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年龄多数男孩一样，黄亚酷爱体育，特别是篮球。一来二往，和二班的马宇壮就熟悉了。宇壮不是学院军人子弟，但是球打得好，和黄亚认识后，两人都有点英雄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有一天去马家玩耍，黄亚无意之中在书架上看到一支没有做完的盒子枪，马上被它的精致吸引住了。马宇壮告诉黄亚，这是他二哥宇康做的。
马宇壮的父亲是学院附近长明军工厂精工车间的主任，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能人。据说炮筒子从车床上搬下来之后，他只用肉眼就立即能看出是不是次品，比精密测量仪还要快要准。为此，厂里每个月专门给他配发三斤猪肝用来补眼睛，即使在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时也没中断。马家兄弟四人：宇健，宇康，宇强，宇壮，取健、康、强、壮之意。大哥宇健已经成家，在一所民办中学当老师，不常回来。二哥宇康刚二十出头，顶替病退的马母在长明厂当工人。三哥宇强上高一。
通过宇壮，黄亚和宇康认识了。这宇康多才多艺，手巧心灵，很让黄亚崇拜。听说宇康泳游的很好，黄亚回家后就告诉黄国栋，平时放学后要和同学一起学游泳。每次放学后就和马家兄弟一起去西河水库游泳。黄亚虽然在学习上不努力，但是学别的东西很快，而且胆子够大。宇康指导了他两次，就可以勉强游出几米。一个月后，在宇康，宇强，宇壮的前后护卫下，黄亚终于成功地横渡了西河水库。
宇康很快就成为黄亚的偶像。黄亚跟着他除了学会游泳之外，还学会了叉青蛙，抓知了猴，做钓鱼杆。那抓青蛙的过程十分简单：找一跟木棍，前面绑上一节磨尖的铁叉，站在水田埂上，看到静在水里的青蛙，一叉下去就行了。黄亚试过几次，总是叉不到。宇康就告诉他，一定要瞄准青蛙的前面一寸的地方，下叉时眼睛要死死盯住青蛙。黄亚按照要领试了几下，准头马上提高，心里就更佩服宇康了。
知了猴是蝉的幼虫，平时藏在地下，到晚上出来脱胎换骨。傍晚十分，带上手电，在柳树下面找寻小指大小的洞。找到后用指头挑开，伸一节草梗下去，那知了猴就被提了上来。若是等天完全黑了，只需拿手电在柳树杆上照照，就能把那些已经从地下爬出来的逮住。拿回家去，置一脸盆盐水，把知了猴所有的足胫齐根剪去，在盐水中泡上几个时辰，然后用油炸来吃，其味极美。
做鱼杆时，则先要裁一根寸把粗的金竹，在每个竹结处蘸上凉水，然后放在煤火上烤，一边烤，一边要用力把竹结处掰直。看上去简单，其实很有讲究。宇康掰出来的鱼杆，根部笔直，到顶部后逐渐弯曲。这样的鱼杆，弹性最好。
跟着宇康，黄亚还了解了当蚂蟥扒到身上时，一定不要用手去拽，而是要拿鞋底子对着那里狠狠打几下，蚂蟥自己就退出来了。在山上遇到蛇，一定要迎风跑。跑不掉，就想法绕到蛇的后面，提起尾巴用劲甩几下，蛇就死了。
宇康为黄亚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领他进入了一方新的天地。从此，黄亚和梁光就很少和学院的孩子来往了，觉得他们是非多，屁大点儿事就会捅到家长那里去。
跟着宇康，最让黄亚兴奋的，还是了解到了那支枪的造法：取一根不锈钢管，一端镗出螺纹，旋入螺钉后封死作为枪管。再用木头车出一个盒子枪形状的枪体，有把，有弹夹，再用老漆涂成黑色。然后在板机处把木头掏出一个洞，放入一个L形的金属条，用三根牛皮筋拉起。在枪管上方开个小孔，放上火纸，作为发火孔。只要扣动板机，L形金属条的前端就会在牛皮筋的弹力下砸在发火孔的火纸上。射击前，先要把黑色火药填入枪管里面，然后放入铁砂子，碎钉子，最后用牛皮纸塞紧。再在枪把下面加跟红绸子，一支能乱真的枪就算做好了。
这天放学，宇壮偷偷告诉黄亚，他二哥准备试枪了！要他和梁光做好准备，随时前去。为避人耳目，试枪是在南山山腰进行的，黄亚和梁光起个大早，和宇康，宇强，宇壮走了两个小时来到这里。宇康一脸严肃，小心翼翼地在发火孔上面贴上火纸，让众人后退，然后对着五十米开外的青棡树林扣动扳机。随着一声闷响，树叶纷纷飘落下来。众人一起欢呼：“成功啦！成功啦！”
