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游记>第三部:印加遗迹 (图文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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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美游记

                阿姗


1996年9月6日(星期五)第十日

  今天在库斯科忙忙碌碌一整天,觉得还没有呆够,真希望可以多留几日。

  一早醒来,就去街上逛。街上已有不少人了,衣著时髦,行色匆匆。也有些身
穿传统服装的妇女在闲逛。她们花批肩花裙子,大红大绿,打扮得很夸张。你要是
为她们拍了照,她们就会追上来向你要钱,不象拉巴斯的妇女那样纯朴。街上还有
很多小贩向我们兜售手工制品,皮带啦,手套啦,相机背带啦,要啥有啥。



  街上的房子古香古色,有的是西班牙统治时建造的,新修的也仿旧。大石砌的
墙根,白粉刷的墙壁,绿漆油的窗框,一眼望去,整个城市协调一致。许多房子的
门上都上了很多锁,多的竟有十几把,也算是一种装饰。许多做游客生意的店铺都
已开门了,小食店里飘出烤鸡烧肉的香气。去买面包,一个索币居然找回九十五分,
那面包才值两美分,真是便宜。我们边走边吃,看看这个城市正忙忙碌碌地开始一
天的生活,十分逍遥自在。



上午先到安迪旅行社。库斯科是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城市,旅行社遍街都是。安
迪是昨天在火车上遇到的。他是混血儿,长得比一般秘鲁人高大,父亲是所剩不多
的印加人,母亲是西班牙人。他满脸络腮胡子,为人十分热情,说了一口流利但颇
多语病的英语。他为我们免费提供谘询及不少服务,低价帮我们洗衣,给我钉好撕
破了的背囊,又找汽油装满我们的燃料罐。为什么他要这么便宜地提供服务呢?原
来他看中费迪的睡垫和我们的燃料罐,想等我们爬山回来后买下来,收入他的小仓
库,日后可以租给其他游客。他说这里根本找不到质量好的露营用品,只有从游客
那里买。我们都特别喜欢他,把他当成在库斯科的靠山。他听说我们从洛杉矶来,
羡慕极了,忙问洛杉矶是不是加利福尼亚的代名词。



  从安迪那里出来,莎伦直接去看医生,我们三人则去城里各大教堂参观。城里
到处都有教堂。我们去了圣塔多明戈教堂(Santo Domingo),拉马
尔赛德教堂(La Merced),和军队广场(Plaza de Armas)
上的大教堂(The Cathedral)。我很惊奇地发现这些建筑都是那么
宏伟壮观,巴洛克风格十足。



  库斯科是美洲最古老的城市了,初建于八、九世纪,为安第斯山脉一带的部落
所建。后来印加人兴起,十二世纪时强大起来,在南美洲建立了印加帝国。传说中
太阳之子曼科卡巴(Monco Capac)由的的喀喀湖来此,把一只金棒子
插进地里,直到消失,然后在此建都。事实上曼科卡巴是印加帝国早期的国王,确
是他把都城建在群山环绕的库斯科的。库斯科的意思是“大地之脐”,是帝国的中
心,而其最中心点就是在军队广场上。印加帝国强盛的时期,幅员辽阔,北到厄瓜
多尔,南抵智利,东达亚马孙丛林,西至太平洋,是西半球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国。

  十六世纪西班牙人来到南美洲新大陆时,正值印加国内战,两个兄弟为了争夺
王位,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方的首领阿塔瓦巴(Atahuapa)投靠了西班
牙人。皮萨罗(Pizarro)指挥西班牙人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占领征服了印
加帝国。据说事变是由当时阿塔瓦巴约见皮萨罗开始的。那天阿塔瓦巴乘了八人大
轿,趾高气昂地去见皮萨罗。皮萨罗身旁的神父递给阿塔瓦巴一本圣经,想教化他。
印加人没有文字,阿塔瓦巴不知书为何物,随手便把圣经丢在地上。这一亵渎上帝
的举动惹恼了西班牙人。他们立刻把阿塔瓦巴囚禁起来,从此开始了征服活动。阿
塔瓦巴哀求皮萨罗释放他,答应给他满满一屋子的黄金,两屋子的白银。可是皮萨
罗收了赎金后,还是把他给杀了。印加军队从此一蹶不振,终于在1533年败给
西班牙。

  西班牙人进入库斯科后,一边惊叹这里的文化与财富,一边烧杀抢掠。他们把
许多印加人所建的精美的石头圣殿拆毁,在旧的石墙上建造新的天主教堂。库斯科
多灾多难,1650年和1950年两场毁灭性的大地震几乎完全摧毁了这座城市。
先今的库斯科,大部分建筑都是后来重新修建的,但是许多印加石墙,却经受住地
震的破坏与岁月的磨损,完好地保留下来。



