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热播的白鹿原一集没落的看下来,心情随着剧中人物的悲欢离合而上下起伏。不仅是因为故 事中跨越几代人的时代变迁,还有剧中生动的关中人质朴的民风习俗,都深深的牵动着我。身为 陕西人,剧中的一幕幕真真切切的让我联想起父亲记忆里祖辈们的生活,白鹿原发生的故事,与 我们家族的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就像是祖先们在关中平原上生活的真实写照,使我与从未曾谋 面的祖辈们血肉相连,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呼吸和心跳,激情与无奈,与他们一起经历大时 代下不同命运千回百转。开幕曲里那一声“额爷额大的白鹿原......”,一下子就把我拉进了百里 秦川。恍惚间我似乎看见父亲,正眯着眼娓娓道来,他的目光穿越岁月的长河,深情的遥望着那 令他魂牵梦绕却再也回不去的渭水河畔......
18xx 年,在华县城外十几里地的汪楼底村,有一对年仅十五六岁就父母双亡的兄弟俩,靠着兄弟 间互相扶持,硬是在汪楼底最中心丁字口置了房产成了家,他们就是我的曾祖父。俩兄弟感情深 厚,成家后很长时间仍住在一起。长兄家人丁兴旺前后生了三个儿子,弟弟一个儿子。由于两人 勤劳肯干,除了农活还擅长泥瓦匠的活,即使在兵荒马乱闹土匪的年代,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 后来有了十几亩地成了当地有名的“丁字口”兄弟,村里的大户。
华县民风淳朴,地处铁路沿线,主要以种植蔬菜瓜果等经济作物为主。当地风气远较其他地方的 人开明,非常重视教育,村民素质比较高,视知书达理为做人之本。当年陕西教育界的学阀华县 籍的出了很多,当地也不乏有北大毕业还在家教书务农的人。各村普遍设有私塾,每家孩子只需 交给教书先生几斗麦子就可以上学。私塾先生教的多是四书五经,孩子们摇头晃脑的背诗词,背 不下来是要罚跪打板子的。孩子们稍微大些就会去新式学堂-著名乡绅办的咸林中学。当年的咸林 中学全省闻名。学校有不少留学英美回去的老师,为全省来的孩子提供从初中到高中的全住宿, 学校的规模之大,质量之高,放在今天也不输任何重点名校。我父亲就得益于咸林中学的教育, 在初中就开始住校,并很早就开始接触英文。
丁字口兄弟的长兄长子就是我的爷爷,由于家境殷实,他们三兄弟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识文断 字、知书达理。爷爷上过私塾,在学校做教书先生。二爷写得一笔远近闻名的好字,在县里做事。 三爷在家主持家事,很有经商头脑。三兄弟虽然同出一门,命运却截然不同。
爷爷在做教书先生时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可以说是中共最早在陕西发展的为数不多的党员之一。 早在 1925 年,他就加入了共产党,是一个像鹿兆鹏一样的为理想和信仰可以不惜献出生命的热血 青年。兆鹏这个人物网上评论很多,有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一次次打光了老本,还一次次的站起来。 这对于身处信仰缺失时代的现代人可能很难理解吧!不管网上评论如何,我觉得演鹿兆鹏的演员 选的很好,一双不大但很有神、略带忧郁的眼睛,像极了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想必我爷当年 就是这个样子,高高的,直直的。
我爷在家族里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当年他是地下党的支部书记,在刘志丹的领导下发动过著名的 “渭华起义”,身为一介书生的他亲手暗杀过破坏革命的国民党县党部书记;还除过叛徒.....后因 为叛徒尸体在井里被发现,爷爷被当作嫌疑人逮捕关押,后在家人和组织的努力下保外就医。由 于身份已经暴露无法在县里停留,不得已,他被组织安排远走他乡,路途中曾寄回一封家书,但 此后便音信全无。身后留下年轻的祖母和三个年幼的孩子。那一年,我父亲只有三岁,可怜的祖 母也就三十出头。
长大后,父亲对爷爷的记忆仅仅是一张幸存的照片,很多事都是从二爷的描述中得知的。解放后 家人曾到处登报寻人,却始终没有找到爷爷的下落。再后来家人猜他去了台湾,我觉得这不过是 聊以慰藉,心中存个念想罢了。
爷爷身份暴露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在解放初期,爷爷被评为革命烈士。土改时村干部准备给曾 祖父一家评地主成份时,曾祖父气不过说“我把两个儿子都献给革命了,你们居然说我是被专政 对象!”,村干部自觉理亏,就没有再坚持给他扣地主帽子,从此我们的家庭成分成了富农,晚 辈们也因此在文革中没有受到太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