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阿拉斯加是属于一个人的。"One Man's Wildness" 顾名思义是一个人的. "Into the Wild" 是一个人走进林子一去不复返的。"Grizzly Man", 尽管搭上了女朋友的性命,Treadwell所有的狗熊片子里也只有他老兄一个人。冰原荒野,风紧水急,一个人孤零零地踽踽独行,很有念天地之悠悠的画面感。
我们的阿拉斯加是属于一群人的。其实人并不太多,两家,包括两个7岁的孩子,其中那个很聒噪,很聒噪,天天呜嚷呜嚷的是俺家的。从坐到租的车里开始,小朋友们就开始编故事唱歌,一直唱了八天,八天!在街上吃着驯鹿肉热狗的时候唱,在船上看着鲸鱼唱,在冰川边上一人一个步话机还能接着唱。所以我们的阿拉斯加是闹哄哄的,也是温暖的,全没有那种独怆然而泪下的感触。
故事一:旅馆的永久住客
故事是出发前就开始了。夏天的旅馆极难租,我们又是像麦帅跳岛那样跳来跳去,好不容易才抢到几个合适的。 快到启程的时候我建议再确认一下。打了一通电话,除了Seward的一家,其他的旅馆都打通了。只有这一家,什么通讯手段都是石沉大海。于是领导上网去查,查了一圈,领导脸都白了。简单说来就是有个叫范妮的女孩,从五十年代住进房间209后就再也没走。还有前员工信誓旦旦地说别的房间也有这样的特殊客人,好几次他铺好了床又去擦厕所,一阵冷风飘过,回头一看叠得好好的被子上多了个屁股印。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小朋友五岁的时候我们去维多利亚。那一次我咬了咬牙订了最有份儿历史最悠久地理位置最好的女皇旅馆。当时小朋友在家和我们只说汉话,一个双音节的英语词都没听他蹦出来过。到了柜台,小二主动给我们免费升级。海景套房!人品大爆发!我们雀跃着跃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后,小朋友转过头看着我们,平静地说,
"I don't like this hotel. It's haunted."
如果你有这个闲心,可以去谷歌一下"Haunted Empress Hotel Victoria". 那个电梯在一次大翻修前都是房间。有个小姑娘原来住在某一层,现在她找不到她的房间了,所以半夜里那电梯经常忽上忽下。
回到这个故事来。大人和大人合计了一下,大人和小孩合计了一下,小孩和小孩合计了一下,尽管有人觉得刺激好玩,大多数人不乐意一不小心就会和范妮永永远远地玩儿下去。换旅馆吧。
故事二 :驼鹿
这次看到了很多驼鹿。在驼鹿关附近看见妈妈带娃的,在公园里面外面看到半大的大的和巨大的,在公园门口看见几对儿小驼鹿。但是最近距离接触的是第一头。
我们下了飞机,先去颇具盛名的驼鹿牙皮萨店瞻仰了包括驯鹿肉在内的各种皮萨,然后去海边的肯开公园消食儿。在路上我们排的都是2:2:2阵容,就是两个群众走在前面吹牛,两个小朋友在中间唱歌讲故事,两个领导在后面讨论发型和衣服。
公园里的路是柏油的,毫无野性。植被了无新意,风景乏善可陈,我们走的毫无滋味,只是一肚子皮萨要消化好为晚饭做准备,我们硬着头皮往下走。
拐了一个弯儿。慢着,那个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那两个大树枝怎么在动?我站住,赶紧回头示意小朋友别再出声。凑到一起,我们把两个孩子播拉到身后,看着面前的这个大动物。小朋友们居然忍住了不说一个字儿。它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这一群人。我回头看看地形,我们这一侧是沼泽地,再远一点是矮树林,如果它冲过来,压根就没有什么可藏可跑的地方。蹄子凶猛,驼鹿凶猛。月初的时候刚有两个本地大妈在这里跑步的时候被一头无冤无仇的驼鹿把腿和肋骨都踩断了。我们去海边的话就要从它面前经过。正在犹豫的 时候,雷锋来了。
雷锋是一家骑自行车的欧洲游客。欧洲游客在美国国家公园的出事率异乎寻常地高,比如在死谷,在白沙,当然还有在阿拉斯加。这一家游客跳下车就开始大呼小叫指指点点地照相。驼鹿的注意力毫无悬念地被吸引过去。看来不是雷锋,是李逵。趁这个机会,我们一个拖着一个,从他们身后溜了过去。
第二天我特地查了本地新闻,还好,这家游客没在上面。
故事三 :狗熊
我们到了蒂娜莉在某个邮轮公司的饭店里吃了晚饭以后已经快十点了。当然太阳还高高挂着,夜晚是不合法地年轻。于是我建议开到野人河的那个入口去, 路上找棕熊驼鹿还有驯鹿,在野人河下车找雪鸡雪兔和刀羊。十点半到了离野人河还有两迈的地方哗哗哗过来一辆公园警车,忍者跳下来就开始架路障。我问忍者咋地啦,不让走了?过去看看行不?他说不行,有只棕熊就在公路附近,看你们车一辆辆过去就像在看生鱼店的传送带。我说酱紫啊,那我们掉头,路上就别换司机了。
回旅馆的路上我们远远地看到了两头,第二天坐公园车又前前后后有远有近看到四头。不过这都不是印象最深刻的。印象最深刻是一只我们没亲眼看到的。
从阿拉斯加回来两周后,在中英文媒体上都看到一个新闻,讲一只棕熊袭击了三个游客,一个重伤。最后忍者不得不将它射杀。新闻里又讲,这只熊在两周前还袭击过别的旅客,抢了他们的背包。
我们是坐公园车进去的。在一个非计划的地点车子突然停了,跳上来两对儿看上去气喘吁吁的游客在我们边上坐下。公园里没食物供应。最近的补水站在4个小时以外。基本上十几个小时的给养要自己扛着,再加上衣服啊什么的,每人都背着一个塞得鼓鼓的大包。神奇的是,这有一对儿什么都没带!
