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珊珊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很快就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志嘉。珊珊拉着行李快步走向他。同行旅客当中，有一个白人女孩子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恋人，她大声尖叫着冲了过去，一跃而起，跳进了伸开双臂等待的那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她尖锐的叫声短暂地打破了那里的宁静。
人类的情感是不分种族肤色的。当珊珊看清志嘉脸的时候，心里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她完全能够理解和体会到那个女孩奔放的动作所释放出来的激情。
志嘉站在原地没有迎上来的意思，他只是在空中挥了挥手就又放下了，直等珊珊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出手接过了珊珊的行李箱，问着她累不累，面无表情地拉着箱子向大门走去。
最近一个月因为紧张的期末考试和繁重的研究课题，两人之间的联系比以往少了许多，但志嘉冷淡的态度还是让珊珊有些吃惊。珊珊侧面打量着志嘉，注意到他的头发不但十分凌乱，而且长得几乎盖住了半只耳朵。他一脸疲倦，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与分别时判若两人。
进入停车场，还让珊珊意想不到的是志嘉开的是一辆崭新的汽车。这车标志和爱美丽的一样，而且年份看起来似乎更新。没听过志嘉讲起买车的事情，进了车里的珊珊为了打破无话可说的尴尬，主动夸赞起了他的车子。志嘉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有点心烦地说，买这车时他有些冲动，把他攒的所有的钱都当作头款，等签字的时候才发现，因为没有良好的信用分数，车行收了他的贷款百分之十八的利息。现在他在付高利贷，觉得被车行销售人员给骗了。
冬天的波士顿，刚到下午四点多，天就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下了高速路，街道两旁都堆着非常厚的积雪。车子在一个老式的建筑前停下，志嘉没有熄火，他走出车，打开了后备厢，帮珊珊拿出了行李，然后告诉珊珊，他晚上六点还有一个工作会议，他开完会再去她的房间找她，说完就开车走了。
酒店里面是古色古香，看得出是不久前重新装修过的。珊珊进了房间，把带来的东西都打开摆好。等洗完澡以后，她就倚在沙发上，时不时地看看手表，注视一下电话，细听房门外走廊的动静。珊珊心里想着今天是星期六，自己在洛城加大时，虽然导师偶尔也会在周六早上开个小组会，但晚上六点还讨论工作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可见读名校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坐久了的珊珊站起身，走到房间的窗边往外看。街道上的树木叶子都早已掉光了，冬日里的路灯显得格外明亮。街边靠旅馆的这一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商店和餐馆，而街道那一边就是志嘉那所闻名遐迩的大学了。
晚上十点多，电话铃声吵醒了靠在床边睡着了的珊珊。志嘉电话里告诉她，他在楼下的大厅里，叫她下去一起去吃饭。等两个人走出了酒店，才发现大多数餐馆都已经打烊了。志嘉带着歉意地说他没有想到会议会拖得这么久，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说他们可以去那里。
等志嘉端来了快餐，珊珊借着店里明亮的灯光再次打量了志嘉，她发现志嘉明显瘦了许多，再看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和薯条，珊珊有些心疼，她关切地问道：“你的教授经常这么晚开会吗？”
志嘉嘴巴里塞满了面包，一时不能说话，他一把抓过面前的饮料，用力地猛吸了一口，等吞下那口食物后，才迫不及待地大声说：“根本不是什么教授，就是一个在这里读了四年的博士生。”
“这博士生在帮助你？”
志嘉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在帮他。哎，说来话长。这事我也没和你提，但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刚刚弄明白的。”
