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从三枪拍案到三花聚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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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灵隐士）

黑泽明：从三枪拍案到三花聚顶（1）

1975年，在影坛闯荡30年的大导演黑泽明拍摄了电影《德尔苏·乌扎拉》，标题有点难懂，是一个俄罗斯猎人的名字，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内涵。不过在当时这可是一部非常“出格“的电影——“黑桑你可是国际知名导演，通吃东方西方的电影届，拿奖拿到了手软，贵为大日本电影届之天皇导演，为什么要冒大和民族之大不韪，不顾大和子民的脸面与尊严，颠儿颠儿跑过去，跟我们地表上最头痛的敌人，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简称苏联两人手拉手，心连心一起合作拍摄电影？你一定要让整个大和民族脸上尴尬，心里别扭吗？”

“曾经你也拍了那么多剑戟片，脾气那么大，骨头那么硬，现在骨气跑去哪儿呢？”

最让人想不开的是，此前黑泽明的电影风格非常好莱坞美国化，镜头使用灵活多变，切换快捷，善于捕捉人的表情，动作与连贯性，追求动静结合，远近结合，因此在效果上动感十足，富有张力，让观众有带入感，让画面有延伸感。这些拍摄电影的技术、技巧可是好莱坞主流的手法，不，准确说，是比当时的好莱坞导演更像好莱坞导演。没错，黑泽明非常之好莱坞，擅长采用好莱坞的手法去表达日本文化与武士。嘿嘿，用洋酒瓶子装清酒的方法挺有新意，竟然带动了美国的影迷，其中有些还成了大名鼎鼎的导演呢。

“这个倔老黑，你怎么说变就变啊？黑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被逼的。虽然老黑名号在外震天响，其实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手上没钱呀！拍摄电影总是要先准备好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才能拍电影，而拍电影是烧钱，没人愿意让他烧钱，虽然也是纸作的。环顾整个日本电影界投资圈，没人愿意考虑跟他合作，一起想办法筹些钱，给他搞电影创作。还真够憋屈的。贵为东方电影之天皇，从25年之前，1950年的《罗生门》就开始名声鹊起，然后名动天下，名利双收，呼风唤雨，现在竟然混成这个怂样，实在是尴尬至极——咱们以前一向不是甜甜蜜蜜的？怎么现在这样了？意思是嫌俺老黑廉颇老矣？还是说俺虎落平阳没前途乎？

道理说简单也简单。电影这个行业毕竟是要赚钱，投资人觉得他的作品不贴合当时市场，投资风险大，极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就不乐意投资。最直接的一个原因是五年之前，在1970年，黑泽明有意离开合作25年之久的东宝电影，试一试自己单飞扑腾一下，于是挂公司的名，自己独立制作了电影《电车狂》。没想到《电车狂》不疯狂，哑炮一个，没响，市场完全抓瞎，无人买单票房惨淡。老黑哥可是为了这部电影下了血本，赌上了自己的身家，结果输得倾家荡产，一败涂地。

这一个跟斗跌得好惨。惨到怀疑人生。

老实说《电车狂》这部电影并不算差。作为黑泽明的第一部彩色电影，在色泽、光影明暗处理方面一级棒，看得出花了相当的功夫。而态度极其之认真，选择了一个多线条的故事——山本周五郎的小说《没有季节的小墟》，用八个故事四正四反描绘一个被主流社会遗忘的角落，中心思想上也值得玩味——反正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

问题是贫民窟的题材不讨巧，加上没有大牌影星加持（跟御用的三船敏郎闹掰了），情节发展平稳缓慢，主题隐晦话中带话，当时就没有市场吸引力。还有就是人老就啰嗦，老黑摆出一副见多识广，说教孩子般的人生价值与理念，当然会让观众主体，那些年轻人在心里有所抵触，跟爸妈似的，烦死人。

借着《电车狂》，黑泽明话中的意思可以用一副对联简单概括：

——人，即使生活一片废墟，也要心中一道彩虹，当认真发奋。

——人，身体残缺并不可怕，精神畸形才要人命，莫虚度成空。

道理绝对没错，可是没人爱听。问题在于1970年正是日本经济腾飞的年代，大伙儿手里都有俩钱，享受着社会发展所带来的美好物质生活，身心舒畅愉快，乐观向上，人生路顺得一匹，喜欢砍瓜切菜热血飙升、热闹搞笑轻松愉悦的调调，比如《座头市》，《寅次郎的故事》，系列拍了几十部看不腻，好吃又好玩，热热闹闹无需动脑。。。。。。一回头，你这电影都什么呀，残障变态傻帽集中营，脏儿吧唧穷儿郎当的，就会扫人兴致触人霉头，好好的心情也被你搞得差了，讲什么大道理么你，扎人心费人脑，不好看！得了你去追求你的精神思考吧，俺就喜欢物欲享受！你是大牌导演，享受过掌声鲜花，俺们可是啥都还没有过呢，俺是普通人，只想活得爽。”

时机不对，黑哥流泪。这世道咋会这样子。。。黑泽俺想不通！俺只会拍自己喜欢的，不会去迎合观众。以后可咋办呢？

俺。。。还有以后吗？人总有想不开的时候。

献上一分钱：瞧瞧当年《电车狂》的海报，现在看也挺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