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车呼啸而去，徐婉呆立在原地。
她本来想上车跟着一起去医院的，但是纪教授的眼光分明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甚至她最好是离他们越远越好的感觉。
夜晚的风吹来，一阵阵的寒意。
徐婉猛地想起刚才急匆匆地下楼，连房门都没有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上楼去。
门果然是洞开着的，室内的烟气并没有散尽，还有餐桌上的杯盘狼藉，给人不怀好意的遐想。徐婉的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
刚才老魏躺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一点温热的气息。徐婉抚摸着地面，那里有她眼泪未干的痕迹。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如果她今天不留下来吃饭，如往常一样离开，如果不是她问那个愚蠢之极的问题，如果老魏没有抽烟，如果……..
她多么希望没有那么多如果。
徐婉站起身，将窗户打开通风，清理餐桌清理，快餐饭盒装进袋子里等会带出去扔掉，吃面的碗筷拿到厨房去清洗干净，抹去茶几上有残余的烟灰， 她看了一下那个烟盒，里面还剩几根烟，她将烟盒放回原来的地方，想了一下，又发了狠，将烟盒拿出来，丢进装快餐盒的袋子里，“看你还抽烟！”她恨不能再给那烟盒踩上两脚。
做完这些，她小心地将窗户关好，将书包里的钥匙拿出来放在擦干净的茶几上。像完成一个仪式般地轻轻放下。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关灯，关门，下楼。
回身再向上面的窗户看一眼。她多么希望老魏能够打开窗户，对着她粲然一笑:“徐同学！”人生宛如初相见。
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绕路到了医院。急诊科灯火通明，她转进去，希望碰到一个熟人好打探一下。可是她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到实习时碰到过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是轮流值班的，再说了，他们在急诊科轮转的时间也不够长，就算是碰到她认为相熟的医生，别人也未必就记得她。
她知道老魏应该是不在急诊科了，她隐约听到纪教授对急救车的司机说过直接去心内科手术室。她还没有轮转过心内科，连心内科的手术室在哪一层楼都不清楚，她又不敢去问，生怕别人问起来她要找谁而无言以答。
从急诊科出来，徐婉在医院里乱转一气，不想又碰到郑炫。郑炫自从收到美国大学的offer 以后，一改往日的阴冷，整个人都变得阳光了许多。他也没有料到现在会在医院里碰到徐婉。都什么时候了，准备考研究生的学生全都放弃了实习开始专心备考了，再不努力一下都对不起报考费 。
他喊住徐婉：“你还在实习？”
徐婉摇摇头：“没有了，等元月份考完再去。”
想一想又问他:“现在每个科室都没有几个实习生了吧，你是不是特别忙？”
郑炫点点头：“也还好吧，就这两个月最忙了，听医生们说过了元旦就快过年了，一年到头，他们可以稍微喘口气就在过年那几天了。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算好多了。不过忙也有好处，我现在在胸外科实习，他们都拿我当住院医生用了，还给了我手术室的参观证呢！”
徐婉在心里想:“这家伙，就是这样，善于抓住一切机会。”嘴里说的是：“难怪这么晚还在这里，是参观手术吧？”
郑炫笑着说：“可不是？晚饭都没有吃，他们在台上的医生还有误餐票，我们在下面看的人可是一直饿到现在。”
徐婉心情稍微转移了一点，不一直在那纠结老魏的生死了。
“你没有上台？那怎么不出来吃饭再进去？”
“关键步骤啊，徐婉同学，等你出来吃过饭就错过了。再说在手术室一点也不感觉饿，我是出来后才感到肚子里空空如也的。”
徐婉扬一扬手，说：“你赶紧去找点吃的吧，再晚了小餐馆就都关门了。”这个点，食堂肯定是指靠不上了，也就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应该还有吃的。
郑炫笑了笑：“不怕，现在还可以在手机上点外卖，很方便。”转身就准备走，停了一下，大概是在踌躇自己该不该说：“我听说你的事了。”
徐婉倒是一愣：“我的什么事？”
“你在康复科实习的事。”
徐婉低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应该还是早都知道了，不过一直也没有碰到，今天碰到了，好像不表示一下关怀也有点说不过去。
徐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个男孩自杀，徐婉心里也是非常不好受。郑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们大概是处于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徐婉已经不太习惯他这种空洞的语言，以前这种对她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煽动性的语言，扭了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想起老魏，有一种揪心的痛。
“现在这个时代大概对于医生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时代。我们处于这样的医疗环境中，很多时候，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徐婉知道他指的是男孩的家属对她的人身攻击。自从那次事件发生以后，她像陀螺一样转入了考研的下一个战场，不让自己有时间来回忆那件事。
扪心自问，徐婉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法律上的漏洞，但是如果她更成熟一些，对社会对人类对青年人有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识，也许，她能保护他更好。她不会用那种她自以为正确却是生硬无比的激将法，她会在他不想继续的时候给他喘息的机会，甚至于，也许，她会发现他从轮椅上跳起来的那一刻的端倪，而死死地抱住他!
