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信的千古絕唱與 “毛主席病中诵读《枯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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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李良书简) 庾信的千古絕唱與 “毛主席病中诵读《枯树赋》”

(李良書簡二零零八年一月二日之四)

大概毛澤東先生去世前眼力幾近於零, 我那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一文裡提到幫助毛讀古文的蘆荻是文人. 今天一位熱心朋友傳來 “张玉凤回忆:毛主席病中诵读《枯树赋》”, 張是毛的護士, 寫來娓娓動人, 毛澤東的文學修養跟感情不禁盡現, 也算得是有關毛晚年心境的第一手資料吧!

附有《枯树赋》的全文, 這是庾信的千古絕唱, 喜愛中國文學的朋友們, 必定樂於一讀!

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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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凤回忆:毛主席病中诵读《枯树赋 》


毛主席从青少年起就酷爱读书,酷爱学习。我亲眼见到他的晚年仍然是 “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他那么大年龄,那么多病痛,仍然想方设法看报读书,一个伟人孜孜不倦的精神使我毕生难忘。

  俗话说人老眼花,看书吃力。老人家不像我们年轻人的视力,高度数的眼睛都不顶用了。毛主席晚年在 1973 年以前是一手举着书报,一手拿着放大镜看。开始用的是一枚象牙柄的放大镜,分量不轻。这样看书阅文件是够累的,我们真佩服他那种惊人的毅力。从1971年开始主席身体素质明显下降,入冬开春老是生病,书籍文件照样经常作伴。我们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了减轻他的劳累,想法为他改做了一枚塑料框的放大镜。

  到了1974 年,毛主席对我说他看东西感到模糊,我们还以为放大镜的度数不够,开始采取措施,把他需要看的书印成大字。一些文件来不及印成大字我就读给他听,重要的文件和参考消息,他硬要自己看,我们采取用大字抄摘,或者印放大件。看着看着,老人家仍然感到模糊,开始他又不让我把眼病告诉别人,也不让医生看,后来没办法,在武汉请医生看了,确诊是老年人最讨厌的白内障。他眼病继续发展,逐渐双目失明,1975年中央批准治疗方案,请著名眼科医生唐由之给主席眼睛动手术,很不容易把一个眼睛治好了,医生千叮万嘱要主席少看书、也休息。但毕生为国事操劳、终生勤奋读书的毛主席哪里能离开书报文件?大家实在劝阻不了。连卧床休息他也要看书。医生只好给配制几副眼睛,如右侧卧看时,戴没有右腿的眼镜,左侧卧看时戴没有左腿的眼镜。

  到了1976 年更是多灾多难。新年不久周总理逝世,主席忍着极大的悲痛,在病中挺过了一个痛苦的春节。到 5 、 6 月间,健康状态更是明显恶化,6 月初毛主席突患心肌梗塞。把我们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急坏了。这次病得那样突然,那样危重。中央采取不同寻常的措施,一面积极组织抢救,一面把主席的病情开始向中央各部委、各省市自治区党政军负责同志通报,这在我国还是一次未有过的先例。过去我们国家领导层和人民群众,可能出于对主席的崇敬和神化,不敢承认和宣布主席的病情,对1972年主席休克的紧急抢救也秘而不宣。幸亏毛主席生命力强,让医护人员及时抢救过来,让我们转悲为喜,这一次抢救成功又值得庆幸。

  我们心中一快石头刚刚落地没几天, 7 月初朱德委员长又突然逝世。不到半年时间,毛周朱并肩战斗近半个世纪的三位老战友已痛失两位。老人家在精神上很难承受这许多次的突然刺激,他那时的痛苦心境是很难用语言描述的。后来在他的病情趋于平稳稍有好转时,由于这段时间诸多的不愉快的事情加重了他的怀念故旧和寂寞悲哀之感。他只好诵诗读赋,以寄托自己的感情。

  有一天,主席让我找来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庚信的一首赋《枯树赋》。这首赋主席是早已熟读过的,前些年他还嘱印过大字体,全赋大部章节他都能背诵下来,即使是在这病魔缠身的晚年仍能背出。今天他特意指名让我找这首赋读给他听。这是一首以树喻人,曲折动人,读来令人感慨万分的赋。

  在他的病床边,我读着这首赋,读得很慢,主席微闭着双目,体味那赋中描述的情景,回顾着自己一生经历。

  主席让我连续读了两遍,他边听着,边默记者。后来他说自己背诵。此时,他虽不能像过去那样声音洪亮的吟诗,但他仍以那微弱而又费力的发音,一字一句地富有感情地背出:



   “ 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 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抵盘魄,山崖表里。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 ……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稍许,主席又让我看着书,他慢慢地背诵第二遍。老人家的记忆力真是惊人,他背得很好,除少数几处需偶尔提示一下句首外,均全部背诵自如了。他的声音,他背诵时的表情至今历历在目,令我终生难忘,感慨万千。

  我读了两遍,主席背了两遍,近半个小时,已超过医生的规定时间。为了不使老人家太劳累,只好停住,请他休息。其实,那天老人家精神还好,也许本来可以边背边讲,可惜我当时只顾得医生的叮嘱,不敢引起老人家多说话,不敢让他动感情。以至没有听他细谈,没有让他讲出此时此刻的心境和感想。至今想起,还十分遗憾!如果当时不要急于劝阻,听他慢慢谈,这该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啊!

