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医生遇上大教授7.

纪可馨站起身来，向宿舍门口走去。经过瑾的床前，看见床上躺着的呼呼大睡的卉和健。我们平时是习惯了他们俩这个样子，在外人看来觉得不雅也很正常。纪教授皱了皱眉头，脸上有鄙夷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就收住了。纪教授和老魏是大学同学，虽然那个年代大家都很保守，但是也是有过年轻时候的爱情。

她停下来，回过头对着徐婉一字一顿地说：“找一个同龄的男朋友，多好！”那语气中竟然有了做一点母亲的柔情。

徐婉想起昨天母亲的电话，也是这么说的。她不禁怀疑纪教授是给她母亲打过电话了，她昨天还觉得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是今天既然她能找到315宿舍，就说明自己是完全暴露在她面前的，这本来就是易于反掌，对于她来说，年级的辅导员都是高几届的学生留校的，也就是说都是纪可馨的学生，给纪教授一个面子，拿一个学生的联系方式还不是容易得很。不仅如此，徐婉要报考研究生，在研究生处，报考导师那里都有了记号，而这其中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徐婉感觉到了，一张天罗地网正在无形之中向自己收拢。

现在还来得及，退缩。

纪教授向她承诺，只要她放弃报考A大的研究生，全国任何一所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她去报考，纪教授都可以出面给她打招呼，甚至于，如果徐婉错过了报名时间，她也可以给研究生院打一个招呼，网开一面挤一个名额进去。

这是何等的自信和气度！

却 又是多么地荒谬。在无数学子自以为的平等后面其实有着多少看不见的不平等。

徐婉知道自己应该答应她，这不仅是让步，甚至是达成和解。而和解的好处是纪教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后台。至少，不再是自己的敌人，与纪可馨教授为敌，会是怎样的后果，徐婉不敢想象。

 

 

 

老魏和别的医生最不一样的是，他不是那么关注用药。所以他将组里的处方权让给了王蕊医生。要知道大家争这个组长争得头破血流，为的是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更多的救死扶伤？只有当了组长，才有了用药的权力，比起门诊一个病人一个病人的开处方，还要顶着开大处方被医院通告的风险。病房的用药就安全多了，既然来住院了，难道每天不输液？注射药的用量可比门诊要大多了，药商开出的回扣也要大多了。大部分又都是医保范围内的，病人也不觉得吃亏，医生可以得到额外的收益，谁不想要这个香饽饽呢？

从老魏的态度上来，医生们趋之若鹜地抢这个组长，尤其是康复科，本身没有什么油水，奖金低，工资是死工资，公务员中最低的一档，一个正教授，拿到的工资单上的收入只有两千多块人民币。这就是中国的现实，逼着医生们去拿黑钱，拿了就说是拿回扣，犯法，要坐牢。他做壁上观，医生也要养家糊口，前面的培养周期那么长，出来后只有那么少的钱，不去抢这个处方权，大多数的医生都没法体面地 活下去。

科室里的人对老魏的大度嗤之以鼻。当然王医生怎么敢一个人独吞？还是要一个组里一起分的，怎么分她有一点的主动权而已。而且老魏，也不需要那么多钱，毕竟有纪教授在冲锋陷阵呢！

人心啊！

老魏对怎么用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相信康复科的康复主要靠的是物理治疗，传统的推拿针灸按摩，现代一点的各种仪器康复是他主要的工作范围。他的成就感来自于病人真正的康复，用他的话来说，机体有自身的恢复功能，做医生的，不过是辅助一下，让这个恢复期缩短一些。他关注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个体，他鼓励他们早一天下床来自主运动，靠自己的力量让肌肉恢复功能。

而他最让徐婉感慨的是他说的，医生其实也是一个靠运气的职业。有的病人，进了手术室，医生的手术做的没有一丝瑕疵，出来后病人不一定能够康复。而另外一些病人，手术做的一塌糊涂，血肉模糊，你都不知道这个手术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有时候却有奇迹出现，这样的病人偏偏生命力特别顽强。所以医生的口碑是靠同行之间的赏识，但很大的程度上，也是靠天吃饭。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凭心而已。

 

 

