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读红楼（六）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老来读红楼（六）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曹雪芹在写李纨的曲子《晚韶华》中说， “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Yīnzhì）积儿孙”。在为巧姐写的“留余庆” 曲子中，再次提出“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前代为后代遗留下来的福泽叫余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留余庆与“积得阴功”相似，都是一种因果报应的说法。这首曲子是写贾巧姐的。曲名“留余庆”，是说巧姐的母亲王熙凤曾接济过刘姥姥，做了好事，因而得到好报，得到刘姥姥救助。

 

    王熙凤和巧姐是唯一列入《金陵十二钗》正册上的母女。说巧姐的画，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织，其判词云：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曹雪芹佚稿中贾府后来是“一败涂地”、“子孙流散”，所以说“势败”、“家亡”。那时，出身显贵也无济于事，骨肉亲人翻脸不认，被她的“狠舅奸兄”卖了。

 

    “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这里“刘氏”是指刘姥姥，“巧”是双关语。“巧姐碰巧”遇上了刘姥姥把她救走，刘姥姥成了她的“恩人”。 列入金陵十二钗的巧姐，由于年纪幼小，性格尚未形成，在书中处于陪衬地位。借刘姥姥三进荣国府，使巧姐的故事成为传奇。

 

    刘姥姥是板儿的姥姥，善良正直，聪明能干，诙谐有趣。没有见过世面，但很重情义。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和贾府认了亲，建立起关系。王熙凤济困扶穷，送给刘姥姥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吊钱，使这个庄户人家度过了难关。巧姐才有“幸娘亲，积得阴功”。秋天，刘姥姥特地带着自产新鲜果蔬到贾府致谢，二进大观园。贾母想找个上岁数的老太太说说话，就留她住下。刘姥姥几次参加宴请和游园，又是坐船又是行酒令。讲了许多笑话，出了很多洋相，搏得老太太喜爱。醉酒后，在贾宝玉的牙床上睡了一觉，放了一屋子臭屁。和王熙凤混得很熟，刘姥姥为王熙凤的女儿起了名字，叫巧姐。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收获颇丰，不仅成了贾母的客人，而且获得贾母一百多两银子及诸多衣物的馈赠。临走时，平儿还为其雇了轿子。第三次，当刘姥姥得到消息，贾府被抄了，她去狱神庙探望凤姐。贾府查抄以后，凤姐知道这个大家庭和她自己，一定不会有好收场。她相信质朴、热心的刘老老是唯一可以急难相依的人。因此，凤姐临死的时候，向刘老老托孤，照应巧姐。凤姐一生阴险刻薄，树敌太多。她一死，贾芸、贾蔷便勾结贾环弄权，倚邢夫人做靠山。舅舅王仁，原想分享凤姐遗产，因所求不遂，便也加入贾芸一党，蓄意报复。他们几个人趁贾琏出门的当儿，阴谋将巧姐卖掉。

   

    从判词来看，巧姐后来的确是遇到了难处。贾府败落，母亲病死“狱神庙”。父亲下落不明，她被人贩子“狠舅奸兄”卖了。 可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刘姥姥。因为以前得到过凤姐和贾府的周济，刘姥姥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搭救巧姐。刘姥姥又收留她做童养媳， 把她许配给自己唯一的外孙板儿为妻。

 

    其实，除图画和判词外，第四十一回中对巧姐和板儿的姻缘还有伏笔。“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便也要佛手。丫环哄他去取，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 柚子即今香团之属，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

 

    巧姐从一个侯门千金，变成了一个在“荒村野店”里“纺绩”的妇女。在贾府“食尽鸟投林”的时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刘姥姥为巧姐取名时曾说“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得到了证验。 续书让巧姐幸免于难，并且最后嫁到“家资巨万”的人家。还让“刘姥姥见了王夫人等，便说起来将来怎么升官，怎么起家，怎么子孙昌盛”，这可能有违曹雪芹的原意。

 

　　王熙凤能“留余庆”、“积得阴功”，才使巧姐“忽遇恩人”。《红楼梦》“劝人生，济困扶穷”。相信“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善有善报，远在儿孙近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