  究竟是这首赋对人间事物描写得真切、透彻,还是它抒发了主席自己的感慨,这不是用几句话能说明白的。用我贫乏的语言和词汇是难以描述的。后来主席常常想起来就吟诵着这首赋,直到他不能讲话为止。这是他诵读的最后一首赋,也是我为他最后一次读诗读赋。自此他因听力减退只能用那刚做过白内障手术的一只眼睛自己看书、看文件了。

  为了让人们了解这位伟人当时的心境,我将《枯树赋》抄录于后,供读者意会。

  几十年过去了,我时常回忆起那些往事,那幸运与不幸的心潮起伏,我注意到这样的论点:心理学家曾论证,在人的记忆中对那些美好的事物记忆保持特别久远、深刻;而对痛苦的事物则比较容易忘却,即或是没有忘却也往往是极清淡的。正像一位母亲,当她陶醉在喜逗着自己孩子的那种幸福和乐趣之中的时候,早已把分娩时的痛苦忘到了九霄云外。不然人类的繁衍就会成问题了。反之,人们就会顾此失彼,长期地陷入那无谓的痛苦之中。我希望这种规律对每个人都是有效的。

附:庚信《枯树赋》

  殷仲文风流儒雅,海内知名。世异时移,出为东阳太守。常忽忽不乐,顾庭槐而叹曰: “ 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 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抵盘魄,山崖表里。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昔之三河徙植,九畹移根;开花建始之殿,落实睢阳之园。声含嶰谷,曲抱《云门》;将雏集凤,比翼巢鸳。临风亭而唳鹤,对月峡而吟猿。

  迺有拳曲拥肿,盘坳反覆;熊彪顾盼,鱼龙起伏;节竖山连,文横水蹙。匠石惊视,公输眩目。雕镌始就,剞劂仍加;平鳞铲甲,落角摧牙;重重碎锦,片片真花;纷披草树,散乱烟霞。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搓枿千年。秦则大夫受职,汉则将军坐焉。莫不苔埋菌压,鸟剥虫穿;或低垂于霜露,或撼顿于风烟。东海有白木之庙,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陆以杨叶为关,南陵以梅根作冶。小山则丛桂留人,扶风则长松系马。岂独城临细柳之上,塞落桃林之下。

  若乃山河阻绝,飘零离别;拔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节。横洞口而敧卧,顿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百围冰碎,理正者干寻瓦裂。载瘿衔瘤,藏穿抱穴,木魅睒睗,山精妖孽。

  况复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淮南子》云 “ 木叶落,长年悲 ” ,斯之谓矣。乃歌曰: “ 建章三月火,黄河万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 ” 桓大司马闻而叹曰: “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



------ Original Message ------
Received: Thu, 25 Dec 2008 05:23:31 AM P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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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ject: 今看搖落, 淒愴江潭 - 紀念毛澤東先生誕生百一十五年


今看搖落, 淒愴江潭 - 紀念毛澤東先生誕生百一十五年 (大觀系列三﹕認識中國)

( 李良書簡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五之三 . 原稿成於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今稍事潤色, 僅以此文 , 作為毛澤東先生誕生百一十五年的省思 . )



此刻在歌唱改革開放三十年甚囂塵上之際 , 給人一種印象, 好像 1978 年之前的歷史是多餘的 , 中國的革命是不必要的, 把當時腐敗的國民黨趕到台灣是錯誤的, 抗美援朝? 更是莫須有的! 好像這 1978-2008 的所謂改革開放三十年裡 , 用民工血汗築成處處的硬體, 鋼筋水泥叢林, 那被污染了的山河大地 , 跟那閃耀發亮的霓虹上帝, 才是人類的終極歸宿.


每一個終點就是一個起點 , 改革開放, 應該是一個超越時空而具有普世價值的名詞, 不應只是一個人或某一群人在某一時間斷層裡的特定事業. 既然是普世價值 , 任何一個改革開放的價值判斷, 就不能不要從縱的大歷史跟橫的大民生方向來作衡量; 過去的改革開放如是 , 現在這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如是, 未來任何的改革開放, 亦將如是. 以這個標準來看, 毛澤東先生帶領中國人民從醜陋破敗沒有未來的舊中國進入生意蓬勃遠景無窮的新中國, 正是一種史無前例的, 宏觀式的改革開放, 這應是不爭之論!