  所以至今我们仍可见到制工精美的印加古墙。印加人是以石头建筑与修路最为
著名的。他们的所有建筑都不是垂直的,墙边略微倾斜,门框窗口也都呈梯形。因
此印加建筑既美观大方,又坚固耐震。那些墙上的石砖都吻合得近乎完美,连一根
针也插不进去。重要的建筑物上,如圣殿、祀坛,石砖都切磨得极平直,方方正正
的,好象尺子划出来似的。那些不大重要的建筑上的砖就不那么大小一致了,有时
候形状还很怪,但都能严密地砌合在一起,好象一个三维的拼图游戏。有的石块为
了能镶好,被切成二十几只角,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特别喜欢沿着古墙徘徊,抚
摸着巨大的花岗石块上的石纹,粗粗的,凉凉的,实实的,感觉自己好象在抚摸一
个古老的年代,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穿过窄窄的印加古巷,来到拉马赛德教堂。这座教堂正在修复中,正门紧闭着。
我们从侧门溜进后庭院,里面幽幽静静的,好个美丽的花园。当中一座别致的喷水
池,四周全是青翠的草木。两边走廊的墙上挂着巨幅宗教题材的油画,表面的漆有
些剥落了,仍能看出人物的神态。听说库斯科的艺术自成一派,既有巴洛克的华丽,
又有安第斯文化的丰富想象力,令人赞叹不已。



  走进右廊的一间小展厅,玻璃柜里陈列了几样旧时的宗教用品,有教主穿过的
服饰戴过的金冠什么的。其中有个柜子外有铁栏杆拦住,向玻璃窗里望去,竟然发
现了一座极大的黄金器皿。这个在礼拜时用的叫圣体匣(Monstrace)的
大樽,高达一米三,里外全是纯金,整身都镶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石,据说有一千
五百颗大钻石,一千六百颗白珍珠,还有上千粒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在屋
顶射灯的照耀下,闪闪生辉。我猜想这些黄金珠宝都是西班牙占领者从印加人那里
掠夺来的,再被制成圣匣来祭祀他们的神。



  最后去的是大教堂。因为去时天已晚了,只好从门口向里张望。教堂内屋顶高
深,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不知谁泼了水彩在天边,把天空染
成一幅色彩绚烂的图画。云霞由浅紫到淡蓝到金黄,最光亮的一点集中在教堂对面
的山顶上。山顶上耶稣像正慈祥地看顾着这座城市,神圣极了。



  晚上在军队广场附近逛街,又买了些便宜的毛衣外套什么的。回到旅馆准备一
番,把不需用的东西存起来,明天一早要轻装上路,走印加径去。



1996年9月7日(星期六)第十一日

  十天前还没听说过马楚皮克楚(Machu Picchu)这个地方,没想
到从今天开始,我要背着大背囊,用四天时间翻山越岭到那里去。我觉得自己好象
一个虔诚的香客,去朝拜梦中的圣地。

  一早起来,搭小汽车去出发地。车上还几个年轻人,都是参加旅行团去走印卡
径的。他们倒轻松,既不需要自己扛铺盖,又不用自己搭营煮食,一切由导游为他
们安排行程,另有脚夫帮他们背行李。我们则要一切自理。他们是Trekking,
而我们是Backpacking。莎伦卧病终不能跟我们一起来了。

  车子出了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向西北驶去。远远的,白雪盖顶的山
峰,衬着蓝湛湛的天空,景色十分清秀。路越走越低,不久便下了山,来到一条小
河旁,在山谷里沿河走着。这就是乌鲁班巴河(Urubamba)了。河水宽十
余米,水流匆匆。河上有几条绳索桥,两岸各竖了一根大木桩子,一条长索连在中
间,索上挂了个小架子,看来过河的人要站在架上,让岸上的人用绳索将架子拉过
河去。这样渡河法真是又惊险又好玩。

  三小时后,来到一个别称七十七公里的小镇上。由此到库斯科的铁路线是七十
七公里远,但多数登山者却是乘火车到八十八公里出发。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准备
了,许多驮行李的牲口也在一座木桥边等着。我们过了桥,整理了一下行装,满怀
信心地开步向西行去。

  首先路过一座小茅屋,几个懒洋洋的人拦路收费,每人十七美元。这条印加径
(Caminos del Inca)长三十余公里,其中很长一段是印加人砌
的石径,一路风景优美,将经过许多印加废墟,终点是神秘的马楚皮克楚。据说印
加径是许多登山人一生的登山愿望之一。



  我们沿着山谷逐渐向上行。这里海拔二千六百米,山上都是灰绿色的野草和矮
小的树木。小径窄窄的,地上尽是小石块。路右边是流湍的乌鲁班巴河,急急地向
下游冲去,河面上泛着细细的白浪。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有几组登山客从我们身旁经过,都只背个小包,踏着登山
鞋,个个神采飞扬。一队队脚夫,穿着露趾凉鞋,扛着用大布包住的行李,小跑似
的在山路上走过。遇到我们时,都憨厚地说一句“Hola!”,我们就让开路。
他们都是当地人,身材矮小,满脸忠厚老实的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本地人才有的
汗味。有时见到他们满头大汗,坐在路旁休息。还有的脚夫赶着小毛驴或小马,一
路吆喝着过来。有个赶牲口的还边走边喝酒,见我疲惫时,递上酒壶来硬要我喝几
口。酒一入口,就觉得又甘又涩,原来是当地人酿造的土酒。

  在河边吃了午餐,是从美国带来的牛肉汤。一个秘鲁人,赶了几头牛走过,说
是几天前由马楚皮克楚来的。终点,那真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饭后再次出发时已经四点钟了。登上一片平坦的草地,继续向西走去。忽然眼
前出现一片石头建筑,就在一个山谷的对面。“看!看!”我不禁大叫。这就是路
上经过的第一个废墟——“山边的小城”(Llactapata)。十几层石头
砌成的梯田,一层层沿山而建,每层有一米多高,整整齐齐,很有秩序。这些梯田
现在大概多已荒废了,上面几层长满青草,最下面的几层似乎种了些玉米之类的庄
稼。一条小河在山谷中缓缓流向乌鲁班巴河。岸上有几间茅草房,想是庄稼人的住
处吧。



