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行记

来源: 林晓 2006-02-27 22:02:33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6045 bytes)
台湾行记

·林 晓·

11月25日

十四个小时从纽约到东京,再转乘日亚航的EG279航班,又飞了四个小时,终于于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四十分在高雄的小港机场降落了。海关很简单,只问了我在台湾呆几天,告诉他十天,就顺利地过关了。我的行李居然是第三个,在银行兑换了一百美元的新台币,汇率是一美元兑三十三点一九五。

独自旅行的次数多了,突然感到有人接机的感觉真好,特别是到了一个两眼一摸黑的地方。出口处人不多,一眼就看到了安迪,他叫了一声“老师”,我顺手拍下了这第一镜头。他告诉我他刚刚到,而停车不超过三十分钟是不要交钱的。安迪很有一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呼”的热情,一路就开始给我介绍高雄的市容。路边到处都在施工,安迪说那是高雄近来最大的工程,要造地铁,是好几条线一起造,造价两千多亿新台币,也因此引发了近来最大的舞弊案—高雄捷运舞弊案,据说一直通到民进党陈水扁,看来各国都一样,凡有交通建筑工程,就有舞弊贪污。安迪问我对台湾的第一个印象是什么,我说天黑,看不出来,只是广告上的模特都是东方美女,不象北京,到处都是西洋美女。安迪说,西洋美女哪有东方女孩子中看呢。看来大陆人实际上比台湾人更崇洋媚外。

安迪的家在高雄的西北区,是一片满新的高楼,他的车子停在路边,说在这里买个车位要七十多万新台币,相当于两万多美元,划不来。我问那要是车子被偷了或砸了不是更划不来了吗,他说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他的柏文是三室一厅,大概有一百多平方米,这个钻石王老五,到现在也没有结婚,一个人过,却把屋子装饰的十分雅致和清新,有条不紊。

安迪把他的主卧房腾出来让给我,自己睡客房,并告诉我所有床单等都是今天刚洗的,看来他已经为我的到来准备了好多天了。他一个人,对远方来的朋友的兴奋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是他的老师。告诉我台湾教师的薪水,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都差不多,而高雄的生活水准比台北低,所以他的工资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坐下后的第一件事是上网,看看有没有EMAIL,他说他的电脑是3.6G的,可是装了一大堆的防病毒软件,上网反而很慢。安迪给了我一杯酸奶,很好喝。

安迪的母亲从台中打来电话,问他客人到了没有,安迪说到了,他妈妈要和我说两句,我接过电话,安迪的妈妈很热情,先感谢我作为老师对安迪的栽培,我说那都是应该的。然后又聊些家常,说她近来在教太极拳,要参加比赛,我说太极拳是健身的好运动,又是国粹,她客气地说,她离得远,不然一定要来看看。台湾的母亲看来和全世界的母亲一样,对儿子的客人总是那样的关心。

Z教授来EMAIL,说三日参观超级计算中心和航空中心他会安排好,让我明天给他打一个电话。然后和安迪坐下来看了一会电视,马英九正在为高雄的候选人周其伟拉票,台湾大选是十二月三日,还有八天的时间,各党派都在做最后的冲刺。电视里有许多日语台,安迪说台湾的日本人很多,可见台湾和日本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中国大陆和日本的对抗,从经济上和政治上来看都对台湾有利。

安迪拿来高雄的地图,给我讲他明天的安排,他把明天都排满了,包括晚上,还为我买了戏票。我说有点困了,趁现在有点睡意,待会就睡不着了。然后洗了个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11月26日

早晨在安迪家里吃了西式早餐,他说他不想带我去小摊上去吃,说你会感觉不好。我对他说我去中国时就喜欢一个人去小摊上吃早餐,去年在南师大,我早上一早起来,就去外面的煎饼铺三块钱买了一顿早餐。早餐是豆浆加面包,还给我泡了杯雀巢咖啡。

先去他的学校,高雄医学院,院门是李登辉题的字,我说要照一张像,他说你为什么对李登辉感兴趣,我说我对一切名人都感兴趣。后来我们请警卫在那里给我们合了影。他的办公室在九楼,告诉我他家和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我问他教什么,是不是教基础数学,他说教电脑,我说那你得现学现卖,和我当年一样。他的学校有六千学生,从医学院的角度来说,不算小,他却说小。

