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年代的女人树与爱情树

来源: 南小鹿 2017-12-04 08:02:2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9107 bytes)

如果让我选出最能代表五十年代至文革末期的爱情的文学作品,我会选艾米的《山楂树之恋》和肖复兴的《我们曾经相爱》。

《山楂树之恋》反映的是文革后期的非正常年代的爱情,被誉为“史上最纯洁爱情”。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几年前,我曾在网站上读过静秋的自述,她对自己后来的婚姻生活也是有很多感慨的。闹家庭矛盾时,她也想过:如果老三没有死,她和老三结了婚,是否也会在平淡的日子里消磨了热情,龃龉渐生?可见最纯洁的爱情若是修成正果,也逃不过“相爱容易相处难”的世俗。

肖复兴的《我们曾经相爱》不如他的《早恋》轰动,《早恋》赶在了社会上正在热议中学生是否应该早恋的时机出版,卖的是噱头,其实不如《我们曾经相爱》有内涵。《我们曾经相爱》是一本应该仔细品读的书。主人公曹安静和丁佳是在新中国红旗下成长起来的少年,相当于我的父母辈,他们的生死恋,是畸形社会的一种折射。出身不好的曹安静主动选择离开了根正苗红的丁佳,和一位家庭出身同样不好的同事结了婚。她在东北的一个小县城里艰难磨砺,把对丁佳的爱深埋在心中,对老公并不热爱却充满感激,文革结束后,在老公和女儿的全力支持下,她成为杰出的事业女性。 曹安静代表的是传统中国女性的爱情观:沉静内敛,忍辱负重,在痛苦中完成凤凰涅槃,文革后功成名就之际,又用自己的宽容大度原谅了曾经深深伤害她的人......

出生于北京又在北大荒插过队的肖复兴,成功地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写进这本小说。他对于曹安静等传统女性的欣赏,对传统爱情观的认可,一直保持至今。他于2015年发表的散文《椴树蜜》,也折射出了这个观念。他是这样写的:

“二十四节气中,有几个,我一直不甚了了。小满是其中的一个。最初认识小满,是读孙犁先生的中篇小说《铁木前传》,里面有个人物,名字叫小满,是个19岁的姑娘,性格活泼,挺招人喜欢的,孙犁先生突出了她的纯洁和天真......

  最近,新上映的电影《万物生长》,男主人公秋水初恋情人的名字,也叫小满。这可是真有点儿“英雄所见略同”......

  这个小满只有17岁,和孙犁的小满一样,也是对爱情和新生活充满渴望和憧憬,让人心存怜爱的纯真小姑娘。是的,只有年轻小姑娘的名字,只有初恋小姑娘的名字,才可以叫小满。年龄稍微再一大,不要说熟女了,就是涉过初恋这条清澈小河的姑娘的名字,可以叫小雪,叫立秋,不会叫小满了。

  小满小满,小麦渐满。民谣里这样说,说的是小满节气到来,小麦刚刚灌浆,青青的麦穗初露,还没到一片金黄的成熟时候。节气和姑娘初恋的形象完全吻合,和那时节姑娘的身体与心理完全吻合,只是小满,远非丰满;只是灌浆初始的青涩初恋,远非血脉偾张的炽烈热恋;只是麦穗在初夏的风中羞涩地轻轻摇曳,和清风说着似是而非的缠绵情话,远非在酷烈的热风中沉甸甸垂下金碧辉煌的头,摆出一副曾经沧海看穿一切,万事俱备只待开镰收割的骄傲样子。

  小满,真是人生的一个好节气。如果说寒风料峭的立春和春分,还是个生牤子一般的小姑娘;萧瑟的小雪和小寒,已是一头霜雪的老太太了;小满是立在这两者之间最富有生机和朝气的年轻姑娘。这个节气的姑娘,涉世未深,清浅如水,却已经不再是一汪雨过地皮湿没心没肺的小水泡,更不是一潭千尺幽深莫测深不见底的桃花水。纵使如孙犁笔下的小满,是载不动许多愁的一泓池水;纵使如电影屏幕中的小满,是载着一叶扁舟驶向对岸的一湾河水;却都是清澈的还没有被污染的水。小满,之所以让人怜爱,正在于此。世界上还有比初恋更让人觉得美好而值得回忆的吗?小满,这个节气,如此和人生与情感交融,和心理和生理契合,是二十四节气里少见的......