  我们对古文明大大赞叹了一番,又沿小河往南向上游走去。这一段很平缓,左
侧是高山峻岭,右边是美丽的山谷,盛开着一簇簇热情的小黄花,山边建着几百年
前印加人耕作过的梯田。向山谷深处又走了一段,太阳已躲到山背后去了。我一回
头,正见到北面的高山,海拔五千七百余米,山顶白雪未融,在夕阳下泛着粉红色
的光,亮晶晶的,万分壮观。我几乎惊呆了。



  穿过几个小村落后,在一间小铺前停下来休息。这附近有一处叫“草原”的废
墟(Huayllabamba),有些小房子建在几层梯田上。这时天色已暗,
四周高山耸立,早早地把阳光挡在山后。我们继续赶路,跨过两座独木桥,山路折
而向西,沿着河而上。这段路很陡,在黑暗中爬了一个多小时,我累得几乎走不动
了,每上几步就要停下来大大喘几口气。忽然我右脚踏了个空,摔倒在地,右边就
是深涧。还好,没摔下去,休息一下吧。

  关上手电筒,满天繁星乍现眼前。一条淡淡的银河横亘天际,四周洒满了星星
点点。这是南半球的星空,和在北半球所见的大不相同。著名的南十字星可以很清
晰地望见。这时月亮还没有升起,天宇显得益发深邃了。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冷嗖
嗖的,还是快快到营地再看星星吧。

  我们在三叉河落营了。附近一大组人也在此扎营。费迪坐在地上,煮了一锅意
大利粉。我最喜欢起营,就一个人把营帐搭好。天气寒冷,三人匆匆吃了饭,早早
躲进帐篷中,钻进睡袋里睡了。啊,明天要去爬一个海拔四千二百米的高山,一路
要直上一公里!!



1996年9月8日(星期日)第十二日

  早晨六点四十五起身,三个人磨蹭到九点四十五才上路。我刷牙的时候,有一
匹野马不知从哪里忽然冲出来,在我们的营地巡视了一周,径自去了。

  一上路就开始爬那个“大名鼎鼎”的海拔四千二百米的山隘。由早上一直爬到
午后,七公里山路,直升了一千米,连一点儿平缓的地段都没有。右侧是个山谷,
四周都是高山,身后的山高耸入云,尤其险峻,白雪覆顶,还可以辩出冰川留下的
痕迹,在蔚蓝的天空的衬托下,美不可言。

  开始一段路是在丛林中的。这一带气候潮湿,路上有很多热带植物,绿树高大,
蔽日遮天,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苔藓和藤条。弯弯曲曲的小石径,数次与山涧相遇,
涧水清清由石间淌下,叮咚作响。这里美得好象是童话中的仙境一般。后来走出密
林,来到高一点的山上,遍山坡的都是短小的青草。



  这一路爬得我真是辛苦,好几次都想干脆雇个脚夫帮我把包扛上山去算了。我
向脚夫们打听,似乎只需要十索币,大概四美元就行了。我想,就是二十美元也成
呀。可是又一想,能自己走完这条印加径,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不能就此
打退堂鼓。因此我咬咬牙,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费迪和小韩一早就走到前面去了。有时他们停下来等我,我就小憩一下,继续
再爬。后来我跟上两个以色列的女孩,三人结伴,互相鼓励,爬得快了一些。上到
中途,已经能望到将要通过的那个山隘了,远远的悬在左右两山之间。在山与天相
交处,隐隐见到几个小黑点,是山顶上站着的人吧。



  尽管一早就见到目标,路途还是很遥远。从三千多米升到四千多米,空气更加
稀薄,登山也更困难,越上越感到呼吸困难,到后来每爬几分钟就要停下休息一阵。
最后十几米,我看清了山顶上向我挥手鼓劲的人,兴奋不已,三步并作两步,不顾
一切向上奔了过去,到了顶上,累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里便是整条印加径的最高点——死妇人山隘(Warmiwanusca),
真不知此名由何而来,只知道待我爬到此处,也快成了死妇人了。

  山隘东西两边是下山的路,南北则是高山。北面的山峰近在眼前,高达四千七
百米,山顶还有几处积雪。这里雾绡缥缈,山风猛烈。如纱的白云在山顶飘过,变
化万千,好象一只纤手,在穿天的峭壁前,轻柔地抚摸着。天空碧蓝如洗,清澈深
远,万里无痕。我躺在地上,仰望天宇,仰望山峰,仰望白云,胸中满是豪情。

  高处不胜寒,同伴们都开始下山了。我跑去看山的另一侧,吓了一跳,心都快
蹦出来了,没想到这边比那边更陡。从这里开始,印加径就全是古印加人所铺建的
石阶了。印加人最擅长建造石屋和铺路。他们的交通非常发达,道路系统非常完善。
下山的石阶大约宽三、四米,每一级都有半米来高。阶面很平,是由许多块大大小
小的石头砌成的。我上山时太累了,这会儿腿都软了,只得一步步慢吞吞地下。从
山上落到山坳只有两公里,却要直落七百米。