宇康又试了两次，一切顺利。大家都十分兴奋。这时黄亚抬头，望见南山顶上的飞机指示灯塔就象悬在天边的一个风铃，于是提议大家一起爬南山！众人都无异议，一字排开，跟着宇康向山顶走去。来到山顶，小憩片刻，宇康拿出随身携带的电工刀，在灯塔的支柱上刻下了：“宇康，强，壮，黄亚，梁光到此一游。一九八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站在南山之巅，迎着徐徐山风，黄亚极目望去，看秦岭远山如黛，南河春水如蓝，大地沉沉，夕烟渺渺。禁不住大声说道：“真美呀！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当个地质学家，天天爬山！”
宇康闻言，眼中跳过一丝光亮：“你想爬山吗？好啊，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我还要带你们一起去打猎！” 众人听罢，都大声欢呼起来。宇康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你们长大了就会晓得，爬山打猎其实最能体现一个男人的活法：冒险，征服，杀戮。”
采群山之灵气，聚众水之精华，黄亚开始悄悄长大。十三岁的他，身高已达一米五八，眉目间也开始透射出父亲黄国栋的英杰之气。终于有一天游完泳之后，他大声地喊叫起来：“快来看呀！我的鸡巴长毛了！” 众人围拢过来，看到那条东西的周围，开始显现出胡须般短短的黑毛。
身体上日新月异的变化让黄亚即惊喜，又好奇。下面那个东西一点点膨大变黑，常常就会莫明其妙地挺立起来。从前那里竖起来，会有种舒适的感觉，现在，这种舒适中开始混合一种冲动，让他常常想去摸摸。他朦朦胧胧知道，这些变化是和女人有关系的，由此有了一种关注男女差异的兴趣。觉也开始睡得不太安稳了，爱把那个东西放在手中玩耍。有时甚至会偷偷跑到凉台上，好奇地探察黄菲凉在那里的内衣，内裤。在路上看到两口子成双成对，也会胡思乱想地猜他们在一起，究竟会干些什么。
一天学院放电影，黄亚和梁光叫上克西、宇壮早早来到电影场对面的食堂顶上。大家打着饱嗝，开始每人轮流讲故事。黄亚先讲：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和尚在讲故事。在英国的一个庄园里、、、就把几天前黄菲借回来的福尔摩斯小说里《巴思克维儿的猎犬》照葫芦画瓢地重复一遍。宇壮接着讲了一个死人的恐怖故事。
轮到克西：“你们讲的都没劲，听我讲个白衣小姐的故事。不过要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 “我讲完了，要检查，看看谁个下边硬起了。” 几个人迫不及待地想听故事，就都同意了。
克西开始讲：从前有个年青的小姐，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到一个庙里去烧香。突然下起大雨，回不了家，就在庙里避雨。庙里的老和尚看到了，就端了一壶热茶，请小姐到庙里坐下喝点茶休息一下。小姐经不住和尚的热心，就跟着和尚到庙里的桌子边坐下。小姐看和尚喝过之后，就端起茶杯也喝了起来。和尚喝着茶，突然咳嗽起来，不小心就把茶水咳到白衣小姐的衣服上。和尚连忙站起来，一面道歉，一面就要给白衣小姐擦衣服上的水。小姐连忙起身，就要去厕所。可是没走几步，就晕倒在地上了。和尚马上跑过去，就把白衣小姐抱到一个床上，开始脱她的衣服：脱完一件就迭好，放在一旁，嘴上就说：这是白衣小姐的白上衣，这是白衣小姐的白裙子；这是白衣小姐的白奶罩；这是白衣小姐的白裤衩……
克西讲到这里，就站起身来说：“快，现在检查！老实坦白，硬了没有？” 黄亚点了下头：“硬了。” 梁光也跟着点头。看宇壮不出声，几个人就要伸手去抓。宇壮一面用手捂住，一面老实地承认了。反过来就问克西：“你光检查我们，你自己硬了没有？来，咱们把克西的裤子扒了！”
几个人围上去，就要动手。克西就大声叫起来。众人怕下面的人听到，就要捂他的嘴，克西看没希望了，就说：“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呐。这样吧，咱们都把球货掏出来，继续听我讲完，行不行？”
