么熟悉的老贺理论!
坐在角落里正喘气小憩,董事长不知何时从后面靠近: “罗女士。”他压低声音。
子君赶快起身,受宠若惊。
“哦,我突然有个主意。能否会后和您单独聊一聊。全看您方便。” 董事长的彬彬有礼,无论腔调态度都不是霸道总裁的风格。
子君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还用想吗?从一个无名小卒,在商场给人提鞋的小店员,如今被外资董事长邀请谈话, 这简直就是飞跃! 何况,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如何拒绝?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但,等待她的谈话又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在晚宴后单独谈呢?
这就是子君紧张的最主要的原因: 深夜交谈到底为何呢?一种猜测,探究,想象,纠结在一起,化成紧张。
第二个紧张的原因,就是: 子君的英文真的太初级了!
在中国市场,她打拼天下; 但和董事长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地位高下,还有交流的障碍。董事长每次都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清每个字,即便这样,子君还是懵懵懂懂,不能都明白。
董事长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神情坦荡地直视子君,微笑着说:
"罗女士,您的工作业绩令我赞赏。 首先 我要感谢您。我在进入中国市场前曾经焦虑,犹豫,但有一种征服的冲动难以拒绝。一位像您一样不仅美貌,而且聪明的中国女士打消了我一切的顾虑。我今天来这里,全因为她。而您,另外一位同样出色的中国女人,又为我的初期工作打开市场作出重大贡献。你们中国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厉害呢?"
董事长说着自顾自笑出声来。。 他的笑给夜晚的寂静激起迷人的涟漪。他的背后是大上海夜晚的流光异彩。他的笑的时候眉毛兴奋地上扬。 透彻的蓝眼睛,宛如孩子般开心的样子,和外面的夜景交替融合。。。
子君已经没有听他在讲话,而是醉在这副画面里。这个场景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以至于很久之后,这次短暂的交谈都令她每每回想起来,还如同刚酿出的美酒那样,味道香醇甜美。
董事长在夸赞感谢了子君后, 神情开始少许严肃。或者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语重心长。话锋转到对她未来的期许。具体说就是,他要子君加强英文学习。
“您的英文还需要提高。我希望您未来能直接用英文邮件交流, 和所有总部的同事老板包括我。您的英文提高了,我会安排您去总部培训。”
子君兴奋地听着, 脸泛起热潮。 出国培训,想都不敢想。面对董事长的期许,她心里已然开始磨拳擦掌了。
“另外。。。还有。。。” 董事长的神色黯淡了一秒,低头沉思,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她。
子君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空气有种令人窒息的东西。她刚刚平静下来的思绪又紧张起来, 夹杂着兴奋。她等待着他往下说。
一秒,两秒。。。她觉得仿佛等了十年,董事长却没有讲下去。
欲言又止的董事长起身,走到窗前,赞叹上海的夜色:
"这么迷人的夜色,应当有位上海姑娘和我一起欣赏。而她在哪里呢?"
子君云里雾里不明就里。眼前这位董事长,比老贺要多面的多。变化多端,有时明媚如春天,比如他孩子般的笑; 有时郑重如肃穆的秋; 有时又忽然莫名其妙地忧郁。。。 仿佛一首古典乐曲的诸多层次,令子君略显简单的大脑忙不过来。
董事长转身,恢复了慈祥的面庞。
" 抱歉,今天这么晚和你聊,是因为,我有急事必须明天一早赶航班回国。本来我是想和您在明天碰面的。。。"
开车回家的路上,子君的脑海都是一片片意识流一样的慢镜头:
董事长的夸赞,欣赏,提醒。。。董事长的音容笑貌。。子君仿佛找到人生新的方向。与其说她一开始见到董事长掉了鸡皮疙瘩,是因为他的帅,他的风度,他的高高在上的位置,男性的魅力; 现在她的董事长,简直就是充当了各种角色: 一个令人尊敬的领导,同时兼有兄长的敦厚,朋友的诚恳; 更重要的,他需要自己的帮助。他期许子君提高强大,能在中国为他的生意添砖加瓦! 子君暗自鼓励自己: 加油,为他好好地干!