  山路崎岖蜿蜒,有时候石阶忽然陡下去,看不到前面的路。再回头望望刚经过
的山隘,那么近,又是那么高,一堵墙似的立在那里。怪不得没见有人往回走呢,
这样陡的石阶,就是让兔子上,兔子也得发愁呀,又怎样叫人往上爬呢?转念又想,
这样陡的石阶,古印加人又是怎样修建的呢?大块的石头,起码也有几百公斤,一
层一层铺上去,简直不可想象!我不禁对五百年前的印加人感到无限崇敬。据说他
们那时还不会造金属,不会用轮子……

  路边有一条小涧,豁豁地从石缝里冒出水来,一个独行的登山人用水壶接来喝
了。我也尝了一口,泉水才从山顶的积雪融化下来,清凉甘甜得很。

  山窝里五颜六色地搭着许多帐篷。我们在这里煮午餐,这时别人的帐子里飘出
烤牛肉的香味。啊!人家已经在吃晚饭了!休息了一阵,已经快五点了,我们决定
再向前推进一程,下一个营地地就在古印加人的废墟旁。

  三面皆是高山,高得几乎无法仰视。日出之河向北流去,隐没在绿树丛中。北
面山的缺口外,有渐渐暗下来的一抹天空。阳光伫留处,忽然见到一座椭圆形的石
头建筑,孤零零地立在对面山的一处悬崖边上。这就是蛋舍废墟(Runkuracay)
了,谁也不知道它当年是用来做什么的,专家猜测是一处宗教仪式的旧址。此刻山
中云雾缭绕,石墟和我们都笼罩在雾气里,真有点飘然欲仙的感觉。夕阳静悄悄地
躲到高山后面去了,天空里的余辉,给石墟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六点钟,到达了石墟旁的营地,在草地上搭了帐篷起了灶。这里的草地上铺了
厚厚几层枯草,睡在上面很舒服。七点半钟,吃完了意大利面,我们都满意地钻进
帐里睡了。



1996年9月9日(星期一)第十三日

  早上醒来,小韩和费迪已在帐外惊叫,一个说看我晾在外面的裤子结了一层霜,
另一个说瞧我的背囊也结冰了。我忙穿了厚厚的衣服,爬出帐外看。这时才六点钟。



  这里天亮得很早,五点多就天明了。只是地势高,周围都是高山,日出比较晚
一些。我们煮早餐的时候,只见一缕橙色的阳光从山隙间射出,洒在蛋舍的圆形石
墙上,使那石头墙显得气派非凡。我们不禁叹道,不知印加人是怎样找到这一处所
在而建此墙的。每天,夕阳把最后一道光辉留在这里,而朝阳的第一抹光也从这里
照亮。本来以为阳光会慢慢移到我们帐边,把我们暖一暖,谁知等到八点半,我们
已经准备出发了,太阳还是只施舍给古墙,而不来眷顾我们的营地。



  从这里再上四百米就来到第二个山隘。这一路也是古印加石阶,一层一层,崎
岖蜿蜒地向上伸去。路经几个小湖,湖水清澈透明,如小镜子般,倒映着蓝天。从
高处回望蛋舍废墟,那椭圆形的建筑还沐浴在晨光之中。这个山隘比起昨天爬的第
一个山隘来,简直小得不值一提,花了半小时就到了顶。小憩一会,我就独自先行
下山了。

  下山的石阶虽陡,但我却走得很轻松,大步大步向山下奔去。一个身穿红衣,
头戴红帽,约摸八九岁的当地小孩向我要水喝,我就灌了些水袋里的水给他,于是
他就一直紧紧跟在我后面。我们结伴走着。石路弯曲陡折,前不见去者,后不见来
人,悠哉!后来那小孩指着前面什么地方让我看。顺着他的手指,我见到一座石头
城,许多建筑围在一起,极为壮观。小孩说,萨亚卡马卡,萨亚卡马卡。原来那就
是超群之城(Sayacmarca)。

  我走到离超群之城百米外的一处平台上坐下来等同伴。这石台又大又平,坐在
那里,俯瞰山下林木中若隐若现的石墟,任那清风拂面,甚是舒畅。



  超群之城有十几间石屋,一面临山,建在山崖边。没有人知道这座城是为何而
建的。石头砌成的墙,仔细地划分着房间,石头都很巧妙很准确地砌在一起,石缝
中长出各种各样可爱的小花小草。这是至今我们所看到的规模最大的废墟了。



  再次出发时,风景极佳。石路铺得宽而平整,山谷里郁郁葱葱,远山浸在云雾
中。这里因长年被云雾所围,气候潮湿,植物都呈热带性,有许多似乎在热带雨林
里见过的。高大的树木,垂下许多藤条来,树上生长着各类植物。我们都高兴极了。
这是几日以来最为赏心悦目的一段路了。途经一个印加人凿的隧道,长二十余米,
巧夺天工。洞中潮湿狭窄,抬头可望天空一线。后来行到一处,两旁都开阔起来,
北面远处的乌如邦巴山谷和眼前的山峰都笼罩在云雾中,宛若仙境。