第二个目标是中山大学,路上我对骑摩托车的人之多觉得非常有趣,拍了几张像,他说你象狗仔队一样。我说我注意到车牌有两种,台湾省和高雄市,他说那是因为高雄属于直辖市,我问他的车牌为什么是台湾省,他说因为车是在台中买的。

安迪说他也从没来这边玩过,陪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正好看看,问题在于他的路也不熟,结果一家伙开到了军事重地前面,上面写着禁止通行,违者处以一年徒刑,门前还有一个大幅标语”支持军购”。安迪说军购案六千亿新台币,相当于两百亿美元。我说其实两百亿也不算多,台湾还是买得起的。他说两百亿可以做好多事。他说当年是民进党反对买武器,现在民进党执政,是国民党反对买武器。我说那是因为民进党在执政时买了武器,就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委以重任。我问他军队里那个党占大多数,他说当然是国民党啦。安迪说他也反对军购。

我们参观了蒋公别墅,里面有许多宁波的画,我说看来老蒋晚年很怀旧。中山大学的图书馆前有一座雕塑,是老蒋站在孙中山旁边的,老蒋对国父也不敢称大,恭恭敬敬以学生自称,我照了一张像,安迪说你没注意到吧,上面的圆顶是国民党的党徽青天白日章。图书馆里珍藏着许多国父的手笔。我们在美丽的西子湾小歇,我要了一瓶台湾啤酒,安迪说他要开车,只要了一杯橙汁。我们照了几张台湾海峡的照片,这里向北就是台湾海峡,向南就是太平洋,不觉感慨万分。安迪说西子湾北面山那边就是左营军港,也是海军军校,可惜不开放。我们又去了忠烈祠,那里橱窗里的却是黄花岗和武昌起义的烈士,又不伦不类地加上了几个消防英雄,令人哭笑不得。

从中山大学出来,然后乘船从鼓山到旗津,在那里看到当年的渔村变成旅游街,有点象纽约的Corney Island,到处是卖海鲜的,我们在一家街头海鲜店吃了午餐,很便宜,后来却发现还有更便宜的。来到海滩,看到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唱卡啦OK,非常有意思。有卖宾榔的,问安迪可尝过宾榔,说从来没有,这玩艺儿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有点象毒品。我说不致于那么严重吧,否则当局怎么不禁呢。

我有点累,安迪却说我们去看看炮台,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就去了。旗后的炮台是清军建的,俯瞰高雄港的入口,保存得还不错,只是有些地方用红砖补上,有点不相称。在旗后的炮台一览旗津,远眺高雄,雾太大,照不出高雄最高的建筑。回到古山,安迪兴致不减,又带我去渔人码头,先去看了新兵码头,说他当年当兵就是从这里坐轮渡去的澎湖。一队军乐队游行队伍,是鼓动军购的,码头上有蛙人和跆拳道表演,上了成功级的巡防舰,和国军水兵和照了一张像,满有意思。这以后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安迪提议在高雄的爱河上坐游船,找了半天才找到码头,人很多,原以为要等三班船,正好第二班船缺两个人。爱河长十二公里,被称为高雄的珍珠河,据说一度曾污染严重,后来治理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气来。

晚餐是在一个铁板烧的餐馆吃的,每人一千新台币,大约是三十美元,安迪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只好让他付,吃的是海鲜。出来安迪说我们迟了,音乐会是七点半,我说你不着急,慢慢开,出了事就划不来了,不要在街上乱找Parking,我给你付停车费就是了。这一次他就同意了。还好,只迟了十分钟。音乐会是国税局在中正艺术中心举办的,请来几位八十年代的校园歌手,尤以殷正阳的再别康桥和橄榄树最让我喜欢,主持人是王梦林。整整十四个小时的旅游,在十点半钟结束。

11月27日

今天早上参观了安迪家附近的高雄艺术馆。艺术馆的建筑设计很好,里面的珍藏也很吸引人,特别是书法,我对安迪说没想到台湾的书法人才济济,他说大陆更多,我说大陆,那是理所当然的。艺术馆的外面是一片待开垦的绿地,有许多打太极拳和跳舞的老年妇女,让人想起了北京的天坛的早晨。

高雄的最后一站是莲花池,应该确切的说是孔庙,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一个偶然发现,因为看到了大成门和万世师表,这只有孔庙才会有。高雄的孔庙点缀的很好,几棵盆景松,庙里供这大成至圣先师和他的弟子们,找到了颜子和孟子。周围是画廊,油画的题材都是台湾的,其中还有一幅陈水扁和吕秀莲在总统府携手竞选,一看就知道作者必是民进党无疑。一群年青人在门口带了专业的照相机忙碌着,安迪说那一定是艺术学校摄影专业的学生,也可能是艺术家们。