豪情壮志地下车,高跟鞋激打着楼梯的地板,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
贺涵假装睡下,俩人一夜无语。
这次会面后,董事长回国,子君重新开始埋头工作。当然,案头多了一本英文辞典,同时每周一天她都会和一位特地花大价钱请来的私人家教学习英文。
那次会面的第二天,贺涵并没有再问子君。他本来决定第二天要旁敲侧击地询问前一晚的事情。但第二天一早,子君起来给全家做了最丰盛的一餐早点。还让阿姨从早市买了鲜花放在餐桌。全家和乐融融,贺涵没办法再张口说什么。子君临行前还给他个吻别,让贺惊讶不小。结婚5年来,都已经步入 40的年纪,她早就没有了吻别的习惯。
走的最快的就是时间。
一晃眼半年过去了。子君的英文突飞猛进,工作更加高效,人脉资源遍布全国。她开始和总部用英文电邮,也能抓起电话用英文交谈了。
贺涵一直奇怪为什么子君忽然对英文热情高涨。他看着子君又努力刻苦,又广结人脉,佩服的同时,却开始在心理上觉得疏远。
子君还是一如既往地忙。贺涵经历了人生起伏后,却尽量让自己少忙。间或出差,也想尽力快回家。家,是他真正的寄托。而每每回家,子君不在,他会怅然若失,但也已然习惯。大概夫妻久了都会变淡?大概他和子君角色颠倒了: 他经历过走过所谓的成功,高潮,然后悟出人生真谛,回归平淡。因为他真正需要的其实就是简单和透明 (这不就是当初他和唐晶分手时候痛彻心扉的领悟吗?) 而子君才刚刚初尝成功的滋味。正乐不思蜀。并且,除了成功,仿佛还有什么激励和鼓舞着她。因为她时常在家的时候会自己看着电脑里商业信函就笑出来。不是那种神情严肃的斗志昂扬,而是如沐春风般地享受着职场的打拼。
贺涵经历了无论工作还是生活的高低轮转,在静下来的时候开始问自己: 子君为什么爱我? 以前是为什么? 现在又是为什么? 间或还会想到唐。奇怪的是,回忆中的都是愉快的时光, 平静,缓和。没有唐在战火硝烟的办公室辗转的身影,而是唐在餐桌上对着自己笑的样子。。。
子君在工作中忙得不亦乐乎。她逐渐脱离了昔日那个浅薄,怯懦,虽打拼却懵懂的状态,开始自我意识的觉醒。在她的脑海只有展望和期待。对未来的工作,还有一丝粉红色的小小情怀。说不清那种具体的等待是什么。就像当初希望见到贺涵,但根本没有打算他会向她求婚。而今这种感觉仿佛似曾相识: 期待见到一个人, 但没有具体奢求。只要想想,就够了。
此时此刻, 在法国南部普罗旺斯,两位飘逸的女子在紫色熏衣草田边徜徉慢步。一位是白人女子,柔软的金色卷发在阳光中发着光; 另外一位是棕色短发中国女子,纤细的身体裹着微微宽大的米色丝绸罩衫,大大的棕色眼睛里都是笑意盈盈。
一对四五岁的男孩女孩响着银铃般的笑声跑过来,抱住棕发女子的腿,仰头在阳光和花香里笑, 然后又忽然你追我赶地跑得很远。。。棕发女子面露紧张地喊: "小心啊,不要摔倒。。。" 金发女子也跟着孩子咯咯地笑, 说: ”不用担心啊。再有几个月你就要担心自己的宝贝了。“
棕发女子就是唐晶。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悠然地望着紫色的波浪,忽然欣慰地叹口气:
“娜塔丽,谢谢你, 还有你的美好的一家人! 因为你们, 我又相信友情和爱情了。。。 那时候的痛苦交加,我用工作麻醉过自己, 可是只能短暂见效。因为,我不再信任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我害怕。。 我。。。” 唐晶还要接着说,不知觉中,大大的棕色眼睛里已经饱含一汪清泉。。
金发女子温柔地打断了她: “我懂你。我知道那种疼。 我们一家可以成为你的祝福是我们的荣幸。我好高兴能有你做朋友。还有我哥哥,你不知道他有多么荣幸能遇到你。重新得到你的对男人的信任并且得到你的爱。”
两个女人互相望着,笑着,恍惚间唐晶仿佛看到子君的脸。。。这种在纯粹友谊的信任中放松地笑,肆无忌惮地敞开分享是很久很久没有的感觉了。。。
半年以后,唐晶的第一个孩子在巴黎出生。孩子的爸爸是巴黎的一位音乐教授。唐晶的家里每天都会飘荡着古典音乐。爸爸说,孩子在音乐里会有最美的梦。唐晶躺在和熏衣草一样芬芳的紫色毯子里,说,我也会。
一年后,唐晶带着丈夫 R 先生来到上海。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南方孤儿院,领养两个中国孤儿。
忙碌的旅程中,她和丈夫来到上海抽空参观了自己曾经留下足迹的地方。
上海车水马龙,朝气蓬勃。职场精英忙碌地穿梭在写字楼间。背着名贵的皮包,或夹着厚厚的文件夹,笔记本。。。目不暇接的奔忙令人目眩。 唐晶看着曾经这么熟悉的地方,这么熟悉的场景,好像看到当初自己当年英姿勃发地争分夺秒的身影。。。
如今,穿着简单的镂空棉麻裙,松散着半长的头发,依靠在邻街餐馆的窗子,隔着玻璃,仿佛看的是一部和自己无关的电影。
“晶, 你在想什么呢?”