爬上了第三个山隘,只见这里搭了许多帐篷,有不少人在此扎营。由山顶可以
俯望山下不远处,在一袭极陡的台阶下的云端之城(Phuyupatamarca)。
这段石阶至少有六十度角倾斜,我都不敢向下探头望,生怕一个跟头栽下去。好容
易走下这三百来级的石阶,回头望去,却望不到山顶了。



  眼前是一个结构严谨的废墟城,比超群之城的规模又大了许多。首先见到的是
八个典礼用的露天浴室,全部由石头所建,一个连一个。山泉由最高的一个流出来,
沿着石头砌的输水道流进第二间,再第三间,一直流下去,大概根据人的社会地位
等级来分配使用吧。我取出毛巾来,在最高一间浴室里接了泉水洗了脸,泉水清凉,
令人精神一振。

  城外是一层层整齐的石砌梯田,城内有几间建造精巧的石屋。我猜想只有贵族
才住这些石屋,那些农夫们住的茅草木屋禁不住岁月的磨损,早已消失无迹了。城
边有一个向外伸展的尖形的小平台,墙上开了一个梯形小窗,向外望去,山下云雾
迷漫,景色美丽极了。石头缝里长出几棵野草来,开着小小的野花,给这苍凉的废
墟平添了几许生机。

  从这里到营地“早种地”(Huinay Huayna-Huinay
直译为种地,Huayna直译为年轻或早)全是下山的路,直下一千米。开始一
段路景色悠美,路边树青竹绿,葱郁茂密。依山而建的石阶十分宽敞,千曲百折。
路上经过了一些印加人建造的小石桥,石屋废墟和隧道。我捡了根木棍,悠哉悠哉
地走下山去。



  阳光已经变得柔和了,远处对面山可以见到两组梯田,一组是向外弯的,另一
组是向里弯的,好象是露天剧场的观众席,都整整齐齐的,沐浴在夕阳中。转了一
个弯,石阶忽然走尽了,脚下开始了土路。两旁的植被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低矮的
灌木丛,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天色渐黑,山下的灯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是由早种地的青年旅舍发出的。



  来到早种地的青年旅舍时,天已经全黑了。费迪先到了,正吃着食堂煮的晚餐,
和那群女孩聊着天。我解下背囊,一坐到地下,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不会再走路了。
这时已七点二十分了。小韩受了伤,很久以后才慢慢来到。我疲惫不堪地扎了营,
不想开灶,就空肚子钻进帐来。晚上下起雨来,他二人也钻进来。今天得早睡,因
为明天真要早起,去看日出照在马楚皮克楚的情景。



1996年9月10日(星期二)第十四日

  被帐外的人吵醒时,才不到四点。躺了一会儿,闹钟响了,不得不起来。收营
的时候,好几队人已经出发了。今早大家都要赶早到太阳门(Intipunctu)
观日出。

  好容易在三天苦行后还能早起,要是赶不到,那真是一生的憾事。这段路通常
需要两个小时,我们五点一刻才离开营地,而太阳六点半就要升起了,自然十分紧
张。三人都连伤带残,我左膝一走就疼,又饿着肚子,却顾不了许多了,拼命向前
奔去。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我边走边念,
聊以自励。空气中带着晨雾的味道,清新凉爽。忽阔忽狭、时上时落的印加石阶,
沿山盘跎着。山上是葱郁的云雾森林,好象还没睡醒,全都静悄悄的。右面是山谷
悬崖,在雾轻的时候,可以隐约望见山下的一条宽宽的黄带子,正是乌鲁班巴河。

  天色愈来愈亮,太阳就要升起,是不是赶不及了?几队竹杖芒鞋的人轻松地越
过我们,转眼间消失在前边的丛林中了。不知还有多远,尽力跑吧。就在我快要跑
不动的时候,面前出现有一排十余米高的石阶,陡得几乎要竖直起来,看得我几乎
泄了气。学着别人的样子,我也手脚并用,奋力爬上去。爬到顶,只见前面又是一
大段看不到头的上坡路。我心凉了,对自己说,过了这个大坡,要是还没有终点的
影子,就放弃吧。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体力和毅力的尽头了。

  却没想到挨过那个坡,忽然听见嘁嘁喳喳的人语声。在晨雾微茫中,眼前出现
了一座石头废墟。难道这里就是了?我的心兴奋得快要跳了出来。

  这里就是马楚皮克楚的第一道门——太阳门。这一处只有一座小石屋,剩下几
堵墙与四周的柱子,沿山照例建了十几极梯田。我攀上一堵古墙,向下望去。太阳
门因为建在山口上,东西两面都是深谷,云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连几步以外的
人都只剩个影子。早来的人都面西而坐,充满期待地注视着雾中的山谷。东面远远
的是崇山峻岭的轮廓,在晨曦中静静的淡淡的横着,挡住了升起的朝阳。太阳此时
应该很高了,但它要爬过高山,尽管一早就照亮了天空,毕竟还是晚了我们一步。



  浓雾随风飘来飘去,聚而复散,衣裤全被雾气染湿了。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观
望着茫茫雾海,幻想着一会儿太阳出来的情景。想着想着,云雾忽然薄起来,好象
一只手在轻轻揭开山的一层层面纱。渐渐地,西面山谷中,一座庞大的石头城,一
点一点地清晰起来。好一片石墟!好一座城市!我心中异常激动,指着山下惊叫着:
Machu Picchu!(马楚皮克楚!)