在去机场的路上,和安迪讨论民主,安迪说他认为,只要是好心和善意的批评,一个社会都应该容忍。我说我的理解是,批评是人们的权利,没有善意和恶意之分,只有暴力倾向是应该用法律来对待,一切在法律度量之内的言行,是不能用善意和恶意来区分的,因为善意和恶意只是人类的一种单方面的解释。安迪坚持停车送我,说只要在三十分钟内,停车都不要钱,毕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说希望你明年夏天再来美国,他说你下次来台湾带师母来,多住几天,这次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别后我在机场吃了一碗牛肉面,就上了国内航班的飞机。高雄的国内登机口显然比国际登机口小多了,毕竟台湾蛋丸大的地方,在天上能逗留的时间太短了。天气很好,宝岛在舷窗外一览无余,飞机沿着台湾的东海岸飞,远眺台湾的中央山脉。台湾真是一个多山的岛,据说最高峰远高于富士山。突然感觉到台湾并不象想象的那么小。

飞机在花莲机场降落,花莲机场显然是军民两用的,跑道的两边都是飞机的掩体,两架一组,里面的飞机看上去是F-16,足有近百架,台湾空军的主力都放在这里了。下机后,美伦大饭店的车子已经来接站,上面果然有我的名字。只用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宾馆,我的房间是706,收拾好了后下来遇到Z教授,他刚到,说给我的房间是高级的,在十五楼,1520.新房间的装饰都很新,比706看上去舒服。换了鞋,到楼下租了一辆自行车,五十新台币,却没有选好车,坐垫太低,骑起来不舒服,可是已经出去了,也不想回来换,将就着骑吧。骑了两公里,后悔没带一瓶水来,要是前面再没有水,真的还回不来了。于是问回来的人,说前面有卖吃喝的小贩,这才硬着头皮骑下去。果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小路在海边沿路下去,看到当年防止共军在东海岸登陆而设置的海岸障碍和碉堡,近距离欣赏了花莲机场的的掩体。买了一份大肠夹小肠,原以为两个肠都是肉的,一吃才知道,外面的大肠原是米饭做的。回来时下大雨,淋得透湿,倒是更让人忘不了。

洗完澡,Z教授来电话说下来吃晚餐,遇到小山教授,聊得很高兴,又和Z教授的夫人聊了会儿,她说他有两个女儿,我说我有三个儿子,他们有点不相信,Z教授开玩笑的问,是不是三个太太生的。问起贵庚,才知道他也就比我长两岁,我称他为学长,他很高兴。C兄终于来电了,他要为我安排星期三的全部日程。

11月28日

上午是开幕式,这是台湾和日本航空领域的学术研讨会的第三届,第一届是在四年前,小山教授幽默地说,这提醒他又老了四年。Z教授对我作了特别介绍,让我在这个会上特别的显眼。不过也不妨enjoy这种特有的贵宾待遇。会议分两个组,我们的组由小山教授开讲,我第二。我说小山是世界上著名的科学家,在美国也是大名鼎鼎,这是他第三次在国际会议上让我做主要发言,当然是一种荣誉。感谢他这次邀请我来台湾。讲演完了,我用英文,中文和日文分别说了谢谢,效果很好。休息间,大会做了合影,我也被Z教授请到了前排。与Z教授和大会的主持人H教授分别合了影,另外找到小山和康弘教授,也合了影。我们这个组,大多数的演讲与航空文不对题,当然小山的开场白就是完全不同的题目,他讲的是如何用镁和水代替内燃机,讲无人驾驶飞机的肖教授,倒显得有点不合群。

