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白天,我不听妻子劝阻,执意骑车(交通瘫痪,想坐车也没有)沿三环路去昆仑饭店参加由国内发起组织的第一界国际脑电诱发电学术会。我与大会组织者平时有些学术交往,不去对不起人。另外,我知道,当时坐诱发电研究第一把交椅的一比利时教授应邀
前来,不愿失去见识一下的机会。一路上到也平静。无多少行人车辆,也无大兵。
人都来了会议照常举行,但人心惶惶。老外不多,比利时教授与夫人上午露一面,
午饭没吃就走了。据说已由饭店搬如使馆,并将尽快离京。会议决定缩为一天,匆
匆结束,让外地来的速离。
我回来后,看到我们的十字路口被几辆公共汽车围圈,上有标语。大抵是血债血还
一类。最醒目的是西南角一楼上一行大字:绞死李鹏。入夜仍有人聚在那里。晚上看新闻联播,杜宪身着黑衣哭丧着脸播了天安门平暴成功云云,与前些天播广场新闻的兴高彩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照。大家议论的是凌晨对外广播电台一男播音员居然大胆向全世界发布:请记住今天,中国政府开枪镇压和平请愿学生。杜宪与这位我不知名播音员最终都挨整了。这两小人物与拦坦克的那位一样勇敢,注定会作为民心的代表载入史册。
凌晨五点多,我再次被枪声惊醒。这次是呼啸声,就在头顶飞过的那种。 揉揉眼,
天已麻麻亮。起来还是上楼顶。人很多。原来是戒严部队扫荡十字路口的集会者,
似乎是以一网打尽的架势。事后知道,离十字路口50-100米的东南西北四条路被封。
附近的居民楼被警戒。马路两边树丛后伏着士兵,枪口对对面居民楼的窗户,有开
灯的就喊不许开灯,关迟了就挨枪打。听说中日医院收了化工研究院一退休老干部
被窗外射进的子弹由天花版弹下而伤。因戒严部队久围不散,家人不刚出来送医院,
待天大亮戒严部队撤后送医院已失血过多而亡或是差点而亡记不清了。这次行动
据说抓了十几人(记得后来北京日报也当战果报告)。我们的楼远一些在包围圈外。
当时居高临下只见在我校门附近马路上伏着一个班的样子,架一机枪,封了这边的路。 马路对面是化工研究院的高层宿舍。只听那院里有手提喇叭喊话声:居民们,我们是戒严部队执行任务,只抓暴徒,请把逃入楼里的暴徒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去搜查了。反复喊了多遍。最后冲进去搜查了没有,不得而知。
让我不能理解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一位骑车人由东驶来,紧接着一辆卡车驶来,
显然不知前面的情形。我们看到了,立即喊:别过来!回去!戒严部队!开始没反
应。好在是上坡,车速慢。后来我们统一发声,终于骑车人反应过来,掉头就跑。
卡车却未停。只听哒哒哒,一梭子打过来,卡车玻璃穿了洞。人们惊叫一声,完了!
没想到司机命大,两分钟后开门出来,赶紧往东逃了。我们一阵欢呼,一阵惊叹。
类似情景也一定发生在南面的路上,因事后看到那边一卡车停了好几天,车边有血。
如果说六四进军广场受阻而开枪还可以用妨碍公务为理由,那这次抓捕中滥开枪就
莫明其妙了。起码你该拉个不得逾越的警戒线。不教而诛太过份了。
很多人不信六四后三天仍有枪击事件发生,不睹此事,我也不信。似乎戒严部队认
为北京全城暴动了,人人可能进攻戒严部队。从和平里这场抓捕看,戒严部队是当
一场战争来打的,根本不象在城市戒严。嘴里说对付少数反革命暴徒,心里以全市
人民为假想敌。直到七月以后,一切稳定,我在前门大街看到一辆军车开过,车上的军人仍平端着枪甚至朝下指着路人,让人不寒而栗.文革时解放军制止武斗时也没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