  遥遥对着,一公里外,是几座青翠碧绿的花岗岩山,竹笋般拔地而起,峻峭陡
直地兀立着。山脚下,一排排岩石建筑,安静地睡在青山的摇篮里的,正是印加古
城马楚皮克楚。从废墟到山下乌鲁班巴河畔,一条回转十余次的之字形汽车路,此
刻也历历在目了。这座废都的规模,比一路上见到的都大很多。白色的花岗石,鲜
绿的草木,如纱的薄雾,乳白的晨光,都给废都蒙上一层格外古老,庄严,平静的
气氛,似乎时光自亘古以来就凝聚在这里了,还要在此再滞留亿万年。



  这时,太阳升出来了,顷刻间给古城染上了一层金光。本以为晨雾会就此散去,
谁料云雾重又凝聚了,而且越来越浓。过了一阵,就又什么也看不清了,好象是做
了一场梦似的。



  人们都陆续开始向马楚皮克楚进发了。七点四十分我们也依依不舍地离开太阳
门,踏着湿漉漉的石阶下山去了。太阳已高高挂起,照得人暖洋洋的。一路上大雾
迷漫,马楚皮克楚在蒙蒙烟霭中时隐时现,引人遐思。八点二十分,我来到了四日
旅程的终点——终于到了!



  我当时的兴奋之情是难以名状的。登山记录显示,印加径的登山者大多数是欧
洲人,也有些北美或澳洲人,可亚洲人好象就我一个,我不禁暗暗自豪。今天有五
十一人翻山越岭来到马楚皮克楚,其中一对夫妇是由库斯科步行来此地的,他们竟
沿着乌鲁班巴河走了七天七夜!


  这里就是五百年前印加人建造的城市,早已无人居住了,几百年来一直隐没在
青山绿野的屏障后,直到一九一一年才被美国哈佛大学的年轻教授布凌汉
(Hiram Bringham)发现。那年二十五岁的布凌汉来秘鲁寻找传说
中印加贵族在西班牙占领后逃遁时所建的城市维卡班巴(Vilcabamba)。
踏遍青山,遍索不得。一日他偶然听说在乌鲁班巴河附近有一处隐藏的废墟,便央
求一个土著带他去。那土著开始很不请愿,说道路难走,但听说布凌汉要付他一索
币(合美元五毛钱),就高兴地答应了。布凌汉本以为这又是几座小石屋或几层梯
田,却万万想不到是这样一大片文明古迹。马楚皮克楚并不是布凌汉要寻找的城市,
直到现在考古学家仍不能确定这座城究竟是何时建造的,谁人建的,为什么而建,
又为什么被遗弃了。一切还都是谜。这些谜给马楚皮克楚增加了几重神秘感。

  从结构上看,马楚皮克楚分成两个主要部分,一是以梯田为主的农业区,另一
是以房舍为主的居民区,重要的宗教场所都在居民区。走近马楚皮克楚,首先映入
眼帘的是几十级梯田,又宽又长,由上至下整齐地排列着。旁边有几座小屋,大概
是看守人住的,后人想象旧时的情景在石墙上搭了茅草顶。这时天正下着蒙蒙细雨,
我们躲进最顶一层梯田上的小屋避雨。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城市,有十三平方公里
的面积,上百间房间,几千级石阶,中间一个宽大的广场。从小屋的梯形窗口望出,
看到浮云迷雾的聚散匆匆,青崖河谷之恒久不变,想到数百年前这里定是个安居乐
业的热闹场所,而转眼已成往事云烟,不禁感叹世事白云苍狗,人事聚散无迹。



  我们在雨中信步,在偌大的废墟中漫游。可是这里实在太大了,房间太多了,
常常找不到方向。由于懒得雇导游,我悄悄跟在一队有导游带队的人群后面,竖了
耳朵听些讲解,过一会儿,又去跟另一队人听另一些故事。收集来好些情报后,再
去报告给我的两个寸步难行的伤病员同伴听。



  就这样,我走过了一个个令人惊叹的古石遗迹。那十六个大小一致的典礼用浴
室,象拼图游戏般吻合得完美的石墙,墙上切出了三十二只角的大石砖,整齐而雅
致的梯形窗口,窗外迷雾中的街道广场与石阶石碑,刻工神妙的太圆形的阳圣殿,
祭祀石上的神秘小环,预测时至的小石柱,形似西山的巍峨的圣石……每一块石头,
都静静地细述着一段故事给我听。走到哪里,我都似乎可以想见当年人们是怎样尽
心尽力切磨大石去建造这座城市,是怎样安静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又是怎样怀着热情去朝拜神圣的太阳父亲,祭拜大地母亲的。



  我在一个被称为“鹰之殿”的房间徘徊了良久。房间的地上有一块磨得很平坦
的三角形的大石,两米见方,外形雕刻成苍鹰的样子,头上还戴着圆环,大概是祭
祀的场所。大石背后的墙壁是三块自然搭成的巨石,中间的一块被悬空夹住,情势
看起来很危险。再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三块巨石好象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两边
的石头是翅膀,中间的是鸟身,形象逼真极了。真不知古印加人是怎样发现并利用
这组石头的。他们杀死放在石台上的祭祀的动物,让鲜血顺着鹰嘴前的小孔流入地
下,祭奉给大地。从此大地之神给他们以照顾,让五谷丰收,让国泰民安,连卧在
地上的苍鹰,也舒展双翅,跃跃欲翔。