中午吃饭后回到房间,困的不得了,就睡着了,直到Z教授打电话来说下午的研讨会B组由我主持,到处找我找不到,幸亏X教授是第二主持人。我表示没有注意,非常抱歉。赶忙下楼。还好下面的都是有我主持。日本人对主持人特别尊重,一上来都要恭恭敬敬地说一声感谢主席,全没有美国人的大派。晚上是宴会,我走到一桌上刚坐下来,突然发现这一桌除了我全是皇军的干活,换一桌显然不礼貌。还好同桌有我的好朋友康弘教授,就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然而我却立即成了本桌的明星,各位日本同仁双手捧上名片,好在我临走时没有忘了带名片,也回敬他们。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外交天才,一开始就主动举杯说了一声:为了友谊。侍者走过来,用中文问了几个问题,太君们目瞪口呆,只有我能回答,我对他们说,你们今天运气好,幸亏这一桌有我这个翻译官,皇军都笑了,对我更加友好。同桌的大藏教授说他是罗切斯特大学毕业的,回日后先在大阪,后来被小山教授请到了东京理工大学。他的美国经历使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我说即便是从一个富裕的国家,留学他国也是不可多得的经历。大藏教授非常赞同,说人应该经历不同的文化。在座的对我的友好显出非常的尊重。大藏教授说,其实他们那里的日本学生也有想留学美国的。我说只要是小山教授的推荐,我一定全力支持。小山教授显出他的外交风范,来到我们桌,亲自向我敬酒。酒是绍兴酒,康弘桑说这酒在日本非常受欢迎。

晚上八点半钟,去了花莲的downtown,看了原驻民的舞蹈,买了点嫲薯和白梅,回来时真困了。

11月29日

研讨会于上午十一点十分结束,总得说来,名曰航空动力学的会议,报告的内容却远远超过了其主题的范畴。难怪主持B组的康弘教授说他发现上午的第一段的四个报告从能源跳到无人驾驶飞机,又跳到刚体力学,最后是流体力学。康弘自己的报告在最后用了三维的图象处理,让大家戴上有色眼镜来看立体电影。我发现,计算的质量还是次要的,一个不精确的计算,通过漂亮的图象处理,仍然会魅力无穷。会后的闭幕式,令人记忆深刻的是清华的一位W姓教授的充满火药味的发言。他抱怨日台的学术交流受到政治的左右,使得许多合作计划夭折。午餐时,我借和一位Y姓的清华教授讨论问题,来到这位W教授的桌上,和他有机会深聊。他说日本政府只准教授以私人的身份和台湾交往,连国立大学的系主任都不能以其身份访台。我有点不相信,说美国没有这个规定呀。他说美国大学的教授不是公务员,而日本国立大学的教授有公务员的身份,我纠正说美国州立大学的教授是州公务员。他说美国比较宽松,台湾每年都和美国的NSF有交往。我对他说,日本多半是以外交理由不做他不想做的事。他觉得不是,是大陆政府在里面作怪。又说他已经到大陆去了十八次,因为是清华的教授,所以在大陆每次都受到皇帝般的接待。我心想你他妈的那还抱怨什么,我回去没你一半多,每次回去更被当作持不同政见者来对待。

W教授的最后一句话很有哲理,他说感谢大陆粪青们的反日情绪,最近日本对台湾友好多了。

下午许多与会的台湾教授都回去了,安排的旅游计划只有日本代表团和少数的台湾教授参加,当然我也在其中。导游是一位当地阿美族的青年叫曼波,一口流利的日语,Z教授提醒他,这车上还有中国人,所以不要忘了用两种语言。下午游览的主要是花莲的太鲁阁国家公园,在公园的入口,先看了介绍这里的电影。和Z教授,小山教授等在这里合影留念。汽车在台湾中部山脉中穿行,路过一个叫燕子口的地方,极为险峻,这里的游客除了日本人,也有大陆客。曼波介绍了路边的一个日本庙,皇军们立即一片啧啧声。又说山上六百米处有一个栈道,也是日本人修的,于是又是一片欢呼,Z教授对我说,曼波没有说的是,那栈道是日本人当年日据时代用来打不肯屈服的阿美族原住民的。Z教授告诉我他的老爸是当年青年军的,我问是不是孙立人的部下,他说孙立人是军长,我说那是老蒋的五大主力之一。说出口,方觉得不该用老蒋一词,Z教授显然对蒋公是有感情的,心想要是说那是国军的五大主力就显得尊重了。心中十分后悔,Z教授只是沉默了一下,仍然恢复了作为主人的热情。

回来的路上,一位日本人提议要唱卡拉OK,于是就在车上唱开了。先是一首日本歌,后来的歌没什么人应,曼波就问我唱不唱中国歌,放了一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可惜我不会,就对他说放一首外婆的澎湖湾,唱完后皇军们一齐鼓掌,我只好用日语说了声谢谢。于是又一片欢呼。小山教授见我唱,也来了兴致,唱了两首日本歌,其中的一首是北国之春,方知道这首歌原始于日本。小山不但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歌手。在晚餐时我赞扬了他的歌唱的好,他说他正在向日本政府申请一笔经费,用于亚洲的交流,我说等我下一次Sabbatical,去日本工作一年。我对小山的好感加深。临别是,我邀Z教授明年他去美国时来到我们那里做一个报告,他欣然答应。

