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女王情史记(上)-伊丽莎白一世为何选择终生不嫁(10)

来源: 南涧采萍 2019-03-09 05:40:07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8003 bytes)
出任爱尔兰主帅执政官
 
菲利普二世的去世,虽然暂时缓解了来自西班牙方面的压力,但此时爱尔兰的天主教叛乱却愈演愈烈,不仅威胁到在爱尔兰的英格兰贵族们的身家性命,也让年迈的女王夜不能寐。
 
小徳佛鲁虽然是个好高骛远的人,但他的父亲和继父都曾是伊丽莎白在爱尔兰的执政官主帅,他自认自己是替女王出征爱尔兰当之无愧的人选,况且在他眼里英格兰此时已没有比他更出色的武将。而就在1597年夏天女王在小塞索的推荐下将徳佛鲁的亲大舅威廉•诺莉斯爵士(Sir William Knollys)任命为爱尔兰主帅。诺莉斯爵士在爱尔兰遭到地方贵族和平民一致的顽强抵抗。眼看着英格兰在爱尔兰的统治日益削弱,到了1999年年初,徳佛鲁自告奋勇,上书伊丽莎白,请求带兵前往爱尔兰平叛。也许是有意要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又或许是因为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伊丽莎白竟然批准了徳佛鲁的请求。
 
1599年三月底,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鲁带领一万六千人马,史上最大的一只从英格兰派往爱尔兰的平叛军队,他决定从海上和陆地两路进攻爱尔兰的古老的盖尔族伯爵郡(Gaelic earldom)的泰隆郡(County Tyrone)。由于备战不充分,资源有限,加上供给也跟不上,徳佛鲁在爱尔兰逗留许久却始终未能和爱尔兰军队正面交锋。
 
徳佛鲁在出征前承诺会按照女王和枢密院的事先计划在北爱尔兰将泰隆伯爵制服,但进入爱尔兰后,他却领着自己的亲兵进入了南爱尔兰,在都柏林一带与爱尔兰军队在小范围不痛不痒地打了几仗,然后将自己的亲兵们分散到都柏林的几个军营里。此时泰隆伯爵却在北爱尔兰连连打了好几个胜仗。
 
已经66岁的女王对徳佛鲁的不满可想而知,因为英格兰的军队在爱尔兰驻扎的每一天都耗费国库的大量资源。而此时徳佛鲁又做了一件蠢事,他未经女王首肯私自任命南安普顿伯爵(Earl of Southampton)为出征部队的骑兵分部将军。自古以来,贵族的军职一向只能由皇家任免,难道他徳佛鲁以为自己可以代替女王行君主之权吗?!
 
伊丽莎白火速传书徳佛鲁,命他速速北上与泰隆伯爵决战,并质问徳佛鲁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泰隆伯爵竟能牵制英格兰军队这么久时间。在女王的敦促下,徳佛鲁带着4000人马迎战泰隆伯爵。泰隆伯爵的部队远远不止4000人,都是从爱尔兰和苏格兰招来的盖尔族士兵,而他们的军饷和装备都是由西班牙国王提供的。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加上客地作战,徳佛鲁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向伦敦汇报即擅自同意在北爱尔兰的雷根河谷(River Lagan)与泰隆伯爵见面会谈。由于他没带见证人,除了得知会谈的结果是停战以外,伦敦方面无从得知此次会谈的其他具体内容。消息传到伦敦后,徳佛鲁的政敌们岂能放个这个扳倒他的机会。于是朝野议论纷纷,说徳佛鲁的所作所为明显的就是欺君叛国。伊丽莎白再次飞速传书徳佛鲁,令他立即回到都柏林的英军军营原地待命。
 