  从飞鹰的翅膀下俯身钻过去,就进了一个迷宫,狭窄而曲折的石径,左转右转,
忽然把我们带到了第二层楼,那展翅的鹰就在脚下了。在第二层楼上,可以望见其
它几个房间,面积狭小,高墙无窗。有人怀疑这是以前的监狱,墙角石砖上的小圆
环也许就是用来绑囚犯的。我却将信将疑。这么好玩的一处所在,实在不应和囚徒
联系在一起。墙外一支粉红色的小花,傲然地迎风挺立,看得我心中十分欢喜。



  离开马楚皮克楚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雨还间歇地下个不停。乘火车来的游客
都一拨拨回去了。这里游客虽多,但管理得很好,整座废墟还给人一种神秘苍凉之
感。乘了汽车下山,坐上了回库斯科的火车。靠在头等车厢舒适的座位上,我一句
话也不想说,心情还被马楚皮克楚震撼着,也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感受。火车吭吭
哧哧地沿着欢快奔腾的乌鲁班巴河的河谷向南走着。两面碧绿的山峰高耸,墙似的
把我们夹在中间。虽早已看不到太阳,可此地之山明水秀,还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车上买了本卡门•巴拿多(Carmen Bernado)写的关于印加
文化的小书《印加人——血与金的帝国》,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回到
了灯火通明的库斯科。疲惫不堪,又开始感冒咳嗽,我吃了晚饭后就不想动弹了。
这次能历尽千辛万苦,苦行僧般走完四日三夜的旅程,我自然也很佩服自己。别的
登山人一生的登山愿望,居然被我实现了。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一遍一遍地回味
这段难忘的旅程。



1996年9月11日(星期三)第十五日

  早上安迪派车接我们去机场。他如约买下我们的燃料罐头、睡垫和塑料水瓶。
到了机场,他还忙前忙后地帮我们办妥手续。我们非常感激他这几天来的帮助,大
家互相交换了地址,挥手道别。

  很快飞回利马。这次我们住到米拉弗罗尔区离市中心不远的一间小旅馆。我昨
天开始有些感冒,身体不舒服,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车后
喷出来的白尘尘的废气,感到愈发难受了。这是我所去过的最不喜欢的城市了。此
时我是多么怀念高山顶上澄清湛蓝的天空,热带雨林中满眼的青葱碧绿,古城里小
巷的热闹气氛来。真希望能立刻离开利马回家。

  旅馆附近是住宅区,西班牙风格的房子,一栋栋小巧精致,打理得很细心,看
的出是有钱人家。可我觉得那些房子都很矫柔作造,虽然外面修饰得很体面,里面
却很可能是说不清的贫穷破烂。一间大银行正扩建大门,只见一些工人在吭吭哧哧
地砌着破砖头,外面刷上堂皇的漆,一派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光景,跟古印加的
石建筑简直没法比!

  下午小韩和费迪出去逛。我吃了一通水果,洗了个温水澡,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时,他们也回来了,讲着市中心大教堂的故事。听说他们坐了一程特别惊险的
出租车,司机不仅在在高速公路上随便把其它车挤出线,十字路口U转时切过三条
线的车,还在单行道上逆行。我真后悔没跟他们一起去。

  他们从南美探险者协会(South America Explorers
Club)买回几张地图。摊开印加径的地形图,看着我们爬过的一个个高山,在
地图上标成密密麻麻的等高线,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晚上去附近一间海鲜馆吃晚饭。这个区的饭馆都比利马其它地区贵很多。饭馆
装修讲究,但只坐了两桌人。先上来一碗炒得很香的玉米粒,后来我们每人叫了一
道利马著名的海鲜菜——Cebiche。这种烹调方法很特别,把生海鲜浸泡在
调好的汁里,因为汁料含醋很高,能直接把细菌杀死,浸泡好就可以吃了。味道挺
鲜的,只是吃到后来太酸了,有点食不知味。

  饭后,闲逛了一阵就回旅馆了。本想去看海的,可是黑漆漆的海面,没有一丝
反光,天上也昏沉沉的看不到一颗星,真叫人失望。靠在床上,一边看西班牙语的
电视节目,一边写明信片,明天一定得寄出去了。



1996年9月12日(星期四)第十六日

  早上睡够了才起来。费迪到美国领事馆签证,我和小韩上街遛达。米拉弗罗尔
的中心是整个利马地区最繁华的地方了。街上车多人乱,四周的建筑看上去是七十
年代的那种设计,一点特色也没有。到处都是商店,出售各种高档商品,以时装和
电器为多。小贩站满了街头,卖零食的,卖饮料的,换外币的,都热切地注视着行
人。有个卖报纸的,见我们走过,凑上前来,翻着手上一摞报纸给我们看。瞟了一
眼当天的美国日报(USA TODAY),头版消息好象是加勒比海什么地方有
刮台风淹大水。在秘鲁两个多礼拜以来,我们对世界上发生的事简直一无所知,跟
土著人一样,过着与世隔绝,与世无争的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在街口热闹的人行道中间,有个象电话亭样的小棚子,比普通电话亭小一些,
只能容一人站立。棚子有一人高,无顶无窗,只有个入口,有两个男人在外面排队
等着。在最拥挤的人行道上建个小棚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好奇心大起,绕棚
子转了半圈,才发现蓝色的墙上赫然涂着“厕所”二字。我不禁哑然失笑。

