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性蓄水下的三峡沿岸: 搬迁难,住着不安心(组图)

来源: anakin 2014-03-28 15:20:5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5953 bytes)
治理滑坡的同时是搬迁,至于目前为何只搬了一部分,“黄土坡整体移民搬迁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向家书解释说,“资金少,按照预算缺口1亿多,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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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生活、工作与黄土坡滑坡联系起来,持续十几年,对任泽民来说,这并非是个意外。任泽民的身份是“湖北省巴东县黄土坡地质灾害应急抢险指挥部办公室”的监测员。这个办公室是设立在黄土坡滑坡上的一个群测群防点,共有6位工作人员,任是领班。

任泽民与同伴们对黄土坡滑坡的监测方法非常原始,不借助任何仪器设备,“比如发现了一条裂缝,就在那里设一个观测点,天天过去监测,看裂缝有没有变化,如果变化很快,就要采取措施。”

以前,任泽民是一位教师,后在巴东县信访办公室工作,1994年被抽调到“城关地区滑坡泥石流监测站”。1995年,黄土坡发生两次大型滑坡,任泽民回忆说,第一次发生在二道沟,一夜之间滑了下去,几栋房屋被毁,死了5个人。几个月后,不远处的三道沟再次发生滑坡,因为监测人员很早就发现了地表裂缝,没有造成伤亡。

这次成功监测,任泽民参与其中,他还因此获得国土资源部颁发的“地质灾害防治特别奖”。任泽民目前工作的这个办公室是在三峡工程开始蓄水后成立的,对黄土坡实行日夜监测,而试验性蓄水以来,监测加密,“原来每天监测一次,现在每天监测几次。”

“黄土坡问题”

黄土坡一度是巴东新县城的所在地。

黄土坡社区居委会主任周昊向《瞭望东方周刊》介绍,这里原来只是一个小村庄,在老城向黄土坡搬迁的过程中,1995年突然发生上述两次滑坡,引起关注,1998年湖北省发文冻结黄土坡建设,“不能再添一砖一瓦”,新城建设西移至西壤坡。

作为巴东县曾经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黄土坡的发展机会稍纵即逝,周昊至今都唏嘘不已。他回忆说,县委县政府是在2003年才从黄土坡搬走的,在此前后,其他一些机关单位也慢慢搬走了。现在,这里只有县一中、县医院等寥寥几个企事业单位了,人口也从2000年时的3万人减至1.8万人,因建设冻结,只退不进,这里变得“脏、乱、差、穷”。

巴东县移民局向本刊记者提供的一份材料记述了“黄土坡问题”的由来。黄土坡位于巴东县信陵镇,因葛洲坝工程和三峡工程建设,巴东老县城将被全部淹没,1979年10月,湖北省建委同意巴东县城选定为距老城一公里的黄土坡,1982年后,黄土坡开始进行大规模建设,到1992年,县直单位大部分搬迁至黄土坡,县城初具规模。

1985年以后,原地矿部环境地质研究所、湖北省水文地质大队等单位围绕黄土坡地区地质问题进行一系列勘查论证,确认黄土坡属大型岩质古滑坡,2001年,湖北省地质灾害防治工程勘查设计院做的《巴东县黄土坡城区滑坡与塌岸勘查报告》说,“黄土坡滑坡由临江1#崩滑堆积体、临江2#崩滑堆积体、变电站滑坡、园艺场滑坡四部分组成,滑坡面积135.8万平方米,体积6934万立方米。”

湖北地质灾害防治工程勘查设计院做的《巴东城区地质安全评价报告》则指出:“黄土坡地区环境地质条件复杂,各类崩滑变形体发育,存在较大的安全隐患,随着三峡水库蓄水位的上升,崩滑堆积体前缘将长期处于江水浸泡冲刷之下,在库水动力作用和大气降雨入渗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下,可能产生较大规模的变形破坏,进而导致滑坡体整体失稳,具有较大的潜在危害。”

治理的同时是搬迁

2002年~2004年,有关部门对黄土坡滑坡与塌岸175米以下工程进行了治理,巴东县国土资源局总工程师邓明早对本刊记者介绍说,“作为库区最大滑坡体,黄土坡的治理投入最大,近1.3亿元。”