坐在对面的丈夫 R 先生是和曾经被自己拒绝的那位董事长非常相似的绅士。无论是外貌还是个性。不过董事长擅长数字,因为他是商人; 而老公擅长音符。他可以每天给唐晶弹奏各种乐器。他的身上多了艺术人文的关怀。 行走匆匆的脚步不是在写字楼,而是在音乐厅之间。他给了唐晶截然不同的世界。她从此和缓了,浪漫了,松散了。更重要的,她真的懂得了爱!爱可以医治。
在她走不出来的时候,对爱情友情都绝望的时候,在一个浪漫的国度,一个心理医师帮助她设定了古典音乐治疗方案: 她就是那位金色卷发的女子。而她引荐给唐晶的音乐治疗师就是自己的哥哥。音乐治疗是哥哥工作之余的爱好。这一段良缘佳话就如此促成。
“我,在想很多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多你教给我的东西。” 唐晶平静地说。
“在我绝望的时候,在我不能再爱的时候,你带我去见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那些孤儿,那些医院里的病人。他们是你用音乐医治的对象。我看到他人的需要,我才意识到,我不是那个被全世界背叛的人。我是被需要的,我可以帮助。”
唐晶说话的时候,丈夫会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只是听,点头,微笑,从不打断或者教导。 对唐晶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纷争,没有利润,没有客户,没有市场,等等等等。。。 只有爱。 爱每一个人,每一片草,每一朵云。。。太多可以爱的对象了。生活从来没有这样宽敞明亮过, 没有这样充满希望过。就像普罗旺丝紫色的麦田,到处都是香甜的。。。。
唐晶停下来,又望望窗外的人流,思绪万千地说:
"不过,我也很感谢当初这里的生活。所有的痕迹都促成我的今天。否则,我怎么遇到你,怎么会感受搏击后的回归,怎会珍惜轻松惬意的家庭生活?怎么会懂得真正的爱?那宏大的爱? ”
她纤细的手反过来握紧他宽阔的手,眼睛里的深情将他融化。 他从对面挪过来坐到她旁边,手臂围绕着她,好像生怕她逃走:
“你知道我想什么呢吗?”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在感谢你给我们生活带来最好的礼物: 我们的女儿。并且你的爱延伸到更遥远的地方: 你同意我收养两个中国孩子,让他们一起在爱中成长! 谢谢你!”
唐晶听着丈夫动听的话语,不知不觉靠枕着他坚实的手臂睡着了。。
她的脑海飘过贺涵的面孔,飘过子君,飘过那个追求自己的董事长。。。她欣慰她在挣扎中拒绝了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 宽恕曾经伤害自己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有了今天的成长。
同一时刻的洛杉矶,子君背着绿色磨纱皮大背包, 拖着一只黄色小巧的行李箱走出机场(仍然是黄配绿的子君) 。随行的还有另外两名同事。一行三人开始为期两周在总部的参观学习。
董事长在总部办公室迎接了他们。他一脸春风,和子君那次谈话分开后这段时间,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种雍荣大度的气势。当然,因为工作上大家邮件往来,多少增进了感情,他这次还幽默了很多。其实,子君不明白的是,董事长是看到大家的英文都长进了,并且多少懂得美国文化了, 才开始展示幽默的戏码。
晚上大家共进晚餐。席间董事长特地表扬了子君。 除了西方礼节,对女士的恭维和尊重,更重要的是,子君确实业绩累累外,英文 突飞猛进,和同总部的交流更加直接有效, 成为中国市场的得力干将。
晚餐后,董事长再次把子君单独留下来。当然,他找了个工作有关的借口, 为的是避免同事的猜疑。
老总洛杉矶办公室和上海那边相同的风格: 低调的奢华。不同的是墙上多了中国地图。还有,房间里放了两三张镶嵌在镜框里的家庭照片。
董事长首先还是感谢子君并且肯定了她英文的进步。
同样还是坐在深棕色的皮沙发里,子君这次多了自信,多了丰富。她不再紧张,而是更加放松地享受和自己景仰的这位绅士的交谈。
同样的夜,窗外同样的灯火,董事长同样的粲然微笑。
“我把你留下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语气平淡到不能再平淡。
子君猛然想到上次上海夜谈的未了话题, 那句欲言又止的没被说出来的话。