志嘉吃完了最后一口，望着珊珊说：“我的老板是电脑领域的一位权威，有许多科研的项目，是学院里最有钱的一位教授吧。想当他的博士生的人挤破了头，我凭着几个编程大赛的奖项，拿了全额奖学金，进了他的门。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位教授领导下的一项网络技术非常领先，有几个风险投资基金已经给他投资，在硅谷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据说公司的产品开发也十分顺利，几个知名厂商都签了意向书，现在就等产品上市了。今年是研发最关键的一年，教授面对这唾手可得的成功机会，也是激动万分。他从学校请了一年的假，搬去了硅谷，亲自坐镇指挥。而他留下的二十几个学生则被分成了五个小组，由跟着他时间久的老学生带队，他每个月回来一次和那几个人开个会。至于我们这些新来的学生，现在都很难见他一面，一切都要向学长汇报。”
“教授让老生带新生在我们学校也是常有的事。只要能学到东西就行。”珊珊尽力安慰着志嘉。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才来，跟谁都是学习。可坏就坏在他硅谷的公司太过成功，从他这里毕业的几个博士全都投奔了那里。据说有的师兄上来就拿个价值百万元的原始股票，这消息传回来，现在留下的带队博士生都坐不住了，不但是想着赶快毕业，而且和以前的哥们都勾上了，开始帮那边开发软件。我现在这个带队的人，就是从那边揽下一个任务，天天和硅谷的人开电话会议，而这边他就干脆把他毕业研究东西丢给了我，压着我给他出成绩。我也是一直在尽心尽力。但前几周，因为期末考试，忙了一下我的功课，他就不高兴了，说是延误了他布置的工作，现在每天晚上开会逼着我给他报告当天的进展。”志嘉一脸痛苦地说道。
“这不是欺负人吗？能不能向教授反映一下情况呢？”珊珊愤愤不平地说。
“反映什么呢？公司处于关键时刻，硅谷团队太忙，人手不够，教授把他学校的这帮老学生先拉过去顶一下。教授只是没有明说，但其实这就是他本人的意思。”志嘉无奈地摇了摇头。
珊珊知道，要是一个博士生和自己的导师搞不好关系，那么以后能不能毕业，什么时候毕业就很难讲了。在国内和国外都听过许多这种不愉快的例子。
珊珊想了想试着问道：“你要帮他多久呢？”
“我看要帮他一直到他毕业吧，最快也要明年。他研究方向和我的不一样，我现在给他做的都是测试、验算，一些打杂性质的工作，和我的专业没有一点关系。这就等于我这前两年博士生的时间全都白白地浪费了。”志嘉把手中的快餐包装纸愤愤地揉成一团，使劲地丢在了托盘上，开口道：“走吧，那家伙今晚又布置了一项任务，一会儿我还要再给他干点事情，明天还要交给他。”
在回去的路上，志嘉仍然是闷闷不乐。送到酒店大门前，他马上要走，珊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坚持一定要让他上楼，拿带给他的礼物。进了房间，当志嘉看见他喜爱的湖人队的球衣的时候，才算是露出了这次见面后的一点笑容。他脱掉外套，在镜子前试了试球衫。
珊珊站在一旁，关切地说：“明天白天你忙你的吧，晚上我找家餐厅，我们去吃点好的。”
看着志嘉点了点头，珊珊学着爱美丽平日里的样子，上前轻轻地抱着他，柔声细语地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在等志嘉的时候睡了一觉，还是说看到大学里最优秀的志嘉现在这么不得意，珊珊夜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想到志嘉面临的困难，珊珊既为他难过，又为他无奈。相比之下，珊珊在洛城加大的学业，虽然有挑战，但经过努力，她总能胜任。珊珊回想起她在学业上一直十分顺利，没有碰到过什么困难。
在上海读高中时，她数理化的成绩一直是所在重点学校的年级前几名，只是她的作文不太好，考大学前的几次模拟考试都是语文拖后腿。报考志愿时征询丽秋的意见，妈妈说一个女孩子最好还是留在上海。谁知道那年高考，珊珊又超水平发挥，成绩是全校第一名。她完全可以考上北京的任何一所知名大学。为这事，外婆还责怪妈妈耽误了珊珊的前途，说丽秋年轻时，自己能跑到冰天雪地的哈军工，但上了年纪后却鼓励她的女儿留在家乡。
不过珊珊并没有埋怨妈妈。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虽然成绩优秀，但不像男孩子那样，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或志向。她感觉现在这样挺好，她也不会像志嘉这样，承受着那么巨大的压力。珊珊又重新想到了眼前的志嘉，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志嘉赶快振作起来，恢复他当初来美时的积极状态。
第二天晚上，志嘉和珊珊面对面地坐在一家高级的西餐厅里。珊珊面带笑容望着志嘉刚刚在隔壁理发馆剪过的头发，不由地对她为志嘉选择的新发型而感到高兴。这个有特色的法国餐馆也是珊珊从酒店前台打听到的，他们帮忙预定的餐桌位置非常舒服，就在二楼临街靠窗的旁边。从玻璃窗里望出去，既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华灯初上的街道，又可以隐秘地观察三三两两在逛街的人们。两人一边读着印刷精美漂亮的菜单，一边猜测着那龙飞凤舞的花哨英文到底是什么单词。幸好有殷勤的侍者及时地帮助，他们选择了各自喜欢的菜肴。