治理的同时是搬迁,至于目前为何只搬了一部分,“黄土坡整体移民搬迁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向家书向本刊记者解释说,“资金少,按照预算缺口1亿多,搬不动。”

向家书说,从2008年4月起,按照上级“减载搬迁”的要求,他们本来出台了一个5000人搬迁的方案,“企事业单位、地灾产生的危房住户、相对剧烈变形区内住户优先搬迁”,近期则又更改了方案,上级单位提出了“整体搬迁”的计划,而相关规划正在制订中。

“试验性蓄水以来,搬迁的形势越来越紧迫。”向家书说,“现在已经接近满库运行了。冬天满库运行,夏天则要泄洪,那个时候可能是最危险的,因为水蓄起来后,水有压力,滑坡还不容易动,到了泄洪腾库的时候,被水浸泡的滑坡,随着水位降低,就有滑下来的危险。”

就在本刊记者在三峡库区采访期间,2008年12月11日,在黄土坡东边不远处的红石梁滑坡出现“变形险情”,向家书说,“它就是蓄水浸泡导致的。”

因为地势较高,红石梁是已被淹没的巴东老城的遗留部分,那里曾是县委机关大院的所在地,即使这些单位已经迁走,仍有212户共700多人居住在那里。这里是一个滑坡带,也是一个群测群防点,经几年的连续监测,“整体上处于基本稳定状态。”

2008年12月11日下午,监测人员在红石梁变形体内发现一条新的地裂缝,12日上午又发现一条,“变形区房屋普遍有裂缝”,“变形加剧”。12日夜,滑坡变形区内涉及的14户64人“紧急避让”。

试验性蓄水以来,巴东发生的“险情”并不只此一例,本刊记者了解到,2008年11月上旬,长江北岸巴东段东口镇朱家店岩质滑坡就有“变形加剧”现象,“随时有下滑可能”,滑坡体内涉及的4户15人也紧急避让到安全地带。

本刊记者得到的另一份材料则显示了巴东县自试验性蓄水以来所面临的地灾形势,该材料说,“全县三峡库区蓄水共发现安全隐患37处,涉及642户2068人。”

棘手所在还是黄土坡。本刊记者在该社区采访时注意到,在每个大的路口,都树有一块“巴东县黄土坡地质灾害避险撤离路线示意图”,上面详细列数了一旦险情发生,各处居民应该撤离到哪块安全区域。这种示意图在黄土坡共有5块。

“原来我们在黄土坡设有71个群测群防监测点,汶川地震后重新做了调整,把那些几年监测都没有发现变化的点取消了,现在只有30个了。”邓明早说。

12月16日上午,在一位监测员的指引下,本刊记者察看了几处监测点,果然见到有一些墙体开裂,在位于临江2#崩滑体原县残联大楼的厨房里,据监测员梁灿富介绍说,2003年9月,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上发现裂纹,这条裂纹每年有5mm~6mm的变化,现在则已经有170mm的宽度了。

居住在水库岸边的王永梅、谭永桂则向本刊记者讲述近日她们发现的异样状况,“晚上水静,船不走了,可以听到地下有石头坍塌的声音,咚咚地响。”出谭永桂的房门,不大的院子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浩瀚的江水。

这些情况每天都会汇集到任泽民的“地质灾害应急抢险指挥部办公室”里,并在邓明早那里汇总,然后逐级上报。邓明早说,“因为处于三峡库区这样一个位置的关系,特别是试验性蓄水期间,出现任何一点状况,各级部门都会格外关注。”

手机短信每日发送数据

巴东县位于长江三峡下游西陵峡段,而在上游瞿塘峡段的重庆奉节县,地质灾害防治形势同样严峻。“奉节县的地质结构有其特殊性,点多面广。”奉节县国土资源局地质环境监测站副站长邵小全向本刊记者介绍说,“截至2007年,统计的结果是全县有地灾隐患点601处,2008年以来,又新增22处。”