“上次我说过,美丽的夜色,应该有一位美丽的上海女士共赏。我说的这个女士,就是曾经鼓舞我去中国投资的那位聪明绝顶,秀丽挺拔的一位来自上海的女子。她曾经是我公司的优秀管理人员。我在她身上学习到很多关于中国的知识。后来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子君心里咯噔一声: 她上次以为。。。 董事长是暗指自己, 所以心里有了那抹粉红的思绪。。。
那份思绪鼓舞她更好地工作,更努力地进步。为了自己,但潜意识里也是为了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就像。。。。对,就像当初为了贺涵。。。 多么熟悉心理轨迹。
董事长没有注意到子君表情的细微变化,他好像一边诉说一边陷入沉思。
“她是我见到的最有魅力的女人: 努力上进,却隐藏着忧郁。这种忧郁激发我要去发掘她心底的秘密。可我开始走近她的时候,她却开始一步步远离我。。。”
董事长停顿了几秒, 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初的失望中。
“当时,我和太太分居了。我们的感情维系随时可以被击破。我向这个开始令我着迷的女人诉说。我越说她越逃, 逃得远远的。。。直到有一天,她和我一起去某地出差。在路途中,或许因为路途上的疲累: 人在疲劳的时候会是脆弱的, 她给我讲了自己的故事。她的最好的多年的女朋友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 而后不久,她自己的多年的男友竟然和这位刚刚复活回来的女友好在一起,共同背叛了她。她失去了友谊,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信任。。。”
董事长还在娓娓道来,子君已经出了一头汗。。
她不敢看董事长的眼睛,虽然董事长根本就没在看着她,而一直在凝视窗外的灯火。。。
“我说,我会让她重新拾起信任的。我请她给我个机会让我爱她。。。但是她说, 她不能因为自己要得到爱就去破坏一段关系, 即使这段关系已经有了裂痕.....更重要的,她不愿又一位女子坠入她曾经坠入的深渊,经历她曾经经历的苦痛。”
董事长说到这里,开始了很长的沉默。
子君开始颤抖。她低下头,双臂环抱在一起,身体软软地蜷缩在沙发里。她好希望董事长有别的事情而需要结束谈话,她可以出去缓一缓。这个故事太突然。
为什么,为什么董事长要讲给我听,难道,他知道是我。。。。
“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克制不住自己。我以为我已经对她没有感情了。虽然我还是那么敬佩她。现在接着讲。。。那次出差过后,她变得很糟糕,身体更加羸弱的样子。。。我想要帮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帮。因为我不能违背意愿去骚扰任何一个员工。她距我千里之外。所以我克制自己不去管她, 怕彻底吓跑她。有一天,她还是没有预兆就辞职离开了。她说,她在这里只是想有一份工作, 对我没有兴趣。她还希望我重新修整家庭关系。我开始到处使劲解数找她,但从此再无她任何消息。。。。”
董事长再次停顿下来。
子君这时候呼吸开始重新平稳。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心想,如果董事长知道我就是那个背叛唐晶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承认。有了这份勇气,她的身体慢慢挺起,重新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起来。
“那,后来呢?您有她的消息了吗?”子君探寻地望着董事长。
“没有。我知道,她喜欢我。她最初是不知道我已婚的。我直到一年前才重新带回婚戒。她就是在我诚实告诉她我的婚姻状态时才开始疏远我的。那段时间,她越来越瘦。但令我佩服的是,她从来没有改变努力负责工作的态度。我上次本来想告诉你这件事,目的是看你是否能在上海帮我打听她的下落。你应该有更多的渠道吧。”
董事长说道这里,终于把目光收回,落在子君身上。
子君若有所思地再次低下头,佯装有些为难。
“不过,这半年里,我改变了主意。我曾经一直想要找到她,想要帮助她,即使不能爱她。但在修补家庭关系的时候,我意识到,即使是心里想着一个人也是会毁掉自己的家庭的。如果真的还想修补关系,我必须忘记她。在修补关系的过程中,她还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但不是爱的对象,是一种伟大的激励。她的伟大的人格和严以律己的克制,是我所崇拜和追寻的。 现在,我不想再见到她了。我把她存在记忆中。美好的记忆。 你, 懂吗?”