两个人喝着饮料，珊珊想方设法地逗志嘉开心。她有声有色地讲述这几个月里所经历的趣事。故事大多与爱美丽有关，特别是讲到和那个女孩针锋相对的细节，珊珊仿佛又回到了现场，她还能感受到当时她激动的心情，青紫的嘴唇，颤抖的身体，以及那一刻对自己话少嘴笨的愤恨，在回击对手时又不能正中靶心的懊恼。志嘉看着珊珊表情丰富的脸，偶尔插嘴问上几句，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不禁笑出了声。
晚餐的主菜非常美味，白色的桌布，浅黄色的餐巾，暗淡不明的灯光，透明高脚的玻璃酒杯，低沉的钢琴乐曲，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珊珊突然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奇妙感觉，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眼前只有英俊的志嘉对着她微笑。
珊珊明明知道没有喝酒，但感觉已经有些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志嘉的声音好像是从隔壁房间里传递过来似的，蒙蒙地有点听不清楚。珊珊有点头晕但脑子又很清醒，她看到志嘉从他的盘子上优雅地叉起了一块食物，而珊珊在完全没有听懂他嘴里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她竟然能默契地把那食物接到她的嘴里，一股奶油的清香润滑着舌尖上的味蕾。是不是恋爱中的女人，能够洞察周围的一切，任何语言都已经变得多余，眼前的一切仿佛在不停地旋转，旋转到目不暇接的地步，或许此时闭上双眼，才能更好地感知这个世界。
出了餐馆，夜晚的冷风吹在珊珊红扑扑的脸上，让她意识到这是在冰天雪地的波士顿。街上的人比刚才来时多了许多，餐馆的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熙熙攘攘的行人在狭窄的便道上形成了两股逆向的人流。珊珊不时地要闪避对面的路人，还好志嘉立刻牵住了她的手，把她领到了他的右侧。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过了马路，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志嘉温暖的手也没有再放开她。
珊珊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想知道要去哪里。人生中第一次有种想让这时光就此停住的感觉。志嘉把和她十指紧扣的手揣在他羽绒服的兜里，两人走得很近，相视而笑的时候，能看到从对方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相遇时的缠绵。
一会儿工夫，他们拐进了一条僻静的马路。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借着两旁的路灯，志嘉用手一会儿指着一个大楼说，这是我们学校的商学院，一会儿又指着另外几个大楼说，这是我们的医学中心。珊珊的身子侧向志嘉一边，像是一个被大人第一次带进了动物园的小孩，一边听着不同的讲解，一边凭着她的意志与疲惫的大脑进行着斗争。
直到志嘉把她带进了一间屋子里，那地方一定是开了暖气，珊珊感到比街上暖和了许多。房门关上了，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屋内的陈设，还没有来得及脱下厚实的外衣，志嘉就转过了她的身子，抱住了她。温热的嘴唇急迫地触碰在了一起……
星期一，志嘉一大早带着珊珊去参观他的实验室。志嘉把珊珊带到他的办公桌旁，和他以前寄给珊珊的照片相比，桌子上多放了好几台电脑服务器，占满了大部分的空间。志嘉介绍说他的教授一共有四个实验室，占满了整个一层楼。
因为志嘉中午还要和指导的学长开会，珊珊按照志嘉指点的方向，先回酒店休息。穿越昨晚上走过的道路，珊珊还依稀记得每个建筑大概是哪个学院。住的酒店是志嘉推荐的，因为靠近校园，它的价格要比远一点的酒店贵。珊珊想起这其实是她到目前为止，住过最贵的地方，花了钱但却没有享用，这实在是对不起她打工赚来的钱。珊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珊珊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尽情地享受了一下酒店宽大的浴缸。等出来时，她用一块白毛巾裹住了头发。看看时间还早，珊珊躺在了床上，身后靠了几个舒适的大枕头。
昨天晚上休息得并不好。天刚亮，睡得迷迷糊糊的珊珊就被志嘉弄醒了，他居然又要一起亲热。比起昨晚身体像满满地拉开的一张弓似的紧张，珊珊今早算是放松了一些。抱着她的志嘉还笑着给她看他的防护措施，并解释说这是他们大学学生会在开学时发的，橡胶制品上面还印着他们大学的英文缩写。志嘉颇有些自豪地坏笑地说：“我们学校终于攻占了洛城加大。”
珊珊一时没有明白意思，等想清楚的时候已经是面红耳赤了。和志嘉相处多年，没想到一向文质彬彬的他居然会讲出这种露骨的话。
珊珊轻轻地在志嘉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娇声埋怨道：“好难听哦。”