看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哥们儿,胆儿壮啊,背包都不带就进来了?”
他长叹一口气,"带了。给熊抢了"。
"???!!!???"
"我们走着走着遇到熊,它直冲过来,我们的辣椒水都喷完了,遇到了他们", 他指指另外那对儿,"然后他们的也喷完了"。
"It just kept coming, kept coming", 这老兄声音都颤了,"我把背包扔了才脱身,还好追上你们的车了"。
故事四 :公园车
在蒂娜莉,过了野人河就只能坐公园车。车有两种,带讲解的和不带的。10年前我坐的是带讲解的。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生。我坐在司机后面,没狗熊可看的时候就和她聊天。
"Coming up here to drive every summer?"
"Yep, five years and counting."
"What about winter? Enjoy the beach somewhere?"
"Nope, I go to Antarctica to drive snowcats for the research stations."
"Antarctica as in South Pole?"
"You know another one?"
"Wow, what a life! Wish I could do that."
"And why don't you?"
“Hmm, good question. Got responsibilities, obligations, a mortgage, need to save money for the trips I will never take, for the kid that I yet have."
"See," 她 指了指脑袋,"it's all here, it is all about mentality. You could but you can't".
敢情这开车的是个哲学家。
这次我们订的是不带讲解的,司机倒也是很卖力地把动物和景点指给大家看。小朋友都积极地找动物,找到了就把动物编到歌里接着唱。到了艾尔逊已经是三点多,下车,吃三明治和野味香肠,排队补水,之后就决定去爬会儿山。反正回去的车半个小时一辆。两个领导在小道上意思了意思,就回游客中心去了。我们两大两小继续前行,爬的时候还得东张西望,看有没有狗熊不怀好意地出来。无意中望山下一看,看见雪兔大小的两个领导正在停车场跳广场舞。
她们干嘛呢?弘扬我天朝文化?再仔细看看,好像那手舞足蹈是冲着我们的,从望远镜里还可以看出来她们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嚷嚷。难道没把剩下的好吃的留给她们?
看着她们那么激动的样子,我们决定往回走。下山快的多。下到一半,领导看上去已经有旱獭那么大了。根据嘴型和手势,我们终于猜到她们在喊"快跑啊!快跑啊!"。回头看看,没有狗熊啊。不过听领导的总是对的,那就快跑吧。小朋友继续唱着歌,跟着我们向下冲。表扬一下。
五点三十多的时候我们到了停车场,领导们拉着我们跑上了车。咣叽一下车门关了车就发动了。领导们才告诉我们后面的车都排得爆满,下一班有位置的要到九点,等开四个半小时回到公园门口就要凌晨了。她们苦苦哀求司机,司机又看着我们在往下跑,这班车才等了我们一下。
大海航行靠领导!
故事五 :流水账
我们还去了这些地方:
在Seward Highway上带小朋友淘金。
去一家肉店买野味香肠,每天中午野餐的时候吃。
Seward Highway上的一个动物园。
Portage Glacier.
在Seward坐船看海狮海豹海獭海鸟,当然还有冰川鲸鱼和山羊。本来是计划在Whittier, 风大的出不了海,所以还是去了Seward。
在Seward海滩上玩儿,就是几个礼拜后有一只山羊被逼的跳海的那个地方。
Exit Glacier. 领导和我10年前来的时候,冰川比现在起码要前出200米。
在Talkteetna漂流,看小镇。
逛安卡雷奇的市中心,驯鹿热狗摊,盖得跟Richard Proenneke的小木屋样子的visitor center。
故事六 :机场
第一天到了安卡雷奇之后我去取两个小朋友的booster. 行李带上没看见。等。等啊等。痴痴地等,苦苦地等。没办法,去找工作人员吧。一位大哥扫了我的行李票,满脸尴尬,"都给运东京去了","我靠,那俺咋办啊?", "你跟我来",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这位大哥进了一个房间。进去以后我被震撼了。彻底地震撼了。天哪!这是一个藏宝洞,是一千零一夜里才有的藏宝洞!藏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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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座椅!
大的,小的,新式的,旧式的,简单的,复杂的,脏的,更脏的。。。地上,墙上,架子上,天花板上,应有尽有,无所不有。大哥说,"看哪个好用,尽管拿"。
八天后回家的航班上发了晚饭。晚饭里有一块儿brownie. 小朋友还没有吃完要求上厕所。我把他的托盘放在我的座位上就陪他去了。回来之后他接着吃饭,可是brownie找不到了。找不到也就算了。飞机到了我们下飞机,坐机场小火车,取行李,眼看要出了机场,突然领导问,“猪,你的屁股上粘了什么?”
我瞬间明白了。难怪在机场里好几次人都躲着我走来着。我把压得扁扁的brownie从裤子上刮下来,六个大人小孩大眼对小眼地看着,突然都大笑起来,是笑得天昏地暗,毫不顾及别人好奇目光的笑。
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