但徳佛鲁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女王的命令。他在9月24日未经准许擅自离开了都柏林渡海回到了伦敦。作为爱尔兰执政元帅,这种擅离职守的行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被原谅。徳佛鲁原本打算,如果他征服爱尔兰,他就可以以征服者的身份回到女王身边,但他没想到爱尔兰这块骨头会这么难啃。徳佛鲁匆匆返回伦敦只可能出于一个原因,就是害怕自己离开女王太久,他在女王心中的地位会被其他人取代。
 
而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就在他奔赴爱尔兰期间,小塞索再次升职,被伊丽莎白任命为监护人法庭(Court of Wards)庭长。这是一个管理封建贵族制度、爵位承袭与贵族孤儿抚养以及皇家税收进贡的肥缺,徳佛鲁对此垂涎已久了。伊丽莎白还任命了小塞索的同父异母兄长为英格兰北方议会的主席。而女王对徳佛鲁却产生了戒心,怀疑他为私利背着君主和枢密院与泰隆伯爵结盟。
 
这一切,都让徳佛鲁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到女王身边。9月28日,徳佛鲁终于回到了伦敦。他顾不上换衣整装,直接就冲进宫里去面见女王。这时候伊丽莎白刚刚起床,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梳理,徳佛鲁见到女王后直接跪下,握住女王的手和女王细诉衷肠。但在他离开后,伊丽莎白立刻变了脸,对仕女说:天哪,谁允许他这么早进宫的?他还认我是这个王国的君主吗?再说我不是已经派他去别处公干了吗?
 
没过几天,枢密院就传唤徳佛鲁前来解释他在爱尔兰的所作所为。小塞索指控他三条罪名。一:擅离职守;二:抗命越权;三:私自闯宫。
 
到了1595年底,徳佛鲁和小塞索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两人身后各自有一批追随者,伊丽莎白的朝廷已经明显地分成了对立的两派。次年二月伊丽莎白罢免了徳佛鲁的爱尔兰执政元帅一职,另派他人赴爱尔兰。而1596年7月,小塞索被伊丽莎白正式委任为国务卿,1598年又接任了其父老塞索的皇家掌玺官一职。这一切自然是让徳佛鲁的贵族派十分的恼火,有人甚至在小塞索府邸的大门上这样涂鸦;“一只癞蛤蟆住在这里”。
 
到了1600年6月,枢密院重审徳佛鲁的爱尔兰一案,徳佛鲁被要求在审案过程中跪下听审。审理结果他的欺君罔上罪未成立,但藐视法庭罪成立,剥夺了他的一切官职,并判在家中软禁。
 
到了1600年9月,伊丽莎白颁给徳佛鲁的甜红酒独家进口与销售权到期了,需要重新申请,但却未通过审批。失去了这个独家经销权,徳佛鲁在遭受政治失败的同时遭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这让徳佛鲁失去了仅存的一点心理平衡,再不做殊死一搏,拼它个鱼死网破,自己在伊丽莎白的有生之年也就只能做个无职无位无自由的破落贵族了。
 
从后宫男宠到乱臣贼子
 
形势不等人,徳佛鲁密函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其母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已于1587年被塞索和沃辛汉斩首),建议他们联手为英格兰铲除小塞索和他的支持者。此举恰恰说明了徳佛鲁在政治上的幼稚。詹姆士六世一直以来都仰靠老塞索的支持,他的苏格兰朝廷上的一举一动都被塞索父子俩看得铁通似的滴水不漏,况且他自己是伊丽莎白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其太外婆是亨利八世的亲姐姐),随时可能取代年迈的伊丽莎白成为英格兰的君主,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一个四面楚歌的失宠伯爵合作。
 
1601年开年后,徳佛鲁将自己在伦敦的伯爵府邸抵押了,并开始和他的铁杆兄弟南安普顿伯爵一起制定了一个宏伟的逼宫计划。按照这个计划,徳佛鲁和他的贵族支持者们会领兵到怀特宫(Whitehall)制服伊丽莎白的护卫,然后由徳佛鲁冲进宫挟持伊丽莎白,逼迫女王解除小塞索一干人的职务;如果女王拒绝,那至少逼迫女王下令议会开庭还他一个清白。
 
