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光定与萧喆的第一次见面就充满超乎期望的东西。李光定没看过萧喆的照片，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安静矜持的，要不就不会让人介绍而自己去找对象了。长相方面他倒是没有什么过高的期待。不是说李光定不爱漂亮女孩，而是他觉得女朋友只要看得过去就行了。当他看到萧喆高挑并不失丰满的体型和健康圆润的脸庞时，心里激动的同时又有点担心自己配不上。
萧喆自小在北京长大，很少接触到外地的男孩子。印象中的南方小伙子都是老实的文弱的。尽管她看过那张集体照，但照片中身穿实验室蓝大褂坐着一群人中间的李光定从身材到脸庞都是模糊的。周日早上她提前到了张丽萍家。小时候她常到张阿姨家里来，中学以后功课忙了就少了，但她和张丽萍一家都很熟。张丽萍结婚早，女儿比萧喆大5岁，早结婚搬出去了。
就在张丽萍和萧喆在客厅里拉家常的时候，李光定准时来了。看见张丽萍将李光定从门厅里领进来，萧喆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居然很高很壮实，脸上若隐若现的红粉刺透着北方汉子的粗旷。宽宽的肩膀头在不太合适的灯芯绒西服里面似乎要窜出来，粗壮的大腿也把那条牛仔裤绷得紧紧的。脑子里原先想着的“光腚”幽默一下子无影无踪了，莫名的兴奋让她脸红起来。
张丽萍给他们做介绍，用的名字自然是小李而不是李光定。然后让他俩吃了个苹果就对李光定说：“小李，你带萧喆出去转转。外面天气挺好的。”
两人和张丽萍告别，缓缓走出宿舍区。途中，李光定想找话，但不知从何说起。萧喆则低着头，默默地跟着李光定走。过了一会，她慢慢觉察到了李光定的紧张，这使她反而从紧张中跳出来。心想，哈，到底不是咱北京人，怕了吧。然后她无意识地撇过李光定西服后摆下结实的臀部，“光腚”二字立刻又从脑子里跳出来，她憋不住扑哧笑了。
李光定回头看了下萧喆，一脸茫然：“我是不是走太快了。对不起，我第一次。。。”
萧喆回笑：“没事，我也是第一次。你别怕，姐不会欺负你。”
李光定乐了：“姐？你比我小吧？”
萧喆也乐：“哈哈，北京女孩子都称姐，不管大小。不像你们南方人，不管大小都自称妹妹。”
“呵呵，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谁说南方人不管大小都称妹妹。不过也是，我们班北京来的都牛哄哄的，跟谁都以哥哥自称。嗯，谁让你们北京人牛呢。”
萧喆：“你也马上是北京人了，你也可以牛呀。对了，喜欢人家叫你哥哥还是弟弟？”
李光定：“我们班同学叫我老李，老师们叫我小李，哪个顺口你就叫哪个。”
“那就小李吧。没人叫你名字？” 萧喆刚想乐，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好。她看了一眼李光定，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难堪，才放下心来。
“其实，名字这个东西你不能多想。谁的名字要是用偏离的思维演绎一下，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玩笑出来。” 其实李光定知道萧喆会在意他的名字。她这样直接说出来，反而让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开朗。他心里对萧喆的好感上升得很快。
“你别介意哈，我就觉得好玩，没别的意思。你父母要是北方人，肯定不会给你取这个名字。”
“唉，我小时候没有名字，只有小名。上学时我哥哥给取的。” 李光定语调有些沉。
萧喆这时觉察到自己有些过份了。虽然她没出过北京，但从影视以及文学作品中知道外地有许多让她想象不到的故事。她似乎从李光定的语气中读到了某种无奈。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就对李光定说：“对了，你说谁的名字要是用偏离的思维演绎一下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玩笑效果，不会吧，你看我名字就不会有那效果。”
李光定看了她一眼，微笑着不说话。但萧喆从他微笑中看出某种调皮来。她说：“你说，你说。”
李光定摇摇头，说：“你名字很好，和一般人名字不一样，演绎不出那种效果。”
萧喆假装生气：“不对，看你刚才那神态，一定有。你说，你要不说，我不理你了。”然后转过身去。
这种女孩撒娇的神态李光定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心想一定要得到她。他转到萧喆前面，轻声说：“那我说了，玩笑要是开大了，你可别生气。”
“嗯，绝对不生气。谁生气谁小狗。”
“张老师第一次给我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两个字：吉吉。”
萧喆说：“萧吉吉也不错呀，吉祥吉祥的，多喜庆。”