時逢毛澤東先生誕生百一十五年 , 撫今追昔, 思前思後, 能不令人感概系之?

毛澤東先生去世前幾年的心境是蒼涼的, 這還得打從一九四九年毛離開西柏坡, 進入北京城前說起. 當其時也, 毛之下, 人人興高采烈, 雀躍萬分. 人人志得意滿, 準備從此一領天下, 顛倒眾生. 唯獨毛澤東先生斯人獨醒, 如履薄冰. 一則為將要離開他深愛痛惜的貧下農民群眾而傷神, 更使他惶恐的, 是李自成洪秀全等的殷鑒不遠. 怎麼樣才能徹底地貫徹那解放佔中國大多數的貧困人民的事業? 怎麼樣才能不讓那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同志們腐化墮落? 進入北京城, 對毛來說, 只是萬般困難的開始, 不是前朝的結束.

果然共產黨一統天下不到二十年, 在百廢待舉, 埋頭苦幹之中, 幹部開始變質, 開始忘記革命的初衷了. 更大的問題是, 名義上是推翻了壓在中國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 : 貧窮, 官僚資本主義, 跟 帝國主義. 但骨子裡, 內則幾千年的封建積弊, 深植於群眾心中 , 中國的大地一窮二白, 人民嗷嗷待哺; 外則幾百年來囂張惡毒的帝國主義猶在虎視耽耽 , 那能一時之間, 說放就放, 安享太平? 七年之病 , 還須三年之艾啊! 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仍須努力, 方是正著.

毛最大的道德, 不在於領導共產黨打天下, 而在敢於要把這個自己一手帶大, 用無窮心血喂成卻漸已離開正道的共產黨砸個粉碎 , 重新再來 . 他也知道光靠整一個黨, 是不足以持久的, 廣大人民群眾普遍的提高覺悟和思想上的再洗禮 , 才是為萬世開太平的支撐點 ; 毛更知道, 帝國主義蠶食中國之心沒死, 只是更加的頑強和狡詐.

如果毛澤東不是因為要救中國而整共產黨 , 繼續在做他的太上皇老佛爺的話, 絕對不會受到後來以鄧小平為首的黨徒對他三七開的羞辱和清算 . 但毛的整黨是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 毛澤東先生躍馬揮矛所及 , 鬥爭不已的, 不是那在時間跟空間機遇地結合成的滔滔歷史海洋裡猶如凔海一粟的中國共產黨, 而 是那整個人類先天後天糾纏已久 , 濃得化不開的劣根性. 鬥爭 直到最後, 即使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也在所不惜 . 對毛澤東來說, 隨波逐流, 面對共產黨的行將腐化而無動於中, 是比死亡還要難以容忍的; 韜光養晦 , 持盈保泰, 安享天年, 對於毛來說, 那不是太容易了嗎?

文革就是毛澤東在整黨, 固群 , 反帝的三重考慮之下發動. 進行文革十年的過程, 不便在這兒詳述. 文革的結果, 除了反帝而獲得兩彈 ( 核彈和飛彈) 一星 ( 人造衛星) 的輝煌成就外, 也大規模地主動地教育了群眾, 可它的效果將是遲發的, 不若兩彈一星的明顯. 至於整黨, 就幾乎全面失敗了. 但我們有信心, 所謂根深必將葉茂, 源遠定是流長; 那看似必死的, 將必是不死的!


這世上沒幾個人真能了解毛的內心和做法, 更少人能體會出他對人類真正的大同情和大慈悲. 高處不勝寒, 他少有知心的朋友, 文革整黨失敗失勢後的空虛和無奈, 也只能以寄情於一些涉獵過的古籍來排遣. 在生命最後幾個月裡, 他主動地要求伴他唸古文的籚荻讀誦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和庾信的《枯樹賦》, 正是他告別人間前僅有的慰籍:

"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爲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 劉禹錫 , 《西塞山懷古》 )

往事傷神, 山形依舊 , 只見秋日斜陽 , 掩映於蕭蕭蘆荻之間 ; 而

“昔年種柳 ,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 (庾信 , 《枯樹賦》)

中 國幾千年積存沉澱下來的劣根惡習, 近代幾百年來的外侮積弱, 毛澤東先生感同身受, 於是畢生呼號奮發, 身體力行, 實焚身以求道, 雖九死而不悔. 然則真理道上, 往往只能一人孑孑獨行, 舍我其誰; 人類有歷史以來, 許多有志於改造社會的志士仁人, 何嘗不都是這樣呢?

往年舍死亡生地種出的依依柳樹 , 於當時已達壯士暮年壯心仍在的 毛澤東先生來說 , 眼看就要搖落不已 , 入目傷神; 這位胸懷天下, 大智大悲的老人, 那能不情何以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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