据邵小全介绍,对于奉节新县城所在地三马山的地质状况,存在着争论,有专家认为三马山是“局部失稳”,也有专家认为三马山是一个大滑坡,整个都不稳定。分布在县城范围内的这些地灾点,基本上都已经过治理,“从2009年开始,县里投入500万元,对新城地质再进行一番全面的勘察。”

三马山位于奉节老城以西十几公里处,经勘察确定,新城区沿江分布大小滑坡53处。老城从1999年开始往这里搬迁,到2002年,搬迁基本完毕。2008年的最后一个月,本刊记者在三马山看到,这里已是一个高楼林立、市容繁华的现代城区。

本刊记者在奉节县移民局得到的一份年终总结性的文件,详细描述了试验性蓄水以来奉节面临的地灾防治形势。这份文件形成于2008年12月20日,文件中提到,2008年10月试验性蓄水以来,“受试验性蓄水影响”,奉节移民迁建区内“先后发生了 10余起库周坍岸沉降变形和少数局部滑坡险情”,“10个乡镇56个村129个社共1097户4606人的房屋出现严重的安全隐患”,“库周交通和基础设施严重受损。”

奉节县是三峡库区众所周知的“地质灾害博物馆”,地形地质条件相当复杂,三峡工程高位蓄水后,江水对岸坡的“改造作用”剧增,“水库诱发地震不可避免”,“目前已查明包括县城在内的塌岸、滑坡、冲沟等地质灾害点多达130余处,不同程度影响和危及近4万余人的生命财产及部分基础设施安全。”关于新县城存在的地质安全隐患,这份文件也有提及:“县城还有19处滑坡、39条冲沟、18.5公里的坍岸、98处60万平方米的高切坡没有治理。”

邵小全向本刊记者介绍说,试验性蓄水以来,奉节县的地灾防治时有险情发生,最惊险的一次是2008年11月10日发生的“土狗子滑坡”,这个滑坡位于奉节永乐镇永乐村大溪河左岸,是一个群测群防点,发现有险情后,涉及的72人及时搬离,离开当日,该滑坡体就下滑了。

设在奉节移民局办公楼里的“三峡工程试验性蓄水奉节安全稳定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内容详尽的“奉节县地质灾害防治分布示意图”。工作人员张奎向本刊记者介绍说,奉节范围内所有的地灾防治点都在这个分布图上了,目前最受关注的一处是卧龙岗滑坡体,位于老县城东侧,有的专家作出判断是“这个滑坡迟早会滑下来”。

张奎说,卧龙岗滑坡体积庞大,大概有120万立方米,“如果滑下来,造成涌浪,会影响到附近的港口与码头。”他说,不久前巫山发生的一次滑坡,只有50万立方米,下滑造成的涌浪却有一二十米高。

对于卧龙岗滑坡体,张奎说,没人能确定它什么时候会下滑,也没人知道其下滑方式,危害程度究竟有多大,也没人能够准确判断。

试验性蓄水以来,张奎说,为能及时掌握相关情况,县防洪办以手机短信的形式,每天都会把长江水位的相关数据发送到全县工作人员手中。2008年12月23日这天,张奎收到的这条短信是:“今日长江8时水位是169.51米,水势为平。”

专业队伍驻守

在巴东,黄土坡社区居委会主任周昊仍很焦虑,因为居委会的房子在一次地震后,房屋出现裂缝,“住在这里不安心。”

无论是房屋开裂,还是路面有裂缝,这些都是通过肉眼就能观测到的状况。本刊记者了解到,在地方政府组织的群测群防工作之外,巴东还驻扎着一个“专业队伍”,就是“湖北省地质灾害防治中心巴东工作站”,他们负责三峡库区湖北段地质灾害的专业监测,从2003年前后开始在巴东设点,目前有9位工作人员。

工作站负责人吴书文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介绍说,他们共负责监测41个滑坡体,其中28个在巴东,其他一些则分布在秭归县与兴山县。这种监测要用GPS定位仪、测斜仪等专业仪器,每个月出一组数据,察其变形状况。

