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堇与野豌豆

来源: 南小鹿 2016-06-20 17:14:28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342 bytes)

我家附近有一段废弃的太平洋铁轨。夏天傍晚,我常常顺着铁轨边的小径一直走下去,欣赏着沿途的野花野草,让快乐的心随着热风一起舞蹈。渐渐地,我认识了野地里的诸多花草:毛莨(butter cup), 欧亚香花芥,旋花,银扇草,虎杖,艾菊,矢车菊等。

它们虽然没有养在庭院里的花娇媚明艳,却传递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热爱大自然的行人的目光。野花野草们或星星点点,或一簇簇一丛丛蔚然绽放,独自芳香 独自成长,是大自然或不可缺的一部分。因为它们的存在与旺盛的生命力,从它们身边经过的我也被深深感染了,觉着平淡如水的生活原来也这般美好。

众多野花中,有两种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直到最近才知道了它们的大名。

一种是紫堇,绿色的羽状叶,花朵很小很细,两厘米长,前端是紫红色的,后端是浅粉色的,整朵花看起来像张着血盆“小口”的小怪兽头。紫堇的花期很长,从初 夏一直开到冬日落雪前。尤其在寒冷的冬日,别的野花早已凋零,只有它仍在荒凉的海滨荒地上坚守阵地,小粉脸冻得愈发娇俏。望着她,怕冷的我下意识地把脖子 缩进厚厚的围巾里,躲着迎面吹来的刺骨海风 。只有在此时,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的我方知守着严寒中的一份艳丽和尊严是何等的不易。所以紫堇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情,沉默不语。

第二种野花在《诗经》中的名气可大了:“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说的就是它: 野豌豆苗。

家附近的野地里,不知从何时起,冒出了一片片纤细柔弱的野豌豆苗,它们的紫色花呈弯月状,不到两厘米长,几十朵花自下而上排成一串,像从草地里冒出的一群 淘气的蓝精灵。野豌豆苗比常见的家豌豆苗小号很多,果实也只有谷粒那么大。绝大多数的野豌豆苗是匍匐在地上生长的,个别的攀附在旁边的野草上,姿态柔曼, 我常常担心一阵微风吹过,它们就会折断了腰。据说,野豌豆的味道和家豌豆差不多,只需清炒,就香气四溢,口感嫩滑。而且,它远比外表看起来强健多了,是饥 荒年代的救命粮。伯夷叔齐“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估计山上的野豌豆苗产量不够多,二人最后还是饿死了,却留下千古美名。

自从对野豌豆苗有了感性认识后,我再读“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时,就可以生动地想象几千年前的周朝,薇芽细嫩,薇苗轻柔,戍边将士们集体采薇的场景。这道春天里的普通野菜,寄托了男儿们对远方亲人的殷殷思念和久别重逢的喜悦。

我喜欢这两种野花,它们在我每天经过的地方率性长成一片,不管我是否注意到它们,兀自盛开吐艳,充满自信。它们是如此娇小柔弱,随便踩上一脚,也就碾碎枯 萎了。但野花的魅力在于:你若静下心来,深呼吸一口,才能闻到它们淡淡的香味。你会发现,它们随着晨起的太阳慢慢展开花瓣,接受雨露的恩泽,又随着夕阳合 上了眼,做一个甜甜的花梦。发芽,打蕾,开花,结果,豆荚裂开,微小的种子喷向周遭的土地,来年又是欣欣向荣一片。我们的生命,不也是同样的美丽轮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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