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纪事（一）

外祖母纪事（一） 又逢马年，是我外祖母的本命年。屈指算来，外祖母若在世，该96岁整了。少儿时代与外祖母生活在一起的岁月，恍若昨夜，依然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她老人家讲那些故事，也仍旧耳熟能详。 外祖母初遇外祖父时只有十五岁。她本来出身于江南水乡小城小康家庭，自小衣食无忧。可惜外祖母的父亲沾染了赌博的恶习，没几年就把家产败光了。最后债主逼欠债上面，他竟然被迫把外祖母卖给本城的大财主作丫鬟。 那时外祖父身为国军连长，部队就驻扎在小城剿匪。 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官，外祖父便自然成了本城财主们的座上宾。外祖父虽是军人，可他毕业于著名的黄埔军校，从军前系省立高中的高材生。二十年代的高中生可了不得，外祖父的书画技艺高超，尤其擅长山水画。外祖母的家主也是家学渊源深厚的绅士，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有共同爱好的朋友。 外祖母初见外祖父的地点就在家主的书房，她奉命端茶送水。两人可谓一见钟情。外祖母乃青春少女，体态婀娜，清丽可人；外祖父则满身戎装，又泼墨挥毫，乃文武全才。 财主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家财万贯，可天下并不太平。如今有外祖这样驻军主官作靠山，心里一下踏实许多；更何况外祖儒雅斯文，远比以前那些粗鲁的驻军军官好相处。 于是他主动牵线搭桥，成人之美，促成外祖父外祖母结成秦晋之好。 那年外祖父30岁，外祖母15岁。 婚后外祖父更加尽责保境安民，剿灭了当地最大一宗匪患。当匪首被交由当地政府宣判正法后，当地父老乡亲都对外祖赞不绝口。外祖母眼中的外祖形象就更高大了。 原来外祖父在老家十年前由父母包办过一桩婚姻，原配乃外祖父远房表妹。这位原配夫人出身微贱，能干勤劳，有许多旧时代传统乡村妇女的美德。可是她有一致命弱点：个性轻浮，性欲强烈。由于外公常年在外就学从军，她可不愿独守空房。而本村本族，不乏娶不上老婆的穷光棍汉，他们中的好几个，都成了这位原配的相好情人。 外祖父对此非常愤怒，曾坚决要求休妻。可是一来那时大舅已经出生，是这个家庭长子；二来这个家庭也离不开这个能干女人的操持。高外祖父母就坚决不同意他们离异。 父母命难违。既然休妻不许，外祖父便更少探家。即使回去，也不肯再与原配同房。 这样，遇见外祖母之前，他已清心寡欲了好几年了。如今他枯井般的心田，又涌出了生命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