黄土坡滑坡体也在这个工作站的监测范围之内,吴书文介绍说,通过监测,发现在组成黄土坡滑坡体的4块区域中,只有1#崩滑体“有蠕动变形状况”,“其他几块还好。”1#崩滑体的这种变形是从2004年开始的,吴书文说,在2003年三峡水库蓄水前,黄土坡的治理已经完成,后来出现的这种变形与蓄水有关,“水位涨到135米的时候,它就开始变形了。”但是,这种变形是缓慢的,并不影响居民的安全,“只是地方政府反应比较激烈,觉得变形比较大,这是因为他们要治理黄土坡,要争取资金,要保证万无一失。”

“巴东地质灾害的‘易发指数’是三峡库区湖北段4个区县中最高的。”巴东县国土资源局总工程师邓明早说,“巴东3000多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11.7%是灾害体分布区域。”与重庆段所涉区县相比较,这也几乎是最高的。本刊记者了解到,在地灾防治方面,国家向巴东县先前的投入“累积起来,估计已有8个亿”,这些资金早已使用完毕,新出现的各种问题的解决,依赖的还是资金投入,这自然成了地方政府急迫争取的事。

一直做基层监测的任泽民更能感知地方政府的这种急迫的态度,他的家现在西壤坡新城区,更多时间是在黄土坡这块“令人揪心”的土地上生活,而他负责的这个有如一根敏感触角一样上通下达的办公室就设在黄土坡的高处,推开窗户望出去,可以望见窗下不远处的一汪大水,时而可见船只在平静的水面上隆隆驶过,那里,早前是青翠险峻的深谷。


香溪河上游的化工厂

早在三峡蓄水之前,白沙河化工厂与刘草坡化工厂在库区的存在,就已经被关注了。蓄水之后,因为2008年夏香溪河水华的突然爆发,更多人的目光投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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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溪河是长江三峡的一条支流,全长约35公里,三峡工程试验性蓄水后,水位上升,长江水逆香溪河而上,直抵尽头的昭君村口。从昭君村再上溯,是交汇成香溪河的两条支流,一条从东北方向流出,是古夫河;一条从西北方向流出,是南阳河。

“长江水上来有一个多月了,现在又降下去两三米。”2008年12月19日,王作章告诉《瞭望东方周刊》。77岁的昭君村民王作章的家就在古夫河与南阳河交汇处。与水的距离如此之近,从他家的院子里就可以观察到江水的消涨。

“涌上来的水很清澈,下游的鱼都上来了。”王作章说。这种生机勃勃的景象,王作章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原来香溪河里的鱼都死了。”

王作章认为这是因为香溪河受到污染:就在他家西北方向两三公里的位置,南阳河的边上,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白沙河化工厂。

“污染很严重”

昭君村是王昭君的出生地,有1300多人。村子周围的山坡上种了果树、茶树等,王作章说,距离化工厂近的果树,都已经不结果子了,村民在山上种的蔬菜,有的也死掉了,因为受到污染,收获的茶叶也卖不出去。

“污染很严重。”王作章说,“没有化工厂的时候,这里的空气很好,水也很清澈,化工厂建在这里后,河水就很浑浊了。”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由于村民不断上告,从2004年开始,白沙河化工厂开始给昭君村民的损失进行赔偿,标准是每人每年200元。

上告化工厂的村民中有63岁的王洪扬,他的家就在化工厂的旁边。王洪扬向本刊记者介绍,这家化工厂从1997年开始兴建,因为空气污染,山上原本一棵挨一棵的松柏、杉树都死了,面积达1000多亩。一株要六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千年古柏也死在了山上。2002年~2003年,化工厂动员工人与村民砍树,按5元/棵的标准赔偿,包括王洪扬在内的9户村民没有同意。

2005年3月,王洪扬等人委托宜昌市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对死亡树木进行鉴定,《鉴定书》显示,9户村民死亡林木共36487株,经济损失价值计366732元。但是化工厂拒绝以此标准进行赔偿。

在村民中,只有王洪扬跟化工厂对簿公堂:因为种植的3.06亩柑橘、一亩茶树受到污染,2007年,他把化工厂起诉至兴山县法院。

兴山县法院于2008年11月做出的判决书认定化工厂的废气的确有污染,“因被告工厂排放的废气造成原告承包的土地受污染,给原告造成损失,被告应对原告的损失承担赔偿责任。”

