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系列:地铁故事

来源: MyNewYork 2017-12-25 06:20:29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4746 bytes)

地铁故事

生活不是你在哪里上车,而是你要去哪里。

夏普顿牧师

 

油漆桶

每年有17.6亿的人乘坐纽约地铁。大家公认D线最脏,L线最干净

上班的早晨。

在地铁换车时遇见同事。招呼后并肩立着等车。站台上站满了人。看来车子已经很久没来了。每个人都一声不响,默默地等待。

哎……同事用胖手肘杵了杵我:你看!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前方是各式各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看到我迷惑的目光,她示意我看那个站在角落的一个小个子:他在撒尿!

昏暗的灯光,那个小个子微微侧着身,正往手里拎着的一个油漆桶里解决问题。只见他身体畅快地打了个寒战,然后颠动几下,结束了他的行为过程。他整了整沾着各种颜色的衣裤。给手上的油漆桶盖上盖。

啊?!同事睁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难道待会儿要把油漆桶带上车?!

我没有答案。看了一眼那小个子,他正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看着来车的方向。

我刚想说:至少不是恐怖分子带着炸弹……

转过头来,看见同事已经挤过人群,走向站台边的两个背着冲锋枪的警察。

 

等我走到他们三人边上,同事已经把刚才目睹的犯罪过程向两个警察报告了,正在用手指认那个还一无所知的罪犯。

你亲眼看见他尿在那个油漆桶里了?那个资深的警察严肃地问道。同事连连点头。

他现在已经尿完了?

是的!那个证据还在那个桶里!同事认真地说:看来他还要把它带上车呢……你们应该马上阻止他!

同事期待地看着警察。两个警察警觉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心有灵犀地点点头。然后高个警察对着同事说:不!

为什么?!同事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警察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让同事不要太激动:听着,女士。如果你在刚才他作案的过程中报告我们,我们可以以公共场所不当行为逮捕他。但是现在他已经收起了作案工具,可能的罪证也装进了桶里,这就变成了他的个人财产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只靠你的一面之词,搜查一个合法公民手里拎的工作用具。这是非法的!

我……同事一时气急语塞,脸开始变得越来越红。站在他们边上听着着一切,我觉得警察说得合法合理,但好像又有那里不对劲儿。

你们!你们这些没用的警察!同事突然爆发,大声说道:别忘了!我交的税还付着你们的工资呢……

两个警察不约而同地把手伸向冲锋枪上。我慌忙伸手拉住激动的同事。

高个警察沉着脸,手指放在枪的扳机上,严肃地说道:请你安静!女士。如果你再大声叫嚷,我不得不以公共场所不当行为逮捕你了!

窗前的歌者

纽约地铁的线路总长一千多公里,是纽约到芝加哥的距离

车门缓缓关上。

广播漫不经心地报了下一站后就沉默了。车厢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乘客。深夜的末班车给人一种沉寂安静、略带凄凉的感觉。

坐在前排的我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一个琴弦拨弄的声音。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显得突兀而带着温暖的欣喜,像几颗明亮的珠子散落在颜色钝闷的地板上……

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墨西哥人抱着一个吉他,开始弹着前奏。

他是个矮小的男子,有一张典型的阿兹台克人的脸,脸粗糙而黝黑,弯曲的鹰钩鼻子下面刀锋般的嘴唇。他张开嘴,开始用西班牙语唱一首歌。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这是一首曲调优美的歌,节奏缓慢。有一种通常墨西哥歌曲所没有的空灵和哀伤。

坐在深夜的老旧地铁车厢里,听着一个男人用疲惫的嗓子唱着一首听不懂歌词的歌,给人一种不真实感。歌里有种什么东西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隔着一层飘动的纱,试图看清另一边。知道那里有个什么东西,但是我却不能看清是什么……

一段唱完,墨西哥人温柔地弹着间奏。这时,他身后的黑暗背景突然亮了起来。

窗外,另一辆地铁和我们的车齐头并进。歌手的背景是另一辆车的巨大车窗。明亮,生动,缓缓移动。

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听过这首歌的!