于是几个人就压低身子，把自己的家伙儿掏出来透气。黄亚看到，梁光的东西又粗有黑，在几个人里是最大的。而克西的，又白又细，就笑着说：“咱们以后就叫梁光黑风口的炮楼，叫克西小铅笔。” 几个人都笑起来。黄亚就催克西接着讲。克西说：“后来，老和尚就把白衣小姐给操了，然后就完了。” 几个人不干，要求克西再讲一个。克西说：“宇壮还没讲，让他先讲，我再想想。”
宇壮说：“我真的没有故事。不过，我说个东西保证你们喜欢，但是你们都要向毛主席发誓，谁也不许外说，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三个人一脸庄严地向毛主席发了誓。宇壮就压低声音说：“荣昌厂的女澡堂可以从外面看见。”
荣昌厂是另外一个军工厂，离学院有三、四里路。梁光一听就来了精神，马上就要去，黄亚说今天太晚了，到那里澡堂早就关门了。几个人约好，明天晚上准时在学院门口集合出发。晚了不等。
晚上，黄亚躺在床上，偷偷把生理卫生课本打开，翻到画有女性部位的那一页，看到这个腺那个庭的，觉得挺复杂，像一朵半开的花，一只微张的嘴。就闭上眼睛，脑袋里幻想着自己和班里看得上眼的几个女生一个接一个地轮流结了婚，一会儿就呼呼睡去。
(四)
第二天吃过晚饭，黄亚叫上梁光，按时赶到学院门口，看到克西和宇壮已经等在那里。黄亚为了今晚的行动，专门把黄国栋的望远镜也偷偷拿来了。几个人跟着宇壮，鱼贯在斜阳西下的山路上，都没说话，严肃的象武工队员去偷袭日本鬼子的炮楼。
在天要接黑的时候，宇壮停下脚步，指着对面几排房子说：“就是那个灰砖房，左面的是女澡堂。” 果然可以看到拿着脸盆进出的人影。几个人马上兴奋起来，原地卧倒，向前面爬过去。澡堂建在山下的一个堡坎下面，上面开有几个小窗，大概是里面太热，有两个窗户是半开的。想要看到窗户里面的景象，必须爬到堡坎的边上，但是澡堂门口坐着一个收票的老婆婆，如果靠的太近，很容易被她发现。几个人也顾不上这些了，争先恐后地爬过去，在堡坎上面露出四个脑壳。
从窗子看进去，一簇簇黑发下面摇晃着白晃晃的肉体。由于窗子开的高，从堡坎顶上望过去，最多只能看到胸部，想再往下看，就必须直起身子。几个人嘴巴微张，一动不动，看得目不转睛。黄亚慢慢直起身子，想看到更多的东西，突然下面传出一声大吼：“快来人啊，有人偷看！”
四个人吓的屁滚尿流，起身就向后跑。很快，就感到有石子扔过来，乒乒落在附近的草丛里。几个人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一直跑到学院门口，才敢回头看上一眼，发现什么也没有。于是就埋怨黄亚：“都是你，非要把身子露出来。” 然后又好奇地问：“看到什么没有？”
“操，刚刚看到肚子，老妖婆就叫了起来。” 黄亚忿忿不平地回答。
第二天，宇壮没有上学。黄亚问老师，才知道宇壮母亲病了。放学后，黄亚来到家里楼梯下的拐角处，从蜂窝媒后面拿出一个铁罐，里面是他这几年进城截流下来的私钱。打开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十多块，就取出四十。来到宇壮家，看到宇康，就把钱放在桌上：“听说婆母病了，我也帮不上啥忙。这是我攒的一点钱，给婆母买点补品吧。” 宇康说：“你年纪不大，能有这份心意，难得啊。这样吧。钱你拿着，你要是想帮忙，明天和我一起带我妈看病去吧。”
一大早，黄亚和宇康把老人家扶上租来的三轮摩托，来到中医严四海的家。这严大夫在这方圆百里很有名气，平时在市中医院坐堂，专治疑难杂症。因为严家和梁光的母亲熟悉，经过她的走动，才得以这么快地为马家破例安排私诊。
下得车来，看见一所院子，白墙灰瓦，门厅两边各种着一簇水竹，穿过门厅，是一个不大的天井，绿木遮阴，几盆花草点缀期间，透出一份高雅和幽静。来到正堂，看见严大夫已经坐在那里等候。旁边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的女孩，年纪和黄亚差不多大。后来知道是严四海大夫的孙女。
几人寒喧几句，严大夫开始为病人号脉。黄亚仔细打量这严大夫，见他面色红润，双目炯炯，颌下长须银白，脸上神情高古，给人健康博学的印象。黄亚不懂医术，但感觉做一个好大夫，首先自己看上去一定要健康。如果大夫都是病殃殃的，如何能让病人健康？