这种污染危害的不仅仅是山里的植物,还有人的健康。本刊记者得到几份兴山县医疗中心的门诊病历显示,有多人因吸入化工厂的有害气体出现头痛、四肢乏力等症状入院求治。

化工厂

白沙河化工厂是湖北兴发集团的主厂区。

2008年12月17日下午,本刊记者来到这里。工厂正在开工,几根烟囱冒着滚滚浓烟,整个河谷里雾气腾腾,气味呛鼻。

兴发集团的一块硕大的广告牌树立在昭君村下的公路边,上有这样一行字:中国最大的精细磷产品和世界最大的六偏磷酸钠生产企业。

从外面观察,本刊记者所见的已经不是想象中这个工厂的“气势”了。王洪扬说,它本有8个“炉子”,因为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剩1个“炉子”在继续生产了。

白沙河化工厂分管设备的副厂长黄奎在化工厂内接受了本刊记者的采访,他介绍说,这个厂是1997年开始兴建的,1999年投入使用,占地面积300多亩,目前生产的产品主要有黄磷等15种产品。

兴发集团是兴山县最大的企业,主要生产磷化工系列产品。兴山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张洪向本刊记者介绍说,兴发本是建在山沟里的一个小型化工厂,慢慢发展起来,1999年上市,目前已是全国最大的精细磷化工企业。因为兴山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兴发“走出去发展”,在云南、四川等地都建有分厂,在宜昌也建有一个精细磷化工生产园区,在兴山,加工的主要是“比较初级的产品”。

“这是兴发集团生产规模最大的一个厂,到目前为止,还是公司的一个窗口。”黄奎说。白沙河化工厂地处三峡库区,属环境敏感区域,在这里进行这种生产,连工厂内部都能感觉到来自于外界的环保压力,黄奎说,“作为一个磷化工生产企业,本身有其特殊性。各级领导来兴发,多是到我们这里参观。”

本刊记者了解到,白沙河化工厂之外,兴发集团在兴山还有一个刘草坡化工厂,它位于香溪河流域中段,“产品跟白沙河化工厂差不多,只是规模稍小。”其废水排放,也是进入香溪河中。

兴发集团2008年12月10日内部出版的一份报纸显示,作为兴发集团重点建设的一个项目,12月9日,一个5000吨/年规模的次磷酸钠项目在刘草坡化工厂刚刚开始投产。

水华以及水质污染

早在三峡蓄水之前,白沙河化工厂与刘草坡化工厂在库区的存在,就已经被关注了。蓄水之后,因为2008年夏香溪河水华的突然爆发,更多人的目光投到这里。

根据先前媒体的报道,香溪河出现大面积水华是自2008年6月16日起,严重时,从兴山县平邑口至长江口段水华连接成片,长度超过25公里,“部分河段藻类布满整个河面,如同泼上油漆一般,有明显腥臭味。”

“这个东西很怪,下点雨就全死了,就不见了,在水比较浑浊的地方也不生长,晴天的话,水比较清亮,它又长。”兴山县环保局监察大队长黄道成对本刊记者说。

水华爆发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是水富营养化,磷、氮超标,这不由得就使人把其与白沙河化工厂这些磷生产企业联系到一起,而先前也有媒体引述专家的话说,“此次大规模爆发水华的主要原因为沿线磷矿企业排污,导致香溪河水体含磷量过高,藻类在适宜的温度、光照、水流条件下疯长所致。”

数月后重提此事,黄道成则向本刊记者否定了这一论断,他说,水华爆发后,各方面高度重视,专家“搞了一个多月”,后来总结出其爆发原因:首先是静水,其次是水温,第三是要有阳光的照射,最后是水中要有一定的营养物质,“静水才是最关键的。”

中国科学院水生物研究所的专家方涛长期在做香溪河水体的研究,在2006年与其他专家合写的一篇研究三峡水库蓄水前后香溪河氮磷污染状况的论文里,他写道,“香溪河流域矿产资源丰富,是中国三大富磷矿区之一,磷化工是当地的支柱产业,同时也使香溪河受到较严重的磷污染”,“平邑口至峡口河段,分布着两个黄磷厂”,“与国内其他河流相比,香溪河沉积物磷污染已十分严重,主要以无机磷为主,有机磷所占比例较小,表明工业污染是造成磷污染的主要因素。”

