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音乐来自YOUTUBE 艺明萨克斯教学)
疫情发生之前几乎每年都回乡探亲。现在国内仍坚守着清零政策,流动人员常常要被当成不受欢迎的人,先有“千里投毒“之说,现有“恶意返乡”的帽子。再加上难寻的机票,各地漫长随意的隔离政策,不知何日再能踏上归乡之路。
无奈之下,上网去搜寻家乡的消息,略解难以排遣的思乡之情。
家乡是东北的一个普通小镇,很少在网上看到和家乡有关的新消息。但这次倒很意外,看到新闻里说,时隔二十年,家乡的森林蒸汽小火车又开始运行了。
新闻里说,这种有特色的窄轨火车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了,起始于1938年。但不知是否有意,新闻里忽略了铁路最早是侵华的日本人修建的事实。或许记者觉得有些尴尬,现在要当好事儿宣传的小火车竟然最早是日本人修建的。
我倒是觉得尊重历史什么时候都是需要的,大可不必回避铁路和日本人有关。当年日本人修建铁路是为了掠夺东北的森林资源,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忘记这段令人痛心的历史。但后来铁路用来为新中国的建设提供了多年的服务,大小兴安岭的木材通过这些窄轨被运出深山老林,再通过普通铁路被运往祖国的四面八方。无论是林业工人,还是铁路维护的工作人员,以及沿途的居民,都对当年的小火车有着难忘的记忆。它提供了与外部世界的连接,也提供了工作机会。
小火车的起点是在县城的一个角落里,童年时觉得好遥远,因为只有步行才能达到。另一端的终点在更遥远的深山老林里,我自己从未去过。但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么遥远,就是额外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而已。但除了更加深入林区,应该和家乡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也从来没有向往过。家乡的小站应该算是在中途了,但下了火车之后还有走几里乡村路才能回到家。所以,作为交通手段的客运小火车并不是那么方便,通常人们还是乘坐每天一班的公共汽车,上车下车的汽车站都更方便一些。但天气不好,或者受时间的限制,小火车还是最可靠的选择,火车的运行时间总是非常准确的。记得曾牵着父母的手一起到县城里的火车站乘火车。当时觉得火车头是那么巨大威武,毫无疑问那是当时能见到的最大的机械了。除了要乘坐的绿皮火车,车站里还看到轨道上有一列列装满原木的火车。汽笛长鸣之后,烟囱里喷吐出厚厚的白色气雾,黑色的火车头挥动车轮上的铁臂,呼哧呼哧就慢慢启动了。坐在车厢里,我会惊奇地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电线杆,农田,村落,听着车轮铿锵有节奏的欢唱。大概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坐够就到站了。
我读初中的学校就在家乡车站的附近。班级里有好多同学的家庭都和铁路有关。记得学校有时号召大家交废铁回收,于是就有好多和铁路及火车有关的铁器出现了:连接铁轨的铁板,铆钉,还有我都叫不出名字的火车零件。偶尔早晨上学前,妈妈会给我一点儿钱,叫我到车站买烧饼。中午学校午休,我就到火车站,等待客运火车到来。车一停,车上会有人下来,抱着一个浅浅的箱子,上面蒙着厚布,下面是温热的烧饼。烧饼又香又甜,那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烧饼的。
后来搬家,离那里越来越远了。再后来听说森林里渐渐已经无木可伐,林业也彻底衰落了,火车也终于停运了。
两年多前回国,我乘公共汽车去乡下,特意去访问当年的车站。令人伤感的是生锈的铁轨还在,但沿线已经蒿草丛生了。车站也已经荒废了,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站房,孤零零竟是那么矮小。当年学校里的小伙伴也不知飘落何处了。
也许下次回乡可以试乘一下重新开动的火车。但很难想象还能找到当年的感觉,我猜想只是开辟了一小段路程吸引游客,让年轻一代猎奇罢了。应该都不会到达家乡的那个小站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的小男孩了。
小站将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只是再也拉不到父亲温暖的大手了。
如同歌里唱的,火车已经离家乡。
永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