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船长吉米钓黑斑

来源: FishermanYHW 2020-10-05 13:42:15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3914 bytes)

在写这篇钓鱼故事之前,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写东西了。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怕惹人烦。你们想啊,在当下新冠病毒疫情盛行的美国,人们关心的是如何保命,如何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疾病进行防治,再不就是互通信息,传递疫情最新的发展,其中,包括异国他乡的,也包括周围亲戚朋友的,哪有心情欣赏钓鱼故事?哪有心情游走在花前月下读书吟诗呢?

让我有勇气,动笔写出这篇钓鱼故事的动力是来自朋友们对我的关爱。

就在几天前,一位朋友发电邮给我,有点大惊小怪,且开门见山地问道:“渔魂王,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上网发表新作了。在新冠病毒疫情流行期间你没事吧?”就在我被这位不速之客的奇怪慰问搞得心里有点发毛,不知所措之时,又有几位朋友相继发来了短信,除了“假惺惺”的问候外,字里行间都藏着责备。归纳成一句话:“渔魂王,你就行行好,继续写你的钓鱼故事吧。”

“好吧!就冲着这几位朋友看得起我渔魂王,我也应该重操旧业,提刀上马,杀出几篇钓鱼故事来。”其实,我也不甘心这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般的堕落。于是,在这几位朋友转弯抹角的鼓励下,我说干就干。这不,转念间,我连文章的题目都想好了,就叫《跟船长吉米钓黑斑》吧。

我是二零一六年的春天认识船长吉米的,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到现在为止,我与船长吉米相识已经超过四个年头了。为了表达我对船长吉米的感谢和厚爱,我在二零一八年还专门写了一篇名叫《跟奇人吉米钓鳕鱼》的文章呢。

从船长吉米的外表上看去,他有着一米七五的个头,深棕色圈曲的头发下闪出一长慈祥的长脸,突起的前额,炯炯有神并充满野气的四方眼,微凹的侠客面颊,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薄皮小嘴。根据船长吉米的脸部特征不难想象,要不是他满脸横竖着由时光之刀切出的深痕,他一定是一位活脱脱的美男子。此外,船长吉米那微长的脖颈下是肩宽腰细的身材,厚得恰到好处的腰背,再加上胳膊上和腿上到处都是隆起的疙瘩肉,怎么看都跑不了运动员的影子。

初次相会,船长吉米总是表情严肃,不善言辞,眼神里时隐时现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淡定与威严。让人不禁从心里生出敬畏。不过,一旦你与他混熟,他便像换了个人似地,见了你老远挥手打招呼,脸上挂满了宾至如归般的亲切与热情。不知道有多少次,他见到我便喜溜溜地扇起小脚板跑到我的面前,不是拍肩就是打背,仿佛酒逢知己似地根本没有半点船长的派头和架子。我的朋友小陶曾经私下对船长吉米这样评价:“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吉米这样脾气好的船长。”

船长吉米除了船钓经验丰富外,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他不但待人和蔼可亲,而且善于助人为乐,他也是我认识的众多的船长中钓技最佳的船长之一。

记得那是四年前的一个秋日,我和老周找船长吉米钓黑斑(英文:tautog或blackfish),同船的还有纽约的老刘和一位韩国朋友。那天,当船长吉米开着他那心爱的快船,带着我们四人来到钓点的时候,一望无边的海面风平浪静,碧蓝的天空与碧蓝的大海相视而笑,白色的浪花与轻起轻落的海风相遇而闹。偶然头顶上飘来一朵白云,擦着发稍缓缓而过。不时,几只黑嘴蓝头白胸的海鸥在空荡荡的海面上懒洋洋地飞翔,嘴里还不时地哼着渔乡曲般的小调。望远处看去,白帆点点,云影叠嶂。不时,一两艘快艇拖着高高的水柱,穿插在点点白帆之间,那个急不可耐的架势让人想起在母亲怀中哭闹撒娇的孩儿。