早在那个时候,方涛与他的同事就提到:“蓄水后磷、氮浓度明显升高,加之水流变缓,使香溪河库湾发生水华的可能性增加。”

2008年12月19日,方涛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有关于蓄水前后香溪河水质的变化,“ 结论比较复杂,因为它牵涉到很多因素。”方涛所在研究所的所长胡真宇从2002年就开始对香溪河中藻类进行研究,他告诉本刊记者:“总的感觉,这是蓄水过后的一个过程,在预计之中。”

“这是一个应该被高度重视的问题。”湖北省水文地质工程地质勘察院的工程师孙剑对本刊记者说。2008年12月15日,当本刊记者在湖北巴东县遇到他的时候,孙剑正与同事一起忙碌着地灾险情的实地巡查。

“对于地质灾害,我们对它进行治理,有很成熟的一套方法,可以把它控制住,治理好。”常年在库区各处奔走,孙剑自有其切身感受,他说,“我目前最担忧的还是三峡水质问题。”


从安全稳妥角度作出的决策

---专访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副总经理曹广晶

决定蓄水到什么高度,是一个重大的决策,除了枢纽工程、移民安置要满足必要的条件之外,还应该从整体上,考虑到比如库岸的安全带来的影响等因素,稳妥、渐进地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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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库区最后一个移民迁建集镇——高阳镇发生特大滑坡

2008年12月11日上午,在其办公室里,三峡总公司副总经理曹广晶接受了《瞭望东方周刊》的采访,并就一些公众关注的话题进行了正面回应。

水位最高已到172.8米

《瞭望东方周刊》:三峡工程建设目前到了哪个阶段?

曹广晶:三峡工程1993年开工,原来预定的总工期是17年,现在到了第16年年底了。除了升船机由于曾经存在不同意见,国家决定暂时缓建外,在原来初步设计中规定的三峡工程建设项目已经做完了。

三峡工程的开发遵循了16字方针:一级开发,一次建成,分期蓄水,连续移民。“一级开发,一次建成”就是从三峡坝址到重庆之间只修建三峡工程一级枢纽,所有枢纽建筑一次建成,没有后期再建的工程。“分期蓄水”就是随着工程建设与移民工程的推进,逐步把水位抬高,并可通过初期蓄水运用时水库泥沙淤积的实际观测资料,验证泥沙试验研究的成果。“连续移民”则指移民分批不分期,连续搬迁。现在,175 米线下所有的移民工作已经完成。2008年的水位,最高已经达到了172.8米,已经接近175米这个最终的蓄水位。

《瞭望东方周刊》:外界关注的是,蓄水到了172.8米这个高度后,没有再接着攀高,原因是什么?

曹广晶:我刚才讲过,三峡工程蓄水遵循“分期蓄水”的方针,就说明蓄水到175米是一个逐步的过程。虽然2008年,工程和移民已具备蓄水到175米的条件,但是考虑从156米到175米,这个跨度还是比较大,为稳妥起见,2008年就只是蓄水到172.8米。这是从安全、稳妥角度作出的一个决策。

《瞭望东方周刊》:175米的蓄水高度,什么时候能够达到?

曹广晶:这需要国家批准。决定蓄水到什么高度,是一个重大的决策,除了枢纽和移民能够满足之外,还应该从整体上,考虑到库岸的安全及其产生的影响等因素,稳妥、渐进地来推进。

关于地灾防治

《瞭望东方周刊》:试验性蓄水以来,三峡库区地质灾害防治工作引人关注,请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曹广晶:从全世界范围来看,水库库岸发生滑坡是一种正常现象。三峡水库是一个典型的狭长条带型水库,蓄水到175米后,水库总长660余公里,如果连支流都计算在内,水库库岸长度约5300公里。国家先后投入了120多亿元对地质灾害进行处理。这种处理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治理,主要针对地灾影响区域人口房屋耕地较多、不易避让搬迁的地区;第二类是避让,针对地灾发生的风险较大,影响区域人口、耕地较少地区,生存环境和环境容量比较差的区域;第三类是群防群测,针对有人口居住,但地灾风险不大或不会突然发生滑坡的地区。

现在看来,这一方针非常正确,所有措施非常有效。整个蓄水过程当中,虽然也有一些崩岸与滑坡,但是没有人员伤亡。前几天国土资源部有一个统计,在2008年试验性蓄水过程中真正发生滑坡的,占的比例很少。

支流水质的变化

《瞭望东方周刊》:三峡水库干流及其支流水质是怎样一种状况?蓄水前后有无变化?

