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部berry指南:人如臭草

来源: 南小鹿 2018-08-19 16:20:4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6281 bytes)
小时候,大院里种着一棵五色梅。暮春时分,小小的绿色灌木开出五彩鲜艳的花。花朵很小,多为四瓣,状似梅花,有黄色,橙黄色和深红色的。二十多朵小花聚成头状花序,一簇簇挂在翠绿的细枝上,分外耀眼。
我被眼前美丽的花姿吸引住了,趁着四周无人,偷偷摘了一簇想带回家把玩。无意间将摘下的花凑近鼻子,忽然嗅到一股腥臭,吓得我赶忙将花扔了,匆匆跑回家用香皂洗手。印象中,我在水龙头下大力揉搓着手良久良久,才将那股异味给去掉了。
我恨极了那丛花草,又不知它的名字,就自己给它起了个“臭草”的外号。没想到歪打正着,“臭草”正是它的别名。



移民加拿大后,经常在公园里看到一排排的“臭草”,才知道它是原产于中南美洲的马缨丹(West Indian Lantana,学名Lantana camara。国人称它为五色梅,除了“臭草”这个别名,还有诸多的外号,如大红绣球、珊瑚球,臭金凤、如意花、昏花,七变花,如意草,土红花、臭牡丹、杀虫花,毛神花,臭冷风,天兰草,五色花、五雷箭、穿墙风,红花刺、婆姐花,猪屎花等等。

从褒贬不一的别名,我们可以看出赏花人对它爱恨交加的心理。成片种植的马樱丹花如霞似锦,缤纷灿烂,有一种令人过目不忘灿烂的美。它们的小朵管状花在枝条顶端聚成一个个艳丽的花团。花朵色彩缤纷,有红色,白色,黄色,粉色和橘黄色等。花朵的颜色随着花期而变。比如原先白色或者黄色的花,在昆虫授粉后颜色会变深,渐渐变成橘黄色,粉色或者红色。因为这个原因,同一簇花上出现深浅不一的几种颜色, 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醉了赏花人的心。

可它偏偏是只可静静欣赏万万不能亵玩的,更不可以剪下作插花。只要轻轻揉捏椭圆形的叶子,马上有一股腥臭味溢出来。花朵闻起来有股海草和辣椒的混合刺鼻味。当人们将马缨丹作为园艺花木引种到世界各地时,它却“不识抬举”,不好好在花园里呆着,而是逸生为入侵性很强的杂草。家畜误食马缨丹会中毒,马缨丹一旦泛滥成林,会导致农田减产。

马缨丹的果实酷似浆果,其实是核果。果实尚未成熟时是绿色的,有毒。成熟的果实是黑色的,直径不超过半厘米。 有的专家认为成熟的果实也有毒,但有的专家认为成熟的果实可食,他们注意到很多土著采食完全成熟的马缨丹果实,还用来做果酱果冻等,并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成熟的果实清甜有嚼头,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某些不怕死的花迷摘了一小把熟果放进嘴里尝了,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的不适。

本人的观点是:小心为上,浅尝辄止。


(马缨丹果实)

“臭草”马缨丹的命很贱,只要将它的折枝插进土里,不久后遍繁衍成灌木一丛,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如果你想将野外的蝴蝶招进自家的后花园翩翩起舞,栽植花色艳丽的马缨丹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而且不是每种花都可以像臭草那样随遇而安,能扛得住残酷的风雨,人亦如此。
文革末期因为家庭变故,父母无奈之下先后将年纪幼小的两个女儿送到乡下交由外公外婆照顾。我在福建山区破旧的小木屋里,目睹了被下放到农村的黑五类外公一家的艰苦生活。尽管日子困顿,政治运动看似无休无止,外公外婆却非常乐观。他们经常用福州方言讲笑,原本吐字生硬的福州话从他们嘴里冒出来,是那么诙谐生动,我听着听着,不由得痴了。外公声如洪钟,一百米外都能听到他开朗的笑声。每天霞光初露时,外公挎着竹篮,头顶破草帽,穿着有着几个破洞的白色汗衫,步履轻盈地上山采草药,并走乡串户为乡亲们看病去了,一直到傍晚才回家。外婆则笑咪咪地为全家做饭,里里外外操持家务。一段心酸的人生,被他们用爱心和坚持,演化成我的美好“边城”生活。
八十年代初,回城不久的小舅舅大婚。外公的某位解放前声名显赫的朋友要来参见婚礼,外公拦住了,对他说:“你和我奇臭无比,一对臭人,还是不要在人前喧哗了,低调往来就好。” 
原来,外公一直是戏称自己为“臭草”的。
但他的坚强达观深深感染了我。他去世半年后,我毅然踏上孤独的留学和移民生涯。在异乡无数个夜阑人静对着灯影叹息的日子里,我反复地问自己:是怎样的一种信仰,怎样的一种坚持,让一棵“臭草”越过了一个个坎,度过一个个寒冬,用良善的性格感染了家里的每一个人。
人生如酒,在岁月幽深的倒影里,我终于品尝到了苦涩后的甘醇,并重新理解了“臭草”。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