徳佛鲁的这些举动并没能逃过伊丽莎白和小塞索的监视。徳佛鲁私下里对他的密友们这么说到:“那个老女人的心智已经和她的身材一样变形了。”但他不知道小塞索已经在他的密友圈里安插一个名叫费丁南德•高吉斯(Ferdinando  Gorges)的卧底。这些话很快就被高吉斯报告给了小塞索,但小塞索和女王却耐心地等待着徳佛鲁的下一步行动,以便掌握确凿的证据后再将他治罪。
 
2月7日,枢密院传召徳佛鲁到怀特宫面谈,但徳佛鲁拒绝了邀请。第二天是礼拜日,徳佛鲁在自己的伦敦府邸集合了300名支持者,预备一起去圣保罗大教堂殿外十字架广场(St Paul's Cross),从那里的布道坛上呼吁前来做礼拜的伦敦市民和他一起去“铲除女王陛下身边的奸佞之徒“。

 
圣保罗大教堂殿外十字架广场(St Paul's Cross)
 
上午十点,大法官带着几位朝廷命官突然登门,要求面见仍在软禁中的埃塞克斯伯爵。经过一番纠缠之后,徳佛鲁在自家大厅里见了他们。官员们问徳佛鲁:这么多武装人员聚集在你这里是意欲何为?他回答说:讨回公道!
 
这时,徳佛鲁的支持者对他说,不要与这些人纠缠,他们只是想拖延我们的时间。情急之下徳佛鲁将这些朝廷命官锁在自家府邸里,然后领着这300人骑着马挎着剑挥着火枪冲上了伦敦街头,一路高呼:英格兰已经被塞索和雷利出卖给西班牙了!市民们,拿起武器一起保卫英格兰,保卫女王!
 
但伦敦市民除了给他们一个白眼之外,无人响应。徳佛鲁的追随者们也都开始发慌,就凭300号人,造反想成功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便纷纷做了鸟兽散。当徳佛鲁高呼“冲啊”的时候,他身后已基本上没人了。徳佛鲁眼看造反无望,便也调头往泰晤士河边跑。到河边,他找了一条船,回到南岸自己的府邸,却发现被他锁起来的几位官员都已经被高吉斯放了,所以他妄想的人质计划也泡了汤。这时候,他的府邸已被塞索派出的皇家卫队团团围住,经过一番负隅顽抗,徳佛鲁和他的主要支持者全部被抓住,第二天便都被送进了伦敦塔。一场糊里糊涂的造反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开场又糊里糊涂地收场。
 
成王败寇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2月9日,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鲁和他的铁杆好友南安普顿伯爵双双以叛国罪受审,但两人都否认自己有罪。徳佛鲁死到临头还不忘自己的贵族范儿,他身穿一身黑天鹅绒,申辩说自己所做的一起都是被逼的,是顺从自然法则,是替天行道,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从实质上说这是一种骑士精神,但这种骑士精神在400多年前的狮心理查王时代可能还有人听,到了伊丽莎白一世的开化年代这种理论早已过时,就只是一种谬论了。
 
徳佛鲁谋反罪民坐实,被判斩首;他的同谋南安普顿伯爵被伊丽莎白免去死罪,得了个终身监禁。
 
南安普顿伯爵在埃塞克斯伯爵府邸抵御皇家卫队围剿时对身边的另一名贵族同党这样说到:“你我都是行伍出身,你知道我们与生俱来的责任就是与和我们平等的其他贵族斗,来保全我们自己,但我们更大的责任是和比我们低等的阶层斗。”
 
徳佛鲁这300号支持者们大多数都是几辈子的血亲,贵族阶级的兄弟情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在他们眼里无异于胆小鬼的妥协和让步,而“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One for all, all for one. 拉丁语 Unus pro omnibus, omnes pro uno.)才是他们所信仰的人生哲理。
 