就在我迷茫在连电影里的台词都难以描述的自然景色之时,水下的黑斑们不干了,它们不停地撕咬着我的鱼钩上的鱼饵。逗得我高挑鱼杆的同时,不停地摇起了鱼轮。后来,据老周讲,我在激动之余竟然像被农夫追赶的鸭子似地摆动起了我那性感的胀鼓鼓的屁股,还扭动起我那最近几年生出的浑圆的粗腰呢。当我把上钩的这条有四磅重的大黑斑挑到甲板上以后,人得意的几乎忘乎所以。当时,我喜出望外地注视着在甲板上活蹦乱跳的鱼儿,竟然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点头播脑得简直像一位在万目睽睽下背诵古文的话剧演员。而我旁边的老刘却对我的出色表现不理不睬,他低着头,两只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一只手紧紧抓住摇头摆尾的鱼杆,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摇着鱼轮。不一会,一条大鱼被老刘拉出了水面。我急忙凝神看过去,“哇”老刘钓到的这条大黑斑比我钓到的至少大出去一个头,目测有五磅多呢。老刘钓起大鱼来真不含糊,他面对水面这条吹胡子瞪眼的大鱼面不改色,呼吸平稳,在嘴角拧出一抹微笑之时,轻轻一扬手,再看水中这条大鱼,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轻轻地落在了甲板上。我恍然急呼:“老刘,你钓到的这条黑斑比我钓到的大多了。”

老刘泯然笑道:“没有了,都差不多大了。”

老刘带着喜调儿的话音还在空中飘着,好吗,船的另一侧先是噼啪作响,紧接着变成了一支委婉而奇异的小调,惊得我急忙扭头朝声音处望去。那位韩国朋友也身手不凡,就在老刘钓到黑斑的霎那间,他也上鱼了。只见一条大黑斑正在他身边的甲板上起舞,而那支委婉而奇异的小调正从他的鼻眼里缓缓流出,仔细听过去,像极了韩国版的翻身道情。

就在我拿出看西洋景的作派听着韩国版的翻身道情,欣赏着韩国朋友那菩萨大脸盘上忽隐忽现的柳条般笑纹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老周,便急切地把眼光撒了过去。我不看便罢,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被叫作苦闷的东西在我的心底里油然而生。原来,老周正对着我苦苦相望,他的眉心拧出了道道枣胡纹,原本酒盅样小嘴咧成了花瓷大碗。当我俩的目光相撞之后,他便不停地掀动着他那“V”形小下巴,眼睛里还流动着疑虑重重的眼神,并且一串串话语从他那花瓷大碗里夺路而出,颤抖的声音里浮现着莫名的痛楚,听起来简直就是哭诉:“渔魂王,水下的鱼儿到是不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咬不上钩。这一波鱼钓下来,你们仨都钓到大黑斑,我却颗粒无收。我怎么这么倒霉呢!”他冲着我发完牢骚之后,浑浑噩噩地转过头去,用求助的眼光,可怜巴巴地直视着站在他旁边的船长。船长吉米看到老周愁眉苦脸的样子,用安慰的口吻说起了英文,意思是:“你显然没有钓黑斑的经验,提杆收线太早,错过了好机会。不过,不要为此烦恼,水底下黑斑多得是,你会慢慢上手的。”

船长吉米眼睛转了转,又说:“这样吧,你先看看我是怎么钓黑斑的。”

说话间,船长吉米从老周手里拿过了鱼杆。他熟练地用鱼钩钩住一块螃蟹鱼饵,一扬手,铅坠拉着鱼线和带鱼饵的鱼钩一股脑地就往水底下钻。这时,船长吉米把钓黑斑的技巧有板有眼地告诉了老周。听起来并不复杂,总结起来有三条。首先是确定铅坠沉到水底。其次,尽最大努力避免挑动水底下的铅坠。第三,感觉到鱼儿咬钩时需要继续等待,等到鱼儿连续咬钩三次之时再上扬鱼杆(set your hook)。说来也巧,水下的黑斑仿佛能听懂船长吉米的话儿似地前来配合了。只见船长吉米手中的鱼杆杆尖突然蜻蜓点水般抖动了一下,旁边的老周看在眼里急得仰脸大呼:“船长,鱼儿咬钩了,鱼儿咬钩了。”当他看到吉米仍然无动于衷时,便奇怪地问道:“船长,鱼儿咬钩了你为什么不提杆收线呢?”