号完脉络，看过舌象，再看眼睑，又问了几个问题，大夫开始写方子。写好之后，交到宇康手里，接过一看，上写：
全当归5钱 黄芪1两 生姜3钱 熟地黄1两 枸杞子5钱 红枣2两 仙鹤草5钱 并药引子一起服用。
宇康看后问：“严大夫，这几味药我母亲以前好象都吃过，没有明显的效果呀。大夫能不能给换几味特效药试试？”
严大夫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饱满宏亮：“这位后生问的好。从神农试尝百草至今，上千年传下来的草药不过数百种。用这百味药去治百样病，其中的奥秘就在于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令堂没有什么大病，主要是长期劳累，气血不足。我这方子，看似没有特别之处，其实这妙用，都在这药引子里面。你必须用新鲜的猪血和十年以上的王八一起煮汤做引子。连服十天。如果没有奇效，你来找我。”
宇康回来后，马上给哥哥宇健报了信，留意寻找十年以上的王八。没两天，宇健托人捎来一只三斤半的王八。宇康准备第二天进城接猪血，因为是星期天，就让黄亚也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两人骑上自行车，后面各挂一个桶，往屠宰场骑去。来到门口，每人交过五角钱，进到里面，看到已有不少人在等候。桶子一个挨一个地在地上排起了队，有的里面还放着鱼网。宇康告诉黄亚，用猪血泡过的鱼网，耐用而且不易打结。两人在桶里放上一些自来水，再从墙边放置的纸袋里，抓一把盐，洒到桶里，然后把桶接到队尾。
黄亚开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生死之门，阴阳之界。靠着墙边，两排铁栅栏围成一个长长的通道，一直连到房子另一端的一个门。在通道这端，是一个关着的铁门。门上方安有一条铁轨，通到另外一个房间。铁轨上面挂满了铁钩子。
六点正，从靠铁门的屋子里面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身穿大褂，头戴高帽，手里提着一把约两尺长，半尺宽的尖刀，磨的明亮照人。这时，房间那边的门被打开，末日来临的猪们被一头头赶进铁栅栏之间的通道里。随后，门被关上。大汉用指头点了一下数，就把墙上的一个电门推了上去。通道里面的猪开始发出阵阵惨叫，不一会儿，就全爬下不动了。
这时大汉打开通道这边的铁门，抓起一个铁钩，往猪脖子里捅进去，然后提起来，挂在铁轨上。等猪停稳，一刀进去，鲜红的猪血就流到早已等在下面的桶子里。接完的人一离开，后面人马上就把桶子放到前面那个人接的地方。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一头接一头的猪，一盆接一盆的血，轮到宇康他们时，天已经亮的通红。
血遇到盐，很快就凝固了。两人赶紧往回赶。来到宇康家，宇壮已经把水烧开了。宇康先把猪血放在甑子里蒸上五分钟，拿下来，锅中重新倒入冷水，把在清水里泡了两天的王八放入锅中，盖上盖子，用双手按住。然后开大火门，不一会儿，王八开始在里面乒灵乓啷地扑腾起来，宇康使劲按住锅盖。水开以后，一切归于平静。
宇康打开锅，捞出王八，放入一个冷水盆里。用手退去上面的浮皮，剐净背骨表面的脏物，拿起刀来，从两支后爪和背骨的缝隙中插进去，打开背骨，去掉内脏，用水洗净。重新放入置满清水的锅中，加入严大夫开的中药和蒸好的猪血。等锅开之后，改用小火煨九九八十一分钟，这药就算成了。黄亚闻着锅中冒出的香气，对宇壮说：“这那里是药哟，简直就是一锅好菜。”
宇康妈服用三天以后，就觉得心舒气爽，脚轻手快。十天之后，胃口大增，面色红润。最神奇的是，三个月后，发现久已苍白的华发里竟开始长出一层黑发。大家这时才对严大夫的医术心悦诚服。宇康妈就催着宇康买了一面八尺长的锦旗，上写 “妙手回春” 四个大字，给严大夫送去，算是结了一桩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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