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小富士

来源: 阿孜薩的日本 2019-01-21 00:04:3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8440 bytes)

突然決定帶 卡茲和卡奧理去登這座山,還是在七月裏一個炎熱的星期天。

吾妻小富士對我來說算是輕車熟路了,婚前婚後和博奧兜風最多的地方就是這裏,博奧常常面對那片蒼涼的火山口遺跡感慨:你怎麽會喜歡這種地方呢。

我也鬧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喜歡這種地方,每每來此我的身心都像是受到了一次絕大的震撼,那種恍若隔世般的,來自遙遠的亙古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史前的世界一般,是觸摸生命源頭的感動和敬畏,我偏愛這種感覺和場面。

卡茲認真地在導航圖上設定了地址,這種事他總是不放心我,搶著做,好像他這老媽是個白癡,其實我原本還笨笨的做得來,實踐的機會被奪,才慢慢略顯白癡本色的。

話歸正傳,沿著導航圖的指點,我們穿過郡山市,本宮市,在大玉村一個不起眼的路口拐了下來。然後便進入了安達太良山脈,這裏的嶽溫泉鄉很有名,一串串的燈籠掛得一條小街道熱熱鬧鬧,以前還在這裏看過博奧的朋友舉行的露天音樂會呢。

和卡奧理說著話,紅馬就跑到了磐梯高原,耳朵也開始不爭氣的有了高山反應。從車窗望下去,盤山公路蜿蜒得有些驚心動魄,好在一路上有些觀賞景色的最佳位置,這些位置都留有駐車的地方,走走停停所以倒也不覺漫長。在一處山頂,是一片溫泉地帶,那裏有久負盛名的野地溫泉和相模屋溫泉旅館,卡奧理建議回來的時候返原路,到這裏泡泡溫泉。

到了這時,車裏已經關掉空調,打開車窗,空氣中哪裏還有夏日的炎熱,那一絲絲的風,涼爽宜人,看溫度顯示,已經從34度降溫至23度,那涼爽的感覺不含秋意,是夏日的清涼。

進入收費的スカイライン——SKYLINE(字典裏查來,有兩種解釋,一是建築物,山等以天空為背景映出的輪廓。一是環山遊覽汽車路。我更傾向於前一種解釋,生動而貼切。)果然景色突變,白樺,斷崖,遠山,奇花以及路上突然出現的動物,都引得卡奧理一片歡叫,而卡茲到底是中學生,表面上一片穩重,眼神卻不肯放過一草一木似的貪婪。轉過一座山,突然間空氣裏充滿了硫磺的味道,原本晴朗的天空不覺之間布滿了陰靄,穿過這段迷路,天空又是驟然晴朗,筆直地一片路下去,對面的半山頂正有煙霧噴出,這座活火山在近幾年開始活泛起來,濃煙的噴出量比以前多出很多,但據地質科學家們分析,近百十年來不會有噴發現象,所以,而因此有更多的遊客來此逛逛體驗了。

這裏就是吾妻小富士最有名的“凈土平”。

山腳下的停車場裏,不只有飲食店和超市,還有介紹此山此景此地歷史形成緣由的博物館,在那裏卡奧理悄悄拉我去看一只狐貍的標本,那是一只擅自闖入此地方圓禁區而氣絕的狐貍。

據說,這地方每年都有些體弱的人昏厥,不知真否,只是更增加了神秘的感覺。不過一陣風壓下來,那原本疏淡的硫磺味竟濃烈得嗆人了。因為是兩山的低窪處,那濃煙竟像是沈甸甸的一樣壓下來。博物館裏的人說:今天風向不對,要小心呀。

我問卡茲卡奧理還要不要登山?