  在北大荒,这个节气正是放蜂人来到林子和荒原里安营扎寨的时候。这时候,林中树木之花和草地的野花盛开,有民谣说,小满时候置蜂箱,放蜂酿蜜好风光。北大荒的椴树蜜和野花蜜,一直都很有名。大自然懂得,小满是蜜蜂采花酿蜜的好时候。我们人更应该懂得,这样的节气里,是年轻人花朵般开放的初恋好时候,少挑刺多栽花,少大风多酿蜜,才是正庄的事由......”

 

散文中写的椴树,我在列治文中心的停车场见过一棵,将近十米高,枝繁叶茂。椴花在初夏开放,五瓣浅白色的小花,浅黄色的花柱很显眼,一看就知是上等的蜜源。

 

椴树被日耳曼人尊奉为爱情与幸运女神弗蕾亞。以前中欧的很多地方每个村落中心都有一棵椴树,椴树下经常是聚会、信息交流或者是举行婚礼的地点。五月初大部分的舞蹈节都在椴树下举行。由於日耳曼人在椴樹下舉行集會(Thing)的傳統,这里也经常成为村庄法院,所以椴树也常被稱作“法院树”或者“法院椴树”。与欧洲橡木相对,椴树常被认为是女性的植物,在日耳曼人心中,椴树是神圣的。

如果每个年代纯洁的爱情,要以花树来命名, 静秋和老三的那段是“山楂树之恋”,曹安静和丁佳的一段,姑且叫“椴树之恋”吧。

改革开放几十年来,人们的爱情观一变再变。到了二十世纪,肖大叔笔下的“小满”,成现在的网络流行语,应该叫“小萝莉”吧。有一段时间,“大叔爱小萝莉”“小萝莉爱大叔”是很时髦的话题。可是现代社会竞争激烈,辛苦打拼的男人其实也很脆弱,很累,而许多小萝莉们不懂这些,一味索取,要房子要车子要珠宝……当萝莉们把自己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就失去了别人的尊重。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男人欣赏精神独立财务独立的熟女。甚至还有专栏作家这样定义轻熟女: 幸福的童年和颇高的学历,十年以上丰富的工作经验,十位以上随时可供骚扰的闺蜜,十副以上对付各色人等的淡定表情,有十条以上的搭配各季的长短项链,十个以上最可口最实惠且不为人知的秘密饭点……轻熟女的生活不会要生要死,无关江山社稷,也没有惊世骇俗的奇情怪谈。

据最新的调查统计,大城市里八零后九零后的婚姻中,姐弟恋的比例高达40%。也许男人们觉得,女人有了一定的年龄阅历和自信,才会更加包容,理解和支持自己的爱人。两人共同携起一双智慧的桨,在生活的湍流中破浪前行,才能更好地安身立命吧。

熟女的心,阅尽世间繁华,却依然记得一串冰糖葫芦的美好。她们的内心坚韧又柔软,热爱却不依赖,情深意重,却也能放下没有结果的感情和毫无疑义的人与事,轻轻松松直奔人生的下一程。

(椴树的叶瘿,受白蚁的影响而产生的)

聪明的熟女,从不将时间当成美丽的敌人。她们化身成路边的一棵花树,随着变化的四季和风景,叶儿由绿变黄,花儿开了又谢,最后结成甜美的浆果,在如歌的岁月里静静老去。

读者朋友们,请告诉我,是怎样的一棵神奇的花树,才能用来形容这些最好年代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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