“你看，你要是将萧吉吉用拼音变成英语名字让老外读，是不是就是‘小鸡鸡’？或者按老外的习惯把姓搁在后面，不就成了‘鸡鸡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你这个坏蛋，流氓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你这个光腚！” 萧喆笑得直不起腰来，扯着李光定西服袖子用手捶他的肩膀。
李光定也笑了：“是你逼着我说的呀，嘿，别扯衣服嗨，我花了两块钱菜票才从我们班周大裤子那里借过来的这西服，扯坏了要赔的。”
萧喆笑得更厉害了：“哈哈，你别说了行不行，再说我要笑死了。你这个家伙！哈哈哈哈。。。”
（五）
赵凤娟等到快做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女儿回来。从中午开始她就开始心神不宁，一会儿往好处想，一会儿往坏处想。萧喆没早回来，说明这两人互相看上了。但一会儿又想，是不是萧喆不满意，对她安排的这次介绍生气了所以才不回来。她想找张丽萍问一下，但张丽萍家又没装电话。想骑车过去，又怕张丽萍说她那么猴急。她看着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看报纸的萧常贵，心里暗怒，这当爸爸的就是不行，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其实萧常贵早就觉察到了赵凤娟的不安情绪，他没去管的原因，是如果跟她一说这事，她会更急，所以就故意不理她。到了5点半左右，赵凤娟实在憋不住了，过来对萧常贵吼：“别坐着啦，过去做饭。估计你女儿被人卖了，你都不在乎。”
“至于嘛，人家小伙子是研究生，知识分子，怎么能干那事？再说，就你女儿那机灵劲，谁卖谁还难说呢。好吧，我做饭，你休息。”说完起身走进厨房。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门一开，萧喆回来了。
看见父母傻傻地看着自己，萧喆很纳闷：“诶，怎么回事，你们俩瞪着我干嘛？”
萧常贵笑：“瞪你干嘛，你妈以为你被人拐卖了。”
“别听你爸胡说。哎呀，你说你这孩子，一出去就是一天，不知道我们在家担心呀。对了，见面怎么样？”
萧喆没表情地回答：“没怎么样，不就见面吗，还能怎么样。怎么，今天老爸做饭呀，做什么？是不是烙饼？”
没等萧常贵回答，赵凤娟把萧喆拉到厅里：“小姑奶奶，你不知道你妈着急呀，快说说，看上没有呀？”
“哈哈，你急什么，又不是你找对象。你别拽我，我走了一下午，累死了。”
听到这个，赵凤娟心定了，轻声说：“一下午都是和他在一起吧，呵呵，不错吧。在公园里？”
萧喆冷冷地回答：“不在，我逛商场来着。”看见妈妈的脸又要变，萧喆不忍心了，咬着耳朵对赵凤娟笑着说：“和他一起逛的。”
赵凤娟在萧喆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你个死丫头，气死我了。”
“哎哟，爸，你看老妈又发疯了。她拧我！”
萧常贵其实早就看出女儿心情不错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要是没看上，她才没心情自己出去瞎逛呢。他在厨房说：“嗨，就让她拧一下吧，你妈一下午急得像热锅里蚂蚁似的。你们聊着，爸爸给你们做晚饭。”
赵凤娟还是不放心：“他看上你没有？”
萧喆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好笑了，忍不住又故意沉下脸逗她：“啊呀，糟了，忘记问他了。你说我这里都非他不嫁了，他万一要是没看上我，怎么办呀，老妈？”
“没事没事，我让你张阿姨帮着问一下，我这就骑车找你张阿姨。”说完，赵凤娟就要去拿自行车钥匙。
“哈哈哈哈，老妈，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别去了，就你女儿这水平，他敢看不上？看不上姑奶奶我灭了他！”
“你这孩子太气人了。”说完又要去拧萧喆。
“好了好了，求饶了，老妈。别拧了，你要再拧，我就不向你汇报今天的实况。”萧喆躲闪着说。
“好好好，不拧不拧，快给妈讲讲。”
听见客厅里母女俩的笑声，萧常贵在厨房里很开心。心想，我就说吗，名字怎么会影响谈恋爱呢。
吃饭的时候，萧常贵说：“怎么着，厅局级传达完了，也该我县团级听点消息了吧。”
赵凤娟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好传达的，你女儿没看上，说他名字太难听。人家也没看上你女儿，说你女儿名字更难听。”
萧喆急了：“妈，你答应不告我爸的！”
赵凤娟笑了，萧喆忍不住也笑了，搞得萧常贵莫名其妙。等晚上睡觉前赵凤娟把李光定说“萧吉吉”的笑话给他一说，他也忍不住乐了：“呵呵，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都怎么想的，呵呵。”
赵凤娟说：“这小伙子看来不错，我还担心是个书呆子呢。什么时候请他到家里来，我们也见见他。”
萧常贵说：“你呀，这事你就别过多插手了。让他们先处处，没准过两个星期还崩了呢。”