“你准备考眼科的研究生？”
徐婉点点头，已经报名了。今天以前，其实她都还有机会更改，比如说去同意与可馨教授合作，重新报名别的学校。但是现在一切都被她搞砸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可以见到纪教授。尤其是，如果老魏真有不测的话，她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郑炫挥一挥手，终于走了。
徐婉突然想到他正在心胸外科实习，应该还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她知道外科手术的开场白往往就是病人麻醉以后的小道消息的传播场。
徐婉往医院的另一个门走去。其实她也是要回去了，但是她不想和郑炫一起走，因为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走到学校的门口，看到瑜伽馆的灯还亮着，徐婉走了进去。
这几年大学女生以练瑜伽为时髦，徐婉也不能免俗地报了一个瑜伽班。
前台看见她进来，礼貌地说：“我们马上就关门了，最后一节课只有几分钟就下课了。”
徐婉知道这个，她在这里办了两年卡，有一搭没一搭的过来上了半年课。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像来打一打坐，再出一身透汗，还真是有点帮助。
前台的婉拒今天却有点激怒了她。嗯，如果不是因为练瑜伽受伤，她又怎么可能和老魏有那样的纠葛？更不要说，她又怎么可能成为那个女人的敌人？
她委屈了一晚上，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
“怎么就下班了，每次来都是要下班了，不许进去。那我办这个卡有什么意义？”
“这位会员，我们的瑜伽课是有课表的，不是随到随学的。”
这个瑜伽馆是专门针对学生的，办的都是3000块一年的大课卡。
“你们的课表，你看看上午十点一刻的课，谁上得了？我们上午要上课的。”
“同学，你先别生气，上午的课是针对性的为附近的全职妈妈们安排的，我们不是还有晚上7点到9点的课吗？你可以明天早点来上。”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出来打圆场。干他们这一行的，重要的是不要和客户发生争执。
“退卡！退卡！”徐婉突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划破瑜伽馆的屋顶。里面正在上课的学员闻讯跑出了看一个究竟，又被瑜伽老师喊回去。
经理连忙稳住徐婉，“您是对我们这里哪方面不满意呢？您提出来我们可以有针对性的改进。”
徐婉涨红了脸，必须退卡，她再也不练瑜伽了。那个说“你要再受伤，我就不管你了”的人现在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而且更糟糕的是，她还什么也做不了！
经理看着她的表情，知道是遇到麻烦了。以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就算是有会员要求退卡，也就是作为要求改进，加课，或者是延长时间的要挟。眼前这个女孩，仿佛铁了心似的，经理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受到了什么刺激。
理智告诉他，碰到这样的人，老板告诫的那些不放走一个会员什么的馆规全都不管用。经理倒是心一横，说：“退吧，但是你办的是优惠卡，现在退是有点不划算的，如果你再想办回来，就没有这样的折扣了。”
徐婉冷着脸，经理说的这些他都没有听进去，她就要求退卡，无论怎么退，怎么地吃了亏，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