王蕊医生周五的时候和徐婉说：“小徐，你来康复科实习也有一个月了吧？”徐婉说是的，她说：“这个周末我有一个会诊，你来医院看一下病人。”徐婉知道实习医生查房是医院不允许的，但是很多老师不住在医院内部，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如果病床上没有特殊的病人，他们就想支派一下进修医生查房，实在是进修医生也找不到，现在的进修医生也不像从前了，从前的进修医生都是老老实实来学东西的，一来就把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上。现在的进修医生，翅膀也都硬得很，在你这里学不会，还可以去上一级的医院再去学，上级医生也是宠着他们，毕竟他们回去以后一般都会有个一官半职，是这些上级医生以后要会诊的点，也就是他们能够赚一点外快的经济来源。

所以真正能支派的也就是实习医生了。徐婉是不敢说不行的，当然徐婉也是行的。徐婉的业余时间也就是看书备考，来医院看一下病人也没有什么。

早起徐婉在医院门口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啃一边就往医院跑。现在的病人可真是都不好惹，要是别的组的医生先来查房了，另外组的病人是一定要到护士站去闹的，护士姐姐们被被闹得脑壳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给组长打电话。徐婉可真是害怕王医生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

徐婉查完房，今天没啥特殊的，徐婉正准备回医生值班室脱掉白大褂就可以回去了。经过病房治疗室的时候，门似乎开了一个小缝，徐婉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今天不知是哪位医生过来加班了？

却见老魏头上戴一个头套，身上还贴有电极，腿上也绑了绷带，他透过门缝看见了徐婉，立刻兴奋地向徐婉招手：“来来来，小徐同学，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正没法操作呢！”

他的样子滑稽极了，简直像一个舞台上的小丑。徐婉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说：“科室来了两台新机器，我来试一试效果。”徐婉有些好奇，他难道是要将自己当成病人来做实验吗？

“我试了半天了，看来还是老了，电脑操作起来不是太顺手。”

徐婉过去帮他研究了一下，哪里是因为电脑操作不顺手，根本就是因为他自己既当试验者，又当测试员，操作起来肯定不方便。徐婉帮他重新调了一下电极，有些不解地问：“这些仪器，不都应该是有厂家来调试的吗？”徐婉在别的科室实习的时候，也经常看到有新的仪器来，都是厂家派人来培训，因为学的人也多半是有基础的，再看一下说明书也就很快上手了。

“这个嘛，厂家来的人，也都是刚培训出来的，只能教一个基本操作。你看，这么厚一本英文说明书，他们给我的中文翻译就这么几张纸，这么贵的仪器，往往到中国来就做那么一两个功能，可惜了啊。”

“您还自己看英文说明书？”徐婉有些惊讶，徐婉以为他这个年纪的教授，都是指挥别人做这些事就行了。

“是啊，原版的说明书，写的很详细。”

“您的英文真好。”徐婉老老实实地奉承他。

他的脸红了，“不算好，不算好。你看我们老了，觉得我们老一辈的，英语都不太好是吧？专业英语我是没有问题的，读写都没有问题，说起来费一点劲，毕竟平时也不怎么开口说。要说起英语好，胸外科的纪教授那是真好。”

徐婉那时候还不知道纪教授和他的关系。

“纪教授，别看她也快六十岁了，人家那可是铁打的厉害，每天早上起来雷打不动，背英文字典的。虽然吧，我觉得背英文字典，对她的专业来说，也没啥用处，不过人家这精神，啧啧，值得学习！”

徐婉帮他检查电极贴的位置，徐婉对着说明书上的图片，仔细核对了一遍，似乎是贴反了一个电极，所以调试的时候，基准线就出不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徐婉，说：“你还真厉害，这个图我看了不知多少遍了，都没有看出来问题。”

徐婉笑了笑，说：“魏教授，您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徐婉提议说：“魏教授，要不这样，我来当病人，您来调试机器，这样您操作起来就比较顺手。”

老魏疑惑地看徐婉一下，说：“我请我们科的小护士来做我的试验对象，她们开始兴趣蛮大，多试几下就不想做了，调来调去折腾几个小时，对人又没有什么好处。”

徐婉笑着说：“我今天上午正好没啥事，我也不怕被您折腾。”

老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啥事，你们年轻人怎么可能没事做？徐同学，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