志嘉顺势抓住她的手，把它压在珊珊的枕头上，珊珊光滑的腋下突然地暴露了出来，每一寸赤裸的肌肤都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一种原始的，一种放肆的，一种征服者的眼光之下。珊珊既感到羞涩，又感到兴奋，既感到屈辱，又感到绽放，既想摆脱自己手上的压迫，又想迎合侵略者的无礼。没等珊珊说话，志嘉的唇吻到她的嘴上，一切的反抗意识随即土崩瓦解，一切抗争的意志随即烟消云散。珊珊用不知什么时候解脱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志嘉。爱美丽没有说谎，性爱的感觉像是一个天边的传奇，只有感受过的人才能知道它的美丽。
中午珊珊在酒店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知道她要开始收拾行李了，波士顿之行快要结束了。她曾经计划在这里多住几天，可是她银行户头即便在清零的情况下，也只够让她在这种酒店住三个晚上。对志嘉的不舍之情已经慢慢笼罩在她的心头。
傍晚，志嘉准时来到酒店，两人又亲密地手牵手沿着马路向闹市走去。当经过一家有红色龙虾招牌的餐馆时，志嘉停下步子，从身后抱住珊珊，他们前后相依着一起看橱窗里摆放的菜单。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抱着珊珊的手从她腰部滑了下来，不经意地在珊珊外衣下面翘起臀部上摸了一把，一个声音顽皮地对珊珊说：“就吃这个吧，今晚等会还要和洛城加大打比赛。”
在冰冷的空气中，珊珊那张戴着一顶圆形白帽的脸，泛着红灿灿的光。她不自觉地伸出手，试图在她的身后抓住刚才那个肆无忌惮的毛头小子，但她扑空的手很快又被那个肇事者所擒住。珊珊的头靠在志嘉的肩膀上，感觉志嘉像是变了一个人，胆子这么大，他难道不怕马路上的人看见吗？
吃完龙虾大餐，志嘉知道这是珊珊在波士顿的最后一晚，于是提议去看刚刚上映的电影。离开演的时间还很早，空荡荡的影院里只有他们二人，珊珊跟着志嘉在最后一排位子上坐下。
两人一边脱下外套放在各自身边的椅子上，一边聊着这部电影里的明星。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三个亚洲女孩子从左边的入口通道处慢慢地走了上来。珊珊注意到三人之中有一个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穿着一件非常扎眼的黄色羽绒服的女子。她们几个人有说有笑，走到了影院大厅中间，商量着要选哪一排，最终几个女孩走到了离珊珊正前方隔着十米左右的一排位子。
凭着女人的直觉，珊珊意识到身边的志嘉有了一丝不安，只见他一直望着那几个女生的方向，不停地转换着座位上的姿势。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地冲珊珊说：“她们怎么还会在这里呢？你稍等，我去问一件事情。”
说完志嘉起身，绕了一个圈 , 快步去到那群女生后面一排。他先和她们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在那个漂亮女生身后与她交谈起来，那女孩转着身子和志嘉热络地说着话。边说边脱下她那件黄色外套，露出了里面一件高领白色羊毛衫。女孩和大多数学生不一样的是她的长发染成浅黄色，波浪式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大，珊珊听不清内容，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讲中文。志嘉赔着笑，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手指着后排珊珊的方向。女孩也随之向这边望了一眼，因为距离太远，珊珊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向他们招手。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影院里的人越来越多。志嘉起身往回走。女孩则是优雅地甩了一下她的长发，坐正了她的身体。
志嘉坐回他位子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解释道：“以为她们回国了，想让她们在国内帮着买几本下学期用的教科书。”
“她是哪个系的？看着不像是学工程的。”珊珊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
“是学商业管理的。”志嘉然后又加了一句，“是打羽毛球认识她们的。”
话音刚落，厅里的灯光就变暗了，开始播放广告。珊珊虽然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还是忍住了。她主动伸出自己的手挎住志嘉的胳膊，头也靠在他的肩膀上。珊珊真希望那个女人现在能回头看到她和志嘉的这一幕，这美好相恋相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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