兩人毫不猶豫地說:當然。

幾步晃過,背影就似乎遠不可及了。這便是這山的妙處。因為沒有綠色的障礙物,這赭紅色的山顯得愈發孤寂,登山路也是用原木搭建的,那自然的古舊的原木道路簡直看不出是人工的,這種是精心地設計出漫不經心的感覺,算是典型的日本風格吧。

一步步拖著越來越沈的腳,覺得自己真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登上火山口,卡茲卡奧理少有的凝重,過了好一會兒,卡茲才說:像好萊塢的SF電影場面。

轉過身便是濃煙裊裊的活火山口,眼前是幾個世紀前噴火後的遺跡,眺望過去便是綿延的青山,天邊處有淡淡的白雲,碧綠山間有一座隱約的城市。腳下的紅土無言,滿目的青山無言,在這裏自然的肅穆使人類噤聲。

我們決定繞火山口步行一周。

半路上,突然鋪天蓋地的雲團夾著火山的濃煙壓了下來,頃刻間,一米之內竟不能視物,好在那一瞬間我和卡奧理的手握在了一處,不知何處傳來小孩子的哭聲,那聲音膽怯而惶恐,我大聲地確認:卡茲。回答的聲音小但鎮靜:我在這兒,沒關系。我說:原地不要動。卡茲回答:知道。接著他又問了一句:卡奧理呢?我心裏一陣溫暖,卡奧理說:我和媽媽拉著呢。聲音有些興奮。濃霧中的日本人鎮靜得出乎我的想象,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叫喊,小孩子的哭聲也漸次隱去,那種未知的恐懼令人窒息,好在有卡奧理的手和我相握。

濃煙雲團中的水氣越來越重,分不清是在下雨還是泡在水霧中,反正頭發和衣服已經濕漉漉的,氣溫似乎降到零點,我抱緊卡奧理在懷。

那感覺似乎有幾個世界的漫長。也許就此我們會誤闖到另外一個世界或空間去吧,我的記憶翻騰出來的都是這樣的荒誕片斷:飛碟,太空人,地心,百慕大三角,失蹤,空間轉換等等。

然而,又是一陣狂風,眼前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依然是藍天白雲,依然是青山綠樹,太陽暖暖,腳下的火山遺跡依然默然,只是我的感覺裏那不言的紅土和火山似乎到處是眼睛,冷漠黯然地關註著這裏的一切。

下了山,停車場的賣店裏略顯擁擠。卡茲和卡奧理吃現打出來的冰淇淋,我選了煮蒟蒻,好吃而沒有熱量,是日本女人人氣的減肥食品。

返回的路上,我們去了相模屋溫泉旅館,這裏有一次入浴的服務,典型的日本式建築,小小的庭院柵欄邊支出一排日本式的溫泉旗幌,飄在風中充滿了誘惑,當然是對像我這樣喜歡泡溫泉的人來說。這裏的入浴價格也不貴,大人500日元,小人250日元。

往下走長長的走廊,有一處小小的古老的木造換衣間,藤筐不知用了多久,已經磨出了光澤,日式拉門也吱吱呀呀地響,“湯”是乳白色的,42度。那天只有我和卡奧理兩個人,那邊男生也只有卡茲一個人,日本山裏的溫泉就是這樣,對於我這樣喜歡安靜的人來說,這便是最大的魅力。

這裏的露天溫泉是我一直心儀的,裹上大浴巾,穿過木板路,這裏怪石林立,溫泉的霧氣不斷從地面噴出,聲音加景色,無一不動人,當然首先是你得欣賞。

出來後,在大廳裏略略休息一下,就該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一轉山彎,路上竟有一群灰毛紅屁股的猴子,它們旁若無人地或坐或立我也只好緩緩移動,往常在這樣的山路上,碰到各種動物的機會很大,只是成群的還是第一次,慌亂中,卡茲拍了幾張相片。雖然慢慢前行,但後面跟著的幾輛車都沒有顯出急躁,一直等猴子們穿過橫路,我們才開足馬力,一路下山回家。

博奧看著相片,聽卡奧理繪聲繪色的描述,他決定下次全家再去一次。

哈哈,那時候人是時非,哪裏還有這樣的奇遇呢。

《阿孜薩的鄉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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