 

多年前,在墨西哥旅行。我搭车去塔斯科。

塔斯科在西班牙语中是银城的意思。五百年前,西班牙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银矿。她曾经是美洲第一座专做银饰的小城。

窗外是早春的田野,绿色满目,鲜花盛开,风景如画。

在经过几个站着带枪士兵的哨卡后,车突然在路边慢慢停下。一个带着白色牛仔帽墨西哥人背着一把吉他上了车。后面跟着一个小孩。车子继续开动。

小孩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家。突然,像变魔术一样,他拿出一个沙锤开始有节奏地摇动。那个男子开始弹吉他,用圆润的声音唱一首歌。

窗外,缓缓移动着一个个巨大的蓝色湖泊。

春天稚嫩而明亮的阳光照在平静的水面上,散发出柔和的反光。湖边环绕着无数颜色纷繁的鲜花,像彩色的雨点纷纷打在车窗上……

车行如风,在轻柔的沙锤节奏中,歌曲婉转优美,带着一种旷远的哀伤。

明亮的车窗前,那个阿兹台克男人专注地吟唱。他的吉他上印着一朵红色的玫瑰。

 

窗外重新暗淡下来,歌声也慢慢安静下来。

男子脱下棒球帽,拿在手里,帽口朝上,依次走过每个乘客的面前。

在将纸币放入帽子的一瞬间,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吉他。

昏暗的灯光下,陈旧的吉他下部有一个黑影。但我没有看清是不是一朵玫瑰。

           

一滩水

纽约地铁一共有36条线,469个站。每年运行约为5.6亿公里

这是一滩水。                                              

带点黄色的浑浊,宁静地坐着一排长椅中间的一个座位上。无辜地面对着前方满满一车厢上班的人。

液体的两边座位上分别坐着我和一个穿着红裤子的青年男子。我们两人的目光碰到,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各自斜着眼,监视着那滩亮晶晶的液体,好像随时它会像活物一样暴起……

液体开始慢慢地动了。

车开始加速。液体变换着形状,开始渐渐拉长,主要质量和体积涌现后方。微微昂起头,向红裤子慢慢爬去……

啊!红裤子发出一声小女孩般的叫声,惊慌地把两条红色紧裹的细腿提到椅子上。但他马上意识到他应该做的是相反的动作,又飞快地放下双腿,把纤细的身体嵌入身边大胖子柔软的怀里。

我目无表情地掩饰住心里的暗笑。但液体突然掉头,向我扑来!地铁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我微微抬起身体,做一个马步蹲裆。让屁股的阴影依旧占着下面的位子,但也防止着万一的水漫金山。

液体在两边最大程度地划分了自己的领地后,有点筋疲力尽,老实地待在了座位中央。

我和红裤子知己地相视一笑,放松地坐在座位上。

但是我们马上发现更惊悚的事情不是怕弄湿自己的裤子。而是不要弄湿别人的裤子!

每到一站,用尽全身气力挤上车的人突然不可思议地看到面前竟然还有一个空位,大喜过望地下屁股就要坐……

No!!!我和红裤子大叫道。

于是,每到一个站,都能听到我们两人的叫声。有人反映很快,马上停格坐下的动作。但是也不是每个纽约人都具有运动员的柔韧和敏捷。我的手臂在阻止一个快三百磅的胖子过程中差点断成几节……

 

几站过后,液体前方形成一个人体保护圈。

看着面前调皮的一摊活物,有人建议通知列车员,有人想打碎紧急停车窗口,有人开始拨打911,有人搜寻市长办公室电话号码……

一个墨西哥人摸样的工人走过来,从地上捡起一叠《华尔街日报》,几下把水擦干净,一下坐在位置上,开始闭目养神。

拥挤的车厢

尽管被称为地铁,但其实纽约地铁只有60% 的线路是在地下

车很空。

我站在车厢中央,手拉着上方的横杆,无聊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突然,我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看着我。

我从窗外收回目光,装作换姿势,活动手脚,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们像平时一样看手机,玩游戏,看书,或者像我一样对着窗外发呆……没有人在注视着我的方向。

我摇摇头,嘲讽了自己永远不准的第六感。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但是,那个感觉又回来了。这次比上次跟强烈。是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我!我几乎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友好的目光:阴冷、躲闪,像是一个黑色的虫子慢慢爬过皮肤,鸡皮疙瘩慢慢跟着突起的感觉……

我假装伸手抓头,一边再次寻找那双眼睛的来处。

我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在看我。就在我转过头来查看另一边的瞬间,我突然看见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和脸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里面。镜子的残片被一只黑色的手拿着。

我从那只手往上看,破旧的大衣上方,纷乱的花白长发。乱发的缝隙中,那块镜子一闪,我的脸消失了,有一只眼睛从破碎的镜面中看着我……

我感到一条冰冷的细线从后背慢慢往上爬行,所到之处,如冰雪般的冰冷,凝结,碎裂。站在那里,我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块破碎的镜子慢慢在移动。我的脸在镜子中慢慢消失,另一个乘客的脸缓缓出现……镜子的主人在用一面破碎的镜子看车厢里的每个人。

这时,我发现另一件奇怪的事。

那个拿着镜子的身体在不断的弯曲、移动。如果我不看周围,只看那个身体的话。我会有一种错觉:这是一辆拥挤不堪的车,那个身体在随着车的开行和周围人的挤压下不断变化位置和形状……

但是这是一辆空车!