吉米扭头对着老周嘿嘿一笑,语重心长地说:“刚才我不是给你讲过了吗,需要耐心等待,等到鱼儿把螃蟹鱼饵吞入嘴里后再提杆收线。”

就在这时,杆尖出现了连续的抖动。说时迟那时快,船长吉米扬杆收线一气呵成,不一会,把一条大黑斑挑在了老周身边的甲板上。船长吉米从容地把钓到的黑斑鱼从鱼钩上摘下,放入老周的冰箱里。当时,老周便像中奖似地满脸都是笑容。

然后,船长吉米把鱼杆递给了老周,用柔软的音调说:“你就学着我的样子钓鱼,一定会钓得好。”刚才还抖抖嗦嗦,脸带狼狈之色的老周听了船长这段话以后简直像变了个人似地腮帮子和眼球都鼓了起来,仿佛危难之际来了援兵似地。当他学着船长的样子把带鱼饵的鱼钩抛进水中之时,脸上竟然还出现了一抹英气,意思是:“有船长在身边护着我,我怕谁?”老周等了没有多长时间,杆尖轻轻一点头,欢得老周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猛然提杆,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船长吉米嘻嘻笑道:“朋友,钓黑斑要耐心。要等到鱼儿连咬几次再提杆收线也不迟。”

老周听罢,急忙舞起手掌拍了几下脑门,自言自语道:“你看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耐心等待’这四个字给忘了呢。”

老周再一次把钩着鱼饵的鱼钩抛进水里。之后,老周手握鱼杆站在甲板上静静地等待,从远处看过来简直就是一根岿然不动的木桩。时间一分一秒地行进着。突然,老周手中的鱼杆杆尖轻轻一动,老周立刻做出了小学生第一次见到老师样子,用带着问号的眼神看着船长吉米。船长吉米马上答道:“不要动。继续等。”过了不超过五秒钟,老周手中的鱼杆杆尖出现了连续的抖动。船长吉米急忙高呼:“提杆收线。”老周这次反应够快的,船长刚说出“提杆”二字,老周便急忙把鱼杆扬了起来。而上钩的鱼儿不干了,用尽全力把老周手中的鱼杆拉成了半圆,把老周急得立刻做出了拔河的姿势。旁边的船长又说话了:“不要太用力,悠着点儿,鱼儿跑不了。” 老周听了船长的教导后,立刻镇静了下来,人也不摇了,手也不抖了,弓子步也收起来了,并依照船长的旨意拿出了打太极拳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收着鱼线,与上钩的鱼儿斗了起来。也就是洗把脸的时间,一条有四磅重的大黑斑被老周拉到了水面。船长吉米几个小碎步过来,轻轻拉了一下鱼线,便顺手牵羊般把这条大黑斑拉到了甲板上。看着甲板上这条舞动的大鱼,乐得老周像公鸡打鸣似的仰起了脖子连声高呼,满脸都是兴高采烈的印子,就连他头顶上的那顶小帽也精神起来,在碧海蓝天中熠熠闪光哩。

从这以后,在吉米的帮助下老周居然变成了全船的钓鱼名星,只要老周把带着鱼饵的鱼钩沉到水底,不是大黑斑咬上了钩,就是大黑鲈(black seabass)含着鱼钩不放。当时,把老周给乐得嘴都合不拢,两排不那么整齐的微带黄色的牙齿在阳光下竟然闪出了刺眼的白光,两只小眼睛也大了一圈,简直与电视剧《上海滩》中的主角许文强的大眼睛有一拼。

奇怪的是在老周不停地把鱼儿钓上来之时,我,老刘和老韩朋友这三位久经钓场,把钓黑斑视为儿戏的渔翁竟然成了看客,无论我们仨如何努力,水下的鱼儿就是不咬钩。以我为例,当时,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即便这样,老周收获三条大鱼我才钓到一条。把放掉的鱼儿算在内,在那次船钓结束之时,这位第一次钓黑斑的新手老周钓到的鱼超过了我们仨钓到的鱼的总和。面对这样的结局,搞得我们仨不停地抓着头皮,百思不解。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水底下的鱼儿像着了魔似地都聚集到了老周的身边,而对我们仨不理不睬呢?同一条船,相邻的钓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明显不同的结果?难道是因为船长吉米对老周的特别关爱感动了上天?难道是由于船长吉米自始至终亲手为老周钩螃蟹鱼饵的缘故?那次船钓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至今仍然是个迷。我每当想起它,心儿便沉沉的,还喘着粗气。

那天,船长吉米也格外高兴,因为在他的指导下,没有多少钓鱼经验的老周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一名成绩优秀的黑斑钓者。这就是钓鱼。钓鱼高手与钓鱼初学者之间其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在丰富经验的渔翁指点下,这层窗户纸一点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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