曹广晶:三峡水库蓄水前后,干流的水质没有明显变化,干流水质都是二类、三类,属于非常好的水质。由于水库蓄水,水流速度减缓,一些泥沙沉积下来了,水的污染物质的含量比以前更少一些,因此从某些指标上看,水质甚至比原来还要好。支流有时会发生水华。水华的发生,是因为水体富营养化,导致水中的藻类在一定的温度、流速、光照条件下大量繁殖。它的发生一般是在春夏之交。现在各级环保部门、地方政府,还有三峡总公司,都开始重视这个事情。

至于解决水华问题,我想首先还是从源头做起。造成它的最根本的根源是水体富营养化。富营养化,这既有点源的问题,也就是集中的污染源的排放,也有面源的问题,面源主要是水土流失造成的土壤中的氮和磷流失到水中。所以要治理它,第一个是从源头减少污染物的排放,减少点源和面源的污染。

其次是破坏水华发生的条件,水华的爆发有其机制与机理,只有当水中的营养物质、温度、光照、水的流速等要素都达到临界点时,水华才会爆发。如果我们掌握了水华爆发的规律,在各要素到达临界点前,影响其中某个要素,这样就可以抑制水华的发生。这项工作现在我们已着手进行研究探索,并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

在监测预警方面,我们和中科院一起在一些支流上建立了生态观测站,另外还采取一些生物操纵的手段,比如有些鱼类会吃这种藻类,2007年我们就在离大坝比较近的一条支流---香溪河上放养了大量的花白鲢。

三峡工程与地震

《瞭望东方周刊》:三峡周边每发生一些大的事情,如2008年初南方雪灾、洞庭湖的鼠灾,就会有人把它们跟三峡工程联系在一起,对于这些,你怎么看?

曹广晶:三峡工程影响力大,把这些事情和三峡工程联系起来容易吸引眼球。但是科学地讲这些灾害的发生和三峡工程毫无关系,2008年初的雨雪冰冻灾害,是在全球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出现的极端恶劣气候,一个三峡水库是不可能有这么大影响的。而洞庭湖鼠灾的发生则主要是由于生态失衡引发的。

《瞭望东方周刊》:2008年11月22日发生的秭归地震,跟三峡工程有无关系呢?

曹广晶:三峡水库自2003年蓄水后,监测到的地震频度有所增加。这种地震分为两类,第一类,因为三峡库区里有很多的岩溶洞和遗弃的矿洞,当水位提高后,水压增大,有些岩洞会坍塌。因为它离地表比较近,可以监测到较强的震感。蓄水之后监测到的地震绝大多数是由这种原因造成的。这种地震感觉比较明显但震级并不大,不会造成大的危害。

第二种是构造地震。构造地震产生的原因是由于地球在不停地运动过程中,地壳的内部逐渐聚集能量,当能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释放,结果就是产生地震。构造地震的震源,都位于地表以下几公里、十几公里,或者更深。对于构造地震,水库有可能起到一个触发作用。

比如某个地区地壳受力处于一个临界状态,由于水库蓄水引起的压力变化促使能量提前释放。三峡水库蓄水以后,水位的高度最多增加100多米,增加的水压力对地下数公里的地壳产生的影响,可以说非常小,只能说能起到一定的诱发或者触发作用,而不可能是一个根本因素。全世界修了几十万座水库,现在得到的经验是水库诱发或触发引起的地震的量级,不会超过原来的构造地震的水平,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一个准则。

秭归地震的震源位于地下7.5公里,离库区比较近,如果这个地震属于构造地震,只能说水库的蓄水使它的能量提前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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