  从邮局出来,叫了部车前去黄金博物馆(Museo de Oro Del
Peru)。这是旅游书上介绍的,据说很有名,可司机却不认路,好几次在十字
路口停下来,伸出头向对面来车询问。有一次他索性跑下车去问路人。好多秘鲁人
都不会看地图,我们旅馆的招待都不能在地图上指出旅馆的位置。


  黄金博物馆是个私人收藏馆,分成三部分,武器博物馆,纺织品博物馆,以及
黄金博物馆。武器博物馆里收藏了各种武器和盔甲,从中世纪的长矛厚盾,到二次
大战的枪只面具,应有尽有。日本的武士刀,阿拉伯的弯刀,中国的短剑,十七世
纪的火药袋,纳粹将领的随身匕首,军服上的纽扣,刀上的剑上的枪上的精雕细琢
的把手,都分门别类地放满了橱窗,看得我眼花缭乱。

  其中最古老的大概是一把公元八百年的中国出土的玉雕匕首。另外吸引我的是
一把毛泽东送给一位秘鲁将军的短剑,上面刻了他的亲笔签名。还有个橱窗里陈列
着李鹏送给这个博物馆的马踏飞燕的文物。对武器没什么兴趣的我,也津津有味地
看了所有的橱窗。这是世界上收集最广的武器博物馆了。

  楼下有纺织品博物馆,都是些土著人造的各种布料,花纹精美,极富想象力,
可惜偌大的展览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什么也看不清,我们又挂着看黄金制品,匆
匆流览一下便走了。

  黄金博物馆里收藏了许多出土文物,金银珠宝,无奇不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
是那些黄金制品。秘鲁盛产黄金,以前的土著人用黄金制造各种首饰,装饰品,器
皿及宗教用品,塑成各种生动的形象。有一双黄金打造的手,实实在在的金子,雕
得象真的一般。不少器皿表现着男女性爱的主题,明白而逼真。展厅里还有些全
身或只剩下头颅的木乃伊,面部表情栩栩如生。多少年过去了,仍能如此真切地看
出那些人的表情来,我不禁肃然。


  随后搭出租车去领事馆。美国领事馆的大楼看去好象一座壁垒森严的堡垒,是
我在利马所见的最现代的建筑了。里外都排了长龙,大多是要去美国探亲的秘鲁人。
忽然在一长队人中,我发现了几个中国人的面孔。他们旁若无人地大声讲着普通话,
听着感到格外亲切,其中一个还捧着本金庸小说看。在南美洲这么多天,临走前终
于见到了我原以为到处都见得到的同胞。那时我的兴奋之情,简直难以形容。虽然
很想上前跟他们搭讪,可总没大好意思,就只向他们笑了笑。这也算他乡遇亲人吧。

  回到市中心,找了间餐馆吃晚饭,还每人叫了一大客冰淇淋吃。晚上去戏院看
电影。戏院里上映六部片子,五部是美国电影。我看了部动作片,没有配音,只有
西班牙文字幕。戏院里坐得满满的,大半是年轻人,热热闹闹的。

  这是在南美洲的最后一晚了。十六日的旅程,到今天已差不多,明天一早就要
坐飞机回家了。我并不归心似箭,也没有恋恋不舍,觉得这次旅行正好应该在此划
个圆满的句号。

  去之前真没想到这次旅程会是这样丰富多彩,这样令人难忘。

所有跟帖: 

羡慕你去了Machu Picchu,2003年 -玩儿去- 给 玩儿去 发送悄悄话 (98 bytes) () 02/08/2004 postreply 12:02:10

现在好象一定要跟导游才能去印加径。MP可以坐火车一日往返。 -阿姗- 给 阿姗 发送悄悄话 (50 bytes) () 02/08/2004 postreply 15:43:37

喜欢,谢谢你 -stress- 给 stress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09/2004 postreply 11:12:54

回复:<南美游记>第三部:印加遗迹 (图文并茂) -dztang- 给 dztang 发送悄悄话 (401 bytes) () 02/16/2004 postreply 15:23:50

Thank you! Interesting comment -阿姗- 给 阿姗 发送悄悄话 (1020 bytes) () 02/16/2004 postreply 22:06:51

回复:Thank you! Interesting comment -dztang- 给 dztang 发送悄悄话 (1121 bytes) () 02/17/2004 postreply 17:28:19

回复:回复:Thank you! Interesting comment -dztang- 给 dztang 发送悄悄话 (68 bytes) () 02/17/2004 postreply 17:30:25

thank you for sharing! -ah-san- 给 ah-san 发送悄悄话 (197 bytes) () 03/01/2004 postreply 09:58:02

Lovely journal, Shan! Tell -dong2004- 给 dong2004 发送悄悄话 (112 bytes) () 02/19/2004 postreply 13:51:27

我觉得那瑞典人特傲气,一开始还看不起我。 -阿姗- 给 阿姗 发送悄悄话 (810 bytes) () 03/01/2004 postreply 20:12:22

Stunning!! -scotchburn- 给 scotchburn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16/2004 postreply 18:54:29

阿姗, yx -密码不对啊- 给 密码不对啊 发送悄悄话 (256 bytes) () 09/30/2004 postreply 03: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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