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我是律师,你的朋友XXX现在在监狱,你可不可以担保她出来“?我懵了,我的”朋友“,我有这样的朋友吗?
我说:“她不是我的朋友,我们只是认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干吗的?”。
律师说:“你知道她在加拿大没有亲人,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她。我刚去看守所看过她。她那么单薄,也许不会活着出来。“
我问:“她犯了什么罪?”, 律师回答:“XXX太太告她绑架和诈骗”。一边听律师讲,我一边快速在记忆里搜寻和她的不期而遇……。
96年,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好听的声音说,她在一个律师事务所读到我写的一篇关于癌症病人的访谈,很受感动。她问我能不能借在加拿大出差的时间来采访我写的这位病人?。 按照约定,我们见面了。她,柔弱纯净。一身运动装,清爽干练。采访完,出于礼貌,我请她到我家做客。之后,她每一次来多伦多,我们就见见面。有机会,她还会参加当时在我家周五晚上的圣经学习。
98年,她又来了,这一次是移民,兼读硕士。
99年,第一次,她邀请我去她住的地方——一个不折不扣的豪华公寓。两居室加硕大太阳房。意大利主卧室,德式厨房,维多利亚客厅。光她卧室里的那一把椅子就足以买我整个房子的家具。
她看着我惊呆的目光,淡淡地说:“这是朋友的房子。人家在国内,借我暂住”。我心里暗暗地感叹;现在国内的人真有钱!。
听完律师的话,我才意识到:原来,原来,她在骗我,不是骗了我一天两天,而是骗了我N年!我不能,我决不能担保一个“二奶”,一个“骗子”。 我对律师说:“对不起,我不能担保她”。
律师说:“你确定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你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
朋友?我哪里有这种朋友!信任?她还配谈信任!大学实习时,我去过少年管教所,我见过杀人犯,我能理解不得已抢人的,我也担保过夫妻打架的。但是,我不能容忍一个第三者。我不能,我不能,她要为自己所作的付出代价。
“不能,我真的不能”我很坚决。“你真得忍心看你的朋友就这样毁了吗?”,那位洋律师特别真诚地问。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朋友”在我心里变得很重。一种责任,一种义不容辞的感动在我心里无法抑制。我说,“你等等,让我和我丈夫商量一下”。……
“我们同意担保她出来”,我回答律师
”太好了,我联系一下,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接人,她先住在你家,钱她以后还你”律师高兴地说
我一听就急了:”我家? 要多久?”
律师回答:“直到开庭”
“什么时候开庭?”
“现在不知道”
“啊?!!!……”
我,领导,律师站在看守所领人的地方,橘黄色的囚衣包裹着她的弱小,吞噬了她的清纯。她的目光里添了些杀气。我签了字,律师领我们到铁门外说:“你在这儿等着,她一会儿就从那个小门出来。我先走了,晚安”。
我站在铁网织起的铁墙外,雨越下越大,我缩进领导的膀子里。突然,远远地,那个上面只有一盏灯的小门开了,她好像一个产品被铁门机械性地吐出来,送上了传送带,在昏暗的铁网通道里无目的的前行……。
突然,我的眼湿润了。我发现她突然变成了我的孩子,一个受惊吓的孩子。看见我,她不是小鹿快奔,而是推延,仿佛害怕提前进到下一个惩罚里面。
我的小孩,我的小孩,她越走近我,我就越知道她就是我的小孩。
三个月,我和她一起出庭,当她的翻译,和她的律师沟通。她告诉我她的故事,她的经历,她的遭遇,她所受的蹂躏,以及她为什么会成为今天这样。我和她一起哭,一起沉默,一起悔恨。
我有时也会想,也许她还在骗我,还在利用我,因为,我发现她给那男的打过电话……。但是,每当我下决心要让她走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小我10岁的她,在我心里就化为我的女儿。我不得不告诉她:“如果你愿意,让我陪你回家吧”。
一天,她拿出几年前在我家周五学习时买的《圣经》,说:“姐,你带我读《圣经》吧,我想晚上睡得好一些”。
不知为什么,我这一段似乎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才会有的经历常常会浮现在我的眼前。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惩罚太多……。
注:这位朋友最后完成学业,在她学习的领域工作,新生活健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