11月30日

上午九点从花莲机场上飞机飞往台北,诺大的飞机,只有十二个乘客,难怪台湾需要大陆的游客。台湾的最可能的两大客源应该是日本和中国大陆。Z教授的两个学生已经在机场等候了。台北比高雄看上去整洁而有条理。年长一点的学生开车,我问他在台湾有车的学生多不多,他说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开摩托车,这一点看来台北和高雄并没有多少区别,当然台北的汽车和摩托车的比例显然要比高雄大。到了中研院才发现电话号码忘在花莲的宾馆里了,只好问接待的女孩子,她很帮忙,很快查到了近代史所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我问可有C,接线员很快就找到了。我告诉C已经到了物理研究所,他说就在他的旁边。

我和Z教授的学生先上六楼,W小姐办理了经费的事宜,把一个准备好了的信封交给我,里面有两万四千新台币,飞机票则要等我把收据给她才能报销,只好等到回美国后再寄来了。下楼来,我和Z教授的学生道了再见,并对他们表示感谢。台湾学生看上去为人热情诚恳,印象很好。C兄很快就过来了,先把我的行李放在他秘书的办公室,说带我看看胡适纪念馆,就在旁边。胡适五十年代从美国哥仑比亚大学回来后,一直在中研院当院长。胡适纪念馆也是当年胡适的家,看上去一点也不奢华。C和纪念馆的负责人很熟,告诉她我是当年他在哥大的同学,也算胡适的校友。那位女士立即对我们分外热情。

从胡适纪念馆出来到C的办公室,经过了一个写着台湾史研究所的小楼,C兄说,这是民进党的。我笑着说那么你的近代史所就是深蓝的罗,他说应该是这样,但最近李远泽当院长,迫于压力,泛绿的研究人员越来越多。C在所里的人缘看来很好,秘书们一个个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到了办公室里,C兄先帮我在网上查明天去台中的火车票,我环顾了一下他的办公室,除了两侧排满的书架,居然在他唯一可以挂东西的地方发现了二十三年前转赠给他的克谦的关于老子的漫画,就说你还把它们保存着,C说是呀,还有一幅在家里,这比外面买来的艺术品更有收藏价值。又告诉我这两天,印度大使馆来他这里查关于民国时代中印边界的资料。他说他很为难,因为很明显印度是想从民国的资料里找到中印边界谈判中对他们有利的证据,他说闹不好会产生国际纠纷。

C兄说他读了我写的岁岁重阳,突然想起了L.他说他也是从哥大分手后就再没有见到L兄,不过他昨天从朋友那里知道L兄在台湾的外交部工作。已经给他打了电话,今天我们一起在中正纪念堂那里共进午餐。我们坐着C的车,先去了中正纪念堂,不由感慨万分,不管怎样,老蒋曾是中国人抗战时期的一国领袖,为此向老蒋深深地鞠了一躬。C看了也很感动。我说我们在印地安那时有一家最好台湾朋友,他的父亲郑老伯曾是国军少将,胡链的部下,守过南京的雨花台,有一次到我们家作客,给我说了当年守南京城的故事,我对他说,凡是守过南京的人在我的心目中都是抗日英雄。老人家后来跟我一直比和他亲儿子都好。

L兄比我们先到中正大剧院旁的餐厅,看我们不到,就去外面找。见面后觉得他还是那么憨厚,特别是他带来了一本名叫母亲的力量的书,说让我读读,他读了后很感动,让我想起他在哥大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送了我一本台湾校园的小说。C兄说L还是那么一板一眼。L说他到现在还没有结婚。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的女孩子不容易,后来倒是说了实话,说他常常有外派工作,女孩不愿意出去。他现在已经是一秘的级别。C和我都劝他找一个女孩子,凭他的一表人材,不找对不起台湾的女孩子,说得大家都笑了。然后是谈政治,L兄说他们下层的工作人员保持低调,这样换一政党也不至于丢掉饭碗。然后感叹说驻外时处处受到中共的打压,说得愤愤不平的。C兄说都一样,最近有一位大陆学者,来他这里查五十年代的档案,开玩笑说,没想到当年你们也和今天我们打压你们一样打压过我们。