当徳佛鲁听到自己的判决时,他冷静地回应:今天在你们的法庭里你们判我有罪,但在良心的法庭里你们会认为我无罪。
 
但当小塞索2月11日去伦敦塔探望他时,徳佛鲁对小塞索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女王应该将自己斩首,因为只要他还活着,他对伊丽莎白就是一种威胁。
 
步上断头台
 
1601年2月25日,35岁的埃塞克斯伯爵、伊丽莎白女王一世曾几何时的男宠徳佛鲁,在伦敦塔步上断头台。女王陛下恩准,这次斩首私下举行,不让伦敦市民围观。
 
伊丽莎白任期内被斩首的人很少,伦敦塔的断头台自从1554年九日傀儡女王简•格雷在这里斩首后就没再被用过【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和她的同谋诺福克公爵都不是在伦敦塔(Tower of London)被斩首,而是在离伦敦塔不远的塔山(Tower Hill)被处死的。】,因而需要重新加固,然后用黑绒布将整个断头台包住,以对赴刑者的高贵出身表示尊重。徳佛鲁穿一袭黑缎子对襟上衣和马裤,外罩一件黑天鹅绒大衣,戴着一顶黑天鹅绒帽子。从容地步上断头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从木桩上将自己的头颅侧转,大声命令行刑者:“侩子手,执行吧!”
 
侩子手斩了三斧头才将他的头颅砍下。官员将斩首过程汇报给女王,67岁的伊丽莎白女王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句:觊觎王杖的宵小之辈,不值得同情。
 
结束语
 
上面说过,伊丽莎白一世不喜欢血腥,厌恶斩首,特别是将贵族斩首。她将苏格兰的玛丽女王监禁19年,最后在大量证据面前迫不得已才同意将玛丽和她的英格兰同党诺福克公爵送上断头台。但在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鲁的案子上,伊丽莎白却一反常态,从徳佛鲁1601年开年给詹姆士六世去信,到他2月9日判斩,短短两个月多一点时间,伊丽莎白将整个案子交给小塞索和枢密院全权处理,自己却完全置身事外。为什么?且不说徳佛鲁是自己的晚辈血亲,他还是自己的旧爱莱斯特伯爵的教子和继子,同时也是自己的男宠。笔者仔细分析后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
 
伊丽莎白知道自己所剩时日不多了,自己没有子祠,王权易主就在眼前。对于伊丽莎白来说,此时此刻的首要大事是确保王权易主过程的平稳。67岁的伊丽莎白虽然体力衰退,但她作为君主的头脑一直都是清醒的。朝中两派之间的互相绞杀她一定都看在了眼里。小塞索一派的维稳治国理念更符合她自己的想法,而徳佛鲁贵族至上的扩张理念只能导致国际国内矛盾的恶化。伊丽莎白更不愿意看到的是自己的朝臣们在自己死后开撕,小塞索不仅具有治国的能力,还是一个听话的臣子,正是塞索父子俩在苏格兰这三十几年来的努力才保证了玛丽女王的儿子苏格兰的詹姆士六世在新教思想的影响下长大成人。将来他继位英格兰国王后,小塞索才是那个能够辅佐新王治国的臣子。
 
不幸的是,徳佛鲁对小塞索嫉恨太强成见太深,加之徳佛鲁的贵族出身,以他的地位和号召力,将来很可能以他为中心集结一股反对势力。所以他必须在新主登基之前死。至于他是否自己的血亲,那根本就不重要。整个英格兰中世纪,从亨利二世的三个儿子开始,就是一部王室兄弟互相厮杀的血腥史。
 
徳佛鲁是英格兰历史上最后一位造反贵族,虽然以失败而告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埃塞克斯伯爵徳佛鲁的死代表着中世纪贵族时代的结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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