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先生的《Ink Dance: A Half Century of Calligraphy》于今天降下帷幕, 赶在闭幕前, 去看了看他半个世纪楷 / 行两种书体的书法生涯.
我路盲, 级数 3A, 纵使有立体导航, 照样有本事迷路, 真系令人发指. Downtown 和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这两个多单行线车道, 迷宫一样的地方, 怕怕, 偏偏是我喜欢去的. 谢先生的书法展, 恰恰安排在 Asian Centre of UBC.
在 UBC 工作了 31 年的师母体贴地说载我去, 于是, 我将我的座驾停在她家豪斯的 driveway , 一扭腰, 钻进她的车子里. 有劳比我年长许多的女士当司机, 蛮羞愧的. 后座还有一位, 路盲 2A, 时不时客串一把李雪琴脱口秀, 外号 “叮当” 的女友, 一路上, 小声讲, 大声笑, 应了俗语云: 三个女人一个墟.
造访《墨舞》的大多是谢琰的学生, 亲朋好友和传媒人, 他们尊称谢太为 “师母”, 我一直叫她的英文名, 她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 雅好诗词.
谢琰, 香港出生, UBC 心理学专业毕业后, 赴苏格兰 University of Strathclyde 读图书馆学, 之后, 任职 UBC 亚洲图书馆, 平日静心在书斋读书, 翻译, 写作, 写字 (偶然欲书), 早年随林千石学习书法. 谢先生对书法有自己的见解, 他写在《尺素寸衷》的序言 “书法的表现是藉由文字抒发作者的感情和性格, 内容只不过是给书者借题发挥的机会. 观者不必斤斤计较版本文字的差别”. 又对学生说 “欣赏汉字的表达能力比阅读汉字更为重要. 对书法的欣赏应该跟绘画一样, 将之看成一种抽象的表达方式. 欣赏毛笔怎样用变化来创造奇妙, 墨色的干湿浓淡, 字体的或大或小种种, 极尽变化之美”. 谢琰先生于 2018 年之春病逝. 我没见过谢先生, 叮当说他谈笑风生, 病重时还自嘲天天食 “青蛙餐”---- 师母将青菜在搅拌机打烂成糊状给他吃.
不是说书法 “儿童不宜” 的么? 糟糕, 混进来一个 baby.
叮当俯耳, 呵气如兰: 为何只见墨, 没看见舞? 我大显身手的时刻, 终于到来: 你看你看, 这幅谢先生书写叶嘉莹先生的对联 “池水一泓碧, 天光万古涵”, 一撇一捺, 婉蜒迂回, 如烟如雾, 如行云流水, 像不像舞者的肢体, 其形态, 表情, 韵律在字缝里流动? 她眨巴眨巴眼睛, 不可置否. 查实俺俩是一路货色, 路盲 + 书法盲, 欣赏美的东西的情怀, 不老; 陪伴师母的心愿, 更浓.
回程路上, 叮当一脸正儿八经的样子: 刚接到电话, 我和师母要去办一件急事, 前面有一个天体海滩 Wreck Beach, 将你放下, 你看看打球的打牌的踏浪的晒太阳的, 那个, 那个, 温馨提示, 戴上墨镜, 过一会儿再来接你. 我语带哭腔: No, No, 我要回诊所. 叮当说: 那你也不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饭了么? 我摇头如拨郎鼓: 不吃, 不吃, 送我回诊所, 有病人等着. 谁能预料, 过一会儿, 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只想润, 只想润.
为什么喜欢逛 UBC 呢? 校园里, 舞一圈, 逆生长, 20 岁; 舞二圈, 19 岁, 再舞一圈, 18 岁. 不能再转了, 不然, 保不齐哪, 插水式留级, 重读幼稚园. 天知道, 我这是在模仿姚顺的说唱: 老婆下楼. 做宛尔状, 立吹 “十八”, 再宛尔, “十七”, 再 “十三”. 不再,怕说还没发育.
师母曾送我一幅谢先生的行草, 挂在家里. 这次再送五个字, 她说: 铃兰, 祝你日日是好日.
可不是么, 早茶咖啡已洒在我的发上,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今日云城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