我邀L兄再去美国时到我那里作客,他欣然应诺,说希望下一次再见面不会又是一个二十三年。我们在中正纪念堂前合了影,L兄就去上他的班了。C兄带我来到国民党中央党部,他和那里的人都很熟,可见他也算得深蓝的中坚力量了。C兄先带我去见了国民党中央档案馆的邵主任,邵主任听说我是C的二十多年前的老朋友,非常热情,带我参观了他内部的档案库,说这里收藏着民国时代的全部资料,然后又去了楼上的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总统府和台湾外交部。他说马主席在市府上班,一般只在晚上才来这里,为的是不让民进党说他用公家的时间办党务。邵主任漂亮的女秘书送了我一套邮票和国民党的胸章,说是马主席的礼物。我买了一个印有蒋公头像的纪念杯,小姐说印有国父的杯子更好,我说国父的纪念品可以在南京中山陵买到。

从中央党部出来,C兄带我上了阳明山,又说时间有限,不然带我去泡温泉,然后又聊起大陆最近一位统计局的副局长,在阳明山泡温泉时死了,因为他入境的身份问题,给民进党抓了把柄,我说大陆媒介怀疑他泡小姐,C兄说那倒不至于,这里的温泉是很大众化的。路过一座古柏围绕的墓地,C兄说这是胡宗南的墓地,胡的儿子是他的好朋友,也是同学。我提议下去看看,照了两张像。到了阳明书屋,可惜已经过了开放的时间,好在C兄对守门的卫兵说他过去常来这里,卫兵破例为我们开了门,照了几张照片。阳明山雾太大,只好下来。晚上在中研院东面的山上一家很家常的饭店吃了饭。C告诉我明天去松山火车站,从中研院出来坐306路巴士。

12月1日

早上九点从中研院出发,踏上九点四十三分南下的自强号列车,于十二点零三分到达台中,J教授说他十二点下课,但开到车站要半个多小时,让我在车站等他,我就顺便在车站的快餐馆吃了一个便餐。J如约准时到达,上车后说离讲演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带我在台中转一转。J曾和我一起于零一年的夏天在北京的九所共同主讲了一个研讨班,主要是关于流体不稳定性计算的,那年还有D,可惜D在去年去世了,我们一起为D的早逝感叹。

台中的中心公园显得有点不协调,公园的中心有一个湖心亭,J兄说那是当年日据时代日本亲王建造的。公园的小径旁还有日语刻的碑。另一边则是一座抗战胜利纪念碑,碑下躺着几个流浪汉。J兄说这里是台中最大的城市公园,我们就在这里照了合影。下一个景点是台中的孔庙,这里的人尊孔,孔庙修得非常的好。大陆的孔庙则大多在毛泽东时代被损毁了。从这里出来,我们去了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馆,里面陈列着台湾五十年代的街景,别有风味。我说我在车站吃了午餐,就只买了一杯珍珠奶茶。J兄说这两天火药味比较浓,蓝绿两党的争论在学校的教授中也很激烈,提醒我最好不要涉及政治,我说那是当然。

讲演的东道主是中兴大学应数系的S教授。S教授已经查了我的网页,在讲演的一开始就对我大为吹捧,倒是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发现,这里的教授大都是美国的博士,可见台湾学生学成回国的比例远高于大陆。在这里还遇到了一位八十年代哥大的留学生,说见到我就觉得面熟。台湾学生远比大陆学生谦恭,对教授都非常尊敬。我鼓励台湾新一代的学生继续到美国留学。讲演完了后,S教授带我去看了中兴湖,那是校园中的一个小湖,是当年的校长罗云平在七十年代修的,整个湖是一个中国地图,S教授说更确切的讲是中华民国的地图,因为地图包括了外蒙古。湖的下端还有两个小池子,S教授说其中一个就是台湾,另一个则是海南岛。我就和S教授在台湾岛的前面合了影。S教授显然是民进党的,不过他对陈水扁不满,说他缺少政治艺术,毁了民进党的这次选举,我说说这话还为时过早,胜负还要等到星期六才知道。S教授对李登辉很推崇,我对此不敢苟同,我说他从共产党到国民党,最后在党魁的位子上叛变,太难被人接受了。我说在人格上我更尊敬陈水扁,他对身有残疾的太太的一往情深,让人感动。S教授说那是因为陈水扁欠他太太的。J不在,我们还是谈了政治,而且谈得还很投机。