站在那里,我脑子一片空白。

车在42街时代广场停下。门打开,轰的一下进来无数的人,车马上拥挤了起来。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向刚才那个方向看去。

那里站在几个打打闹闹的黑人小孩。

穿蓝衣的男人

大部分的地铁操作系统还是沿用一百年前的手动装置

他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这是一种奇怪的蓝色,像冬天褪了色的海和浅绿色湖交汇的瞬间。衬衣破旧,布满皱褶。下面穿着带着星点破洞的牛仔裤,翻毛工作鞋上蒙盖着灰尘和污垢。他闭着眼睛,用身体的最大面积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但是比皱纹更深刻是疲惫。不是此时感到的疲惫,而是长期的疲惫,对繁重工作的疲惫,对生活的疲惫,对疲惫的疲惫……疲惫像粘稠的重水蔓延开来,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出一个空间。他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像跋涉在旷野中孤魂,无声无息的孤独和寂寥。

他的肮脏而粗糙的两手垂在大腿上,指缝间嵌着污垢。手指交叉的姿势有些奇怪。我花了几秒钟才意识他少了一根手指。

左手的无名指齐根失去。

车到了站。他突然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似乎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门开了。他看了门外的站名,慢慢站起身来,走出了车厢。

短暂的空旷后,车厢又被上车的乘客充满。

有个人快步走到刚才下车男子的那个座位坐下。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对面刚坐下的男人穿了件同样奇怪颜色的蓝衬衣!

新的蓝衬衣熨烫得平整,一丝不乱,配着黄色的丝质领带。他健康红润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大声向面前招呼。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跑过来,跳在他边上空着的椅子上。后面是一个身材苗条,穿着入时的女子,抱着一个头上带着大蝴蝶结的小女孩,款款走过来坐在他的另一边。

男人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抱着腿上。他面带微笑,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蛋。小女孩开始格格地笑……

男人修剪整齐的两手在孩子的背后交叉着。左手的无名指带着一个闪亮的婚戒。

 

刚才一分钟面前的影像在我的视网膜上停留、重叠。

我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意识到我看到了什么。

在这一百年老的地铁里,我看到一个人在两个平行的世界中的生活。

 

《想象》

迈克尔·杰克逊在纽约地铁站里拍摄了著名的《BAD(真棒)》

他上车后站在车厢中间。

他把头上黑色毡帽摘下,啪地扔在地上,帽口朝上。没有看任何人,他开始唱列侬的《Imagine想象》。

幻想没有天堂,

其实不难想象。

幻想没有地狱,

只有头顶天空。

……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沙哑的嗓子,也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粗野地唱这首歌。

哥们!你的嗓子要加点蜜糖啊!有人在人群中叫道。

他抬起头,凶狠的目光看着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但是没有间断,继续唱着:

幻想所有的人们,

只为今天而活着。

……

看着这个穿着破旧皮夹克的男子唱着我最喜欢的歌,我的心里慢慢开始出现一种不安和恐慌。

他嘶哑的嗓音有一种列侬没有的东西:一种历经磨难的时间沧桑。他的歌声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轻易地把站在狭小车厢里的我带到一个广袤的原野,尘土飞扬、热气升腾的公路上,一个背着包的男子从遥远的地平线走来……

他粗野的嗓音不耐烦地剥去了原来歌的所有的装饰和花哨,只留下坚韧的筋肉和淋漓的骨血,翻开在每个人的眼前,赤裸裸的肉体和灵魂……

他是个矮个秃头男子,闭着眼睛,唱着历史上最伟大摇滚歌手的最著名的歌。

他唱得比列侬好!我惊恐地承认。

他的歌声突然变得柔和。像初春刚长出的娇嫩的青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像出生不久毛绒绒的小猫,让人身不由己地低头亲吻……

你也许说我在做梦,

但我并不是一个人。

……

哇地一声,我身边站着的一个漂亮女孩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泪水从她画着浓妆的脸上涌流下来,在她的脸上冲出两条黑色的痕迹。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站在那里,在歌声中若无旁人地哭泣着……

 

男子唱完最后一句,伸手拿起地上的帽子。

大家热烈鼓掌,往他的帽子里放大票面的纸币。

男子沉默地走到哭泣的女孩身边,轻轻地拥抱着她。女孩慢慢平静下来,哭花的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她不由自主地亲了亲男子的脸。

车到了站,两人相拥着走出了车厢。

靠!人群传来那个声音:这个幸运的狗娘养的就仗着有副好嗓子……

你们都去死吧!

最深的地铁站地下55米;最高的地铁站位于27米的高空

你们都去死吧!!!