“胡说！你这乌鸦嘴。好吧，就让他们处处吧。对了，我们那时候多长时间让你见我爸妈的？”赵凤娟依旧很兴奋。
“早忘了，行了，别琢磨了，睡觉吧。你这一天也够累的了。”
（六）
李光定平时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或是在陌生的场合。但在两种环境中，他是个能说且能辩论的人。第一是在学术方面，比如在课题组讨论的时候，不管在场的有教授还是专家，他都敢大胆地且条理清晰地表明自己的观点，这就是为什么导师非常看重他的原因。
第二种情形是在自己朋友和熟人之间。有时候同学或朋友之间谈论一件事情，说到最后几乎就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演说。这让不太了解他的人感到很惊讶，这个平时看上去很沉默的人怎么会那么能侃。
和萧喆交往的前几周，萧喆说得多，李光定大多时间只是听或被动地回答，当然免不了对有关事情发些评论。后来，慢慢地，萧喆就完全成了听众，李广定则滔滔不绝。萧喆的同学都是北京人，其中有不少能侃的，侃得很幽默。但李光定的风格不一样。李光定的神侃有一种曲线性幽默，需要你琢磨一下才体会出来。有时候，等萧喆回家后回味他某句话，才突然明白他其中的玩笑成份。常常地，萧喆在家里忽然自己憋不住就笑起来，弄得赵凤娟很纳闷。心想，这傻孩子，谈个恋爱至于幸福成这样吗。然后自己努力回忆年轻时候和萧常贵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出有同样的场景。
李光定有一种能力，就是能将自己刚知道的东西用逻辑性很强的语言给你表达出来，让你觉得他似乎是那方面的专家。另外，李光定知识面很广，对什么都能评论一番，这让萧喆非常佩服他。萧喆想，这个家伙太博学多才了。
萧喆对李光定说：“你当老师，学生一定特喜欢你。”
不过，李光定的南方口音让萧喆觉得有损完美，所以她常纠正他。李光定问：“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就像第一次你穿的那件不合身的西服，严重影响形象。”萧喆迷着眼用一种艺术家对艺术品的眼光看着他，里面透出来的认真让李光定没有反驳的可能。
一次，李光定跟萧喆开玩笑：“你那么挑剔，为何当时没让我这光腚名字给吓回去？”
“哈哈，说实话，如果不是你这好玩的名字，我还真不会答应见你。那天我脑子不知道哪根筋不转了，觉得很好玩，就想见。”
李光定心想，真得感谢赵祝平，要是当时在大学里把名字改了，这姑娘还真与我擦肩而过了。看来，大哥当初给我这样取名也是一种天意。
元旦快到了。萧喆发了奖金，她没有交给妈妈。赵凤娟问：“怎么？你是不是和小李泡的时间多了，迟到早退，单位把奖金扣了？”
“妈，你女儿现在正拓展爱情商机，你不赞助也就罢了，少剥削点不行吗？”
“行行行，我又没找你要钱，就是问问。这孩子，你急什么你。”赵凤娟只好沉默。
一个星期天， 萧喆拉李光定到西单逛街。说：“小李，姐今天心情好，要打扮打扮你。你不许发表评论，不许违抗命令。否则，本姑娘跟你拜拜。”
“拜拜？啥意思呀？”
“就是跟你吹，听着没有，从现在开始。”萧喆的语调极其认真。
“为什么呀？我又没得罪你。”刚说到这，看见萧喆瞪起双眼，李光定只好不吭声了。
然后，萧喆让他试衣服，试裤子，试皮鞋。试了又脱，脱了又试。搞了快一个多小时。期间，萧喆的表情都是严肃的。李光定以为她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也就依着她。最后，萧喆看着李光定那委屈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了：“好了，任务完成得不错。现在是奖励时间，记住，你还必须保持不说话。”
萧喆快速地将李光定试过的一件华达呢便装西服，一条西裤，一条皮带，一件衬衫，一双皮鞋拿在手里走到交钱的地方。服务员算了一下将近300元。萧喆付了款，对后面一脸狐疑的李光定说：“来，给你的礼物。”
李光定轻声问：“现在我可以说话了？”
“说吧说吧，好好甜言蜜语地谢谢姐姐我。”
李光定说：“太贵了吧。我现在还不是老师，就是当老师了去讲课，也没必要穿这么好呀。再说，应该是我给你买礼物，怎么还。。。”
“干嘛，想跟姐分呀。以后等你有钱了再给我买。下周元旦，穿上这个去我家见丈母娘去。”
李光定笑了：“好，谢谢谢谢，我先记上。以后。。。”一看萧喆又瞪眼，只好不说了。
一会儿，李光定问：“我是不是要给你爸妈买点礼物呀。”
“算了，别买了。你好好表现吧。到时候要是搞砸了，姐姐今天的投资就泡汤喽。”萧喆笑。
“你不是说你爸妈挺开通，不会干涉你处对象吗？”李光定有些担心。
“万一你藏着掖着的什么坏水让我爸妈给看出来了呢？他们可比我要眼光透彻。”
李光定笑：“那你放心，我纯玉一块，绝不会让他们找到一丝杂质。放心吧，你这股票买得只赚不亏。”
“屁！喔喔喔。。。，姐这年终奖呀，好几千大毛呀，一江春水呀，都冲在你光腚上了。快走吧，要不我就要后悔啦，哈哈哈哈。。。”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