晚上在一家很大的餐馆进晚餐,同去的除了应数的教授,还有另一位统计讲演者和几位统计的教授。统计的讲演者来自逢甲大学,是一位台湾土产的博士,谈到近来本土的博士在台湾大学中的比例越来越高,我表示学者应该以他的学术成绩来定位,而不能以土洋划分,他们都表示赞同。餐馆里有一架钢琴,演奏者弹起了绿岛小夜曲,我说很亲切,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教我的。S教授就给我讲起了这首歌的来历,说是当年被国民党关在绿岛的一位女政治犯和一位男看守发生了恋情后写的这首歌。绿岛的政治犯现在大都是民进党的员老和中间力量。S教授把我送到宿舍,这里原来是中兴大学校长的别墅,现在成了招待所,很便宜,只要三百台币,也就是十美元。招待所除了卫生间在外面以外,其他都很舒适,也很干净。S教授说明天早上他来接我吃早餐。

12月2日

S教授一早就来到我住的地方,我正在补写日记,S教授问我对台湾一行的感受,我说正在总结。在去吃早餐的路上,S教授又和我饶有风趣地谈起了政治,我们从法轮功谈到曹常青,当然我们都是以旁观者的立场来评论的。法轮功看来在台湾很受欢迎,早上中兴大学的操场上,练法轮功(或是其他什么功)的人比比皆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说了我对法轮功的超然立场。中国人对什么都敏感,过度反应。S教授说其实国民党和共产党同出一辙,它们和欧美的政党不同,秉承了前苏联和德国政党的模式,强调党纪,纯洁性,精英主义,纳粹主义。我说我更信仰结党的自由性,tolerance 和 diversity.不过我说好象国民党现在入党已经不要宣誓了。S教授说他们也是没法子,要是手续那么复杂,大家就都加入民进党了。S教授说他当兵时加入过国民党,他对老蒋的看法和我对老毛的看法差不多,于是我们又有了共同语言。我倾听S教授对老蒋的不满,而S教授也倾听着我对老毛的抱怨。看来对民进党的台独印象并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J兄在七点四十五分找到我们时,我和S教授在中兴湖边的交谈仍然兴致不减。和S教授不同,J教授在政治上比较拘谨,一路上他比较怀念蒋经国时代。他说蒋经国曾说他就是台湾人。他说看看现在,什么外省人,客家人,闽南人,还有原住民分得那么清楚。我说这智魇迫肥橇钊说S牵?桓稣?渭矣Ω糜幸恢稚缁嵩鹑胃校?裨蚓突岚岩桓龊托车纳缁岣愕盟姆治辶眩?拖笄澳纤估?蛞谎?N颐钦庖淮?硕岳厦?钔春薜囊坏悖?褪撬?阎泄?巳宋?姆治?卸缘慕准丁U庵稚缁岽瓷酥圃烊菀子?夏选#式淌诘钠?翟谔ǘ?母咚俟?飞闲惺蛔牛?梦伊炻宰沤???贝?ㄍ宓氖?笃婕V?弧?

汽车到达新竹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左右,今天的报告是由交大和清华大学共同主办的。离十点半钟开始的讲演还有一个多小时。J教授带我在清华校园里游览。看到清华的水木活动中心,想起了大陆的清华水木网站,就问这水木二字是谁先发明的,J教授认为多半是大陆拷贝台湾的,这一点我有点相信,有一段时间,台湾的什么东西对大陆都是一种时髦。台湾清华的女孩子比起大陆清华的女孩子,似乎更可爱一些。也许吧,大陆能进清华的女孩子都要读书读成精才行。

清华理学院国家理论科学研究中心的女秘书对一切的安排都是那么的有条理,就连讲演前的十几分钟,也给了我一个办公室休息。我用十分钟的时间清理了一下电脑里的讲稿,M兄就来了。讲演用了一个小时,结束后大家一起吃了盒饭,并照了相。M兄说民进党的新竹候选人又给他送了短信,要他投一票。J教授问他会不会投民进党一票,M教授说这次坚决不投他,J曾告诉我,M教授是客家人,而他自己则是闽南人。