董事长意味深长地望着子君。
子君感觉董事长的话句句敲打在她的心上。每敲打一下,她的心都在微微颤抖, 仿佛一种拷问。
多年来,这种拷问也时常出现在某个片刻,但很快就被别的什么事情掩盖掉。生活太忙碌,忙得没时间去感受心里的声音。
"董事长,我。。。对这个故事,我感到很感动。。。。”
子君语无伦次地想掩盖自己的慌乱, 没有勇气直视董事长的眼睛。
董事长有些诧异:
“你, 不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兴许你认识她。因为她和你是同行业啊。”
子君被提醒一般,忽然提高声调,显得和刚才表面上为掩饰思绪表现出的漠然极端不协调:
“对呀,她叫什么名字啊?”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慌乱游移。
董事长忽然笑起来,一种释然的笑:
“她的名字和她一样纯净。不过我不会也永远不会告诉你她的名字。"
子君不自觉地嘴巴张开来,怔怔地看着董事长,眼睛里是大大的问号。
董事长定然地说:
“因为,我现在反而怕任何人有目的地找到她,打搅她。
我愿她永远平静幸福。我也希望我的家庭能够早日回归和睦。”
子君美国之行的日子,一直落寞寡欢对爱情家庭开始迷茫的贺涵有天拨响了俊生的电话。
“ 贺涵? 是你?” 多年无联系,俊生以为他根本不愿意再来往了。。。
俩人在一餐馆见面,除了互问 “一直可好外” 竟然无语。
小酌几杯后,贺涵先开口:
"我见你,是想问你我最近一直在想的问题。"
俊生用狐疑的眼神在贺涵的脸上扫描两秒,手里的酒盅放下,等待着发问。
“我想知道,你和凌玲过得还好吗?你后悔为了她放弃子君吗?”
贺涵是顶着足够的勇气问出这个问题的。因为他在问对方的同时实际是在置疑自己的生活和选择。对于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精英,一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对各种人谆谆教导的导师,难道也会有疑惑?甚至这疑惑涉及自己当初生活里最重要的抉择。
俊生长长舒出口气,脸部滑过不易察觉的貌似不屑,亦或是大彻大悟的释然:
“ 我们过得还好。和世界上万千家庭一样。每个决定都是因为当初的局面和自身的成熟度。没有所谓错误的决定。因为人都是有限的。不能拿今天的状况去做昨天的选择。。。”
贺涵盯着面前这个曾经有几多唯唯诺诺的俊生,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你保重!”
俊生起身离去,留下贺涵在凝重的空气里思考刚才的答案。
子君从美国回来,在机场当着所有的人 给前来接机的贺涵一个猛烈的拥抱。她的眼睛里好久不见的火花又回来了。那种火花只有贺涵可以识别。
这次美国之旅后, 子君像变了个人。心里那抹粉红色的期许不在了, 人变得沉淀了很多。她对同事不再仅仅是客套,多了真诚。这些变化她自己却并没有太深的意识,而周围的人看得很明白。 出差日程下来了,以前她事毕躬亲,什么都要插手; 现在她尽量派手下人自己处理,不需要自己出面的事情她尽量不参加出差任务了。
半年后,她提交了辞呈。
提交辞呈的第二天,子君和贺涵踏上了去丽江的旅程。
坐在火车上的子君, 望着对面的贺涵,认真地问:
“我,老了吗?”
贺涵这次在阳光下好好凝视着子君:“ 让我好好看看。好久没能这样面对面地看你了。。。”
子君的确老了,不是皱纹,是眼睛。满是疲惫焦虑不安的眼神。
“ 我开始变慢了。你没觉得吗?自从走出家门自立后我就开始鄙视的慢生活,现在是我向往的。我们之间,一切都太快。。开始得太快,在一起后又因为快快地急忙地奔跑而没有时间互相这样看着,这样体会着。。。
你还爱我吗?我们之间有没有可以毁坏一切的 猜疑?轻视? 忽略?。。。”
子君说话的时候,贺涵仿佛看到了俊生的脸。
这是怎么了呢?两个当初都是在自己之下的,自觉得在道行上都和自己差几个段位的人,如今竟然比自己悟性深厚,说出的话如此令人深思。。。。
看到贺涵怔怔的样子,子君伸出手:
“ 让我们重新开始。这次,是慢慢地开始。好吗?”
恍惚间, 贺涵看到唐晶的脸: 沉静,幽远。。。
“好, 慢慢开始。一起成长...” 贺涵握住子君的手.......
两周的旅程过后,贺涵提交了辞呈。
他们决定在云南开办一家民办学校,专门帮助失学儿童。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