一个凄厉的声音大声喊道。每个人的第一反应是卧倒。

但这是纽约上班的高峰时刻,车门已关死,地铁已启动。整个车厢塞得像沙丁鱼罐头。每个人都是前胸贴着后背,唯有脑袋还可以微微摆动。

既然无法趴在地上,现实的纽约人就不再做无谓的忙乎了。既然要死,那在死之前看看死神的嘴脸吧。大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黑色,前胸绑着一个背包,脸隐藏在连衣帽阴影中的人。

那人伸出一只手来,一车厢的肉体传递着一阵战栗和颤抖。

粗大的手把黑色的帽子往后一掀。一张脸露了出来。这是一张像皮革一般颜色和质地的脸。鹰钩鼻后面是一双深陷的眼睛。眼睛是奇怪的蓝色,深邃而沉静。

你们马上就要死了……黑衣人开口说道,然后把手猛地伸入胸前的背包里。我身边的一条壮汉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一本黑色的破烂圣经从包里显露出来。壮汉脸变得通红,羞怯地环顾四周鄙夷的目光。

耶稣将要荣耀回归!你们罪人的末日就要到了。黑衣人大声宣布道。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突然心里一阵狂喜:这么说明年的今天不是自己的忌日喽?!大家身体突然放松,车一下好像更挤了一些。

黑衣人翻开圣经,开始布道。讲的是世界的末日预言和启示。他一边说着,蓝眼睛像冰冷的刀锋扫过每个人的脸。众罪人的头像割草般地低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厚重,用词准确鲜明,深奥微妙。当他用生动的语言和栩栩如生的画面叙述末日的七印、七号、七碗时,大家几乎能亲眼见到那神圣的封印一个个打开,听到天使的号角吹响,感受七个灾难降临人间。

最后,天空突然打开,号角声中,一匹洁白如雪的马缓缓驰出……他说道,蓝色的眼睛变成大海。他的话音起伏生动,声音中有一种穿透力,平静地进入我们的身体,到达我们被庸碌生活忘却的灵魂角落。那一时刻,我们忘掉了拥挤的车,浑浊的空气,阴暗的天空,无味的工作,暗淡的生活……

车到了终点世贸中心。

我们依旧沉默地站着那里。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像突然的开始,他猛地停止布道,将圣经放入包里,把连衣帽刷地套在头上,快步走出车去。

 

你们都去死吧!!!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凄厉声音在巨大白色的候车厅中回响。人们开始惊叫,卧倒,疯跑……

从人群的缝隙中,我看见三个背着冲锋枪的高大警察扑向一个穿黑色连帽衣的人,飞快地把他按到在地。

喜剧

2016年,有人创造了吉尼斯纪录。他用了21.5个小时到遍所有469个站

他开始高声地自言自语。

这是正常的。在纽约的地铁里,有人五音不全地唱歌;有人躺在肮脏的地板上酣睡;有人在天花板上走路;有人不能控制地嚎啕大哭;有人突然把胃里的早饭喷在车窗上 ……都是正常的。

更何况一个老头自言自语。

但我还是把自己的身体收拢一点,把耳机的音乐音量开大一些,把看着前方的目光调节得更呆滞一格。

身边座位上的老头带着黑色的绒线帽。花白的连鬓胡子。硕大的黑框眼镜架在深红色的酒糟鼻子上。头两站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若有所思。然后就开始大声说话。

耳机里响亮的音乐让我听不到他说的话。我的面前是拥挤的车厢,各种各样的脸。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尽管面前的脸各种颜色,各种年龄,各种性别,各种美丑。但是慢慢都有了一个共同的东西:笑容。

顺着众人的目光,我转过头来,看见我身边老头开合的嘴。

我慢慢摘下耳机,听见他在说笑话的最后一个逗哏:……哦,我还以为是个法国棍子面包呢!

人们大笑,开始鼓掌。

老头站起身来,微微欠身,感谢大家。然后自我介绍自己曾经是个单口相声演员。过去很多年因为酗酒,已经很久没有上台了。今天是圣诞夜,也是他多年后第一次重返舞台。他很紧张。因为戒了酒,也不能喝酒镇静,所以不由自主地开始大声练习待会儿上台要说的材料……

人们再次鼓掌。

那你们还喜欢?他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是!人们大声叫道。

那我再说一个?他问道。

好!大家轰然叫好。

好吧!他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慷慨,我给大家说几个在乘地铁时发生的故事吧……

(照片来自网络)

借此文感谢这一年读我文章的朋友。祝大家圣诞愉快,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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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同事一副老子纳税人财大气粗的态度是否很具代表性? -Redfernbus- 给 Redfernbus 发送悄悄话 Redfernbus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2/25/2017 postreply 14:34:37

喜欢!喜欢!怀念NY地铁。。。。。。 -胡桃架子-- 给 胡桃架子- 发送悄悄话 胡桃架子-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2/27/2017 postreply 11: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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