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不死
Old soldiers never die，they just fade away
----麦克阿瑟
在毫无预感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声音：“赶紧打个电话给妈妈！”放下电话，赶紧地拨号。电话那头是俺娘的声音，带点哭腔：“儿啊，你爸爸可能挺不过这回了。。。”“娘，你别哭，你别急，儿马上回去！”
跨越大海的飞机上，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上飞机前随手抓的报纸；俺爹的事却像电影，一幕一幕都清清楚楚地就在眼前。。。 。。。
少年时的俺爹，仗着身高体大虚报年龄跟着部队走了，也许是因为相信了人人有田种的口号，也许是出于闯荡江山的男儿梦，也许只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反正真正的理由俺爹没讲，俺不知道，也不想追问。俺知道的就是，很久以来俺爹一直有些遗憾，他遗憾没早几个月虚报年龄进部队，没能赶上跟部队转战太行山、青纱帐打鬼子，儿童团查路条的事儿啥也算不上。俺知道的是，很久以来俺爹一直有几分得意，俺爹得意，从淮海战役到渡江战役，为创立共和国他扛过枪；俺爹得意，从鸭绿江到清川江，为捍卫共和国他渡过江。那一枚枚纪念章，记录了他走过的路。
大约二十年前，看着电视上美军面前伊军的惨状，俺小心翼翼地问俺爹，要是时空倒转，看了这个以后，你还敢去抗美援朝吗？俺爹很生气：“哼，又不是没干过！他要是来咱家门口，再来再打，谁还怕他！”
十多年前，俺爹俺娘到美短住期间，也曾四方走走，到处看看。在琉璜岛竖旗的海军陆战队雕像前，俺爹站得笔直，照像纪念，说是要向英勇的老兵敬礼；而在韩战纪念碑前，俺爹不拍照，他只撇了撇嘴，切，这些没精打采的雪中幽魂，手下败将，算不得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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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护病房里，听到查房的小护士悄悄地说，这老人家命真多， 这么多天，换上别人早就没了。俺知道，俺爹在等俺们回来，他是老兵，在没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他不会退却，不管面临的是强敌还是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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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的殡仪馆，有个小小的铜管乐队，乐队的领班来招揽生意。俺提了几个歌名问，这些你们会不会，要是会俺就订下。
出殡那天，乐队来了，先来一曲《微山湖上》，那些档案里啥也不算的小事，咱儿女们承认，没能参加八路打仗，谁说查查路条不是真活！
再来一首《向前向前向前！》，从孟良崮到过长江进上海，俺爹都没拉下！
接着是《雄赳赳气昂昂》，虽然很有些晚辈变成了美国佬，可俺爹说了，那叫不打不成交。
来首《英雄战歌》，那个“向我开炮”的王成，长得有点像俺的那个参加新四军的舅舅，那个电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阿里郎，阿里郎。。。”这首歌，乐队不会。姐姐告诉俺，当年爹教她唱这首歌时，用的还是颤音唱法，可好听了。这个，俺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可记得不太清了，只是记得以前俺爹能唱很多朝鲜歌，还会来几句朝鲜话。
“米嗖啦米嗖，啦嗖米哆来，来来米嗖嗖啦米嗖，”乐队合奏完毕后，男乐手们齐声喊出“123------4！”姐姐说，俺爹以前很喜欢唱这首歌，尤其是最后那个“123------4！”喊得特有力，特雄壮。这些，俺记不清了。
《咱们工人有力量》，和平时期俺爹脱下军装换工装，为建设共和国，俺爹出过力，流过汗！这个，俺记得。
下葬的时候，小乐队吹的是，“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血染的风采”。这一句，俺记得。
套用一句当年俺爹的对手的首领的话，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换成俺现如今的话，俺爹不死，他只是睡着了。
--------------------------------------------------2009年冬月吉日
俺爹留给俺的珍贵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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