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是美好的,那种美好,甚至超越了巴黎,因为我最最爱戴的巴多夫妇,来自波尔多。
波尔多,是法国人自己评选的全法最美好的宜居城市。我亲爱的巴多夫妇,他们住在离波尔多市区50公里开外的一个小城 Andernos les Bains,这个小城是波尔多的天涯海角,它就在 Arcachon 海湾的一隅,只有五万左右人口。
波尔多,多少人爱你琼脂玉浆之美酒,爱你沉醉的风韵,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爱你清澈的海湾,多情的风霜。
似曾相识吧?我把英国诗人叶芝的诗歌“当你老了” 改动,我觉得那是为我的波尔多吟唱的。
巴多夫妇是我父母辈的年龄,我年轻的时候, 在中国和他们一起并肩工作,他们看我青春的脸,悄然流逝稚嫩的痕迹,我看他们的额头,爬上细细的皱纹。
巴多是法国电力公司的资深工程师,他的个头和历史描述的拿破仑的个子不相上下,他的身材结实而匀称,他说话的时候,温柔无敌。徜徉在嘴角的微笑,从来不曾褪去。女人一开声和他说话,他总是头微微倾斜过去,他会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全神贯注地停下手中的活儿,说:亲爱的,我听着呢,你有什么吩咐?(Oui , ma chérie, je t’écoute )
如果法兰西有一种温柔,属于男人,那一定是巴多的温柔。他不仅仅是温柔,他还十项全能,完全吻合我心目中包工头丈夫的雏形。
我得中途插播一句包工头丈夫梦想的来历。大学时候的少女时代,熄了灯后的卧谈会,谈论心目中的理想爱人。年轻的时候,目光短浅,男人世界的全部想象来自寝室那方圆十个平方的生活空间。我们的系花是水果大王,每月花费在水果上的银子占了生活费的大半,于是她立下誓言,说要嫁个种果园的男孩,我的上铺特别喜欢吃海鲜,无奈80年代的京城连个虾尾巴影都见不着,她念念不忘的是要嫁一个英俊潇洒的渔夫,皮肤是嗮成古铜色的幽幽发光,她大概是系里的法国杂志看多了;而我,也是受了法国文化的灌输,因为老师总是讲述法国男人个个都是bricoleur ,译成中文就是巧匠吧,说他们爱在家里做手工活,甚至买家庭机床切割金属,我听得入神,因为打小,我母亲就一直抱怨我那外科医生父亲啥都不会修,连装一把锁,都得女人动手,我脑子中盘算的完美男人是个能工巧匠,是集泥瓦匠,电工,木工,水管工于一身的大能人,非全能工程师莫属!直至后来我结婚为人妻,家里无数件事情,都得请人上门修理,诸多不便,这个梦想从未陨落过。后来想想,一个人干不了那么多的事情,能指挥着干这些事情的,唯有“包工头”,因为只有他,拥有一支各色人马的修理队伍,甚至能盖上一栋房子。
而巴多,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一个动手能力超强的工程师,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会修。吉赛尔惊慌失措遇到啥家伙不灵光了,搞不定了,喊一声巴多,看他静静地琢磨,修理,和他夫人耳边窃窃私语,拍拍手,站起来,世界又正常运作了。
我是见证人。80年代末,四十出头的巴多带着刚满四十的夫人吉赛尔,被法国电力公司派到中国广州,迁居入了为外国专家建的专家村。我经常不住酒店,偷偷溜去他家的客房睡觉,每次都借口这个东西坏了,那个东西不灵光了,让巴多修理,其实就是去蹭法国饭,我太喜欢吉赛尔做的洛林火腿馅饼了(quiche),巴多也做得一手好菜,我看他做法式清蒸鱼,配海鲜蛋黄酱( mayonnaise),葵花籽油滴下去,半个蛋黄的量,让我数着,打九九八十一下。
(吉赛尔亲手制作的quiche)
(大家能认出哪位是当年的吉赛尔吗?)
吉赛尔是我认识的最最贤惠的法国女人,她是波兰人后裔,她的父母在二战时候从波兰来到法国,她出生在洛林地区,家中有十二个兄弟姐妹。象大多数传统的小城法国女人那样,她忙碌在炉火边,花园里。一说到法国女人,人们不约而同想到的便是巴黎女人,优雅美丽,风情万种,她们似乎只被男人们宠爱着,甚至远离纷繁的生活,只经营着风华绝代。我认识的法国女人,大多来自巴黎之外,她们应该是法国的“阿信”们。吉赛尔年轻时候是典型的欧洲美女,金发碧眼,身材凸凹有致,嫁给巴多生养儿女后,身材开始往圆形发展,腰圆呼呼的,脸圆呼呼的,透着娃娃的稚气。她的眼神是清澈的湖蓝,水晶般的透明。
我们的车子,一路驶向 Aquitaine 大区,一路向西,向着大西洋,向着波尔多,那一片海,一片森林,那个温暖的家,巴多的房子,我们慢慢靠近。(未完待续)欢迎关注公众号“凡凡法语”,阅读更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