一点十分的火车从新竹到达台北的时间是两点四十左右,回到中研院时感到很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五点钟醒来时才想起来C兄邀我今天晚上和他太太一起共进晚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他在七点左右来接我。我们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吃了台北的风味食品,重叙二十多年前的故事。C太太邀我到她家小坐,我欣然应邀。在C兄的家里,我们谈了孩子,谈了C兄这些年去大陆的经历和故事。又谈到电视连续剧走向共和。我说那里面把国父拍的象一个不成熟的年青人。C说也许那时就是那样吧。C对什么都感兴趣,在他的书架上还有”大决战”的VCD.离开C兄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C兄把我送上206路公车,一直开到中研院。

12月3日

在中研院学术交流中心的早餐厅里遇到了一位大陆来的学者,是参加关于中国海外移民问题研讨会的。尽管民进党对两岸交流并不热衷,毕竟中研院的院长是李远泽,看来陈总统也要买他的面子。不管怎样,在这里见到大陆来的学者还是很高兴的,一边吃早餐,一边和他聊了一会儿。他们的研讨会的题目是关于全世界的华人移民的,我笑着说你们这个题目太大,把我也给包括进去了。

回到宿舍开始整理行装,C兄八点四十多分来电话,说他已经在楼下等我,今天同去参观故宫博物院的还有一位女士。我下楼来,退了房,把行李装进C的车里,就和这位女士握手。她自我介绍叫G,来自美国的维及利亚大学,原来是上海人,十多年前去了日本,现在也在研究中国近代史,作为她的博士论文,题目是二战时期在中国的犹太人。我说这个题目对他将来找工作会很有帮助,世界上犹太人当老板的大企业太多了,读了她的论文一定会感动的。G开始以为我和C一样是研究近代史的,我告诉他我是一个业余近代史的爱好者。和C兄的认识仅仅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同学关系。她很谦恭,向我要了名片,我笑着说这一定是在日本养成的习惯。一路上她说她很喜欢日本,我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不得不承认,日本人的平均素质远高于中国人,但我的朋友至今没有入日本籍的原因是加入日籍要改成日本的姓,譬如何智利也必须改成小山智利等。她说她也是这个原因没有加入日本籍,所以申请台湾签证的时候被盘问了两个小时。

故宫博物院在翻修,正门照相有碍景观,只好从侧面照。我对C兄说中研院和我讲演的大学发了我一堆新台币,所以今天我请客。C倒是很大方的就同意了。毫无疑问,故宫宝藏的大部分都被带到了台湾。不过我说当年傅作义在北平是和平改编的,老蒋哪来的时间把这些宝藏运到台湾来,难道他在内战初期就预料自己会失败了吗?C兄不愧是近代史学家,他说这些宝藏都是抗战初期装箱的,日本人占领北平时被运到了重庆。抗战胜利后运到南京,因为内战一直都没有拆箱,所以老蒋战败后就被直接运到了台北。故宫博物院里的东西给我印象深刻的是王羲之和王献之的亲笔手书,这都是在小学课本里学过的。另外C兄特地带我们去看了故宫国宝的精粹,一个用翠玉雕刻的白菜,上面还有一个螳螂和几个虫子,旁边是一块棕色的玉石雕刻的肉,惟妙惟肖,可惜不能照相,C兄原说可以在礼品店买到照片,最后也没有找到。

时间不早了,我说找个地方吃中饭,因为我请客,C把我们带到了一家便宜的小吃店,好在做的味道还不错。C兄把我送到台北松山机场的巴士站,从这里可以直接到桃园的中正机场,只要一百元的新台币,既方便有便宜。我和他们两人道别,G也成了好朋友,我邀请他们下次去纽约到我那里作客。C兄说下次访台北把太太带来。

两小时四十分钟的飞机从台北到东京的成田机场,要在这里过一夜,虽然宾馆是免费的,晚餐却不是,一碗面竟然吃了三千多日元,也就是三十多美元,方觉得时空的变化。因特网也是一百日元十分钟,电视全是日语,干脆睡觉。

12月4日

乘十点十五分的班车回到成田机场,办完出境手续后还有一个小时,这里已经停留过N次,知道有一个免费的雅虎中心可以上网,验了护照,打进搜狐新闻的网址,昨天台湾的选举已揭晓,蓝营在十七个县市获胜,民进党只保住了六个。没忘了给C兄发了一个贺电,他可是铁杆的深蓝。另外也给S教授发了一个EMAIL,感谢他的热情接待和有趣的谈话,并希望民进党不要气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云云。

又过了十三个小时,飞机在纽约的肯尼迪机场降落,虽然过了一夜,日历上仍然是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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